《圈里有只gān脆面[娱乐圈] 》作者:虾菇 文案:过气女星萧声声受邀参加一档三流灵异节目,在一栋yīn森的民国古宅里,萧姑娘踩破了一个脸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破脸盆其实是大有来头的…… 萧声声问:“她这脸盆是gān嘛用的?” 女王小跟班偷偷说:“洗饼gān用的……” 半娱乐圈半灵异文,cp霸气侧漏浣熊jīng(其实并不是)X过气老gān部风(其实也不是)女明星,浣熊jīng(?)女王表示,你踩破了我的盆,就要做我的人╮(╯▽╰)╭ …… 讲述娱乐圈的那点灵异事儿,奇幻灵异风,比较轻松,应该不算吓人。蛮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内容,请当架空来看,不要和现实挂钩==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恋爱合约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沁,萧声声 ┃ 配角:程凌云,明荣 ┃ 其它:百合,轻松,娱乐圈,he 第1章 楔子 1932年,夏。 这是一个雷雨天。低沉的闷雷在天际炸开,惨白的闪电如利爪一般撕开了夜幕,也照亮了这处位于C市郊外的宅子。 “行——行邀——天鬼?” 一个中年人佝偻着腰站在门外,眯着眼看匾额上的字,他衣着考究,衣领上别着一枚高粱花国徽,操着一口别扭的东北话。豆粒大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身边的地上,溅起无数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泥土。 一墙之隔内,无数狰狞的妖魔流窜在宅子各处,将这处宅子里的生命,活生生掐灭。 “次长。”一个làng人踩着泥水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没有,整个屋子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再去找!大人说过了,那个盆肯定在这里!都去找!” “是!”làng人鞠了一躬,对身后的同伙挥臂道,“快去,都去找!” “珠宝,瓷器,都收好,尤其是盆,一个个仔细地找!”中年人嘶吼着:“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轰——”又是一阵轰雷炸开,宅子门前的牌匾突然砸在了地上,一石激起千层làng,大地都在雷闪电鸣中颤抖了起来,蜂涌至门前的làng人们,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们的脸上,齐齐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钟声! 一声又一声,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将宅内的求救声一一安抚,随之,无数妖魔凄厉的惨叫传来,làng人们如梦方醒,纷纷朝后大叫。 “次长!怎么办!” “冲进去!”中年男人腿打着抖,自己向后退着,嘴里却在咆哮,“冲进去!” 慌乱间,他的言语已经是一片混乱,làng人们迟疑着,向后退了几步,又拥挤着向前。 “去啊!” “不,你先去!” “你先去!” 推搡之间,只听一声清啸,钟声、雨声、妖魔们的惨叫声,纷纷静了下来。 làng人们瞪大双眼—— 一个身着白袍的高挑女人出现在门前。她披着长发,样貌极美,却是一脸倨傲肃杀的表情,一步步,如死神一般,bī近着这些làng人。 “冲进来?”女人冷冷一笑,广袖一震,无数风刃应声而出,“敢扰我清净,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第2章 恶女(一) “请问你对目前的处境有什么感想吗?” 直播间为数不多的观众中,有人抛出这样一个问题。萧声声带着甜美的微笑,撩了撩头发。 “珠峰我攀过,海沟我淌过,很多人一辈子都经历过的事情,我在三年之内都一一体验。你要问我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感想?那我只能回答你一句,先超越我,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屏幕上哗啦啦刷过一片礼物,有人在喊棒极了,有人在说真性情,萧声声抬起头,经纪人方芳站在电脑后方冲她点了点头,示意直播该结束了。 晚上9点15分,直播结束。 “明天用这个直播买一个热门话题,热度就上来了。”经纪人拿过包准备离开,除了萧声声外,她还带了好几个明星,“卸妆,护肤,睡觉,明天下午签约别忘了,不要随便和粉丝互动,保持老gān部作风。” “记得了,方姐。” 萧声声,年芳二十四,人生头三年在家唱歌,中间十八年年在学校唱歌,后三年在各种热门综艺个人演唱会跨年歌会上唱歌,如今在直播间被人点着唱歌。 人生就是这么无常。细数娱乐圈数十年来的过往,她萧声声绝对能在最惨过气明星中,赢得头筹。 萧声声拿过抽纸和卸妆液,一手对着镜子撕下假睫毛,另一手从打开右手边的柜子,拿出一份文件出来。 这是她即将作为嘉宾参加的一档灵异真人秀,是公司特地为十八线的她争取来的。而所有参加《捉迷藏》这个网络灵异节目的嘉宾,都对自己有着共同的期待—— 逆袭。 是的,就是逆袭。在真人秀蓬勃发展的今天,所有有想法的明星都拼了命的想往真人秀里挤,枯木要回chūn,新苗要成长,大树想成材,已经是材木的则想节节高,至于那些狗尾巴草,只有到处托人情,才能上个三流节目。 《捉迷藏》,正是一个地道正宗的三流网络真人秀。 导演只拍过微电影,策划刚毕业,制片是网站老板的远房亲戚,编剧写台本的同时,还在网上连载霸道总裁的二婚小娇妻。 就这样一个班子,能搭得了台,只因为他们都爱看鬼故事。 “我们要相信奇迹。” 时间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导演双手合十放在心口,连锃亮的光头都散发着诚意:“网上那句话怎么说的?用爱发电,是的,我们节目的宗旨,就是要当爱的发电机。” 爱的发电机?所有来签合同的嘉宾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节目又不是相亲节目,哪里来的爱?对阿飘的爱吗? 面对质疑,导演保持着他一贯的微笑:“是对未知世界的爱。” 在座的嘉宾都假意地笑了笑,谁不知道真人秀就是拼明星拼台本,为的都是出名来快钱。若不是因为这是国内首部灵异真人秀,没人会愿意加入这草台班子——就设定来说,这部灵异真人秀实在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每期剧组将去一个凶宅,以这个凶宅发生的灵异故事为背景,分为两对人马,双方从午夜开始在凶宅探险,通过对节目组事先在凶宅各处布置的灵异道具,找到对方队伍里的“鬼”。在找“鬼”的过程中,两队还可以通过各种办法,来保护队伍的鬼不被对方找到。 这就是一个寻宝节目而已,不过因为发生在凶宅,加上一点láng人杀的元素,七拼八凑凑成了这部真人秀。 嘉宾中有一个叫小咪的网红淘宝店主,是剧组力邀来的,为的是在网络上进行宣传。因为有钱有脸有热度,算是嘉宾中的大咖。听到导演这么说,小咪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疑问的笑声:“未知世界就是鬼屋?” “鬼屋?” 导演拿过茶几上的一叠资料:“我们绝对不做虚假宣传,说是凶宅就一定去凶宅,这是第一期的资料,你们看看。” 助手把资料分发给了各位嘉宾。萧声声接过来一看,原来是C市郊区一处老宅子,这老宅子究竟有多老了也没人知道,因为没有什么历史研究价值加上着实破败,这处宅子逐渐荒废,也就前几年某部国内著名凶宅的鬼片火起来后,有想跟风想拍凶宅鬼片的导演来瞧过一次,可惜瞧过之后没了下文,这部老宅子也就仅仅闻名于B市的都市传说里。 “是这里啊。”小咪不以为然,“上回那个导演来不是说了吗,没什么气氛,说里面全是垃圾。” 另一位漂亮的女嘉宾刘徽徽是网络主播,胆儿小爱撒娇,看到破败的青砖白墙有点害怕,连忙把资料合上放在一边:“已经有点吓人了。” 小咪说:“很吓人吗?我怎么不觉得。” 刘徽徽勉qiáng笑道:“小咪姐胆子大,我胆子小。” “没事的。”这种时候是自告奋勇的好时候,男嘉宾陈黯安慰刘徽徽说,“都是台本而已,而且那么多剧组人员在场,不会吓到你的。” 小咪抱起胳膊,斜眼看着安慰刘徽徽的陈黯,哼了一声。 这下倒好,还没开始,嘉宾的人心都散了一半。 看过娱乐圈风风雨雨的萧声声心里叹了口气。这节目总共八位嘉宾,五女三男,都是年轻男女。按理说男女搭配gān活不累,也不知道制作人怎么想的,生生多出来两个女嘉宾,不知道是准备把其中一个女嘉宾当汉子使,还是想顺便炒炒女争男的绯闻。 现在看来,后面那一个可能性比较大。小咪这种心高气傲的姑娘,不闹出点事那才叫见鬼。 老油条都知道,这种时候是活动关系的时候了,其余几位嘉宾都忙着活络气氛,一会儿安慰刘徽徽,一会儿夸小咪见识广胆子大,只有萧声声不吭声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翻阅资料。最后还是某个机灵鬼发现了萧声声,夸了一句“不愧是老gān部”。 萧声声笑了一下,眼神落在一边同样沉默的贝拉身上。贝拉是和她同一个节目出来的歌星,可惜没红,一直在经纪人安排下走xué,这次是挤掉了其他人,才进来这个节目。 她们已经三年没有联系了,娱乐圈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亲人反目,让亲昵变得生疏。 萧声声叹了口气。记忆中活泼的女孩被折磨得没了灵气,坐在那里,苍白的小脸,涂得红红的唇。萧声声忍不住递了杯热茶过去,贝拉抬头,说了声谢谢。 “不谢。” 其实她想坐过去和贝拉聊聊,这个念头一出,却被她生生掐灭。人到了一个阶段就会心如止水,萧生生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也不怪她的经纪人给她安上一个老gān部的人设,她现在就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即使三年前,她是那么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到想为她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冠军。 作者有话要说:gān脆面不是男的不是男的不是男的! 虽然她自称是1932年来的帅哥熊…… 第3章 恶女(二) “那今天就这样了,谢谢各位支持!” 导演鞠了一躬,萧声声瞧见他光亮的脑门,特别想伸手去弹一下,导演一抬头就看见萧声声专注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萧老师,您有事吗?” “没事。” 光头导演姓李,前几年在电影学院门口当群头,对当红的歌星叶若青有知遇之恩,后来进入了赵歆的工作室工作,结识了不少导演投资商后,在赵歆的支持下,出来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他是名副其实的草根导演,能打拼到现在的地位,用他的话来说,七分靠实诚,两分靠长相,最后一分才靠能力。 方芳推荐萧声声参加这个节目,除了想赌一把外,还想让萧声声多和导演攀攀关系。萧声声却没这么多想法,她有不少存款,只要不挥霍,足够她度过余生,只不过她还没想好退出娱乐圈后要做什么,gān脆跟着公司的安排走,等合约期满再作打算。 “您有话就直说吧,。” 签完约,嘉宾三三两两都走了,只有萧声声还留在会客室里等接她的车。李导演送走了嘉宾,回来收拾桌子时,刚好瞧见萧声声还在,便坐了下来,和她聊天。 萧声声不是个爱聊天的性子,两人搭不上话,每每有些尴尬。可惜车一直不来,李导演话又多,直到连老李家那个大胖小子的尿布都聊上了,萧声声才发觉老李是有话要对他说,便gān脆自己牵个话头。 李导演面露难色:“萧老师,这个问题实在难开口,你让我老李怎么说……” “没事,您说吧。” “是这样的,我们第一期那个宅子,周围旱得很,开发得不是很好,周围找不到酒店,只有找几家gān净的居民家给大伙住。我们大男人倒无所谓,找块门板都能躺着睡下,就怕委屈了你们几位姑娘。” 原来是这样……看不出来这老李看起来咋咋呼呼,人却心细。萧声声不由心生好感:“节目需要,我接受节目的安排。” “这样就太好了。”李导感激涕零地想拉过萧声声的手感谢她的理解,手刚一伸出来想起这是个单身的姑娘,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一定安排好你们的住宿,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你们,你们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立刻给我老李说,我可以不拍节目,但是一定要让你们吃好住好。” “李导,您别这么说。”萧声声说,“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其余几位嘉宾您要沟通好,有机会我和她们见面,也会帮您说说。” “好好好,谢谢萧老师!你也别叫李导,叫我老李就行。”李导说,“大伙儿都这么叫的,我们剧组就是随和,不讲辈分。” “那挺好的。”萧声声回着话,双眼朝下一扫,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车还没到。 李导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事:“萧老师,你和李老师应该很熟吧?” 贝拉姓李,萧声声会意,点了点头:“以前挺熟的。” 老李说:“如果你这边方便的话,我到时候安排你和李老师在一户里住怎么样?李老师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也不太爱说话,我们这节目到底要chuī冷风受点惊,我想还是有个熟悉的稍微照应一下比较好。” 贝拉看起来确实身体有点虚,不仅是老李,萧声声也发现了。她以前是很健康的一个姑娘,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都带风,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踩着矮跟却差点摔倒,还是一位男嘉宾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了。 要住一起吗? 一瞬间,萧声声有点犹豫,老李看出来了,说:“如果不方便,我另外安排……” “不,就这样吧,我们以前就住过同一间房,双方的生活习惯比较了解。” “行。” 能jiāo代的都jiāo代了,萧声声终于等来了她的车。她现在算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却比当初还要忙。给各大房产商站台以及酒吧活动占据了她目前主要的工作,今晚一个酒吧开趴,就邀请了她热场。 酒吧老板是个富二代,喜欢泡嫩模,萧声声唱完歌想走,被他硬拖着留了下来。 “我……我女朋友想拍电影……你……你有什么路子没?” 酒喝多了,富二代大着舌头,手指挥来挥去,指了半天都没指到在场的哪个美女是自己女朋友。还是一个嫩模贴心,推了推他,说:“人家也想拍电影嘛。” 富二代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就……就你了……萧美女,有,有路子吗?“ 萧声声抿了口饮料,回答地相当正式:“可以让您女朋友去投投简历,试一下镜。” “那……那可不行……我……我女朋友可是要当大明星的……” “哎呀哪有那么多大明星给你当。”嫩模嘟起嘴,“你忘了吗,上回我们去泰国见那个什么白龙王,多少明星排着队问前程,还有古曼童,听说娱乐圈人手一个呢。” “什么……什么古曼童……不就是养小鬼吗?”富二代的手指指着萧声声,“还人手一个,你有吗?” 萧声声笑着说:“我想你们可能有点误会,我没听说娱乐圈有人喜欢弄这些旁门左道的。”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人家养古曼童会告诉你吗?”嫩模有人撑腰,说起话来咄咄bī人。 萧声声无言以对,只有默默不做声。 嫩模又chuī了半晌谁谁养了古曼童嫁入豪门,谁谁谁养了古曼童红遍亚洲,谁谁谁养了古曼童升了大官,萧声声听得只打哈欠,周围人却兴趣盎然。 广大人民群众对娱乐圈八卦的爱好,她果然不能太理解。 临近凌晨,这场八卦盛宴终于到达尾声。萧声声喝了点酒,富二代便让司机送她回去,出门的时候她听到走廊那边有人说话,是那个嫩模和另一个嫩模说话的声音。 “佛牌是吧,行,我姐妹下礼拜去泰国,帮你求一个。代购费拿三成,如果不顺利,还得升,具体情况看我微信,来,我们先加个微信。” “……” 原来还有这一手。萧声声哭笑不得,多么有经济头脑的姑娘啊,在娱乐圈混真是làng费了。 第4章 恶女(三) 为了避免成为这位微商美人儿的客户,萧声声赶紧走掉。被拉着买三无就算了,就怕自己一朝不慎成为下线,那才叫跌进大坑,没法爬出来了。 微商美人儿最终还是没放过她,萧声声敷完面膜准备上chuáng睡觉时,电话来了。 “声声啊,我是今晚那个一起喝酒的……” 萧声声私下冷淡,对社jiāo媒体也没什么兴趣,微博和直播还是在经纪人的指导下开始使用,和人聊天经常以三句半结束。奈何这位微商美人儿的嘴pào能力太qiáng,脸皮太厚,萧声声完全不是对手,大半夜的,还是加上了她的微信。 算了吧,她心想,为了赚钱这么晚还拉客户也挺可怜的,不如陪她聊聊。她的生活本身就是一潭死水,不介意再加点毒jī汤。 可惜微商美人儿的毒jī汤和她的嘴pào能力一样qiáng。 “声声,你有没有男友?” “没有男友。” “声声,你有没什么愿望。” “没有愿望。” “声声,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喜欢的人。” “声声你有没有看过没有鱼丸没有粗面?” “没有看过没有鱼丸没有粗面。” 微商美人儿发了条语音过来,笑得花枝乱颤:“可我觉得你真的好像麦兜的故事里那个校长。” “很像吗?” 换做别人,早气得关手机了,微商美人儿为了伟大事业,依旧坚不可摧。 “没有没关系,相信我,请个佛牌,什么都有了。” “最火的是哪种?” 萧声声直接了当,开口就问买哪种,按照作息时间,她得睡觉了。 “最好的啊,当然是求姻缘的九尾狐佛牌,我给你说……” “不说了,就这个吧,多少钱,我明天转你。” “你没有支付宝吗?” “没有。” “微信支付呢?” “也没有。” 微信美人惊呼:“真的没有?” 萧声声有点头痛,只想栽进枕头里好好睡一觉:“真没有,都用的我经纪人的,你要用支付宝转,我明天让我经纪人联系你。” “没事儿没事儿,怎么方便怎么来,你是老gān部嘛,我们都理解。我发你一些注意事项,按照我这些注意事项,保准你几天就有男朋友。” 男朋友?女朋友还差不多。萧声声发了个再见的表情,关了手机躺下。又是一天结束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重复的通告,熟悉的人,流逝的光yīn。朦胧间,萧声声突然想问自己,你为什么活着呢?你一个没有欲望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饭睡觉的人,到底为什么活着? 为了养老。萧声声闭着眼睛嘀咕,老gān部这个词是多么有迷惑性,有了这个词,她能掩饰一切失败的羞愧,掩饰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掩饰自己几乎为0的朋友圈。 她连自己都迷惑在其中,不能自拔。 在出发的那天早上,萧声声收到了她请的佛牌。此时距离她和微商美人儿夜聊才不到半月,按照微商美人儿的说法,在这半个月里,泰国大师请了九尾狐入驻,给佛牌开了光,她闺蜜亲自去泰国一趟把佛牌请了回来,这可是正品九尾狐佛牌,佛牌里还有一撮九尾狐尾巴上的毛。 萧声声拿起那块佛牌的时候,那撮毛就飘在佛牌下边,晃晃悠悠地,彰显着这佛牌和其他佛牌的不同。 萧声声正在收拾衣柜,顺手拿着那佛牌和自己冬天大衣上的真狐狸毛领比照了一下,心里不由感叹,这年头义乌制造是越来越不行了,出口转内销这活计,迟早得被东南亚抢过去。 只能说花钱买个安宁。萧声声顺手把佛牌往兜里一塞,她急着赶高铁。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拍摄地离c市市区还有些距离,草台班子没几辆车,萧声声不想等,拜托方芳的朋友来接送一趟自己。方芳的朋友在c市开着一家规模不错的茶馆,来往的人多,各种轶事奇闻也多。说到c市那处宅子,也有说不完的故事。 可惜萧声声不怎么听,她在看第一期的台本。 “那处宅子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地方,要说稀奇的话,就是那块地特别旱,我家从爷爷辈起就是c市老土著了,我爷爷说从前那里也不旱,也就几年前起吧,那块地就开始旱得不行,我们这市区哗啦啦的下雨,那里竟然艳阳高照。那宅子附近的村民有北方嫁过来的,说这在他们家乡,是旱魃在作祟,要打旱魃。第一年还没人信,第二年这天气越来越怪,那附近村民就从北方请了人过来打旱魃,这打旱魃也不是个能见光的事儿,说是要找坟头不长草的新坟用木桩子把坟钉死,再放火烧掉。你说现在都是火葬,哪里来的新坟?所以这旱魃也没打着。倒是三年前,有个地产商想拿这块地,过来转了一圈,接着这地方竟然开始下雨了。到了现在,虽然还是旱着,每年总有几滴马尿,比几年前是好多了。” “所以声声你这回去,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那句话怎么说着?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什么打旱魃请天师都没用?地产商去就有用了?还不是因为地产商有钱呗。我就多嘴一句,你要是真遇上鬼,甩他一脸人民币,你看他服不服气。” “……服气。” 这话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萧声声完全无法反驳。可惜她没带多少现金,倒是有一个不少现金换来的佛牌,到时候用这大金牌子砸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鬼砸服气。 除了这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毛的佛牌外,萧声声只带了一肚子唯物主义理论,她念高中时成绩很好,至今还能背几句对立统一规律。其他人却不一样,萧声声到民居的时候,看到有带huáng符的,有带四面佛的,还有带降魔杖的——有人问起时,那位叫陈黯的嘉宾还梗着脖子说这是甩棍,说大晚上这荒郊野外遇上野shòu能扛一会儿。萧声声心想,这还不如说是降魔杖呢,这附近没什么野shòu,派出所倒是好几个,到时候遇上警察,你这管制刀具和人家警棍试试,到底能抗几分钟。 当然她没明说,只默默退到一边,避开聊得热火朝天的人群。她向后一退,没注意身后,只听到“啊”的一声轻呼,回头一看,却是一张笼罩着半边yīn影的,惨白惨白的脸。 第5章 恶女(四) 萧声声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声声,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萧声声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是李贝拉。她站在屋檐下,自建房前头的那盏白炽灯打下来,刚好让屋檐的yīn影落在了她脸上。萧声声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论支持者,可还是被她形同鬼魅一般的行踪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你不去聊天?” 萧声声记得贝拉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没想到她如今却比自己藏得还深,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躲在了yīn影处。 贝拉笑得有点勉qiáng:“坐了大半天的车有点累了,歇口气。” “哦。” 萧声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了一个语气词后觉得不妥,又加上一句:“今晚早点休息。” “对了,声声。”贝拉犹豫片刻,说,“你带了什么驱邪的东西吗,我不知道该带什么……就一个也没带。” “没事,我也没带。”萧声声完全没把那佛牌放在心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不都是人臆想的吗。” “我也觉得没有,看他们这么热火朝天的讨论,觉得自己就是个异类。” “信则有不信则无,没什么异类不异类的。” “总觉得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声声,我听说要合住,不如我们两个一起住?要不每天听他们念叨又搭不上话,多尴尬。” “嗯。” 这是李导早就嘱咐过的,既然贝拉主动提了,萧声声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回头看看院子里,连导演和制片都去凑热闹聊天,萧声声知道今晚是没法做正事了,她去后勤那里打了个招呼,让后勤把自己和贝拉带到事先安排好的村民家里。 这户村民姓王,家里是一栋自建的四层小楼,老两口和二儿子一家分别住在二楼三楼,一楼是厨房和储藏间,第四楼是阁楼间,堆着一些杂物。节目组要安排人进来,这家人便把三楼腾出来几间房,萧声声和李贝拉是女嘉宾,男嘉宾和工作人员礼貌地把带空调的房间让给了她们。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王师傅一家人都睡下了,就老太太一人还等着她们,在告诉她们如何用热水,哪里晒衣服后,老人家就去睡下了。萧声声推开卧室,看到屋里只有一张大chuáng时,顿时有点尴尬。 她竟然忘了这茬! 贝拉倒是比她大方多了,她把行李提进来,对萧声声说:“我困了,先去洗澡,你呢?是在房间里的卫生间里洗还是外面的卫生间里洗?” “我去外面洗吧。” 贝拉的行李有两个大行李箱加一个黑旅行袋,自己只有两个行李箱,萧声声想贝拉可能得理下行李,便自己找出了换洗衣物去洗澡,等她洗完澡洗好衣服回来后,看到贝拉已经换好睡衣靠在chuáng头玩手机了,chuáng上是两chuáng空调毯,中间隔着大概三十厘米的距离。 其实还好。萧声声洗完澡后,尴尬也消弭不少。当年她对贝拉本来就是单恋,没说出口,也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现在都过去了,她早放下这一切,又何必为这点小事拘谨。 “你擦了什么东西吗?挺好闻的。” 照例护肤完毕准备上chuáng睡觉时,萧声声突然闻到一种异香,这香味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有点像檀香,又没有檀香浓烈。萧声声本来并不准备问,可这香味着实勾人,她忍不住又用鼻子嗅了两下。 贝拉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恢复了平静:“有吗?” “真的有,非常好闻。” “哦,大概是我这衣服染上衣柜里熏香的味道吧。” “这样啊。” 萧声声本想问一句什么牌子的熏香,看到贝拉关上手机准备睡觉,便把话吞了回去。 她躺上chuáng,盖上空调毯,贝拉关上了灯,漫长的一夜,就这样开始了。 萧声声也乏了,头一沾上枕头,没过一会儿,她的呼吸便缓慢下来。前半夜睡得倒踏实,后半夜开始,她便觉得有些吵了,门外一直有人在走动,开始她以为是那群话唠聊到了大半夜才回来,后来她听到一声妈妈,才意识到那不绝对不是节目组的人。那个小孩一直在门外跑来跑去,妈妈妈妈的叫着,吵得萧声声几次想起来,后来萧声声听到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再然后,萧声声又睡了过去。 她记起来这层楼有冰箱,心想大概是王奶奶的孙子半夜偷偷起来拿吃的。这年头的小孩一个比一个鬼机灵,连半夜起来偷偷吃零食都想得出来,真是厉害。 好在这小鬼头没吃多久,萧声声第二天起chuáng时,依然jīng神抖擞。王奶奶在楼下叫他们:“都起了吧?下来吃早饭。” 家里来了明星,就算是十八线明星,对这些村民来说都是实打实的光荣。萧声声和贝拉等人一起吃早饭时,王奶奶掏了个本子出来:“我儿子媳妇昨天等了你们一天,就等着你们过来,结果你们晚上才来,他们都要上早班,所以昨晚先睡了。早上他们又要赶早把我孙子送亲家那里去,没来得及和你们要个签名。这签名的任务就落在我老婆子身上,我替我儿子媳妇谢谢你们啦。” “奶奶您客气了。”萧声声放下筷子,接过王奶奶手里的本子和笔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本子递给贝拉。 “您孙子去外婆那儿了?今天没上幼儿园吗?” 听那个小孩的脚步声,肯定有四五岁了,萧声声不准备戳破这个小鬼头的秘密,也就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王奶奶笑道:“要是上幼儿园那就不用操心了,这才刚断奶呢。” 萧声声刚拿起筷子,听到这话,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 “您……您没有其他孙子?” 王奶奶以为萧声声在和她客套:“我还有个孙女,在城里念小学呢,是我大儿子的女儿。” 萧声声拿着筷子的手有点发抖。她怕了,真的怕了。本来以为自己心如止水,无所畏惧,可她这回是真的真的从心底感到发寒。 她这才回想起来昨晚的的声音,隔着卧室的门,小孩跑动和吃东西的声音那么清晰,怎么可能是在门外——那分明就是在chuáng边! “怎么了?” 萧声声脸色的异样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王奶奶问:“你不爱吃面条吗?我给你做点别的?” “我的胃有点不舒服,可能昨天有点凉了,你们先吃。”萧声声放下筷子,她需要冷静一下。 “声声,要不要去看下医生?”一位工作人员关切地问道,萧声声摇摇头,挤出一个微笑:“你们吃吧,等会儿还要开会呢。” 她站起来,连脚步都有些不稳,那位工作人员想扶她,被萧声声谢绝了。等她走远了,工作人员对贝拉说:“能不能麻烦您去看一下?我们有点不太方便。” 贝拉在发呆,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哦,好。” 贝拉跟着萧声声去了一楼的卫生间,卫生间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她却没有出声,也没敲门,默默靠在墙上抠着自己手腕上的一串手链。 萧声声在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用水狠狠泼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水让她冷静了下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抽出纸巾擦gān脸上的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字来—— 梦! 对,这一定是梦。人在疲劳状态下睡眠很容易分不清梦和现实,她肯定是在做梦!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后,萧声声拉开卫生间的门,门对面的墙上靠着一个低垂着头的女人,长长的发披了下来,遮住半边脸。 “贝——贝拉?” 刚被吓过一次的萧声声,再次被贝拉吓了一大跳,贝拉抬起头来,殷红的唇仿佛被血抹过:“你怎么样了?” “没事了。” 萧声声觉得有点怪,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贝拉“哦”了一声,说:“没事就好,我们吃早餐去吧。” 没等萧声声回答,贝拉自己先走了,萧声声思考片刻,突然叫住了她。 “贝拉,昨晚你有听到……听到什么声音吗?” “嗯?” 贝拉回过头,一脸迷茫:“什么声音?” “没什么。” 现在的贝拉比自己还少言寡语,萧声声不想自讨没趣,再次安慰了一下自己都是梦,跟着贝拉回了客厅。 吃完了早餐,在村委会的群众活动中心,有一个节目组的动员大会,因为是灵异节目的关系,导演照例准备了开机仪式用的香和贡品。上过了香,也供上了贡品,李导说,等会儿下午的时候,要邀请几位嘉宾去古宅看看现场。 今天艳阳高照,连影子都无处遁形,加上这么多人一起去探古宅,在场的大部分嘉宾都有些兴奋,可惜这其中不包括萧声声和贝拉,还有那个怕鬼的女主播。 这是萧声声无数工作中的一项,顺利完成就好。中午回去的时候,萧声声特意换上一双好走的鞋子和长袖卫衣牛仔裤,那处古宅占地面积不小,这么多年没人居住,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虫蛇。 下午在村口集合的时候,萧声声才发现自己没有一点身为明星的敏感,在场的除了她,所有嘉宾都悉心打扮过,老李举着大喇叭在车前喊着:“这次踩点,我们会剪进花絮里,作为各位送给粉丝的礼物。” “……” 老李继续说:“里面都打扫gān净了,不过也不知道会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大家不要乱走,遇到危险了,记得叫啊啊啊啊啊————————” 浑厚的男中音被喇叭放大了无数倍,萧声声只觉得头皮一炸,接着,听到老李举着喇叭朝着她说:“声声,你看看我这学的像不像你的花腔女高音哈哈哈……” “……” 这笑话真够冷的,萧声声掏出口红来,给自己补了个妆,不是为了争芳夺艳,而是为了花絮放出来时,少听几句经纪人的唠叨。 “声声,我有话给你说。”上了车后,老李挤到萧声声身边坐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是在说冷笑话?” “嗯?”萧声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不是。”老李的神色异常严肃,“声声,我这人虽然没什么水平,可是真人秀我是研究了一遍又一遍,什么样的明星最容易通过真人秀火,我是知道的。你其实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姑娘,平常一副老gān部做派,如果这个节目能展现你另外一面,我觉得对于你和我们来说,都成功了。” “所以!”老李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多展现一下你的嗓子,尖叫一下,会有惊喜!” “……” 如果说第一句是让萧声声感动,第二句,则让她有种想殴打这草台班子班主的冲动。 敢情邀请自己来,就是看中了自己的高音,让自己学那些灵异片女主吓得哇哇叫的? “相信我,真的。”老李做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我邀请的每一位嘉宾,都是我最欣赏的。” 是吗? 萧声声心里翻了个白眼,决定等会儿就来一嗓子,以绝后患。 车开出村子,驶上一条虽坑坑洼洼的土路。古宅离村子大概五公里左右,一路上只有通过这条土路出行,古宅据说是民国时期一位红顶商人退下后,在此处修宅养老,后来主人一家bào毙,家里佣人被遣散后,这处宅子就荒废了下来。 车开了两公里后,萧声声便发现了这里的不同。C市虽然不如南方湿润,绿植也是郁郁葱葱的,而这里从某处开始,夹道之处尽是风化岩和碎石枯草,一眼望去,只有零星的绿色。 这就是传说中的旱魃作祟? 同行的其他嘉宾也发现了,问司机道:“师傅,您这里怎么不长植物啊?” 司机就是村里请来的,听到这话,笑道:“就是不下雨呗,所以植物都枯死了。嗨,本来我们村连带着这块地都要被凌天地产买下开发的,结果凌天地产的老总千金来这里一看,计划就被撤销了。据说啊,是因为风水不好。房产商都信那一套,一句风水不好,我们就当不了拆二代啰。” “风水……不好?” 除了房产商,就属娱乐界服务业人士最信风水了,小咪听到这话,好奇心大起:“怎么个风水不好?”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说起来也挺怪,前些年这里是一滴雨都不下,那位老总千金一来,第二天就开始下雨了。我妈说,大概是因为那位千金名字里有云字的原因,云者,从雨也。而且听说,这位千金好像懂点门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菲茜雪帮我查到了野生郭冬临的名字,大龄少女脑子不好自己也没存档,翻了好久没找到嘤嘤嘤 所以导演以后就姓李啦。 然后感谢土豪们的地雷……周六我来一个个感谢,尤其xxxx这位土豪……每天一震惊 再然后就是我现在一个人在出租屋住,晚上写着感觉有点吓人,不知道你们看了观感如何,如果觉得吓人请回复,我白天发== 最后就是请让我做个云chuī~~~ 下章gān脆面就出来了 第6章 恶女(五) “是……是因为旱魃吗?” 刘徽徽是北方来的姑娘,对旱魃略知一二。她本身怕鬼,听到司机说这里风水不好,整个人几乎是发着抖说出这句话。 “我怎么知道呢?不过以前土葬管理没有这么严的时候,这里确实很多坟。”司机开着车,大拇指比了比窗外,“那边山上就有,看到没?” 众人齐齐朝窗外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山丘上,一个个土包错落排列着,有些土包前还有残缺不堪的石碑,也不知道这些坟在这里有多少年了。 “说了这里风水不好后,家里有能力迁坟的,都迁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孤魂野鬼咯……” 司机方向盘一打,车一转弯,远处一个黑点逐渐的清晰起来。 车里所有人都沉默了。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城里的鬼屋,也不是某些商家为了噱头造出来的凶宅,迎接他们的,将是一个方圆五里荒无人烟的古宅。 导演李真诚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故事,为了安慰嘉宾,他说:“我们人多,到时候摄影会跟拍,大家别有什么顾虑。” 一听人多,小咪胆子也大了:“是啊,最怕的不是恶鬼而是人心。人都不怕,怕什么鬼。” “是啊,实在不行,还有黯哥的降魔杖哈哈哈哈哈哈。” 陈黯是武替,人高马大一个大男人,好面子把自己的降魔杖说成甩棍,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没明说,这回却被另一个叫佟秋明的小鲜肉道破,脸顿时胀红起来。 “这个没问题!我的甩棍当降魔杖使保证把鬼打得魂飞魄散。” 这种时候,陈黯还要嘴硬,大家心里都明白,顺着他的话闹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车队便到了古宅门前。 这是一栋仿园林式建筑,在c市十分少见。古宅门楼的瓦片零零落落掉了不少,却仍看得出当年的气派。红漆大门被当年还丰盛的雨水冲刷的只剩两块门板,门板中间的铺首被人挖了去,只留下两个黑dòngdòng的窟窿,多盯一下,便觉遍体生寒。 “这门上两个dòng……” 女嘉宾中有一个特别专注的,没和其他人一样看一眼就移开,一直盯着那两个窟窿看,这一看,突然发现一个绿悠悠的东西在其中一个窟窿里晃动。开始她还以为是眼花,等她眨眨眼,再仔细看,不由退后两步,紧紧抓住身边李真诚的胳膊,力气之大,让李导痛得嗷嗷叫。 “门后面……门后面有东西!” “有东西!哪里?” 所有嘉宾和工作人员不约而同抬头看向那两个窟窿,却发现依旧是黑幽幽一片,没有任何光亮。 “语菲,你别吓人啊。”小咪拍了拍胸口,不禁爆了句粗口,“妈的,你一说那两个眼睛后面有东西,我一瞬间就想起来那个猫眼的故事了,吓死我了。“ “真的,真的有东西。” 李真诚安慰她:“别害怕,这里面没东西,我们事先都进去过好几次,把里面的垃圾都清理了。要不我们先进去,你在外面休息一会儿再进去?” 陈语菲求之不得,连连点头,李导便让司机留下来陪着陈语菲,自己上前去,推开了大门。 突然间,他听到了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想仔细再听听,后面的小咪推了他一下:“李导,打头阵啊。” 李真诚回过神来:“哦,好。” 那声音顿然消失。 他心里有点发毛。踏进古宅的那一刹那,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匾额,匾额上书着四个繁体大字:行邀天宠。可那个宠字烂了上边,一眼看去,却像行邀天鬼,吓得他不敢再多看,低头走了进去。 大门之后,是一片残垣断壁。因为gān旱的缘故,一进门,所有人都捂住了鼻子以免吸入扑面而来的灰尘。萧声声走在最后,她本身就有些过敏,也就多吸了两口空气,马上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这喷嚏一出,有如洪钟,和正午的太阳一起,驱散了所有人心头的yīn霾。 “哎哟声声,你这喷嚏打得真好,我突然觉得这里有点人情味了。”小鲜肉佟秋明总是爱开玩笑,“大家说不是不是?” 小咪说:“在夸声声之前,你得先问下她身边的贝拉,有没有被喷上。” 萧声声转头,这才发现贝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直跟着自己走。 听到这话,贝拉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点头什么意思?真喷上了?萧声声不由仔细打量她,她今天穿着一身软牛仔连衣裙,背着香奈儿荔枝纹包,简单的打扮却是jīng心打理过的,项链和墨镜都很打眼。萧声声却没注意到她身上价值不菲的配饰和包,刚刚她担心自己真喷到贝拉的时候,低头看了眼她的手臂,发现她带着一串很有特色的手链。 那个手链是金属的,式样有些民族风格,再仔细一瞧,是几个瓶子一样的东西手尾相连串成一串。 “贝拉,你这条手链挺有趣的。”萧声声随口夸了一句,“刚刚没有喷到你吧?” “没有。”贝拉不着痕迹的把袖子向下拉了拉,遮住了手腕。 “没有就好,不好意思。” 贝拉的动作被萧声声看见了,她不是个爱追问的性子,道歉后跟上了队伍。前面的几位嘉宾叽叽喳喳的,后面的萧声声和贝拉,还有小鲜肉佟秋明那个文静的兄弟佟秋辰,默默跟在后面。 这处古宅很大,整个宅子说是仿明清园林建筑,却是方方正正一个日字型,就布局来说,是实打实的阳宅。中间那道垂花门之前,有石山花园茶室客厅,垂花门后是内宅,这户人家的卧室书房都在垂花门后。 “我们今天主要在外宅活动。”李真诚在石山边停了下来,“这宅子大得很,后面还没收拾,等后面要拍摄的时候再用。” 小咪环顾四周,这宅子风chuī日晒,又经过战争洗礼,就算收拾过,一路上满是石块沙土,路也不大好走,想仔细瞧瞧,这么一大群人蜂拥而上,也瞧不出个所以然,问:“我们就这么一间间看?” “当然不了。各位嘉宾、各位工作伙伴请注意!”李真诚接过助理递来的扩音器,“从踏进这处古宅开始,我们的征途就开始了!” 工作人员抱来一个箱子,摄影早已准备就位,李真诚说:“请八位嘉宾过来抽号,单号为一组,双号为一组,单双号分开活动,抽到9号的当双号。” “为什么9要当双号?” 李真诚说:“因为没有4啊。” 主播刘徽徽看到那个大红箱子,越看越瘆得慌:“抽号的话要是一组全是女孩子怎么办?” 她最近和陈黯jiāo往频繁,两人早私下说过了,要分一组。陈黯人高马大又是武替,看起来比较有安全感。 小咪抱着胳膊冷哼一声。 “没事的徽徽,女同胞也是半边天,你看声声和贝拉,从走进这里开始,我就没看到她们白过一次脸。” “……” 萧声声正在发呆,听到这话有点懵。贝拉依旧站在一边,淡淡笑着。 “来来来,贝拉和声声你们先抽。” 导演把箱子拿到她们面前,贝拉问:“我先来?” 萧声声说:“嗯。” 贝拉伸出手一抽拿出来一看,脸色腾然变了。萧声声离她最近,看得最清楚。她视力最好,看到那个兵乓球上,写的是两个伍。 “嗨,单数!”李真诚凑过来一看。 贝拉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喃喃道:“有两个伍。” 李真诚说;“多写一个看得清,声声你来。” 萧声声走过去,掏出一个球,上面是一个玖。 李真诚说:“九五至尊,好好好好!开门红!” “……”生拼硬凑的九五至尊,萧声声没多大兴趣。她把球塞进口袋里,贝拉却拉住了她,“声声,你的球上有几个数字。” 萧声声拿出来一看:“一个。” 她仿佛看到贝拉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不喜欢这个?要不我和你换?” “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要来。”贝拉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走到一边,等待着她的队友。 在李真诚热情地张罗中,7位嘉宾很快分成了两组,姗姗来迟的陈语菲,也迅速抽完了号。单号是贝拉,小咪,刘徽徽,佟秋辰,双号是萧声声,陈语菲,陈黯,佟秋明。 这结果在大部分人看来糟糕透了,单号那组小咪一个大嗓门带三个闷油瓶,陈黯和刘徽徽这对有点苗头要发展对象的单双相隔,佟秋明佟秋辰两兄弟也没法在一组展现兄弟情,还有小咪这火爆性子和怕鬼娇弱女主播刘徽徽在一组,到时候有得闹了。 李真诚偷偷给贝拉说话:“贝拉,你嗓子这么好听,多说说话啊,你的粉丝都看着呢。” 贝拉说:“我知道的。” 李真诚又说:“我特担心小咪和刘徽徽闹不合,如果她们有了争执,还要麻烦你斡旋一下。” 贝拉说:“好的。” 李真诚非常放心贝拉,在jiāo代了双方的领队工作人员后,节目组分为两组,开始参观这处古宅的外宅。 萧声声这组两男两女,陈黯年纪最大,外表看起来也最可靠,被组里推选为队长。四人商讨一下,决定先去参观客厅茶室等地方,那里没有灯,得靠白天把大致布局看一下。 因为萧声声入圈时间最长也参加过其他真人秀,陈黯还特意问了她的意见,萧声声说:“黯哥您做主,我没意见。” 她话音一落便来了短信,打开一看是李真诚发来的,李真诚发了几个喇叭,后面跟了一句话:“声声,记得多尖叫啊!” “……”萧声声默默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声声,我两一起走吧。” 陈语菲被吓过一次,这时脸还有些白。两位男嘉宾她还没了解,镜头前不敢太亲近,只有找到萧声声。萧声声点点头,表示可以,陈语菲连忙挽住她的胳膊。 萧声声有点尴尬,想挣脱开来,陈语菲却把她抓得越来越紧。 “声声,我没看错,真的。” 陈语菲说起刚刚的见闻,还在发抖:“那个窟窿里真的有绿光,我在想,这里就算没有什么鬼,会不会是什么狐狸之类的野shòu……” “不会的。”萧声声安慰她,“李导他们来过好多次了,要真有野shòu,肯定自己跑了。” “是幻觉吗?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你听小咪说过那个猫眼的故事没,你通过那个窟窿在看它,它也在那个窟窿面前看你……” “……” 陈语菲用嘤嘤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萧声声感觉到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因为那个猫眼的故事,而是因为她突然想到了昨晚! 那个小鬼会不会也是一边吃东西一边趴在chuáng头看着她! 这个念头一出,萧声声便发现自己不对劲了,她一个唯物主义论的支持者,怎么能这么迷信。她心里把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念了一遍,发现汗毛孔舒展开来,便把这二十四字,又复述给了陈语菲。 “告诉你一个特别有用的办法。” “什么?” “跟着我念——富qiáng、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陈语菲一听,果然忘了刚刚的事,一脸惊愕地看着萧声声。 “声声,你哪个年代来的?为什么还会背这种东西?” “多看几次新闻联播就会了。你想想新闻联播,那些播音员长得多么周正,播音多么字正腔圆,连音乐都自带浩然之气。“ 陈语菲有点傻了。这年头竟然还有年轻人这么认真的看新闻联播? “还怕吗?” “不怕了。” 陈语菲真不怕了,她想笑。想笑又不能笑,她憋着憋着,就特别想上厕所。 刚好这时双号组走到茶室前,门一打开,又是一片灰土。萧声声向后退了两步,捂住鼻子。 这茶室坐北朝南,光线充足,分为前中后三室,因为光线通透,陈黯等人便大胆进去了。萧声声不想进去,站在外面咳了几声。陈语菲也不想进去,她想上厕所。 陈语菲问带队的工作人员:“我们上卫生间怎么办?” 这一问,工作人员有些不好回答了。 “这个……我们本来准备要采购一个移动卫生间,可是手续出了点问题。所以可能要麻烦你们先用这里原来的厕所。” “这里的厕所??这里有厕所吗?”这可是民国时期的建筑! “有的。”工作人员有点尴尬,“或者你们回大巴上上卫生间。” “回大巴吧。” 陈语菲才不想用这快百年历史说都不定都成了jīng的茅厕,决定回一趟大巴。她不想一个人找路,便叫上萧声声,两人找工作人员要了份地图,去找卫生间。 下午三点的古宅,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这里没有鸟虫,没有绿树红花,只有满地的沙土枯木,偶尔风chuī来,才有一点沙沙的声音。 “声声,我们走石山这边吧。” 按照地图所示,她们从西北角到大门,还要走刚刚经过的yīn暗的回廊,绕整整半圈。陈语菲想从外宅中间的石山穿过去,一来快,二来阳光下,她比较有安全感。 萧声声用纸巾捂住鼻子,算是默许了。 两人踩着碎石,小心翼翼走进石山入口,这处石山她们刚刚从外面走了一圈,直径不过30米,穿出来,大概只要半分钟。 “我看看,刚刚我们是从北向南直行,然后向左转弯直行5米向右转弯,那我们应该还是向南啊,怎么不对呢?” 走了大概两分钟,陈语菲发现不对劲了。她拿着地图,又开了手机导航,可是手机导航却指示她向回走。 “错了吗?” “我也记得和你一样。” 萧声声拿过地图,她掏出手机开了导航,也指示她们往回走。 萧声声思考片刻,说:“语菲,你相信现代科技还是相信这份地图加上我们的记忆力?” 陈语菲说:“容我说一句,这些导航有时候真的很垃圾。” 萧声声说:“那继续顺着路走吧。” 两人又走了快十分钟,终于看到了一面白粉墙,陈语菲快忍不住了,连忙向外冲去,接着,萧声声听到她高兴的声音:“声声,我看到门了!我就说走石山比较快吧!” 萧声声一听终于找到门了,心里也有点开心,她加快步子,跟上了萧声声的步伐,而当她刚走出石山时,却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语菲背对着她,指着大门上那两个黑窟窿,全身如抖糠筛一般剧烈的抖动着—— “它,它又在那儿——在那儿——那个绿色的眼睛——” 大概是核心价值观给了萧声声勇气,她飞快冲了上前去推开门:“在哪里!” 这时,只听一声憨憨的:“叫个屁啊!” 一盆冷水迎面泼来,把萧声声浇成了落汤j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扔地雷的土豪们!==== 皈依扔了1个地雷 太阳当空照扔了1个地雷 16287294扔了1个地雷 半步扔了1个地雷 汪宝扔了1个地雷 如何选择扔了1个地雷 温腾水扔了1个地雷 两只脚走路扔了1个地雷 抽风的小星扔了1个地雷 艾莉维娅扔了1个地雷 Saya扔了1个地雷 ====感谢扔手榴弹和火箭包的土豪们!==== 抽风的小星扔了1个手榴弹 Jing扔了1个手榴弹1个火箭pào 英文林扔了2个手榴弹 落地..扔了1个手榴弹 ====感谢扔这么多深水的xxxx壕==== xxxx扔了5个深水鱼雷 谢谢各位土豪的包养!!!!! 第7章 恶女(六) 萧声声气得要命。她用袖子擦了把脸:“谁这么无聊!” 她肯定有人在恶作剧!刚刚那个声音!太让人生气了! 而等她擦gān脸,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时,整个人却如坠冰窖。 她的眼前没有大巴,没有土路,没有门外的山丘,而是一面绘着饕餮照壁!饕餮的血盆大口正对着她,仿佛要加她连皮带骨一起吞下—— 这是内宅! 萧声声顿时吓得不敢动弹,她不敢向前,也没有意识向后,她连骨头,都在发出咯咯咯的颤动声。 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拍了她一下,萧声声身子一挺,连脖子都僵住了。 鬼打灯? 传说中,人的肩膀有三盏灯,一盏在头顶百会xué处,另两盏在左右肩膀上。这三盏灯是人身上的阳火,能让人百鬼不侵。如果晚上走夜路,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或者拍你的肩膀,千万不能回头,一回头,灯便灭了,会招来魍魉鬼魅,惹上血光之灾。 萧声声喘着大气,心脏一下又一下,剧烈地跳动着。她该怎么办?回过头去背核心价值观?对着鬼哼新闻联播? 突然,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用人民币甩它一脸,你看他服气不服气!” 对!人民币! 方芳曾经告诉过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做恶梦会放一张崭新的人民币在枕头下,太//祖护体,一夜无梦。 试试! 萧声声病急乱投医,朝口袋一摸,掏出一把零钱转身就朝身后的东西甩过去。 “滚开你这个怪物!!!!” 身后的“鬼”被人民币甩了一脸,发出哇哇的叫声。 “啊啊啊啊你gān嘛!” 这声音分外熟悉,萧声声定睛一看,竟然是小咪! “你在这里gān什么!吓死我了!”萧声声又气又急,她伸长脖子一看,没看到陈语菲,又担心地问道,“语菲呢?语菲人呢?你没看到语菲吗?” “语菲啊,她……”小咪擦好脸,本想说些什么,一瞧láng狈不堪的萧声声,顿时傻了。 “声声——你——” 她气冲冲地跑到照壁前面,冲着内宅喊道:“佟秋辰,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男人从照壁后面慢吞吞地走出来,正是平常文文静静的佟秋辰。他看到萧声声,也愣了一下,随即看了小咪一眼。 小咪叉着腰,把他痛骂了一顿:“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好了就是开个玩笑!你gān嘛拿水泼声声!她这样子还怎么拍节目!” 开始萧声声听得云里雾里,后来从小咪的痛骂中,她才渐渐听出了端倪,顿时火冒三丈。 从大门前绿窟窿里的绿光开始,这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闹剧! 原来昨晚萧声声和贝拉一言不发离开,让其他几位嘉宾误以为她们不太合群,小咪是个爱开玩笑的性格,便说要跟萧声声她们开个玩笑,方便大家jiāo流感情。和小咪以前就认识的佟家兄弟以及陈语菲自然加入其中。陈语菲说看到了见到绿光引起大家的注意,然后和萧声声或贝拉分为一组的语菲便借口上卫生间,拉着萧声声绕到内宅前那里,语菲装作再次看到了绿光,诱引萧声声去开门,最后小咪从背后吓她,佟秋辰从内宅里吓她,来一个双面夹击。 即使是老gān部脾气,萧声声都气得不得了:“你们怎么回事?这里是随便开玩笑的地方吗?这里是凶宅啊!” 小咪小声嘀咕:“你不是不怕鬼么……” “不怕鬼也不代表我愿意被你们这么开玩笑!” 小咪白了佟秋辰一眼,用眼神埋怨他不该用水泼萧声声。佟秋辰低下头,没有吭声。 “哎,你这衣服怎么办啊。“小咪也发愁了:“这还在拍节目呢。“ “算了,今天我不拍了。” 萧声声不想理他们:“我给导演打个电话,先回去换衣服。” 萧声声转身想走,小咪拉过她:“对不起,声声,真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跟你开玩笑了。” “算了。” 小咪忙不迭的道歉,萧声声也不好再计较:“不光是对我,对其他人也别这样,胆子小的得被你们吓出心脏病出来了。 ” “声声,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们回组吧。” 这时开始起风了,萧声声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咪又开始埋怨佟秋辰:“你还是不是男人,用水泼人家姑娘!” “算了,也别说他了。”萧声声阻止小咪:“你也没立场说他,本来也是你组织的,不是吗?” 小咪不敢说话了。她和佟秋辰二人跟着萧声声后面,把她送出了石山,然后目送她走到正门那里,才返回了外室。 萧声声打开门时,刚好和陈语菲碰面,陈语菲看到一身湿漉漉的萧声声,脸赤了又白,低头揉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 “演技挺好的。”萧声声冷淡地说,“会红。” “声声。” 陈语菲抓住擦身而过的萧声声:“对不起声声,我当时确实急着上卫生间,看到你向内宅门跑就走了,你这是怎么了?掉水坑里了?” 一语既出,又觉得哪里不对:“这里没水啊!” “佟秋辰泼的。” 萧声声说:“算了,也怪我和贝拉那天太自我,没和你们多jiāo流,以后我们多聊聊。” “对不起……” 和小咪一样,陈语菲也不住道歉,萧声声说了很久的算了,才脱身而出,向大巴走去。 “师傅,能不能先送我回去。” 司机师傅正在抽烟玩手机,看到一身湿淋淋上车的萧声声,惊呆了:“你怎么了?” “被人开玩笑泼了一瓶水。” 司机说:“泼你一身水?一瓶水泼的?你这头发衣服全湿透了,起码得五瓶水吧。” 萧声声站在车门口,又一阵冷风chuī来,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太对。 当时她推开门时没注意佟秋辰到底站哪里,就注意到一盆水泼向自己,等她擦gān脸上的水,佟秋辰已经消失了。 他的动作有这么快?还有那个声音?那个憨憨的声音出自佟秋辰?还有水?这里没有井没有自来水,究竟是哪里取来的这么多水? 萧声声不敢再想,匆匆上了车,抱着胳膊默念核心价值观,她不断暗示自己,这是一场闹剧,这世界上没有鬼,她不该怕鬼。 这种状态直到她回房间冲上热水澡的时候,才有所缓解。萧声声仰头沐浴在氤氲的水雾中,温热的水在她身上冲刷,终于让她心头的寒意消失殆尽。 这是二十一世纪了,有电有水还有互联网,为什么还要搞过去那套封建迷信?若世上真有鬼,中国上下五千年,那得有多少鬼?韩国鬼和朝鲜鬼是不是也用三八线划分?阎王冥王死神阎魔阿努比斯这些鬼老大哪一位才是鬼联合国秘书长? 萧声声如此想着,最后自己都差点笑了。 相信科学,相信唯物主义。 萧声声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关了热水,擦gān身体。她用浴巾和浴帽包裹好身体,拿出护肤品,涂个睡眠面膜后好好补一觉。 因为贝拉一直占用卧室里的卫生间,所以萧声声一直用客厅里的卫生间。现在贝拉不在,萧声声懒得进出,便还是用卧室里的这间。她对着镜子哼着歌涂完面膜,想把面膜盖合上,眼盯着镜子手没拿稳,盖子从洗手台上滚了下来,掉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 还好还好。萧声声低头看了一眼,卫生间垃圾桶里的垃圾并不太多,她弯下腰,拨开两片卸妆棉想找面膜盖,却看见这里面竟然扔了一个薯片袋子,薯片袋子中,还有几只用过的檀香。 昨晚吃薯片的是贝拉? 她抽出一只檀香,放在鼻下嗅了嗅,正是昨晚贝拉身上的味道。 萧声声觉得有点奇怪,难道贝拉梦游吗?焚香吃薯片叫妈妈,然后第二天起chuáng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不关自己的事,但是萧声声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贝拉。梦游不是大问题,可是一旦出事,问题就大了。她把檀香扔了回去,捡起自己的面膜盖子冲过水后,回卧室补觉。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8点,听到门外有动静,萧声声才醒,她换好衣服出去吃饭,却没看到贝拉的影子。一个工作人员知道她下午被泼了水,问她:“声声你还好吗?没感冒吧?” “谢谢,我挺好的。对了,你看到贝拉没?“ “哦,贝拉有点事,拍完节目直接去市里了,大概明天才能回来。怎么了,你有事找她?” “没事。” 萧声声竟然松了口气,今晚她可以睡个安稳的觉了。她吃完饭,在楼下看了会儿电视,小咪和陈语菲带着一大包零食来给她道歉,萧声声连声说不用,那包零食还是被塞进了她的怀里。 萧声声没法拒绝,只有抱着一大袋零食上了楼。 因为没什么事业心,她已经放任自己吃胖了不少,后来被方芳qiáng制要求减肥,减肥万分痛苦,比让她戒掉零食还痛苦,萧声声回了卧室,把这包零食扔进了角落里。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萧声声看了会儿书,在11点准时关灯睡觉。因为下午睡过的原因,她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才迷迷糊糊睡着,就在她终于进入梦乡时,窗帘突然飘动了一下,一团黑影嗖地窜了进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那团黑影在屋子里环顾一圈后,在那包零食前停下。 一只小爪子伸向零食袋,突然又缩了回来。过了一会儿,再伸过去,然后又缩了回来。接着,黑影似乎哼了一声,站起来转过身,跳上了chuáng,蹲在了萧声声枕头边。 黑影居高临下的看着熟睡的萧声声,一条大尾巴垂下chuáng,左右摇摆着。 萧声声朦胧间只觉得脸边有点痒,像是小猫用尾巴挠她似得,她翻了个身,面朝着黑影,抓了抓自己的脸,黑影担心两人撞上,向后挪了一步,可惜它忘了身后是chuáng沿,一脚踏空向后倒栽过去,只听扑通一声,接着萧声声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 “谁???” 她被声音吓醒,慌忙地拉开chuáng头的灯,环顾四周却见一片平静,再一低头—— 这可不得了!她chuáng下竟然躺着一只摔晕的小浣熊! 第8章 恶女(七) 这比进一个贼更让萧声声感到惊愕,她愣了一会儿,接着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起身想用衣服包起小浣熊,没想到刚手一碰到小浣熊,小浣熊竟然醒了,它坐起来缓了会儿劲,萧声声想用衣服罩住它,小浣熊飞快踹了萧声声一脚,肥肥的身子灵活无比,在萧声声再次准备抓它的时候,狂奔到窗边,跳上窗台跑走了。 “……” 萧声声默默看着自己被抓破的睡衣袖子,这玩意儿长得可爱,可真心凶残,这一抓,抓破了她大几千的睡衣。 经过这一闹,萧再也没法睡了。去换了新睡衣,洗完手,她躺回chuáng上,打开了手机浏览器,想搜搜小浣熊。 百科上说,这是一种产自北美洲的动物,因为喜欢在水中洗食物,所以叫浣熊。这小东西长得可爱,却是十足的害shòu,偷东西打dòng无恶不作。 真的蛮可爱的,萧声声放下手机。是从动物园来的吗?看来她明早得给动物园打个电话。 这时,窗户处突然传来飒飒的风声,萧声声抬头一看,一个毛茸茸的尾巴尖从窗帘处探出来,原来这小家伙还没走。 萧声声装作没看见,又拿起手机,用余光扫着窗外。 接着,一只尖尖的耳朵也露了出来,小家伙躲在窗帘后,偷偷看着她。 它为什么想进来?萧声声心里有些奇怪,她扫了一眼房间,突然看到角落的零食,顿时恍然大悟—— 这小浣熊是来找东西吃的! 萧声声下了chuáng穿上拖鞋,走到零食袋边,拿出一袋饼gān撕开,小浣熊这时已经跳下了窗户,蹲在角落处,警惕地看着她。 “过来。” 萧声声拿出一袋饼gān,用上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这里有饼gān,你吃不吃?” 小浣熊扭过头不看它。 “真不吃?”萧声声发现这小东西似乎听得懂人话。 小浣熊还是不理她。 “那我放回去了。” 萧声声作势要把饼gān放回去,小浣熊顿时急了,奔过来在她脚边蹲了下来。它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萧声声,不伸爪子,也不叫。 萧声声半蹲了下来,把饼gān喂到它嘴边。小浣熊这才勉为其难地伸出前爪把饼gān抱在怀里。 “吃吧。” 这么晚跑到她的房间来,这小东西应该是饿坏了。萧声声又拆了一块饼gān,准备等小浣熊吃完喂给它,谁知小浣熊抱着饼gān也不往嘴里喂,左右张望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不吃吗?那吃别的?” 萧声声拆了袋格力高,抽出一根递给小浣熊,小浣熊还是不接,而是叼起那块饼gān跳上chuáng头柜。 chuáng头柜上除了灯之外,还放着萧声声的水杯,萧声声抬头看过去,顿时明白了——这小浣熊是想洗饼gān。 原来真会洗啊,萧声声从零食袋里翻出一盒奶茶,拿出里面的奶茶包和调料,把自己水杯里的水倒了进去,小浣熊果然拿着饼gān,和人吃火锅似得,在水里涮了涮。 萧声声被逗笑了,小浣熊收回爪子,瞪了她一眼。 “你涮了饼gān怎么不吃?” 小浣熊涮好了饼gān,也没打算吃,叼在嘴里,和萧声声大眼瞪小眼。 两人互瞪快一分钟,萧声声以为它不爱吃这块饼gān,又把刚刚那根格力高递过去:“要不吃这个?“ 小浣熊还是瞪着她。 它要做什么?萧声声有些费解,难道连格力高也不喜欢?萧声声只能这么想。她从chuáng边站起来,准备把那袋零食都提过来。 就在她转过身后,她听到身后传来嚼饼gān的声音。 原来是不想让我看到它吃东西,萧声声觉得有点搞笑,也许这是野生动物的习性,可她莫名就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词——傲娇。 萧声声等小浣熊吃完才坐回chuáng上,又塞了它一块,小浣熊却推开那块饼gān,叼走萧声声拿着的那根格力高,依旧是洗洗涮涮,然后盯着萧声声,萧声声抬头两眼看天,小浣熊嘎嘣嘎嘣把巧克力棒吃完。 萧声声用余光盯着小浣熊的一举一动,突然起了坏心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想捉弄一下这小家伙,大概是它太可爱了,看着它憨态可掬的样子,萧声声忍不住就想逗逗它。 她从包里取出一盒泡腾片,拿出一颗递给小浣熊,小浣熊毫不犹豫,拿起就往奶茶杯里涮,只听嘶嘶嘶嘶几声,水杯里突然冒出大量气泡,吓得小浣熊赶紧把爪子抽出来,接着,一大片泡腾片在小浣熊眼皮子下,消失了。 消失了?? 小浣熊不相信,两爪子伸进杯子里捞,萧声声在一边笑得滚倒了chuáng上。 “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出了眼泪,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抽了张纸巾想帮小浣熊擦爪子,没想到她刚坐起来,一杯带着甜橙味的水迎面泼来,淋了她一脸一身。 杯子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小浣熊气呼呼地跳下了chuáng头柜,从窗台逃走了,萧声声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用纸巾擦gān自己的脸,突然想起白天被泼的那件事—— 这小浣熊泼水的手法和佟秋辰简直如出一辙,也不知道是不是佟秋辰偷偷带来的宠物。 这晚没法睡了,萧声声又去洗了澡,换上第三套睡衣,把弄湿的chuáng单用毛巾擦gān净后chuīgān,等她打理完毕,天都亮了。 萧声声准备先问问工作人员和村民,如果不是村里哪家养的浣熊或是工作人员带来的宠物,她便给林业部门打个电话或者联系动物园。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萧声声问王奶奶,村里有没有人养浣熊。 “浣熊?”王奶奶年纪大了,除了猫狗jī鸭,认识的东西并不多。 “就是这种动物。”萧声声掏出手机搜索出浣熊的图片,递给王奶奶,王奶奶接过来,皱着眉头仔细地瞧。 “这不是动物园里的小熊猫吗?怎么可能有人养。” “不是小熊猫,是浣熊。”萧声声把昨晚的经历说给王奶奶听。王奶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确定不是huáng皮子吗?就是你们说的huáng鼠láng,这玩意儿可邪门了。” “不是,我看得很清楚,就是浣熊。” 王奶奶说:“没有,我们这里都是看家护院的土猫子土狗,你说的什么浣熊是没有的。要不晚上今晚我让我儿子去守守,看能不能捉到。” 萧声声说:“这个倒不必了,我去问问别人吧。” 这只浣熊这么亲人,肯定不是野生的,萧声声又问了一圈工作人员,都说没见过,最后她特地去找了佟秋辰,佟秋辰看着她,欲言又止。 萧声声看他这幅表情,以为真是他养的,说:“秋辰,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过来问问情况,顺便想给你说一声,要按时喂它,昨晚看到它时,大概是饿坏了。” 佟秋辰说:“浣熊不是我养的。” 这小哥憋了这么久才憋出这样一句话出来,萧声声有些无语:“好吧,那我去打电话给林业局和动物园。” 佟秋辰连忙叫住萧声声:“声声,你等一下。” “什么事?” 萧声声急着去打电话,佟秋辰突然拽住萧声声,他力气有点大,萧声声被他一拉,差点摔地上。 “对不起。” 佟秋辰连忙扶起萧声声,萧声声抬头,正对上佟秋辰的脸。 佟秋辰和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佟秋明长得很像,不过他的皮肤白净一些,还有气质比较安静一些。 还有…… 第一次见面,萧声声就觉得他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和佟秋明不一样,这时离得近,她才发现,他们在面容上有一个相当大的差别——佟秋辰眉心之处,蓝色的静脉特别明显,就像有人在他的眉心用笔画下了什么符号一般。 “你这里怎么有东西?”理智告诉萧声声不该问,她却像鬼迷心窍一般,指着自己的眉心问佟秋辰。 佟秋辰脸色一变,手一松,萧声声本来就没站稳,这下栽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佟秋辰赶紧弯下身再次把她扶起来:“对不起声声。” 萧声声叹了口气:“从前天来,我在这里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不过也要给你说声对不起,我不该随便问。” “也没什么可说的。” 佟秋辰把萧声声扶到沙发上坐下,“就是静脉曲张而已,有的人腿上手臂上也有。不过平常别人都看不出来,今天竟然被你发现了。” “大概我视力比较好吧。” 萧声声揉了揉小腿,佟秋辰有点紧张:“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我坐会儿就行。” “我去给你倒杯水。” 佟秋辰给萧声声倒了杯水后回了卧室,没过一会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huáng色的八角形布袋。 “我听说你过来什么都没带,刚好我这里多了一个护身符,你拿着用吧。” “符?” 萧声声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个八卦符。 佟秋辰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也不是说什么封建迷信,敬鬼神而远之,这话总归没错的。你就当我送这个给你道歉吧,为我刚刚没扶好你。” “……” 送符给人道歉?萧声声jiāo际不多,但她也知道,把护身符送人当做道歉赔礼,这大概十年遇不上一出。可佟秋辰言词陈恳,萧声声只有硬着头皮收了下来。 “谢谢。” “借花献佛而已,我这也是表姐送的。” “嗯。”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说完正事就开始发呆,萧声声忍着一屋子的尴尬,等休息好了,第一时间道别,回了居住的王师傅家。 走得太匆匆,她没有看到佟秋辰目送她离开时,有些担忧的眼神。 第9章 恶女(八) “声声,你回来了?”王奶奶去老姐妹家串门回来,刚好遇见萧声声,“你问了别人了吗?浣熊哪里跑来的?” 萧声声说:“节目组的人都说没有,我刚给林业部门打了电话,那边给了我一个紧急号码,说今晚如果再遇到疑似动物入室,可以打这个电话。” “哦,这就好。”王奶奶准备去做饭,路过楼梯时,看到鞋柜上的鞋,“哟,贝拉也回来了。” “贝拉回来了?”萧声声走到楼梯口一看,果然看到贝拉的鞋,“那我上去收拾一下,昨晚房间被那只小浣熊弄得一团糟。” 她换好鞋子上了楼,没想到卧室门紧闭着,萧声声以为贝拉在睡觉,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手轻轻拧住门把手。 门发出咔哒一声,可是门却没打开——贝拉把门锁住了。 难道在换衣服?萧声声不疑有他,敲了敲门:“贝拉,你在吗?” 里面没人做声。 萧声声又加了些力气敲门:“贝拉!” 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幽幽一声:“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哦,好。” 说是一会儿,萧声声起码在客厅里等了快二十分钟,门才打开。 贝拉穿着一件长款衬衫,没有化妆,看起来有点憔悴。 萧声声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她不禁朝贝拉看了一眼。 贝拉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例假来了?这是萧声声的疑问,而贝拉看向萧声声的眼神,则有些不可捉摸。 萧声声不是多事的人,刚刚才吃了一亏,现在更不可能问,她问了一句“你吃了早餐吗”准备走到窗边去,把包挂架子上。 “你站住!” 贝拉突然发声,叫住了声声。 “嗯?” 萧声声回头,却看见贝拉一脸愠色地盯着自己,她的瞳孔犹如猫一般突然间放大,黑色的瞳仁占据了眼睛的大半部分,幽深得见不到底。 萧声声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声声,你是不是去过什么佛寺或者道观?你身上有种好奇怪的味道。” “很奇怪?”萧声声抬起胳膊闻了一下,“没有味道啊,早上我就去串了个门。” “真的有。” 贝拉看样子也想过来闻一下,却因为某些原因,坐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萧声声。 萧声声觉得贝拉的一言一行都透着古怪:“贝拉,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贝拉就像没听见一般,问:“你真的没去过?” “真没去过。”萧声声把包挂在架子上,突然间想起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我有这个东西。” 她从包里摸出刚刚佟秋辰给她的那个护身符来:“是这个——” 萧声声刚想问问是不是这个护身符里包了香料所有有东西,谁料贝拉却突然疯了一般的冲上来,夺过萧声声手里的护身符! “信这些鬼东西做什么!” “贝拉!” 萧声声被贝拉歇斯底里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压根没看清贝拉是如何夺走她手里的护身符,又是如何从包里烦出打火机。火苗腾地从贝拉手里燃起,跳动的火焰中,贝拉的脸极尽疯狂之色。 萧声声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不爱发火的脾气,这回却不知被什么点燃了,怒火蹭地一下冒出来:“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的东西你问都不问一声抢过去就烧掉?” 护身符的灰烬一块块掉在地上,火焰也渐渐熄灭,贝拉把烧得只剩红绳的护身符扔进垃圾桶里:“声声,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刚刚疯狂的举动就像抽走了贝拉的魂,她疲倦地说:“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要休息就小点声音,要出去就快一点出去。” 萧声声气不打一处来,亏她还想提醒贝拉梦游的事,现在就凭她这个态度,萧声声只想离她远一点。 “行,你睡吧。” 萧声声卷走自己的被子,惹不起她逃得起,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惹上是非的。 借口自己浅眠,萧声声向王奶奶另外借住了一间房。所有能睡的房间都安排了人,萧声声只有去了四楼,王奶奶带着媳妇和萧声声收拾了一晚上,阁楼间终于能住人了。 “哎,委屈你了。”王奶奶看着四周脏脏的腻子墙,叹了口气:“你一个大明星,竟然住这种地方。” “您别这么说,这里挺好的。”萧声声本来就不爱热闹,一个人住反而自在,“节目后期天气再热点,弄个电扇就行,山里天气凉。” “我再去给你找个gān净的蚊帐。”王奶奶让自己的媳妇继续招呼萧声声,“弄完了下来吃晚饭。” “麻烦您了。” 萧声声继续收拾行李,王家媳妇过来替她打下手:“声声,我问个不该问的问题,你搬出来,是不是和那一位有关?” “哪一位?”萧声声知道王家媳妇说的是贝拉,只是她不想闹出麻烦,装作不知道。 “就是李小姐啊,说真的,我觉得她古怪得很,我小孩从来不认生的,可是他看到李小姐就哭,刚刚我抱着她上三楼来找东西,走到你们住的那一间前,我小孩哭得撕心裂肺,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肩膀都抓红了。李小姐估计嫌吵,隔着门吼了一句,把我小孩吼得不敢哭了,蜷在我怀里发抖。” “可能是她看起来凶吧。”萧声声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以前也不受小孩待见。” “怎么可能,我小孩可喜欢你了。” “要是他还大一点,估计会更喜欢我。”萧声声指了指行李箱边那一大袋零食,“等会儿带点下去吧,这是其他嘉宾给的,我吃不完。” “这怎么行。”王家媳妇客气道。 “没事,拿着吧。” 萧声声翻出一个塑料袋,给王家媳妇装了一些薯片软糖,王家媳妇连连道谢,帮她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后,下楼去帮王奶奶了。 萧声声全身酸痛地在硬板chuáng上坐了下来,chuáng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多年没睡过木板chuáng了,今天忆苦思甜。 萧声声躺了下来,窗外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睡着了。 她梦见三年前她拿下最佳歌手的那刻,奖杯接到手里确实却是毛茸茸一团,低头一看,却是昨晚那只小浣熊。萧声声惊喜又惊吓,想把小浣熊藏进礼服裙里,小浣熊却不gān,满场撒欢,萧声声吓得奖也不敢领了,提起礼服下摆拧着小熊猫就往林业局跑,林业局的领导热心地接待了她,并感谢她提供野生动物情报,小浣熊被关进了铁笼子,它靠在锁链边,藏在黑眼圈里的双眼中,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萧声声有点心软:“要不我带回去养着?” “不行,它成jīng了。”领导在批文上刷刷签字,“普通话三级的小浣熊jīng。” 小浣熊嘤嘤嘤。 “我不相信!”萧声声护犊子心起,听到领导这话,反驳道 “上头都有文件了,建国后动物不能成jīng!它不会说话!” 小浣熊爪子扒着铁栏杆叫她:“声声!声声!” 萧声声想揍扁这拆她台的小东西,我这是在救你啊!还不闭嘴! 可小浣熊就是一声声叫着她,萧声声的身子突然弹了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原来是梦啊…… 萧声声坐了起来,门口是王奶奶的声音:“声声,吃饭了。” “哦,我起了。” 萧声声拿出镜子,梳好头发,又补了个妆,这才下楼。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王家媳妇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匆匆忙忙上楼来,差点和她撞上。 “声声!” 抬头看到萧声声,王家媳妇连忙左右环视一周,把萧声声拉到一边,“我就说吧,李小姐肯定有问题!” “嗯?你说什么?” 萧声声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王家媳妇打开黑色垃圾袋:“你看!” 垃圾袋里除了一些化妆棉洗脸巾外,还有几张写着奇怪文字的染血的纸条,一把一次性刀片,几只用掉的檀香,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玩具。“ “吃晚饭前,李小姐突然叫住我,问我儿子有没有什么玩具,她要买几个,我正奇怪想问为什么,她突然扔给我好多钱,大概有两三千,说快点拿来,我就去给她找了几个玩具。吃晚饭的时候,我小孩开始闹,我拿玩具逗他,结果发现那个他最喜欢的不小心给李小姐了。我问李小姐能不能拿回来,她一副特别瞧不起人的样子问我是不是嫌钱少了。我当时气不过,准备偷偷进你们房间用钱把玩具放回去,结果找来找去没找到,后来打开垃圾桶的时候,我竟然发现玩具在这里!还有这些东西!” 王家媳妇又气愤又有些害怕:“她竟然在我们结婚的房间里养小鬼!” 养小鬼? 这个词萧声声听过,但是绝对没遇上过,看王家媳妇这么笃定,更是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她在养……养这些玩意儿?” “我怎么不知道!我以前有个同事,她就爱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了还给我们讲!刚刚我又问了她,我没说是节目组的,然后我同事让我离李小姐远一点,说用血供奉的,不是一般的小鬼!我上来找你,是想让你带我去导演那里,我要反应给你们导演!虽然我们家也不大信这东西,但这血啊鬼啊,不是上门送晦气吗?” 这情况有点复杂,萧声声有点懵,还好她脑子清醒,连忙安抚住王家媳妇:“这事我来解决,你把垃圾袋给我。” “你解决?声声,你要怎么解决?” “相信我,我认识她好几年了。” 王家媳妇狐疑地看着萧声声,有些不相信她。萧声声说;“嫂子,这个圈子浮躁的很,有些人想一步登天可惜没天分又不想努力,所以经常整些歪门邪道,关起门来别人是不会管,可是影响工作,那就不行了。贝拉只是一时糊涂,加上最近可能工作忙睡不太好导致脾气古怪,我和她聊聊,让她把这些东西都弄回去。” “你确定你行?”萧声声的表情太陈恳,王家媳妇对她从怀疑到变成了将信将疑。 “相信我,两天之内给你解决好,如果解决不了,你去找导演,我会我的自大付出代价,贝拉也会。” “行吧。”都说到这份上,王家媳妇只有点头同意,她把垃圾袋递给萧声声,说,“你小心点,万一碰上什么事,记得叫我和我老公。” “知道了,谢谢嫂子。” “我要谢你才对。” 王家媳妇又看了一眼卧室,摇头说了两声晦气,下了楼。萧声声把垃圾袋系好放回房间,下楼先吃晚饭,贝拉吃得慢,萧声声吃了一半后,她才吃完,慢吞吞回了楼上。萧声声赶紧扒完碗里的饭,跟着她上了楼。 “贝拉。”萧声声追上了贝拉,“我们聊聊?” “你要聊什么?” “聊聊我们没怎么jiāo流的这几年吧,好久没和你聊天了。” “好。” 贝拉推开门,萧声声去倒了两杯茶,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 贝拉在chuáng边坐了下来,萧声声坐在梳妆台边。其实萧声声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东西,但她想知道贝拉最近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沉迷这种奇怪的爱好。 于是她斟酌很久,才能问一个问题,两人的聊天,竟然是沉默居多。 “你有没有想过要红?”问出这个问题时,萧声声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明星那些拜佛养鬼的传闻多半基于名声利益,贝拉要是说了实话,她方便继续问。 “红?你不想红?”贝拉仿佛听到了笑话,“会有明星不想红?” “可能吧。” “反正那个不想红的明星不是你。”今天的贝拉说话特别冲,“好歹是赢了总冠军拿到最佳女歌手的,爬到那么高摔下来,会不想爬回去?” 贝拉的话,深深刺中萧声声,她突然站起来,怒道:“我想不想爬回去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和你一样迷信歪门邪道!” 萧声声去了卫生间,把那袋垃圾提出来放在贝拉面前:“住别人家,就要遵守别人家的规矩。你要么在这里专心工作,要么回家专心养你的小鬼。” “小鬼??你说我养小鬼?” “你养什么都和我无关,不过我希望你拧清点,不要耽误我们所有人的拍摄进度。” “你懂什么!这不是小鬼!”贝拉根本不听萧声声的劝告,嘴里一直念着莫名其妙的话,萧声声不想在听,带着垃圾走出房间。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连那些供奉小鬼的东西都扔掉。你有很严重的梦游问题,我想你该去检查一下了。”萧声声临走前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贝拉。贝拉如果还有理智,聊了这么多,她应该会反思一下。 但是直到睡觉前,萧声声没有看到贝拉出门,贝拉也没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萧声声准备明早再去看看情况,今天她累了,想早点休息。 大概是因为和贝拉聊了很多过去的缘故,今晚她竟然梦到了几年前,那也是一个初夏,萧声声练完声回到酒店时,看到盖着一条空调毯,睡得十分香甜的贝拉。 那时候的贝拉还带着一些孩子气,脸蛋肉嘟嘟的,和她的声音一样可爱。两人从海选到50qiáng,一路过关斩将。从少女的友情到异样的情愫,萧声声把那份感情埋在心里很久了,直到现在看到睡着的贝拉,终于爆发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呢?喜欢一个人,每天心里都是甜甜的,萧声声在贝拉chuáng边蹲了下来,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恨不能一生一世就这样了。她在拇指上印了一个吻,偷偷贴在贝拉的眉头上。 这是她们唯一的亲密接触。 就在萧声声为这亲密接触窃喜的时候,贝拉突然睁开了眼。 “声声?” 萧声声尴尬地站了起来,没想到贝拉突然坐了起来,空调毯滑下,萧声声惊讶地发现,贝拉竟然真空上阵,穿着一件bào露的睡衣。 “有什么事吗?”贝拉伸了个懒腰,“我们出去说吧。” 这发展太快,萧声声有点跟不上,贝拉却不容她所想,拉着她要出去。 出去?这里就是酒店房间,贝拉穿得这么bào露,她们要去哪里? 潜意识告诉萧声声,有什么不对,可是贝拉紧紧拉住她,声音越来越诱惑,越来越缥缈。 “出来,出来你就知道了。” 门轰得一声关上,萧声声踏入一片黑暗。眼前贝拉的背影突然间缩小,扭曲,变得越来越狰狞,萧声声知道事情不对劲,想张大嘴呼叫,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叫不出来。 “救……” 她冷汗涔涔,全身冰凉,就在贝拉周身发出咯咯咯笑声准备转头的时候,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凌空飞来,一屁股坐在她的脸上。 萧声声被压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捂着胸口在黑暗中醒来,只听叽叽两声,什么东西从她来脸上滚了下来,咕噜一下栽进了chuáng边的零食袋里。 随即,萧声声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她连忙拿过手机,打开电筒,一只小浣熊挣扎着从零食堆里爬出来,这回这小家伙没摔晕,可惜头上摔了个大包。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我,等后几章gān脆面开始日天日地让各种怪跪下叫爸爸的时候,你们还会记得今天萌哒哒的它吗? 第10章 恶女(九) 萧声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小浣熊就不能正常一点出现,不要大晚上的突然爬chuáng上来,这毛烘烘一团,是要吓死谁。 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披上外套下chuáng来打开灯,小浣熊趴在一袋薯片上,爪子在包装袋上划来划去,看得出来它正在生气。 “我摸摸你的头,你不要抓我。” 看到小浣熊尖利的爪子,萧声声心里有些发怵,可看到小浣熊头顶顶着那么大一个包,又觉得于心不忍。 “行吗?” 萧声声试探着伸过手,小浣熊把头一偏,萧声声摸了个空。 这动作十足地像人,萧声声肯定它肯定是家养宠物。看到小浣熊并无攻击的动作,她又轻声说道:“就摸下你头上的包,如果有问题,需要送你去医院看医生。” 她知道这小家伙通人性有智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做出一个痛得龇牙咧嘴的表情,小浣熊从零食堆里跳了出来,蹲在她的身前。 看样子是给摸了,萧声声鼓起勇气去摸它的脑袋,浣熊毛没有它想象的硬,手感还不错,浣熊头顶的毛不太长,萧声声一摸就摸到了它头上的包。 包鼓鼓的,摸一下,小浣熊就哼哼叫一声。它的叫声有些刺耳,萧声声站起来拿过手机。 “不行,我得把你送去林业部门,你脑袋摔得太重了,好大一个包。” 她刚打开手机通讯录准备翻白天林业局给她留的电话,小浣熊突然扑上来,抱住她的腿。 尖利的爪子隔着睡裤都能感受到它的锋利,萧声声腿上一凉,顿时不敢动了。 “你……” 难道小浣熊不想让她打电话?萧声声试着把手机放下,小浣熊果然也放下爪子。她再把手机拿起来,小浣熊又抱住她的腿,如此来回试过几次后,她确定了,小浣熊是真的不想她打电话。 可是不打行吗? 萧声声在它面前蹲下来:“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但你不看医生恐怕不行,这么大个包,有没有淤血或者脑震dàng,都需要检查。” 小浣熊一脸你好啰嗦的表情。它转身跳进零食堆里,翻出一袋仙贝。 看样子还挺灵活的?萧声声夺走它手里得仙贝,小浣熊懒得理她,它翻出一袋话梅,这回直接扔萧声声脸上。 “……” 这么活泼,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萧声声放下心来。她和昨晚一样,拆了仙贝和饼gān,倒了一杯水放在chuáng前,小浣熊蹲下来洗饼gān吃的时候,又在另一个行李箱里翻出一瓶huáng道益,等小浣熊吃完摁着它在头顶那个包上重重揉了几回。小浣熊被药油熏得头昏眼花,萧声声替它擦完,拿出件外套把它包好,放在靠背椅上。 “好好睡一觉,明早带你去看医生。” 小浣熊缩在外套里,还是晕乎乎的。 看到它渐渐安静下来,萧声声下楼去洗了手,路过贝拉的房间时,她特意多停留片刻。屋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萧声声站在门口,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这门里何止是没有声音,简直是死一般的静寂。 第11章 恶女(十) 萧声声不由回想起刚刚那个噩梦,她不觉得害怕,倒觉得恶心,青chūn的回忆被硬抹上了诡秘的痕迹,白月光顿时成了馊掉的饭粒,让她大倒胃口。 她准备再劝贝拉一次,如果贝拉还是不听,这件事必须jiāo由导演处理了。王师傅一家都是好人,不管怎样,也不能在别人家做这样没礼貌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便安心回了房间,小浣熊正窝在她的外套里睡觉,肥肥的身体一起一伏。萧声声看着那团毛球,心里叹了口气,多少年她没遇到过烦心事了,贝拉解决不了可以jiāo给导演,这小浣熊要怎么办?她已经查询过,浣熊不是保护动物,在中国也没有宠物店,要是找不到它以前的主人,就得自己养着了。 她能养宠物吗? 萧声声躺上chuáng,心里有点犹豫。她一个人过了太久,久到她根本没法想象自己的私人空间里,会多出另外一个生物。 这令人头疼的问题折磨了萧声声很久,所以第二天她毫不意外得起晚了。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小浣熊还在不在,结果她走过去一看,外套扔在沙发上,小浣熊却没影了。 跑了? 萧声声连忙下楼,路上遇到前来叫她起chuáng的张奶奶:“奶奶,您有没有看见一只浣熊……” 王奶奶疑惑:“昨晚又来了?” 萧声声说:“是的,昨晚又来了,结果早上就走了。” 王奶奶说:“大概是怕人吧……白天我们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多,动物都怕人呢。” 萧声声嘀咕:“还准备带它去看医生……哎,算了,我去找贝拉。” 王奶奶说:“你去找贝拉?那我就不去了,早饭都给你们两人留着,快点下来吃。” 萧声声有点吃惊:“贝拉也没起chuáng?” 王奶奶说:“没起,我刚去敲了也没回应,还在睡吧。” 昨晚萧声声路过贝拉房间的时候,里面就没有任何声音,现在听王奶奶这么一说,不免担心起来。她径直去了二楼,敲了敲贝拉的门。 “贝拉,起了吗?” 话还没说完,门突然打开,贝拉站在门前,两眼直直地盯着萧声声:“什么事?” 过去贝拉的眼睛很漂亮,一颦一笑间,有种顾盼生姿的灵动,而如今她的眼神却是黑幽幽的,深不见底的,让人多看一眼,就冷到心里的空dòng。 萧声声说:“王奶奶让我叫你下来吃饭,我们顺便聊聊吧。” 贝拉冷笑一声:“有什么可聊的?你还问我是不是养了东西,我问你呢?你又养了什么东西?” 萧声声愣了一下:“我?我养了什么东西?” 贝拉说:“别以为你做了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当初红的时候,没少供养那些东西吧?现在不红了,又想借着那些东西再红一把?“ 萧声声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通,有点恼火:“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算了,我本来就是多管闲事。只想给你说一句,你在家里随便捣鼓什么都没问题,这里是别人家!既然你不听劝,这事只有jiāo给节目组去解决了。” 萧声声转身想走,贝拉突然拉住她,怒道:“你要把这事说出去?” 萧声声说:“纸是保不住火的。” “萧声声,你会遭报应的!” 贝拉尖利的声音穿透萧声声的身体,她突然觉得遍体发寒。 “你们吵架最好小一点声音。” 一个男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佟秋辰突然出现在门口,贝拉看到他,厌恶地向后退了两步,重重摔上了门。 萧声声松了口气。 佟秋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和她接触。” 萧声声说:“几年前我们关系挺好的。” 佟秋辰看到萧声声胳膊上的jī皮疙瘩都起来了,问:“害怕她了?” 萧声声说:“不是。” 佟秋辰说:“你最好不要和她来往。实际上,如果可以,我建议你退出这个节目。” 萧声声搓着手上的jī皮疙瘩:“退出?为什么退出?” 佟秋辰说:“没听过那句话吗?敬鬼神而远之——你可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但你也不要因为不相信去做一些惊扰他们,甚至亵渎他们的事情,人和自然,人和未知世界,都需要互相尊重。” 萧声声不以为然:“你这么劝我,那你怎么不退出?” 佟秋辰说:“因为我和来这里的大部分人一样,都是为了名气,而你志不在此,何必折腾。” 萧声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红?” 佟秋辰反问:“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萧声声突然愣住了。 佟秋辰笑了一下,说:“拿好我给你的护身符,千万别弄丢了。有了那个护身符,你完全不必担心刚刚贝拉说的那句话。” 萧声声心想,难道这符还能保佑我不被贝拉在网上黑? 以前她也不知道这种东西,经过经纪人方芳的介绍,她才知道明星之间的战争,有种武器叫做黑。今天你在微博发我的整容史,明天我在论坛刷你的陪酒上位史,这种无硝烟的战争,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萧声声下意识就以为,明天网上会爆出她的无数黑料来。所以她压根没在意佟秋辰说的话,说了一句谢谢。 她也不好意思明说护身符被贝拉烧了,免得多生事端——她看得出来,佟秋辰对贝拉的印象并不好。 这天贝拉并没有下来吃饭,萧声声也没把这件事告诉导演,明天晚上节目就要开拍了,节目组忙得脚不沾地,萧声声只有委婉地麻烦另几位女嘉宾去劝贝拉多下来和大家聊聊。结果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 开拍的当天,萧声声再次见到了贝拉。贝拉一脸冷漠地站在人群中,无意间扫过来的眼神,冷得仿佛浸在冰水里。 萧声声回瞪了回去。 可惜镜头没把这一幕拍摄进去,那边胆小女主播刘徽徽和陈黯早已经暗生情愫,在宅子面前咬着耳朵倾诉即将被分为两组的感伤。 陈语菲想抢镜头,从摄像机前一闪而过,对着镜头做了一个被nüè狗哭泣的动作。 小咪站在萧声声身边,依然对刘徽徽敌意十足:“靠着男人的菟丝花。”说完又开始嫌弃陈语菲:“戏多。” 小鲜肉佟秋明对兄弟佟秋辰说:“哥,我真想和你换一组,陈黯这人老是充大哥,看着烦。” 佟秋辰没说话。 萧声声看到这四分五裂的局面,叹了口气。 李导还拿着大喇叭:“团结!各位队员!大家所在的组一定要团结!只有团结,才能顺利找到对方队伍里的鬼!” 到底是演员,刚刚还暗流涌动,听到这话,纷纷找到自己的队员,手拉起手齐齐呼应:“我们一定会赢!” 午夜12点,古宅破败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里响起—— “欢迎来到《捉迷藏》的世界,异世界的大门,正在为你开启。” 哦,原来12点了。 所有人都被男人缥缈低沉的声音吸引过去,只有萧声声在想,不知道今晚小浣熊会不会去找她。昨晚小浣熊夜晚来吃东西,白天离开,今晚萧声声要拍节目,只有给它留了门和食物清水。 “各位嘉宾,第一个灵异道具由我们提供,但是需要你们自己进行操作。” 《捉迷藏》世界里的引路人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门后的香桌上。香桌上放着两个碟子,两张白纸,两根笔,另有些香烛纸钱。 “第一个道具,我们称之为开灵。” 小咪看过不少鬼片,胆子也大,看到这些道具,立马恍然大悟道:“请碟仙?” 引路人说:“是的,就是请碟仙。” 刘徽徽害怕地看着四周:“在这里请啊?” 引路人说:“你们可以自己挑一个安静的位置。” 他递了两个信封过来,里面写着请碟仙的方式。陈语菲凑过来看,看完后翻了个白眼,小声说:“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答案都不偷偷给一个,我们怎么知道其他道具在哪个方向?难道猜不对我们就只要在这里chuī一晚上冷风?” 陈语菲也是不信鬼的,怕鬼不过是演技好。絮絮叨叨对着萧声声抱怨了一阵,然而对上了镜头后,却瑟瑟发抖地哭几下。 “好吓人……万一那个绿色的东西又出来怎么办?” 说完还回头偷偷给萧声声说了句:“剧情需要,对不起了。” “……” 这姑娘肯定会大红大紫。萧声声把信封递给陈黯:“黯哥,你看怎么办吧。” 陈黯说:“就门口避风处请一个吧。大家手电筒和对讲机都拿好,小心走散了。” 因为节目需要,所有嘉宾手里的智能手机智能手表都上jiāo了,每个人发了一个工具包,里面有手电筒,电池,对讲机,还有一些紧急救生物品和药品。 萧声声这组的人都好说话,陈黯定好了位置,大家就聚在一起,把香烛点了,白纸上画上四个方向,四个人的手一起按在盘子上。 佟秋明说:“哎,这碟仙灵不灵啊。” 陈黯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佟秋明和陈语菲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必须得先试试,要是不灵,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忙活一晚上?” 陈语菲一听,连忙符合:“对对对,先问问。” 佟秋明撑着头,眉头皱着:“我想想问个什么问题比较好。” “有了!”脑海里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问问碟仙,高中生必做的书是五年高考,几年模拟!” 第12章 恶女(十一) “……” 所有人包括摄影师都是一副看傻缺的眼神看向佟秋明。 佟秋明振振有词:“我这问题当然靠谱了。碟仙么,不就是年纪越大越有能耐,77年才恢复高考呢,02年这书才出,有能耐的碟仙肯定不知道。” 陈黯说:“你还知道77年恢复高考?那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77后碟仙都参加过高考?万一来个10后碟仙怎么办?万一来个学渣没上过高中的碟仙怎么办?” 陈黯就是因为被佟秋明吐槽过带降魔杖,爱和佟秋明抬杠,这一抬,把情商抬到了和佟秋明一样的水平。两人就为这事争了快十分钟,萧声声头痛,劝道:“行吧,就问秋明这个问题,问完黯哥再出一个就行了。” “好吧,闭眼。” 陈黯想在节目里树立可靠男人形象,不想和佟秋明变成搞笑担当,勉qiáng在萧声声的调和下同意先问这无比傻缺的问题。 四个人闭上眼,心里默念着信封里写的咒语,念完感觉到碟子颤了一下,按照信封里所说,碟仙来了。 “碟仙请您告诉我,高中生必做的书是5年高考,几年模拟。” 佟秋明竟然还能把这傻缺问题问得一本正经。 萧声声不想chuī冷风,偷偷把碟子往1那里推去。也不知道是谁感觉到了萧声声的推力,把碟子向反向推向3,萧声声很想对他们念叨一句李导的名言“要团结”。可又有一个不长眼的把盘子往2那里拖去。 四个人压根不顾那位请来的“碟仙”,你来我往,盘子在白纸上划得哗哗响。 摄像师看不下去了,小声说了一句:“喂,你们是在请碟仙啊!” 四个人同时放松,碟子停在了2处。 萧声声连忙说:“黯哥,问个问题吧。” 陈黯存心要和佟秋明抬杠,力证佟秋明那个问题极其不靠谱,这位碟仙就是10后:“TXboys有几个成员?” “……” 还没说完就把盘子往3那里推,陈语菲把手一松,怒道:“谁告诉你追TXboys就是10后了??” 陈黯说:“追他们的不都是小学生初中生吗?” 陈语菲:“我还在这里呢!” “……” 陈黯默默骂了一句脏话:“下一个,语菲你来。” 陈语菲不信鬼,把手放回碟子上,说:“声声你来吧。” 萧声声觉得这游戏简直无聊透顶,可惜陈语菲说了,只有硬着头皮上:“你觉得自己靠谱吗?” 大概大家都疲了,盘子立在中间不动了。 陈黯说:“难道碟仙听不懂?” 佟秋明突然问了个问题:“我说万一是个外国鬼怎么办?” 还没等大家说完,佟秋明突然说了句日语。 陈语菲问:“你说的什么?” 佟秋明说:“我问的绫波丽开的几号机。” “……” 四个人的手都按在盘子上,谁都还没动静,只见这时候,那个盆子缓缓动了起来,没有向东,没有向西,而是画了一个0。 佟秋明惊呆:“宅男碟仙?还是会日语博古通今的碟仙?” 陈语菲刚刚没动,她也没看到其他人动,不由好奇:“怎么回事?” 佟秋明说:“快快快,你英语好,问一个。” 陈语菲用英语背圆周率:“3.14159……后面一个是什么?” 感觉到手下一动,接着,碟子划了一个2。 陈语菲有点害怕了:“声声,你动了吗?” 萧声声摇摇头,陈黯也有些怕了,他捏紧自己口袋里的八卦镜:“秋明,再问一个?” 佟秋明又怕又兴奋:“直接问吧,碟仙我问你,我们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下一个道具。” 碟子颤了几颤,接着推向了“北”字,然后又推向了“南”,最后在“东”字和“西”字下,一一推过。 “什么意思?” 佟秋明说:“大概是四个方向都有吧,是不是,碟仙?” 碟子又颤了一下,似在表示赞同。 所有人沉默不语,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起来,让他们完全失去了刚刚轻松的心情。 “继……继续吗?” 陈语菲咽了口口水,她看向萧声声。从来不多言的萧声声在她看来,无比可靠。 萧声声想看陈黯,陈黯是他们的队长。陈黯看向佟秋明,佟秋明一拍大腿:“继续!” 决定要不要继续是第一个难题,怎么继续则是第二个难题。导演说了,现在主要在外宅活动,可是就连外宅,这么多间房间,又是夜里行动,找一夜恐怕都找不到。 “要不分两组行动吧。”萧声声建议,其实面对这样一个处处透露着古怪的宅子,她心里也没底,但是想到他们这么多人,又有跟拍的摄影,觉得人多力量大,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草台班子的拍摄和灯光设备只能满足两个拍摄点,刚好一个队伍一个,萧声声这边要分组,拍摄就有些麻烦了。 好在摄像师经验十足,让手下的助理摄像师和灯光师带着铁三角用备用设备跟拍,两组人马实时联系,必要时jiāo换设备。 陈黯存心要出风头,自己把陈语菲带上,萧声声则和佟秋明,带着助理摄像师录制。 佟秋明知道陈黯是故意刁难自己,气得要命,又碍着正在录制节目,只能嘲讽一句:“黯哥,带着语菲妹妹,不怕徽徽吃醋吗?” 陈黯大大方方说:“我两都是老陈家的人,兄妹一样。” 佟秋明翻了个白眼:“声声我们走。” 也不管陈黯要去哪个方向,撕下白纸的一半,拿着就走了。 走出离大门约摸五六米的距离,佟秋明才打开纸条看上面的字:“东,西。” 萧声声翻出地图来:“西边和东边那里挺多房间,还有一条回廊,也不知道会不会藏哪个角落里,说实话,挺不好找的。 佟秋明说:“不是有三次提示吗?要不问问?” 萧声声算了一下,节目的的第一个道具是开灵碟仙,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吓到观众,节目组根本没有想好要怎么方便嘉宾找到道具,这回用一次,下一次可以建议导演在设计游戏上更加理智一些,这一次用掉也不亏,便说:“行,不过是不是要先和黯哥说一声?” “管他做什么!”佟秋明打开对讲机,对讲机是直接和引路人连通的,佟秋明说他需要第二个道具的提示,引路人确认了一次后,一段音乐从对讲机里响起——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听到这音乐,佟秋明和萧声声都懵bī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过神来,佟秋明才对着对讲机大喊:“大哥,我们是要第二个道具的提示啊!不是要过圣诞节!” 引路人说:“这就是第二个道具的提示。“ “……” 佟秋明对着对讲机吼道:“你们就不能直接提示第二个是什么吗?” 引路人说:“这样就没趣味了。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请加油。” 佟秋明气得想摔对讲机,萧声声连忙拉住他:“其实也很好想,找有铃铛的地方。” 佟秋明说:“会这么简单?” 萧声声摊手:“以我对这个节目的认知,就是这么简单。” 佟秋明说:“好吧,只要这样了。实在不行,只有去问我哥了,不过貌似他现在也没那种能力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萧声声好奇:“你哥?哪种能力?” 佟秋明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说;“没什么,我们快找吧。” 午夜时分的古宅,浓黑得仿佛浸透在沥青里,萧声声和佟秋明屏住呼吸,听周围的动静。 他们从大门出发,沿着西边折角走,这里萧声声走过一次——上次陈语菲和小咪吓唬她后,正是由这条路送她去大门,这里有处回廊,回廊之后,是琴楼和茶室。 回廊里到处都是乱木和石子,廊顶遮蔽半边月光,两人的影子投she在地上,渐渐拉长。 萧声声只往地上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抬头向前。 脚踩在石子上,咯吱咯吱有节奏的响着,萧声声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突然,走在她前方的佟秋明突然停住了。 “声声,你听到铃铛响没有?” “没有啊。” “真没有?”佟秋明侧过身子,怀疑地看向跟拍的工作人员。 两人偷偷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听到了。 萧声声说:“我真的没有听到……” 佟秋明说:“又听到了,就在前面,走!” 胜利在望,佟秋明惊喜万分,说了一句走,拔腿就跑,跟拍的工作人员怕落下,也跟着跑,萧声声只有跟着他们向前面跑去,没想到半路中,她左脚踩到一颗小石子,重心不稳导致身体一歪,手慌忙撑住回廊的柱子才没有摔倒,而慌乱之间,她另一只脚重重踩到一个东西上,只听乓的一声,什么东西在她脚下碎开来。 萧声声低头用手电筒一照,发现脚下竟然是个破脸盆。 作者有话要说:TT 究竟是啥原因……你们都不留言…… 第13章 恶女(十二) 萧声声的第一反应是这玩意儿是不是道具。 她蹲下来,只见地上是一个破旧的搪瓷盆,盆上粘着huáng土,摸上去硬硬的结着壳,看样子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萧声声清清楚楚记得上回从这里走的时候,没看见过这个盆,除非这个是节目组设置的道具,否则根本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可她翻来覆去把这东西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道具组留下的痕迹。这个盆实在太破太旧了,扔在路边属于拾荒人都不会捡的那种。 要带走吗? 萧声声直起身子。就在此刻,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对,就是东西,因为她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第六感在qiáng烈的告诉她,危险来了。 萧声声屏住呼吸,突然,回廊外一束电筒光照过来:“声声!” 萧声声转头一看,竟然是小咪和刘徽徽。 “诶,你怎么在这儿……”刘徽徽跨过栏杆,走进来,低头一看地上的盆,说:“哎哟,碎了?” 萧声声问:“你见过这个东西?” 刘徽徽就在小咪身边,小咪还能面不改色的嘲笑她:“我挖出来的啊!小公主没有骑士在身边不肯gān活,还是我亲手挖的……不过这东西就是个破盆,不是道具,我就把它扔这儿了。” “……” 萧声声看到一脸窘迫的刘徽徽,也有点尴尬:“你们怎么就两个人?” 小咪说:“我们是四个人分头行动。小公主怕鬼,只有勉为其难的和我一起了。” 萧声声说:“你们也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小咪也是不信鬼的:“可不是吗?碟仙这东西就是坑爹,四个人都往自己怀里拽,能不测出东南西北吗?这鬼节目的设计真是够脑残!” 没有摄像师在身边,小咪的抱怨一句接着一句。三人在回廊里chuī了会儿冷风,萧声声正想打断小咪说自己要去追佟秋明,她的耳边,突然传来风铃晃动的声音。 对,就是这个声音! 这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萧声声听到的第一次就认定这将是第二个道具,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这铃声吸引了过去。 “听到铃声了吗?” 小咪奇怪:“你说什么?” “铃声。”萧声声一边说一边向茶室那边跑,“对不起,我得走了——” “声声!” 那一瞬间,小咪看到的萧声声仿佛丢了魂一般,循着她根本没听到的铃声追去,她也就愣了一会儿,想和刘徽徽去追,萧声声却跑不见了。 回廊四通八达,白天出行方便,夜晚却不辨方向。萧声声却仿佛有人指引一般,顺利的穿过回廊,绕过琴楼,来到茶室门前。 没有任何犹豫,萧声声推开茶室大门,只听吱呀一声,一束白光照亮这个尘封多年的茶室,细细的灰尘从屋顶飒飒落下,在空气中飘dàng。萧声声连忙捂住鼻子。 铃声变得有些闷,时断时续,时高时低。萧声声绕着茶室的外室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铃铛的踪迹,她走到中室的门边,突然,铃声变得清晰起来! 在里面! 萧打开中室的门,中室是存放茶叶字画的地方,比起外室来说bī仄不少,萧声声只用手电筒上下一照,便知道这里也没有。 手电筒的光点落在墙角处——这里还有一扇门。 萧声声走过去,却发现这道门上落了一把老式的长锁,锁已经绣得不成样子了,只要一用力,就会从门上脱落。然而离胜利只有一步的时候,萧声声却犹豫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催促着她赶快离开,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她与生俱来地抗拒着这里的一切。 萧声声在经历一场博弈——铃声悠远,如泣如诉,本能却在qiáng迫她回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她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声声,我找到了,东西在这里!” 是佟秋明的声音! 三年来不曾经历的胜利,让萧声声喜出望外,她用力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霉味传来,萧声声眉头一皱,忽然,她看到窗边幢幢的影子中,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萧声声心头一凉,手电筒掉在了地上。 “贝——贝拉?” 她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贝拉那声尖利的“萧声声你会遭报应的”,神志猛地清醒! 快逃! 半夜叫妈妈的小孩,沉默寡言的贝拉,厕所里发现的檀香,被烧掉的护身符,故意被分开的组员,还有刚刚回廊里察觉的危险——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萧声声转头就跑,还没走出几步,只听轰地一声,门在她面前关住了。而她全身却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背后的人在步步bī近,贝拉就像玩弄小羊的láng,玩味地看着瑟瑟发抖的萧声声,并不急着动手。 “咯咯咯咯咯咯——”贝拉在笑,笑得让萧声声毛骨悚然,“萧声声,你会遭报应的咯咯咯咯咯——” 这不是贝拉的声音!这根本就是上次那个叫妈妈的小孩的声音! “贝拉——” “妈妈恨死你了……妈妈恨你死了……你抢了她的东西……” 这个声音含糊不清,是刚刚学说话的小孩的声音。恐惧的泪水从萧声声眼角滑下:“贝拉,你快醒醒!他是小鬼!快让它从你身上滚出去!” 内室里突然响起贝拉疯狂的尖叫:“它不是小鬼!它是我的孩子!” 贝拉还在,萧声声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忍住身后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贝拉,我们可以重来,重新回去唱歌,你不要这样,你也不该这样,这不是捷径,这会害了你!” “声声!” 萧声声猛然听到门外传来佟秋辰的声音:“声声你在里面吗?” “我……我在……” 萧声声一着急,嗓子根本没法发出声音来, “应该在这里!我看到她跑过来的,不过这门锁这么紧,她也进不去,要不我们去周围找找?”这是小咪的声音。 不要走! 萧声声心里哀求着,她不想死在这里! “这里有古怪,帮我拿着衣服,我把门踹开。”佟秋辰有点急了。 “走吧,能有什么古怪?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小咪看样子要硬拉着佟秋辰走。 “那我就告诉你了——上次泼萧声声的,根本不是我!” “啊——你骗人!” 门外突然响起小咪的尖叫。身后贝拉咯咯咯的笑着,冰凉的手从背后搭上了自己的肩膀。萧声声心里满是绝望,缓缓闭上了眼。 就在此刻,离她不远的门猛地一颤,门虽然没破,整个屋子却剧烈晃动起来,骤然之间,钟鼓撞击的声音从地底传来,萧声声突然睁开双眼。 这声音似是勾起她遥远的回忆,让她觉得倍感亲切。 脚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擦身而过,然后毛茸茸的触感消失,一个女人qiáng硬地将萧声声搂在怀里,女人的手覆上她的眼睛,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闭眼。” 第14章 恶女(十三)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竟让萧声声如此安心。死亡的恐惧如cháo水一般从萧声声心里退去,此刻的她,只感受到宁静。 萧声声闭上了眼。 她听到凄厉的叫声,好似贝拉的,又好像是那个小鬼的。 “你要……你要做什么?” “你是谁……” 贝拉的恐惧比她刚刚还qiáng烈,大地在颤动,地底的钟声沉闷且深重,一瞬间,萧声声突然感受到屋里刮起一阵又一阵的bào风,她被包裹在一团温暖的雾气中,连一丝风刃,都未曾碰到过她。 “它怎么不见了……我的孩子怎么不见了……你吞了它的魂魄对不对……你这个怪物……” 萧声声听到贝拉颤抖的哭声:“我要死了……要死了……” 萧声声误以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要对贝拉动手,连忙睁开眼:“求你放过她!” 而当她睁眼的那一刹那,却看到无比惊恐地一幕—— 贝拉缩在在墙角瑟瑟发抖,她身后的墙壁如同融化一般,无数腥臭的浆液流淌下来,渐渐从贝拉身下蔓延开。 恐惧再一次让萧声声失去声音,她眼睁睁看着那些腥臭的浆液将贝拉的腿淹没,突然间,从墙壁里,竟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 “啊啊啊啊啊——” 那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贝拉的肩膀,将她往后拖去,贝拉挣扎着往前爬,不料更多的手从墙里伸了出来,将贝拉往墙里拽,贝拉无助地哭着,挣扎着,萧声声听着她的哭叫,心急如焚,却不能动弹。 这时,萧声声听到那个女人“咦”了一声,这一声,如同燎原之火,那一声卡在喉咙里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贝拉!” “声声,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贝拉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两手在地上乱划着,满脸的血污里,只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萧声声救人心切,狂奔过去想抓住贝拉的手,却被人拦腰抱住,喝到:“不许去!” “滚开!她是我的朋友!” 萧声声用尽全力推开那个女人,扑过去抓住贝拉的手,贝拉还剩一个脑袋和两只手在墙外,泪流满面的看着她。 “声声——快放手——快啊——要不你也会死的——” 一阵腥风传来,墙内突然涌出无数涌出来的血淋淋的手,贝拉松开手,萧声声手一滑,她再次被人从背后抱进怀里,眼睁睁看着贝拉被无数血淋淋的手,拖进墙壁—— “贝拉!” 萧声声还想再扑过去救人,那些手臂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野shòu,向萧声声袭来。女人火冒三丈,抓住萧声声的领子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袖袍一挥,一道凌厉的风刃打在墙上,那些手臂飞速向后缩进墙里,融化的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恢复原状,萧声声如遭巨创,两膝一软,晕在那人的怀里。 “又晕了?” 女人气得不行:“我见你一次你晕一次!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她嘴上骂着,抚上萧声声头顶的动作却轻柔。这一摸,她的脸色却骤然变了。 萧声声根本不是吓晕的,是yīn气入体灭了三顶真火,散了魄。 “真要被你气死了!”她低声骂了一句,低下头,含住萧声声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本月最后的流量用来发文了…… 第15章 恶女(十四) 佟秋辰废了好些力气才踹开了门,门一打开,他马上就发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萧声声和贝拉,闻声而来的佟秋明跟着跑了进来,一看到这场景,顿时大惊。 “哥,他们怎么了?” 佟秋辰没回答,他匆匆进去先扶起萧声声,摸到她脖子上还有脉动,又无外伤,安心了不少。 “秋明,你把声声扶出去,她只是晕了。” “哦,好。”佟秋明手忙脚乱地把萧声声扶起来,突然,他脚下扫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萧声声身边竟然还趴着一只浣熊,正慢悠悠地摆着尾巴。 “诶,哥,你看!”佟秋明指着浣熊,“这是不是萧声声上次问的那只浣熊吗,会不会是它……” 佟秋辰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哥,要捉回去吗?” “不,它会跟你走的。”直觉告诉佟秋辰,是这只浣熊保护了萧声声,它趴在这里,就是等着有人来救她。 而贝拉似乎没这么幸运,佟秋辰想扶起她时,却发现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额头上磕了一个大口子,鲜血蜿蜒着流下来,淌在脸上,宛如血泪。 佟秋辰连忙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只剩一口气了。 “贝拉不行了!得送她上医院!”佟秋辰心急火燎,掏出对讲机对引路人说,“我是佟秋辰,我在茶楼内室!这里出事故了,马上叫救护车!” “什么?出事故了?” “你们赶快派人带急救箱过来,快!” 佟秋辰不敢乱动贝拉,他从包里翻出一条毛巾,做了简单的止血措施,扶着她平躺下来,回头一看,佟秋明已经把萧声声扶了出去,浣熊果然跟着他们一同出去了。 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从刚刚进屋开始,佟秋辰的眉心便开始隐隐作痛。触碰到贝拉的时候,这种疼痛更加剧烈,他用手指按住眉心,咬着牙,难耐地低下了头。 突然间,他发现贝拉的手腕边有什么东西垂落下来,在微弱的的月光下下,隐隐发亮。 “手链?” 佟秋辰拿过电筒一照,发现这是一个很造型很奇特的手链,手链由几个瓶子状的金属物头尾相连串了起来,其中一个金属瓶拦腰断了,手链便夹在贝拉的袖子和胳膊之间,垂落了下来。 这东西有点熟悉,佟秋辰忍住眉心的剧痛,低头仔细瞧着,果然见到断开的那个金属瓶里,一撮毛发露了出来。 佟秋辰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有种想迅速离开的冲动——贝拉养的竟然不是古曼童,而是路过! 他早就知道贝拉身上有古怪,但看到她和带着八卦镜桃符的几位嘉宾和平相处,以为贝拉最多就是养着没净化过的古曼童。没想到贝拉却是供着最邪的路过! 这种路过,是取的一尸两命胎死腹中的胎儿尸体,用南洋邪术直接制成,这种路过因为本身带着极大的怨气,不能被净化或者往生,也不怕一般的降魔物,难怪贝拉把路过的yīn料带在手上,还能如此自如。 “被反噬了吗?” 佟秋辰突然想起门外的佟秋明和萧声声,还有贝拉那句“你会遭报应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慌忙跑出去:“我们要赶快离开!” 浣熊蹲在萧声声身边,打了个嗝。 佟秋明问:“哥你怎么了?导演他们马上就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佟秋明话还没说完,李导气喘吁吁地声音就传来:“怎么样了?你们都怎么样了?” 救人第一,现在人多,也不担心路过会继续作祟,佟秋辰只有暂时按捺下来。李导带着一大群人赶过来,还背着担架和医疗箱。 “贝拉受伤了,声声晕过去了。” 担心有人误拿那串手链,佟秋辰赶在李导之前重回茶室,用手帕包起那条手链塞进包里。佟秋明帮着工作人员把萧声声扶上担架,浣熊本想偷懒,趁人多偷偷钻进萧声声的包里搭个顺风车,突然一想自己还有家当落在这里,连忙跳了出来,朝回廊那边跑过去。 “好了好了,这还有只浣熊……诶……浣熊呢?” 佟秋明回头一看,浣熊竟然不见了。 小浣熊跑得飞快,等了好几年,它就等着有一天能大大方方的背着自己的盆住进萧声声家里,这回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千万不能放过。它从回廊的转弯跳了出来,跳进一颗枯树的yīn影下,正想刨土挖自己的盆,却发现这里被人动过了? 小浣熊不敢置信,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快瞪出了黑眼圈——哪个混账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动它的东西! 事实上,这里就是有人动了,它用爪子巴拉了一下,果然没找到自己的盆,顿时bào跳如雷。 它又跳回回廊,结果爪子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滑倒。它连忙跳到一边,低头一看,竟然发现它的盆被人踩破了! 混账东西! 浣熊气得差点把刚刚吞掉的地魂又吐出来,地上零零落落散着盆的碎片,浣熊用灵活的爪子找了一片又一片,终于翻到了一片jī蛋大小的碎片,它拿起来朝地上,对着月光看了看,只见那块碎片竟然如玉一般,变得晶莹澈亮,里面一条huáng色的暗纹随着它爪子的移动,看起来就像一簇跃动的火焰。 还好还好,这个还在就好。 浣熊把碎片叼进嘴里,正准备走,突然瞥见地上掉着一个节目宣传标,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萧声声。 萧声声!!!! 浣熊虽然顶着一张萌脸,叼着碎片的样子却特别有小马哥的霸道总裁qiáng取豪夺范——很好,你敢踩破我的盆,就等着做我的人! 不对,几千年前你就是我的人了。 浣熊如此一想,心里便踏实了。它抬头一看月亮,时间过去了不少,连忙叼着碎片往大门跑去,机会只此一次,绝对不能放过。 狂奔数百米跑到了大门口,正看到门前闹哄哄一团,救护车,警车围了一大片,还有各位嘉宾的亲友接送的车辆。浣熊在人群中穿梭着,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正准备抬上救护车的萧声声。 它急了,匆匆跑过去,想趁着人多偷偷跳上车。结果蹦了一次,没够上。 浣熊气得不得了,再蹦一次,两只爪子在空中拼命划拉着,还是够不着。 都怪当初那个顾亭云!要不她现在就是腿长一米二的陈小慧!别说救护车,救护车顶都能跳上去! 佟秋辰刚jiāo代完自己的弟弟,回头准备跟车,刚好就看到在救护车后面又要掩饰自己又想跳上车去奈何是个小短腿儿怎么都够不着的浣熊。 他走过去,外套一敞,顺手一捞,把浣熊裹在自己外套里,上了车。 浣熊开始剧烈挣扎。 “别挣扎,我会帮你。”佟秋辰小声说,“虽然我被封了天眼,但我知道,你不是凡物。” 浣熊安静了下来。 “以前我有天眼的时候,是能和你jiāo流的,可惜现在不行了。”佟秋辰叹了口气,“要不我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可以救贝拉了。” 浣熊哼了一声,对贝拉表示极大的不满。 “你知道的,对吗?” 浣熊没吭声。 “是你保护了声声,对吗?” 浣熊还是没吭声。 “你能救贝拉,对吗?” 对吗对吗对吗!浣熊烦死这个只会说对吗的老妈子,它爪子在佟秋辰肺部一击,佟秋辰胸腔一阵轰鸣,突然间,不说话了。 他的气管就像有东西堵着说不出来话来了。 浣熊终于可以仔仔细细瞧瞧它的人了。 萧声声不是娱乐圈流行的那种大眼睛,锥子脸。她是很饱满的鹅蛋脸,眼睛略圆,眼尾稍稍上挑,鼻子非常挺直,放在古代是相当吉利且有智慧的长相。浣熊记得千年之前,当她第一次走进神殿的时候,自己还嫌弃过她的样子,觉得她配不上女须这个名字,直到她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那刻,那一瞬间,便认定了自此之后,沧海桑田,亘古不变—— “灵山有祝诅之神,晨吞山jīng,傍吞恶鬼,眠于荆山之玉,闻钟磬之音而至,谓之,沁。” 作者有话要说:gān脆面设定出了一部分啦,和萧声声是神X供奉神的女巫的设定。大概就是这样的。 gān脆面确实有人形没错,不过因为天人五衰,所以不能经常维持 因为天人五衰,所以开头楔子才会说那句,死就是生…… 谢谢扔地雷的土豪们! 伐要米空的毛毛扔了8个地雷 16287294扔了4个地雷 闪烁扔了1个地雷 抽风的小星扔了1个地雷 摩兮的西扔了1个地雷 总shòu大人扔了1个地雷 123扔了1个地雷 熊…大扔了1个地雷 染墨扔了1个地雷 IsabellaJ扔了1个地雷 页彦城扔了1个地雷 十一扔了1个地雷 绿道长扔了1个地雷 LinWY扔了1个地雷 我怎么这么爱学习扔了1个地雷 就愛妹子1711扔了1个地雷 谢谢土豪们! --- 谢谢扔火箭pào和手榴弹的土豪们 Jing扔了2个手榴弹Jing扔了2个火箭pào 年十三扔了1个手榴弹 谢谢土豪们! --- 谢谢xxxx的两个深水鱼雷……每次看到小喇叭都好激动哈哈哈哈哈哈,破费了。 第16章 恶女(十五) 这一晚,就在混乱中过去了,拍摄地出了事,即使是一个云集十八线明星的节目,闻讯而来的八卦记者依然络绎不绝。 李导看着憨厚,人却不傻。送萧声声和贝拉去医院的同时,他第一时间联系了萧声声和贝拉的经纪公司及家人。在去医院的路上,还开了一个简短的会,先安抚住了工作人员和节目嘉宾的心,然后让工作人员和嘉宾以及自己的手下去联络媒体、配合警方调查,力争在调查结果没有出来前,堵住网络谣言。 萧声声是这次事件中,除了灵异原因外,最让人关注的对象。她和贝拉几年前关系不错,又突然疏远,那时就有人说过,两人是因为比赛结果产生不合。如今两人同时参加一个节目出事,不得不让人想歪。 尤其是在茶室的内室里,留下了大量挣扎和打斗的痕迹。 佟秋辰被请去做调查,同行的还有小咪,小咪惊魂未定,看到佟秋辰就大叫:“你见到鬼了对不对!你知道的!那个泼水的鬼!她们就是被鬼害死的!” 佟秋辰怕她瞎嚷嚷嚷惹出更多麻烦,只有编谎话来糊弄她:“我只是吓吓你,让你赶紧和我一起开门看萧声声是不是被锁在里面而已……谁知道你这么不经吓。” 小咪压根不相信:“怎么可能??你当时的表情,根本就不是演的!” 佟秋辰说:“我们当时骗萧声声的时候,大家的演技也都挺好。” 小咪有点崩溃:“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佟秋辰回头一看,却是佟秋明……这,这不是佟秋明! 佟秋明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说话从来不过脑,哪里会有这么稳重冷静的语气。他走过来,礼貌地和负责调查的女警察打了个招呼。 “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女警察的动作落落大方,脸却微微一红。 佟秋辰警觉起来,他死死盯住佟秋明,佟秋明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只传达了两个字—— 闭嘴。 这倨傲的眼神瞬间让佟秋辰才出了这个佟秋明是谁。虽然知道它不是外人,但是被人上了自己弟弟身,他心里依旧担心万分。 “我是佟秋明,刚刚听到说这边需要我配合调查一下现场情况,所以赶过来了。” “哦,好的,麻烦三位跟我来吧。” 女警官还没发现这三人之间的猫腻,小咪裹紧外套,跟上他们的脚步。 “秋明,你也发现了对不对?那里有鬼,你哥哥也说了,那里有鬼……” “是你想多了。”佟秋明突然把手伸到小咪腰间,小咪一哆嗦,想躲开,佟秋明却按住她,从她口袋里摸出一个桃符出来。 “玄门家的玩意儿。”佟秋明随意把玩着这枚桃符,“要那里真有鬼,带着这东西,把你啃得连骨头都没了。” 某人就是有本事把解释的话说得像恐吓,小咪的脸变得煞白,还是忍不住像佟秋明靠近,她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原来佟秋明认真起来如此帅气:“秋明……我……” 佟秋明突然顿住了。 “打扰一下,你们知道卫生间在哪儿吗?” “卫生间啊,前面就是……”女警替佟秋明指路,“你快去吧,我们等你。” “好。” 佟秋明自带影响力,一行人就侯在卫生间前等这位隐形领导,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佟秋明竟然看也没看,径直朝女卫生间走过去。 “佟……佟先生……”女警忍不住了,“你进的是女卫生间!” 佟秋明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脚却还朝女卫生间里走。 “秋明——” 佟秋辰不忍看到这位上身不太熟练的领导闹出笑话让自己弟弟背锅,连忙跑过去把佟秋明硬拽进男厕所,关上门。 一进门,佟秋明就开始左右互搏。 “上什么卫生间,憋着!” 一听就是领导的语气。 “老大,我尿急!刚刚不是说好了,让我上卫生间的吗?” 佟秋明依然没改掉抱大腿的习惯。 “我让你上男卫生间了吗?” “我真尿急,您闭上眼,我就一会儿!” “别耽误正事!” “老大,我明白!” “……”也就不到几个小时,对鬼神半信半疑的阿宅佟秋明竟然变成了某位神仙(?)领导的小弟。 “咳咳……”佟秋辰咳了一声,他知道这人的神通,也不敢说什么刺激它,“请问,您,怎么称呼?” 相对于佟秋明的聒噪,佟秋辰的十万个为什么更让浣熊烦躁:“我姓钟,钟沁。” “钟——小姐?” “……先生。” “我弟弟他……” “放心,他活蹦乱跳的。我就暂时借个身体而已,或者你们认为这烂摊子你们自己能收拾?” 领导果然是来帮他们的,佟秋辰放下心来:“那贝拉那边……” 他还是不死心,能救得了萧声声,那肯定能救贝拉。共事一场,他不忍心看到这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 “没救了。” 没救了?佟秋辰不敢相信:“不可能,那声声她——” “我的人我当然要护着,其他人要作死我管不着。好了,你到底上完了没?” 佟秋明哭丧着脸:“老大你能不能暂时从我身上下来,有人盯着我尿不出来。” “你这是男卫生间,你让我怎么出来?” 佟秋明拉好裤链:“等等,我们去女卫生间。” 佟秋辰无可奈何地说:“钟……钟先生,要不您先上我这里,让我弟弟上个小厕?” 钟沁嫌弃地说:“你眉间有玄门的封印。” 佟秋辰说:“您那个浣熊身体在哪儿,我去帮你抱过来?” 佟秋明快哭了:“哥,别拿了,我膀胱要炸了!” “喂!” 那声“喂”,由低沉的男声突然变成清丽的女声,无数细小的风刮过二人的脸,佟秋辰连忙闭上眼,风声在他耳边簌簌chuī动,他半睁开眼,只见盘旋的风中突然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还没看清,那人便走进另外一间厕所隔间里,只留下一句“上完厕所叫我。” “……” 佟秋辰和佟秋明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惊艳的眼神。 佟秋明用口型对佟秋辰说;“我老大竟然是个大美女!” 就是脾气不好。 佟秋辰心里接了一句。 这位真.女神脾气相当不好。佟秋辰知道能救贝拉的只有钟沁,看起来钟沁似乎对萧声声十分在意,等钟沁再次上了佟秋明的身,便开始用迂回战术。 “声声这次真是太幸运了。” “还幸运?她这叫作死!” “……” 生气了?那换一个。 “声声以前和贝拉关系挺好的,醒来要是知道贝拉出了事,肯定会很难过。” “我会让她忘了这事的。” 难道真有遗忘咒?佟秋辰有点好奇:“怎么让她忘记?” “哭几次就忘了。这世上这么多人,为什么要对一个要害她的念念不忘。再说了,有我就够了,惦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做什么?” 佟秋辰叹了口气:“真的没办法救她?” 钟沁说:“从她故意纵小鬼上碟,将你们支开后用铃声把声声引诱去茶室开始,她就注定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第17章 恶女(十六) 她不愿意再和佟秋辰聊关于贝拉的事,两人草草结束这个话题。佟秋辰有点好奇钟沁究竟要如何应付这次调查,钟沁问他:“你了解这座宅子吗?” 佟秋辰摇头:“我只知道,贝拉那个路过说不定还留在宅子里等着害人。” 钟沁不屑道:“那个小鬼我已经搞定了。” 佟秋辰惊讶:“搞定了?那除了那个路过,这处宅子到底有没有鬼?” 钟沁不悦:“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 佟秋明说:“老大,我哥的意思是问你是不是鬼……” 钟沁怒道:“鬼你个头!这宅子除了贝拉带来的小鬼,根本没有鬼!” 佟秋辰心想,原来那泼萧声声一身水的真的是你,不过他不敢明说,只好换了个话题:“所以您到底要怎么应付这次调查?说这里有鬼他们肯定不相信,不说有鬼,怪事太多,到时候背锅的还是声声。” “我自然有办法。” 钟沁似乎回想起什么,有些感慨:“七十年前我让他们一家免于魂飞魄散,如今他们在这座宅子里留下的东西可以救萧声声一次,也算是冥冥之中,因果循环了。” 七十年前?佟秋辰对更好奇了,不过好奇的东西太多,他只有挑最紧迫的问:“东西?你是说这座主人留下了东西?哪里有东西?” 钟沁说:“机关。或者用现代的话来说是科学技术?这些东西可以睥睨神佛,开天辟地,用来解释昨晚那些事情,自然也不难。” 这次来取证的调查组已经对现场进行过调查,除了现场除了留下大量打斗痕迹外,他们还调查到萧声声前几天从和贝拉合住的房间里搬了出来,以及两人因为某些事发生了争执。在排除了故意伤害后,后续需要根据家属及本人意愿,进行一些民事的调查以及赔偿。 在询问了佟秋明等证人以及看过当天的录像过后过后,调查组已经大致掌握了那晚萧声声和贝拉的动向。其中最大的疑点不是来自于萧声声,而是来自于这个古怪的宅子。 “那个地方有古怪!” 问到小咪的时候,小咪从那里有鬼改口为有古怪。细细想来,似乎她也没在那里碰到过真灵异事件,除了白天看起来略曲折,晚上却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以及打不开的破锁,地底的钟声,这些也是调查人员奇怪的问题。 “真的有钟声,太吓人了,就是从被锁着的那间屋子了传出来的。秋辰骗我说那里有鬼后,我吓得连忙向后逃,没走两步,就听到了钟声,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我要是当时和萧声声他们在屋子里,我会被吓死!” 小咪动作表情都很夸张,说的煞有其事,工作人员有些疑惑:“那里怎么会有钟?我们都查遍了。“ “地底确实钟声。” 一直一言不发的“佟秋明”说话了:“我哥当时踹了门一脚,地底便传来了钟声。” 佟秋辰被这一声“我哥”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钟沁,这位领导压根都没瞧他。 “当时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地底会有钟声。后来我想起以前听人说过,古人风雅,有时候在茶室的地底会放一口大缸,缸的里面放一口大钟。男主人在茶室品茶的时候,如有外音扰乱心情,外音和钟声会发生共鸣,让心情平静下来,这宅子以前的主人是红顶商人,不是一般平民,在茶室下面置钟很有正常。大概年久失修,所以这处宅子下面的钟不太容易发出响声,我哥踹了那一下,才引起共鸣了吧。” “对对对,在钟声之前,我听到有人踹东西!”小咪点头,“你们要不要去挖一挖?说不定是古董诶!” “佟秋明”说:“如果真有钟,应该保护起来而不是随便挖,这对于研究民俗古建筑都有参考意义。” 小咪被呛了一句,嘀咕道:“凶什么凶嘛,不就是一个破房子。” “佟秋明”冷冷看了小咪一眼,小咪不敢说话了。 佟秋辰原本以为钟沁脾气不好,遇到调查人员的不断询问会心烦,没想到钟沁却相当有手腕,愣是将那晚的种种怪事归结为因为这处宅子特别而造成的意外。 佟秋辰这才知道,这的确不是一处普通的宅子。不过碍于现在的身份,说太多会引起怀疑,钟沁并没有提到很多这房子的机关,只提到了一个地底的钟,和一个茶室门前的锁。 茶室内室上的锁,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日月相望”,锁内暗藏玄机,每天只有昼夜各能打开一次,所以贝拉和萧声声进去之后,佟秋辰没能打开那把锁。 一切在钟沁的解释下显得无比正常,佟秋辰却察觉到了些什么,在回来的路上,他问钟沁:“宅子的主人成天把自己锁在茶室的内室,还放这样一个有动静就会发出声音的钟,真的是为了读书或者品茶?这也太走火入魔了。” 钟沁的脚步突然停住,她迟疑片刻,才回答道:“不是。” “那是因为……他在内室藏了什么东西,担心别人来抢?” 到底是有天眼,佟秋辰的dòng察能力远远高于一般人。钟沁突然有点后悔告诉佟秋辰关于这个宅子的事,佟秋辰这人问题多,说多了难免生出些麻烦,不过既然问了,钟沁还是用一句话堵住了佟秋辰的嘴。 “你什么都不必问,只需要知道这个宅子的主人,有一颗赤子之心足以。” 做完调查,钟沁马上回了萧声声的病房。在萧声声醒来之前,她给小弟一号以及小弟二号派了个任务,要让萧声声留下自己。 佟秋明不以为然:“老大你在开玩笑嘛?浣熊啊!gān脆面!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钟沁说:“三年前我就试过,结果她吓晕了。” 佟秋明惊道:“被浣熊吓晕???您确定您那时候是浣熊不是大黑熊?” 钟沁说: “当时我有点激动,和她说了句话,把她吓晕了,她胆儿太小了。” “……” 佟秋辰觉得这问题有点头疼,毕竟他也不知道萧声声对那晚的记忆还剩下多少,如果她把那晚当做噩梦,那么现在的声声,还是一个完全的无神论者:“这回先别说话吧,试着让她慢慢接受……” 钟沁断然拒绝:“不和她说话是绝对不行的,我——”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我知道你会说话。” 这话来的突兀,此刻的钟沁刚从佟秋明身上下来,正蹲在萧声声chuáng头和佟家两兄弟说话,结果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女声,浣熊躲避人的天性让她下意识就往前跑,结果踩了个空。 当她再一次差点被萧声声扯着大尾巴捞起来时,心里顿时愤恨万分—— 她恨浣熊这个身体! 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遇见过,无奈却得服从动物的天性,钟沁被萧声声抱进怀里,一张萌脸上满是了无生趣的表情。 佟秋明憋了很久,才忍住没笑出来。 “那晚是你吗?” 记忆很模糊,那人在耳畔的吐息,搂紧自己的手臂,却让她记忆犹新。 她甚至有点隐约的印象,那人亲了自己,最后变成毛茸茸一团,趴在自己身边,等待着有人来救自己。萧声声本以为,这些打破她现有知识领域的东西会很难让她接受,没想到这只浣熊的出现,竟然让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起来。 或许这就叫缘分。 “秋明,贝拉呢?” 萧声声刚醒,佟秋明不敢告诉萧声声贝拉还在昏迷,只有求救地看向佟秋辰。 佟秋辰咳了咳:“贝拉没有生命危险。” 萧声声松了口气:“那就好。” 佟秋辰说:“声声,你大概也听到了,那我帮钟先生问了,你有没有养宠物?” “先生?” 萧声声刚醒过来,她的头还有点痛,可是她的记忆里,貌似那个人,不是先生啊…… “没错,我姓钟。” 浣熊从萧声声怀里钻出来,蹲在chuáng头和萧声声面对面:“抱歉,因为某些原因,只能以现在这个面目见你……什么原因我们以后再说。” 萧声声又问了一遍:“先生?钟先生?男的?” “男的。” 钟沁说大话不打草稿。三年前她吓晕了萧声声后就打定了主意下回要用帅哥的样子来迷死萧声声,可惜这三年没能找到合适的,如今只有退而求其次,当一个帅哥熊。 好吧,反正都是浣熊,母的公的萧声声也看不出来,她只有点头:“钟先生。” 钟沁说:“你踩破了我的盆。” 萧声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晚踩破的那个破脸盆:“那是你的?那个破脸盆你拿来做什么的?” 佟秋明说:“当然是洗饼gān的,我老大是浣熊嘛……” 钟沁快要被这拖后腿的小弟气死了:“什么洗饼gān!那不是普通的盆!难道踩破就算了?” 萧声声问:“那你说要怎么办?” 钟沁蹦进萧声声怀里:“反正你得养我了。” 第18章 恶女(十七) “钟……钟先生。”佟秋辰忍不住提醒,“男女授受不亲。” 钟沁把头往前面伸了一点,避免压到萧声声胸部,可她压根没一点儿从萧声声怀里出来的自觉,估计是打定主意赖在萧声声怀里了。 “好吧……” 萧声声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现在想来,养个宠物也不错。 “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件事,做到了,我就养你。” 钟沁不高兴:“你踩破了我的盆,还让我答应你的条件?开什么玩笑。” “你答不答应?” “……” 萧声声松开手,钟沁以为萧声声不gān了,连忙用爪子抓住萧声声的衣服:“三个就三个,你跑不了的。” “好,秋明还有秋辰都是见证。这件事翻篇,我要去看贝拉了。” “你不需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在萧声声怀里还没捂热乎,钟沁被就扔到佟秋辰怀里:“不需要,我挺好的。现在我要换衣服了,请几位男士麻烦出去一下。” 帅哥熊的演技几乎为零,她又跳到病chuáng上,吩咐自己的小弟吩咐道:“你们得出去,声声要换衣服。” “包括你。”帅哥熊又被萧声声扔回佟秋辰怀里,“钟先生。” “……” 钟沁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钟先生,勉为其难同意和佟家兄弟一起出门。 除了萧声声外,钟沁不太喜欢被人抱着。可惜医院来往的人多,又不允许宠物,佟秋明把她塞在萧声声的大包里,带出了门。 “等会儿要怎么和声声解释贝拉的事情?” “自作孽,不可活。”浣熊趴在包里,湿润的鼻头露在外面呼吸,“一个小鬼还不够,还养了好几个,她以为她有几条命?” “好几个?” 佟秋辰从包里翻出来那条被手帕包住的手链:“不是只有……只有一个,还被你吞了吗?” “我只吞了一个。” 佟秋辰有点紧张:“所以说还有鬼?” “有。”钟沁说,“不过不是在古宅里,也不是贝拉带在手链里的那一个。感觉应该被贝拉养在其他地方,力量很qiáng大。” 佟秋明也有点紧张了:“会……会害人吗?” 钟沁从包里钻出来,白了自己小弟一眼:“你养小鬼吗?” “不养。” “那怕什么。”浣熊拍了拍爪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不自己作死,没鬼那么闲,会来找你。” 佟秋明问:“老大,能不能举个例子,什么叫作死?” 浣熊懒得搭理他,又钻回包里。不过几分钟后,佟秋明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作死。 “她……她怎么了?” ICU冰凉的玻璃告诉萧声声,那一切不是噩梦。她最后的记忆断了片,只记得贝拉求自己救她,她紧紧拉住贝拉的手,至于后来如何,实在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此刻,躺在chuáng上毫无生气的贝拉,明明白白告诉萧声声,自己没能救出她。 “怎么回事?告诉我怎么回事?” 萧声声喃喃着向后退了几步;“她怎么了?” 佟秋辰看到萧声声有些激动,怕她受到刺激,连忙扶着她坐下:“声声你别激动,贝拉没有生命危险。” “不……她……她有生命危险!” 萧声声突然抓住佟秋辰的胳膊:“她求我救她!” 她从佟秋辰的瞳孔里,看到惊恐扭曲的自己。佟秋辰的墙壁开始guī裂、变形,和皮肤一样,一片片剥落,露出血红的肉来,然后,一只血淋淋的胳膊猛地从墙壁里伸出来,越过了佟秋辰的肩! 萧声声瞪大眼,眼睁睁看着那条胳膊慢慢bī近,浓烈的血腥腐臭味传来,萧声声胃部一阵翻滚,突然站起来,向ICU外跑去。 “声声!” 佟秋辰连忙站起来追过去,比他更快的则是包里的钟沁。周围的医护人员只看见一个影子嗖地从佟秋明的包里窜出来,追着萧声声而去。 萧声声跑到天台上,疲软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靠着栏杆坐了下来。 她有些害怕地抱住身体,脑海里是一片混乱——满脸血污的贝拉,墙壁里无数血淋淋的手臂,贝拉冰凉的手。她根本无法从混乱的记忆里走出来,她连灵魂都被禁锢在那晚恐怖的镜像中,触及之处,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跳上她的膝盖。 “声声!” 钟沁试图叫醒萧声声,萧声声两眼放空,根本没有焦点。 钟沁爪子搭在在萧声声肩头头顶一摸,心想糟了,贝拉那几只小鬼比她想象得要厉害得多,萧声声体内的yīn气未散尽,好不容易燃起的真火,犹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覆灭。 “你滚开!” 萧声声突然推开膝盖的浣熊,浣熊在地上滚了几滚,蹭了一身灰,萧声声挣扎着站起来,向另外一边消防通道跑去。 消防通道平日里空无一人,楼梯间又黑踏步又长,钟沁担心萧声声出事,见四下没人,连忙屏气凝神,只见虚空之中,无数细小的风刃展开,浣熊倏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挑貌美的女人。 “萧声声!” 也就变回原身,前后不过两秒。钟沁回头一看,萧声声和兔子似的都跑到消防通道口,她连忙追过去,一把抓住萧声声,二话不说,咬破食指,将血抹在唇上,借着身高优势把萧声声摁在墙壁上吻过去。 萧声声开始剧烈挣扎,钟沁手摸到她后颈重重一捏,萧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任钟沁把灵液送入她的口中。 “唔……” 禳yīn咒还没念到一半,钟沁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萧声声就像吞了媚/药一般,突然主动地搂住她的脖子回吻了过来,舌头钻入钟沁口中,勾着钟沁的舌头。 钟沁念了一半的咒语,生生噎住了。 “萧声声!”钟沁气得拍了她脑袋一下:“你给我醒醒!” “嗯……” 萧声声的双眼开始聚焦,钟沁刚想继续,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钟先生,连忙变回了浣熊,两爪勾在萧声声肩膀上,肥肥的身体就挂在萧声声身上,嘴巴朝萧声声嘴上凑去。 萧声声迷迷糊糊间,啃了一嘴毛。 “声声!” 佟秋辰和佟秋明找了一圈,终于在天台上找到了萧声声和钟沁,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跃入眼帘的竟然是如此有冲击力的一幕—— 佟家兄弟傻了。 “辣眼睛。”好一会儿,佟秋明才回过神来,捂住眼睛转过身:“我老大肯定是个邪神,还是专挑少女下手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评论~~打滚~ 第19章 恶女(十八) 萧声声终于清醒过来。 她还有些恍惚,唯一的知觉只让她伸手把自己嘴边粘着的毛拿了下来。 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萧声声低头一看,钟沁蹲在她脚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歇歇。”萧声声摇摇晃晃走到楼梯口坐下,佟家兄弟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扶她。 “我……有点乱……”萧声声撑住头,表情像哭又像笑,“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 钟沁的出现如果说是可爱的意外,让她能迅速接受原来这个世界真有jīng灵鬼怪的事实,那么贝拉的昏迷,则告诉她这个世界另一面的残忍。 “贝拉养了路过。”钟沁在说,“一种用南洋邪术做成的小鬼,其实挺多人会养这个的,不过一般都是古曼童,甚至大部分都是假货,只有很少的人才会养路过,一个是因为路过都是一尸两命胎死腹中的胎儿尸体很难搞到,另一方面是这东西太邪,正常人不会去碰。当然她还不止养了这一个,这一个是她每天带在身上的,应该还有几个养在别处。” 萧声声有些茫然:“所以……她被这个带在身上的上身了?” 钟沁问:“上身?怎么可能,她就是心存歹心,嫉妒你,要害你。” 萧声声说:“不是,那晚和我说话的,有贝拉,还有那个小鬼,要杀我的也是那个小鬼。” 钟沁突然来了点兴趣:“按理说小鬼是不能上主人身的。这路过能有这么大能耐?一身两魂?” 一边一直没吭声的佟秋明突然问了一句:“声声,你有没有听说过,贝拉怀过孕?” 萧声声突然想起什么,对钟沁说:“那晚她说过,你吞了她的孩子!” 钟沁瞬间明白了:“哦,厉害了,用自己的孩子引产做路过啊。” 佟秋明神色有点复杂:“如果我没猜错,贝拉是怀孕后想用引产的孩子做古曼童,结果不幸丢了自己的命,当时被人召回了那个孩子的地魂塞进了身体,补全了三魂七魄……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一身两魂的情况。然后钟先生吞了那个小鬼,贝拉本身扛不住她另外养的古曼童的力量,遭到反噬,是这样吗?” 钟沁说:“八九不离十。” 萧声声紧张地问:“反噬是什么意思?” 钟沁说:“三魂里的地魂被带走了,不能进入轮回,至于去哪儿得问反噬她的那几个小鬼了。所以,声声,以后jiāo友——” “我要救她。”萧声声突然站起来,“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钟沁身上。 钟沁说:“看我做什么?不好意思,我护短,这种要害我的人的,一律无视。” 萧声声蹲下来,抱起钟沁:“我了解贝拉,要害我的绝对不是她。” 钟沁懒得搭理她:“自作自受。” 萧声声说:“她的确需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但是绝对不是连下辈子做人……做人的机会都没了……” 萧声声的眼眶突然红了。 她突然想起来几年前,也是在一个初夏的早晨,她和贝拉从训练营偷偷溜出去吃火锅,那时候的她们多么单纯啊,梦想就是楼顶的星星,爬上去伸手可触,然而直到最后她们才知道,有的人登上了楼顶还可以跌下来,有的人,一辈子拼劲全力,都爬不上楼顶。 但没了楼顶,她依旧可以在地面唱歌,只要她还活着。可是贝拉,却永生永世,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吧。”钟沁心软了,“你是不是说过三个要求。” 萧声声睁大眼。 “算一个吧,免得你以后想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折腾我。” “太好了!” 萧声声把钟沁抱进怀里,钟沁猝不及防,被挤到萧声声柔软的胸前。 “……” 浣熊拼命的在萧声声怀里挣扎,四个爪子拼命挥舞:“我是男的,是男的……” 这时候倒是记得很清楚了。佟秋明默默在心里吐槽,人shòuplay上演第二场,继续辣眼睛,看来他和佟秋辰得走了。 萧声声把头埋在浣熊柔软的皮毛里,钟沁感觉到她哭了,动作缓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死,对不对?” 浣熊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起码我还活着,我是幸运的,对不对?”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刚刚我就在想,一辈子当着小歌手浑浑噩噩活着是不是很傻。没机会,没资源,甚至没粉丝愿意去听我认真写的歌,是不是我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几年来的委屈,不甘,在生死的面前尽数爆发出来。萧声声终于撕下面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几年前,她也曾这么哭过,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树倒猢狲散,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而现在,她身边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听了。 “你还有我啊,当年在灵山,最喜欢听你唱歌了。” 钟沁有些怀念那个地方。几千年前的灵山,终日笼罩在云雾之中,每天清晨,沁庙里的钟声响起,她便从梦中醒来,倾听着巫祝冗长的祷告。那时女须的歌声,是她每日唯一的慰藉。 她们本该这样相守千年的,若不是她太狂妄,她们可以依偎在灵山之上,看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幸好现在还不晚,只要她也能拥有死的机会,只要她也进入轮回,她们便有生生世世可以相守。 钟沁用爪子轻轻拍了拍萧声声的背,一丝毛发不经意间掉落在了地上,化为齑粉。 “我会帮你救她的。” 说是要救贝拉,可实际进行起来,却没那么顺利。萧声声刚刚恢复身体,每天唯一的时间得应付媒体,根本没有jīng力去打听消息。佟家兄弟初出茅庐,经纪公司就是皮包公司,根本没什么人脉,也没办法打听贝拉这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哪些住处和熟悉的地方。最后还是李导那里漏了点消息出来,说贝拉的经纪公司和家人并不打算向节目组进行索赔,甚至还帮节目组搞定不少地方,堵了不少媒体的嘴。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真诚说这话的时候点了支烟,他在娱乐圈混了好些年,表面上傻,心里可透彻着,“贝拉受伤这事不管他们计较不计较,上门道个歉总行吧,结果都不让我们去他们经纪公司。难道是贝拉身上有什么秘密,害怕我们去道歉时发现了?” 佟秋辰问:“《捉迷藏》还能做吗?” 李导苦笑:“出了这么大事情,哪里还能做得下去。不过那个宅子倒是火了,好多去探险的,村里以前嫌弃,现在当成了香饽饽保护起来。据说好几家公司出钱要买了。第一期录的那些毛片,也有人出高价收了,我准备找个靠谱的卖了,起码给大家发个工资。” 佟秋辰说:“那李导,我们能不能要一个贝拉那边的联系方式……你知道的,声声以前和贝拉很要好,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李导拿过便签,翻出通讯录,抄了个电话在上面:“她身边小助理的电话,这个小姑娘人不错,每天都来看贝拉,你和她聊聊吧,看贝拉家里有什么帮得上的,顺手拉一把。” 佟秋辰把这个电话给了萧声声。萧声声顿时按捺不住了,急着去找小助理,被钟沁一爪子敲得晕晕乎乎躺在chuáng上。 “先养身体,你再被yīn气侵蚀一次,谁都救不回来了。” 钟沁从chuáng头拿了一罐饼gān坐在chuáng边,没小弟在身边帮她倒水,她便用萧声声的杯子涮饼gān。 钟沁其实不太说话,她憨憨的声音很可爱,萧声声总是忍不住多逗它几次,可是她就是有本事憋着不说。同样的,钟沁也很少在她面前吃东西,也就是这两天日夜守着她,才渐渐放开。 萧声声发现,钟沁其实是一个相当骄傲的熊,可惜骄傲的心和qiáng大的力量都被困在这个浣熊的身体里,每个动作就变成了娇憨可爱。 “你……不能变成人吗?” “可以。”小浣熊咔嚓咔嚓啃着饼gān,“人形很帅,怕把你帅软腿。” “你老说灵山,你到底哪一年生的?” 钟沁想了下:“我第一个有印象的日子是1932年,就算1932年吧。” “1932年,那不是还在抗战?” 钟沁说:“对。” “然后呢?” 没然后了。 小浣熊开始看电视。 萧声声说:“可你看起来就是个老妖怪,怎么可能1932年生的。” 小浣熊愤愤然:“你才老妖怪!” 她嘴上骂着,眼里却盯着电视里的一个人,萧声声一看,竟然是最近挺火的陈小慧。 “帅哥,你喜欢这类型啊。” “不喜欢。” “不喜欢gān嘛老盯着人看。” “看看都不行?” 萧声声把它抱到腿上:“帅哥,你的双眼都快喷火了。是不是你上一个盆是被这个美女抢走了,结果人家不养你,所以这么恨人家?” “开什么玩笑?”钟沁有点生气,“我告诉你,本来我根本不会是用浣熊的身体来见你,顾亭云抢了我的身体!” 萧声声有点懵:“顾亭云……不是去世了吗?” “谁说她去世了,她在陈小慧身体里好好的。” 钟沁说来就是一肚子火:“你以为我喜欢当浣熊?吃什么都得洗一洗?” 萧声声安慰她:“浣熊也挺好啊,要不你想想啊,你一个帅哥,外表却是一个姑娘,到时候卫生间得进女厕,还得来大姨妈,大姨妈知道吗?每个月痛死你。” “……” “还想当姑娘吗?” “不想了。” 嘴上说着不想,其实心里想得很。萧声声觉得浣熊这样子特好玩儿,忍不住薅了一把浣熊毛茸茸的头顶,几根毛发飘飘然落在手心。 “天啊,你竟然在掉毛!” 第20章 恶女(十九) 浣熊手里的饼gān砸在萧声声的腿上,那几根毛发随即也化成齑粉,飘散在空中。 “唔。”钟沁若无其事捡起饼gān,“掉毛多正常,你不掉头发吗?” 萧声声手贱又去薅浣熊的头顶,果不其然,又拽掉了几根毛。 “你这非常不正常。”萧声声说,“感觉再掉下去,要秃顶了。” “……” “没关系。”浣熊抱着饼gān跳到窗台边,“我毛多。” 钟沁不愿意在萧声声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即使它已经是天人五衰之躯,面临着灰飞烟灭的结局。不过离那个日子也还早,只要萧声声能够重新拾回前世的记忆和灵性,她就有了生机。 她对萧声声是充满期待的,唯一可惜的是不能由她来告诉萧声声过去的灵山有多么美,那些年的日子有多么快活。 神的记忆及认知和人是完全不同的,她只能做一个引路者,慢慢培养和萧声声的默契,其余一切,得萧声声自己来。 萧声声拿了把梳子过来,替钟沁梳毛。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小浣熊不是外来物种吗,你是最近才变成浣熊的?” “有几年了。我有个盆,就是你踩破的那一个,离开灵山后,我一直就睡在盆里,直到后来盆被卖给了古宅的主人,我也就去了古宅。结果几年前因为身体原因那盆我睡着越来越不适,就醒过来想找个方法让我不继续衰弱下去。然后我无意间发现了也许有办法的你,刚好那时身边有只浣熊的身体适合我,便借用一下想接近你。”钟沁说起这个还特别懊恼,“结果你被吓晕了。” 萧声声听到关键处,手一抖力气大了些,浣熊嗷嗷的叫了两声,从萧声声的魔爪下逃了出来。 “我以前也见过你,还被你吓晕了?” “没错,你被吓晕了。”浣熊摸摸自己的头顶,有点心疼自己的毛,毛再多也经不起萧声声这么薅啊! “……” “那我有什么办法能救你?你的身体要紧吗?” “身体不着急,不过救我的法子得你自己想。”钟沁说,“没事多唱唱歌吧,兴许你就想起来了。” 萧声声问:“然后呢,你就困在这个浣熊的身体里不能出来了?” 钟沁怒道:“本来我是可以回我那个盆里继续睡觉的,结果等找完你回去,发现哪个不长眼的把我的盆封印了。那个盆虽然睡着不适,但是可以延缓天人五衰的。没办法,我只有把盆埋起来,出来继续找身体,好不容易找到的身体,又被另外一个不长眼的占了。” 浣熊气得要蹦起来了,这世界上不长眼的怎么就这么多,来了一个又一个! 萧声声突然反应过来:“好你个钟沁!你几年前就想接近我,结果你给我说是因为我踩破了你的盆!!” “……”被戳穿的钟沁梗着脖子,没有一点羞愧之心“虽然我是故意去找你的,但你真的踩破了我的盆!你知道那是什么盆吗?” 萧声声嘀咕着,手又往浣熊尾巴上摸去:“不就是个破脸盆吗,好吧,想想其实你也挺可怜的,这几年一直流làng,盆被人封了,身体也被人抢了,还掉毛。” 钟沁说:“你别薅我就不会掉毛!爪子拿开!” 萧声声把手拿开:“那你这几年没盆睡了住哪儿?还是一直在古宅附近到处晃悠?” “我有地方住的,只是听说你要去古宅,才回到那里等你。” “哪里?” 钟沁说:“一个卖佛牌古曼童的网红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网红虽然卖的是假货,不过好像有卖yīn牌的路子,要救贝拉除了找她供另外几个路过的地方,那条手链也是线索。信这些的都是小圈子,或许可以通过她查查那条手链的来源。” 网红?佛牌? 萧声声说:“你等等。” 她拿过包,在里面掏啊掏,掏出个九尾狐佛牌出来,四方块大金牌子金闪闪的,下面垂着一撮毛。 萧声声清楚地察觉,钟沁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她又仔仔细细瞧了瞧那佛牌,终于发现了端倪。 她对天发誓,她这次是为了求证才再薅一次。 浣熊的尾巴尖被她捉住,和佛牌上的一比对,萧声声果然发现,大概喜欢薅毛的不止她一个。 看来微信美人儿也不算骗她,没请到九尾狐,请了个上古神熊。 可是这上古神熊能管姻缘吗? 浣熊还在生气,萧声声逗它:“钟先生,网红薅你毛的时候,没顺便帮我问下姻缘吗?她卖我的可是九尾狐姻缘牌。” 钟沁冷冷瞟了她一眼,跳下了chuáng。 原来它脾气这么不好。萧声声这几天没少揉浣熊毛茸茸的大尾巴,钟沁最多生气。没像现在一样,连眼神里都带着寒霜。 “我们还是看看她那里有什么线索吧,我有她微信。” 萧声声换了个话题,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翻到微信美人儿的朋友圈,在密密麻麻的广告中,看到了微信美人儿一片láng藉的家以及一个寻熊启事。 微信美人儿写道,某天清晨,家里疑似燃气爆炸,家中浣熊趁乱逃走,现重金寻熊,有线索者联系电话xxxxxx。另外贴了浣熊美照一张,以及罗列无数条此熊多么高贵冷艳凶残,除了自己谁都养不好,请看到务必送回来。 萧声声再放大图片看了一眼,这龙卷风过境的现场却没半点燃烧爆炸的迹象,确定是因为燃气爆炸而不是因为浣熊老爷早上醒来发现毛被剪了一怒之下毁了房子?? 萧声声莫名一抖,看向钟沁的目光多了份敬重。钟沁发现萧声声在看它,回头问:“怎么了?” “你……网红在找你。”萧声声刚想说主人,想到刚刚一片láng藉的房子,立马改了口。 “哦。”钟沁爪子一勾,扯过萧声声手指上挂着的佛牌,“去告诉她,今后你养我了,要是不同意,这假佛牌的事儿她自己看着办。” 萧声声蹲下来:“这假佛牌能怎么办?” 钟沁拿起那片佛牌,对着佛牌chuī了口气,只见那撮毛发陡然卷曲变形起来,竟然凭空勾勒出一个女人的影子,然后消失。 “那便让她看看她那些泰国假佛牌假古曼童能不能扛得住中国的偶像祝诅之术。” 萧声声第一次见到钟沁用巫术,有些害怕:“什么意思……她会怎么样……” 钟沁白了她一眼:“能怎么样?不就是再炸她房子一次。” “……” 到底还要通过微信美人儿来打听贝拉的事,萧声声把那佛牌扔进垃圾桶,取了一笔钱,等身体好一些了,便去约微信美人儿出来喝下午茶。 微信美人儿混网红嫩模圈的艺名叫汪梓馨,让萧声声叫她Rebecca,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前来赴宴,大号kelly包塞得鼓鼓的,大概是又想过来给萧声声塞安利。 “声声,我都听说你的事了。” Rebecca拉过萧声声的手,心痛万分,“早知道你要去参加这种灵异节目,我就给你推荐这款四面佛套装了。效果特别好,真的,我朋友都带着这套上马来的云顶饭店,结果左右上下的房间都闹鬼,就他一人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萧声声尴尬一笑,默默把手抽了回来。 “诶,给你看看,我今天特意带过来的。” Rebecca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来看,四面佛套装整得和结婚用的三金一样,戒指耳环加坠子,带上去活脱脱就是一活动佛龛。 “其实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买这些的。”萧声声说,“是关于你要找的浣熊。” “浣熊?”Rebecca瞪大眼,“你见过它??太好了!!” “嗯,它在我家。” Rebecca兴奋的样子有点夸张:“天啊,声声,你说我怎么感谢你好……我送你个古曼童吧!” “不,它和我挺投缘的,我想找你买下它。”萧声声拿出一张卡,推给Rebecca,“我查了下,一只浣熊价格在两万左右,加上你办的手续费用,养它这几年花的钱,十万买下它,怎么样?” “十万?”Rebecca愣住了。 “对,十万。” Rebecca眼里划过一丝贪婪之色:“这……恐怕不够。” “不够吗?”萧声声知道Rebeca是想要更多的钱,可她就准备了十万,也不打算多给。 “那加上这个呢?” 萧声声也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放到Rebecca面前,Rebecca低头一看,脸色陡然变了。 “这是哪里来的?” 第21章 恶女(二十) 果然她懂。 萧声声不动声色地抱起胳膊:“我也不知道,那只浣熊给我的。看起来很像泰国那边的手工品,应该挺贵重的,一并给你吧。”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Rebecca连连摆手,像要躲避什么似得,向后贴着椅背,用咖啡勺把盒盖扣上,推到萧声声面前。 “大概是它在路边瞎捡的。” Rebecca笑得有点勉qiáng,“你收回去吧。” 萧声声把盖子又打开,脸上的表情特别诚恳:“我也不懂这些东西,你是行家,这个手链看起来挺古朴,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你知道的,我工作不多,也没什么钱,不如就拿这个抵押剩下的?” “哎呀,我们两姐妹,说这么多做什么,十万就十万。” Rebecca站起来,弓着腰特意避开那个盒子,拿过桌上那张卡。 “声声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回头我把浣熊的东西证件都寄给你,咖啡你先付一下,我没带钱包。” Rebecca拿到钱,慌慌张张收好四面佛盒子,背起包说:“那就这样了,拜拜。” 她还没等萧声声回话,一溜烟儿就跑了。 萧声声看着Rebecca狂奔的背影,心想我密码都没告诉你,你跑这么起劲做什么。 不过今天特意来见她,起码解决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彻底拥有了浣熊的饲养权,第二件,则找到了救贝拉的突破口。 萧声声心想,她还得和Rebecca见上一次。 回到了家,身价十万的浣熊正趴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她,看到她回来,连忙蹲起来:“怎么样?震慑住她了?” “你们神是不懂的。” 萧声声扔下包,走过去捞起浣熊抱进怀里:“对于一些人来说,能震慑他们的,只有钱。” “你给她钱了?”钟沁有点不高兴,“谁让你给她钱的?” “帅哥,那是我的钱。”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有钱也不能乱花。”钟沁伸出爪子,“考虑到你这么败家,以后的收入还是我给你攒着。回头遇上南正重后人,测测股票汇率做个投资。” “南正重?那是什么?” “司天的神官,星占、望气、预卜吉凶都在行。” “那不就是神婆吗?” 钟沁摇摇爪子:“南正重不一样,绝地通天可不是开玩笑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还姓不姓司马,我也有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萧声声说:“算了,少买一个包,买你的钱就回来了。” “我就值一个包???” 萧声声向后躺倒:“是爱马仕啊帅哥,想想你是浣熊中的爱马仕,有没有好受点?” 浣熊说:“其实从我知道爱马仕这个牌子开始,我就不是很喜欢它,大概是因为网红背多了,比起来我还是更欣赏Launer。” 萧声声被这番话惊得又坐了起来:“你确定你是男的?连Launer包都知道???” 钟沁面不改色:“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喜欢女用的包包了?” “……” 好吧,领导太有底气,萧声声决定开始讲正事:“今天我给Rebecca看那条手链了。她果然是懂这些的。” “有线索了吗?” “没有,她看到这个就跑了。” 钟沁说:“你就该带我过去跟踪她的。” 萧声声说:“没关系,她是做微商的,还怕见不着她么,而且我只给了她卡,没告诉她银行卡密码。” 钟沁愣了一下,随即狂笑,小浣熊笑声哼哼唧唧的,像小猪。 萧声声:“你别笑啊,家看好了吗?秋辰那边有消息吗?” 钟沁说:“刚刚佟秋辰打电话过来,说贝拉转院回来了,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她那边的情况,偷偷去,不要碰到她的经纪人,最好先给贝拉的小助理打个电话,约个时间,我们去和他再聊一聊。” 萧声声说:“是我和她去聊聊。钟先生,Rebecca还没把你的证件给我,你现在还是黑户,安静点躺在家里,别被人当野生动物送野味店去了。” 钟沁考虑片刻:“也行。“ 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她立刻给贝拉的小助理发了信息,问最近方不方便去看她。古宅的意外已经成为了娱乐圈里的昨日huáng花,每天发生的各种离婚出轨谈恋爱依旧占据着八卦头条,他们这些小明星,被意外卷上湖面,又被蜂拥而至的八卦挤到湖底,连一丝涟漪都没留下。 小助理很快回了消息,附上一个地址,说晚饭前见。 萧声声订了束花,准备收拾收拾就出门。小浣熊却叫住她,从沙发下面摸出一个东西,让萧声声贴身带着。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夏天穿着单薄,萧声声拿着那块jī蛋大小的破脸盆碎片,压根不知道把这锋利的玩意儿搁哪里,“我对破脸盆没兴趣。” “你踩破的那个确实是破脸盆,可里面藏的碎片,才来自于真正的‘盆’。” 被人说自己的盆是破脸盆,小浣熊有点无语,她从萧声声手里夺过那块碎片,对准阳光,那块碎片突然变得晶莹透彻,几道暗纹随着光线游走,萧声声惊呆了。 “这是琥珀?” “这不是琥珀,是盂兰盆的碎片。” “盂兰盆?我只知道盂兰盆节。和那个有关系吗?”萧声声接过那块碎片,自己对准阳光,那几道暗纹宛若活过来一般,看得她快入了迷。 “和本土的盂兰盆节有点关系,可以类比苹果和圣诞节。不过这个也不是普通百姓用竹子做的挂冥钱祭鬼神的盂兰盆,这个是唐代宫内供奉的器皿,可惜碎了,不过勉qiáng还能睡。” 钟沁说道这里停了下来:“供奉谁的,知道了吧?” 萧声声不相信:“你?” 萧声声不相信的样子让钟沁有点生气:“不是我还是谁?” 萧声声点头:“这么想想,十万块把你买回来也值了,买你一个回来,还送一个唐朝的古董。” “……萧声声,我警告你,你别和我耍嘴皮子。” “哎呀别生气嘛。”萧声声把那块碎片还给钟沁,揉了揉钟沁耳朵,“老年人要多笑一笑,保持年轻的心态。” 钟沁气得想把碎片扔萧声声脑门上,萧声声扎好头发。 “带上!必须带上!”浣熊在沙发上蹦来蹦去,“不知道贝拉周围还有没养小鬼的,带上安全。” 萧声声问:“这东西辟邪的?” 浣熊说:“不是,只是一个我睡过的盆而已。” 萧声声扎完头发倒了杯水:“那我带你睡过的沙发垫子不也一样?” 浣熊怒道:“怎么能一样?盂兰盆以阳养yīn,不是供奉一般的神鬼的东西,带上这个,对那些魍魉魑魅就是警告——你爸爸在此,都给我让路!” “噗——”萧声声正在喝水,被浣熊那句憨憨的“你爸爸”笑得喷了一地水。 “好吧,我带着。不过你这东西贵重,我搁哪里?” 萧声声穿了件白T,拿着那块碎片低头看看,完全找不到哪个地方属于“贴身”。 钟沁上下打量着萧声声,最后落在了萧声声胸部。 “咳咳。”钟沁背着手,故作镇定:“你穿的是加胸垫的内衣吗?” “????” 你确定你是帅哥吗?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浣熊做了个拉开bra的把东西塞进去的动作:“加了胸垫就简单了,把胸垫掏出来扔了,碎片塞内衣里面,这东西硬而且有弧度,可以从A变C,还能当护心镜。” “……” 萧声声不动,斜眼看着钟沁。 钟沁催她:“快换啊!别耽误时间!” 萧声声说:“说真的,我有时候特别希望你当初能变成姑娘,那样我就能把碎片塞你bra里,看看你是不是能从A变C。” 作者有话要说:《旧唐书》“代宗七月望日,于内道场造盂兰盆,饰以金翠,所费百万。” 第22章 恶女(二十一)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过后,钟沁哼了一声,从沙发上跳下去卫生间里了。 “随你。” 萧声声无比想把这只不知好歹的熊痛揍一顿,管它是公的母的,管它是上古神熊还是掉毛熊。好好说句话,出个主意有这么难?怎么不是哼就是随你?? 可惜浣熊已经炸过一次网红的房子,萧声声也不敢再惹毛她一次,让她把自己的房子也炸了,十八线的收入还不如网红开淘宝做微商,就这一套房子,炸了就得睡桥dòng去了。 可她也不能真塞内衣里,想来想去只有换了件宽松的有口袋的裤子,找了个抽绳袋,把碎片装好装进口袋里。 “我出门儿了。” 萧声声换好衣服,对卫生间喊着:“看好家。”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也不知道钟沁是在洗什么吃的还是在洗尾巴。 “真走了!” 没人理她。 这熊怎么回事,这么爱生气。 等了一会儿,水声小了,萧声声才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一句“嗯”。 萧声声这才放下心来,拿上包出了门。 又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里响起了chuī风机的声音,片刻之后,门突然打开,一个高挑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浑身还带着热水滋润过后的气息,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丹凤眼微微上挑,看起来有些倨傲。 看到屋里没了人,钟沁哼了一声,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变成人的她依旧没能完全摆脱浣熊的天性,拿着冰可乐随手在空气里上下一晃——就和涮饼gān一样。接着她一扣圆环,只听“砰”的一声,几道焦糖色的液体一飞冲天,溅了她一身一脸。 冰凉的可乐顺着她的脖子流进浴袍里,钟沁一怒之下,脱下浴袍擦了把脸后狠狠扔在地上,刚转身准备去衣帽间再拿一件衣服,门却突然打开,萧声声站在门口,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极尽全//luǒ的钟沁。 “……” 萧声声不会认为自己家里会多出来一个田螺姑娘,这么光明磊落不穿衣服走来走去还理直气壮的,这辈子她就认识一个—— 钟沁! 不过不是说好是帅哥的吗!为什么竟然会是一个身材好到爆的大美女! 萧声声第一反应是,我要和美、、女、、同、、居了,第二反应,我拆穿她她会不会炸我房子。 无数念头从萧声声脑海里闪过,然而为了房子,十八线过气明星还是选择了装作不知道。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她就和众多没了手机活不下去的姑娘小伙一样,迅速低头两手捧着手机,噼里啪啦佯装在敲字。 等她再次抬起头,屋里的女人不见了,只剩一只踩在浴袍上的浣熊和一地láng藉。 “天啊!你这是在拆家吗!” 此刻的萧声声发现,她的演技,比一般歌手还是好那么一丢丢,她迅速扔下包跑过去,面对刚刚镇静下来的浣熊,一脸气疯了的表情:“你到底怎么搞的!” 浣熊哼了一声。 还是熟悉的声音和同样欠揍的腔调。 萧声声觉得自己应该趁机把这掉毛熊痛揍一遍,让她认清一下到底谁才是饲主,手刚一伸出,眼里突然浮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个背影,这拳头就揍不下去了。 美女都是有特权的。 萧声声去打了盆水,拿了一块小抹布放在钟沁身边:“衣服呢我就不让你洗了,地你还是要擦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可乐拿出来的,不过能从冰箱里拿可乐,擦地还是不难吧。” 钟沁转身想跑。 萧声声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抓住:“喂,gān了坏事就想跑?” 钟沁不是想跑,她是看到萧声声心慌。萧声声这么喜欢晕倒,万一知道了自己是骗她的,还不得气晕过去。一旦萧声声真生了气,两人产生罅隙,让萧声声想起前世的记忆,就没那么容易了。 “哦,好。” 浣熊终于老实,萧声声把抹布塞进她的爪子里,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乖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钟沁打掉她的手。 手落在浣熊的屁股上,萧声声盯着那圆滚滚的屁股,突然好奇起来,她变成浣熊到底是公是母?她为什么要骗自己说自己是男的? 这一好奇就盯了许久,被钟沁发现了,回头甩了两记眼刀。 “咳。我出门了。” 萧声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把手收了回去,捡起地上的浴袍扔进脏衣篮里,又在茶几上取了车钥匙:“好好看家。” 一人一熊各怀心事,一个在家擦地板,一个出门会小助理。 贝拉依然住在ICU,在chuáng上躺了大半个月,她的皮肤越来越gān枯惨白,双颊凹陷下去,整个人就像一副廉价的塑料画。 “谢谢你,声声。” 小助理每天都来看贝拉,除了开头几天来往的记者和几位好友,在chuáng上躺了这么久,来探望的人是越来越少,甚至包括贝拉的亲人朋友都难得见到。 “贝拉的父母呢?” 小助理惨淡一笑:“回去了,这周说过来还是没过来,大概钱拿到手了吧。” 萧声声知道除了保险,贝拉的家属并没有向剧组提出索赔:“钱?保险的赔偿?” 小助理说:“保险还没那么快,而且剧组保单金额也不大,是公司给了大部分钱,还有李导个人出的一部分钱。” 贝拉的经纪公司是出了名的吸血公司,艺人不堪压榨解约的不计其数,这回竟然主动掏口袋,让萧声声有点吃惊。 不过想想贝拉前两年的资源,经纪公司对贝拉还是相当上心的,萧声声叹道:“当时不接这个真人秀就好了。” 小助理眼眶红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和贝拉老师差不多时间进公司的人都红了,贝拉老师也是没办法,才铤而走险接这个真人秀……” 萧声声敏感地捕捉到四个字:“铤而走险?为什么这么说?” 小助理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因为这个节目组水平太烂,保障措施也不太行,你看,如果他们事先知道这处古宅有那么多机关,就不会让您和贝拉老师被锁在黑屋里找不到出去的路,一个吓晕一个摔到头了。” “既然是这样,我不明白,为什么公司不找剧组索赔?还要帮他们堵住媒体的嘴?” 小助理哑口无言。 萧声声试探着问:“是因为公司事先知道这件‘意外’其实和贝拉自己有关系,还是因为公司在其中扮演了某个幕后角色?” “不是的!” 小助理突然站起来:“您不能乱说!” 口头上说是乱说,小助理的脸色却分明告诉萧声声,她猜对了部分。 萧声声不想再拐弯抹角,她拉住小助理:“我知道贝拉有些秘密,这些秘密和这次事故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你想救她,希望你能把这些事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贝拉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真没什么事,你想多了。” 小助理突然发起抖来:“我得回公司了,您再陪陪贝拉老师。” 她甩开萧声声的手,拿过包脚步慌乱的走了。 医院里安静,萧声声没能拦住,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 又是这样。 萧声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来之前她就预料到今天不会拿到一手消息,不过小助理的反应和Rebecca的反应都告诉了她,两个突破口找对了。 有了线索,萧声声心里的yīn霾终于见到一丝光亮。她加快脚步,想赶紧回家和钟沁分享这个消息,走到大门口时,因为脚步太快,竟然在楼梯上踩了个空,还好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把扶住。 萧声声抬起头,原来是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那男人问:“小姐,你没事吧?” 为了避免被拍到,萧声声特地戴着墨镜和帽子,她摇摇头句“谢谢”,转身想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又美又冷的声音叫住了她:“这位小姐,麻烦等一下。” 第23章 恶女(二十二) 萧声声不认为自己会认识叫她的那个人。刚刚转身的一瞬间,余光越过扶她的那个黑西装男人,她看到一个名字经常出现在各种财经新闻上的女人,扶她的男人,仅仅是那个女人随身带着保镖中的一个。 和其他圈内人不同,萧声声很少和这类富商名流打jiāo道,一来是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怕被耍得团团转,二来她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和他们进行利益jiāo换的地方。 虽然她也曾在几年前,作为一只耿直的颜汪,对着程凌云的照片流过口水。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类人,出身好长得好能力好,年纪轻轻呼风唤雨,人比人,简直气死个人。 程凌云都叫了她,萧声声只有硬着头皮转过身,用“我不认识你”的表情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请问是在叫我吗?” “是的。” 程凌云走下台阶,她个子很高,比萧声声高了大半个脑袋,说话时下巴微微抬起,让萧声声心里莫名生出些压迫感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程凌云淡淡一笑:“你掉了东西。” 萧声声一听掉了东西,慌忙地捂住了口袋,摸到里面的袋子还在,才松了口气。程凌云弯下腰捡起一包纸巾递给她:“应该是你掉的?” 萧声声低头一看,却是一包自己从没见过的纸巾,连忙挥手:“这个不是我的。” “是吗?”程凌云把手收了回去,“不好意思,那我看错了。” “没关系,谢谢你,我先走了。” 面对程凌云,萧声声总觉得有点压力,和钟沁藐视天地的倨傲不同,程凌云拥有一种来自于人上人的上位者气势,这让她的一言一行都极有修养,但是却不太容易亲近。 她怕再多呆一会儿会被其他人认出来,匆匆忙忙又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程凌云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萧声声?” 身边一个保镖低头说:“是的,程总。” “你也感觉到她口袋里的东西了?” 保镖有点犹豫:“嗯……有,是您以前在那处宅子留下的法印。” 程凌云转身:“盯紧她,有事汇报。” 保镖跟了上去:“可是您父亲吩咐过,让您不要管这些东西。” 程凌云说:“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管,不过在我的地盘杀人夺魂,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保镖说:“可是……” 程凌云回头,冷冷道:“还有什么可是?” 保镖知道自己多嘴,低下头悄悄退下,跟上萧声声。 而萧声声对即将而来的跟踪还不知情,她在路上买了一盒刚出炉的小烧饼带回家准备犒劳一下擦了一下午地板的钟沁。 钟沁在家也没好过,擦完了地板趴沙发上睡觉,不知怎地一直做怪梦,梦里一会儿是狰狞的小鬼,一会儿诡秘的黑屋,她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每一次这种梦出现,都预示着一段不太好的将来。 萧声声推门进来的时候,钟沁终于从冗长的梦中醒了过来。她坐起来,用爪子擦了把汗,一抬头竟然看着萧声声走到自己跟前,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什么事?” 钟沁作为一只浣熊,除了洗饼gān外,熊性并不多,尤其是坐沙发瘫沙发,分外的有人样。她张开两腿坐着,萧声声趁机瞄一瞄她是公是母,可惜毛烘烘的没瞧见,反到被钟沁发现,尾巴卷起来盖住肚皮,骂了句:“色//胚!” 萧声声觉得自己特委屈。她只是好奇而已,又不摸又不亲,还不如当时让自己啃了一嘴毛的钟沁。 “给你买了小烧饼。” 萧声声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钟沁闻到香味凑过去看,被萧声声拧着后颈抱起来。 “先去洗手。” 萧声声抱着钟沁走到卫生间,路过餐厅时看到光亮的地板,说:“擦得挺gān净啊。” “废话!我擦了一下午!” “以后都你擦了。” 萧声声把钟沁放到洗手台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我今天见到一个大美女。” 钟沁刚打开水龙头,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爪子没控制住,水哗啦一下涌出来,溅了她一脸。 “路上遇到的。” “……”钟沁气得想泼萧声声一身水。 “挺漂亮的,比照片还漂亮。”萧声声拿过毛巾替钟沁擦了擦爪子。钟沁问:“你今天到底是出去看美女的还是办正事的?” “当然是办正事。” 萧声声说,“见到助理了,可能和Rebecca一样,还得见第二次。” “有苗头?” “有,不过她不愿意说。”萧声声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我有点……有点着急,担心晚一点贝拉就没救了。” 钟沁一听到贝拉的名字就想嘲讽几句,看到萧声声这样子,也不好说出口,只好安慰她:“有我在,担心什么。” “嗯。” 萧声声把她抱出去吃烧饼,钟沁拿起一块饼,才想起来:“明天起,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一起出门了。我做了很多梦……感觉很不好。” “梦?噩梦?” 钟沁说:“一般而言我是不会做梦的,除非会发生什么我无法控制的事。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明天我必须和你一起出门。” 萧声声从口袋里摸出那块碎片出来:“不是有这个东西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钟沁纠正她:“我说的是,一般魍魉魑魅。” 萧声声问:“还有不一般的?” 钟沁说:“当然有,鬼车,夔牛,女魃 ……特别是鬼车,那货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心机婊。” 萧声声被钟沁逗笑了:“你这网络语言用得挺溜啊。” 钟沁说:“网红家太无聊,只有学上网。” 萧声声说:“所以鬼车怎么坑你了?” 钟沁说:“当年在灵山,凤凰之下就是我了。本来相安无事,结果鬼车竟然唆使我去吞凤凰。” 萧声声惊呆:“那你就吞了?” 钟沁说:“吞了。” 萧声声说:“洗了吗?洗了才吞的?” 钟沁气得跳起来打萧声声的脑袋:“都给你说了,我是这两年才变成浣熊的!” 萧声声说:“哦,那就是没洗,凤凰味道怎么样?” 钟沁用爪子在自己喉咙口处一划:“若不是当时我机智,割破喉咙把凤凰吐出来,大概我已经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钟沁捡起地上的一根毛,叹了口气:“可惜还是被凤凰火灼到,天人五衰。” 萧声声问:“那个心机婊呢?” 钟沁说:“在我吞凤凰时想偷袭我,没想到对着它把凤凰吐出来,它也被凤凰火灼到了,可惜没死,不过也开始天人五衰了。” 说到这里,钟沁突然严肃起来:“声声,它可能还在哪个角落伺机埋伏着,如果你以后遇到怕狗的人,千万要避开。它一直在找我报复,后来知道盂兰盆可以延缓天人五衰,费劲各种办法想搞到手,手段非常残忍。” 她顿了一下:“当年它甚至联合日本làng人,杀了保护国宝和盂兰盆的王先生一家。所以恕我不能把那间宅子叫凶宅或者鬼屋,我希望它被修缮后保护起来,这里应该被纪念,不该作为猎奇的地方。” 萧声声有点触动:“敬鬼神而远之,秋辰给我说的,我一直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是我当初太冲动。” 钟沁啃着烧饼钻进萧声声怀里:“你已经没机会了,神已经上门了。” 萧声声笑着揉揉她的头,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挂坠取下来,穿进小抽绳袋里,把碎片挂在脖子上。 她不准备再等了。第二天早上,她出门买了个外出包,准备带上钟沁,去会一会小助理或者Rebecca,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小助理给萧声声打了通电话,蚊子般的声音在那头嗡嗡嗡,说自己知道一些事,想告诉萧声声,希望能救贝拉。 萧声声问:“关于贝拉铤而走险参加《捉迷藏》的那些事?” 小助理说:“算吧,其实我知道的不多,我要去gān活了,等会儿见!” 萧声声还没说完,小助理就挂了电话。告诉萧声声这一切是经过一晚思考的结果,当初自己穷途末路,是贝拉收留了她,她想,是该还贝拉一个人情了。 没想到她打完电话一转身,却吓了一跳。 “钱……钱总……” 这里是员工电梯间,平常都不会有高层过来和他们一起挤,没想到今天这么凑巧,竟然遇到了老板带着秘书过来坐电梯。 看到小助理哆嗦的样子,钱总问:“打电话?” 微 信 公 众 号 百 合 小 说。社。整理。 “嗯,等会儿约朋友一起吃饭。” 钱总把电梯又按了两下:“贝拉还躺在医院里,你不去多陪陪,还约朋友吃饭?” “我……我昨天有去看过贝拉老师……” “今天不去?” “去的,我见完朋友就去。”小助理面对老板有些不自在,说,“您用电梯吧,我走消防通道。” “去吧。” 钱总挥挥手,小助理如蒙大赦,抱着包跑开了。钱总看着液晶屏上的红色数字,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以后就都陪着贝拉吧。” 下午小助理和萧声声约在了医院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地方是小助理订的,萧声声猜她和自己聊完后,会去探望贝拉。因为约的是下午,萧声声便早到一会儿,不料今天咖啡厅人有些多,萧声声的外出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为了避免钟沁被惨烈围观,萧声声临时决定在咖啡厅外等小助理,两人再一起找个安静的住处。 咖啡厅外正对着一条斑马线,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时,萧声声便看到了小助理在等绿灯,隔着马路,她和小助理打了个招呼,小助理冲他笑着点点头,还指了指萧声声的包,问是什么。 萧声声举起包,给小助理看了一眼。钟沁爪子抓着包,埋怨道:“献什么宝。” “小助理人挺好的,给她看一看。” 外出包挡住了萧声声的视线,突然,她听到钟沁说了句:“声声,不对劲!” 她连忙探出头一看,却见马路对面,一脸惊恐的小助理正朝着马路中央冲过去。 “滴滴滴滴滴——” 一辆客车疾驰而过,司机看到有人撞上来,急忙踩了刹车,可惜还是晚了,小助理直直撞上了车头,血花哗得一下飞溅开来! 萧声声的心如坠冰窖。 “声声,你去救人!我看到那个推她的‘影子’了!带好我给你的东西!” 还是钟沁反应快,外出包掉在地上,被钟沁用爪子划开,一团毛球嗖地一下飞奔出来,在一片闹哄哄的马路中,追着一个黑色的矮小影子跑了过去。 钟沁的速度很快,那个影子则更快,它几乎没有形体,无孔不入,钟沁咬着牙追,转过一个弯角,却被半路杀出的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拦住。 “站住!” “滚!” 疾风之中,钟沁已经变回了原身,男人伸手就拦,钟沁踹了一脚,男人被踹了个踉跄,钟沁继续追,跑了两步发现那影子不见了,气不过,回来朝刚直起身子的男人脸上重重揍了一拳—— “你们一伙的?” 一拳既出,却被身旁一只手抓住手腕,钟沁一脸不悦:“你是谁?” 程凌云说:“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谁和你有误会?”钟沁指着转角,怒道:“知不知道刚刚怎么回事?有东西杀了人!我在追它!” “东西?”程凌云的眉头皱起来。 男人捂住肚子,扶着墙,虚弱地说:“程总,她是萧声声身边带着的那只浣熊。” 作者有话要说:楔子和第一章改了。以前的 好多读者弄不清时间线…… 第24章 恶女(二十三) 气氛顿时有点紧张,钟沁看着那个保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程凌云看出了钟沁眼里的杀意,不动声色挡在保镖身前,示意他先走:“我们聊聊?” “聊什么?聊你的手下是如何把那个影子放走的?还是聊你是如何在暗地里跟踪我打听我的消息的?” “我们也可以聊聊,你的身上为什么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或者为什么萧声声的身上的东西会带着我的法印。”程凌云盯着钟沁的一举一动,缓缓道,“这五年来,我只在一个地方留下过我的法印,就是在C市那个古宅。所以,你到底是谁。” 法印?古宅? 钟沁恍然大悟:“封印我的盆的,是你??” 愤怒掩盖了杀意,钟沁怒道:“多管闲事!” 她右手成爪,要去抓程凌云的肩膀,程凌云向后退了一步,身体一偏,躲过了钟沁的手。 钟沁的身影快如闪电,追着程凌云而来,周围一阵风声呼啸而过,程凌云惊道:“禹步!“ 钟沁的傲慢惹恼了程凌云,本想以牙还牙,打得她屈服了再来问话,这三行禹步一出,才知道她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看来你还算识货!” 三行禹步是楚巫不外传的术法。程凌云不想出手,又知道钟沁是杀红了眼,根本没法讲道理。利落地躲过另一道风刃之后,程凌云猛地转身,背对着钟沁,手拉住衬衫衣领向下一扯,钟沁刚念完半句驱逐咒,抬头看到程凌云背上繁复的纹身,顿时呆住了。 “火正黎程家,程凌云。” “灵山沁庙,钟沁。” 两人眼里都露出讶然的神色来-果然是误会了。 史书有载,昔在颛顼,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号称绝地天通,是楚巫两大世袭爵禄的巫祝世家。后来巫术式微,两家后人仅有史官程氏和司马氏活跃在历史舞台上,到了今日,连程氏和司马氏都已经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钟沁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没想到前几天刚给萧声声说过要帮她找个南正重后人看股票如今却真见了个火正黎的后人。 看到钟沁停了下来,程凌云便把衬衫拉了上去,可惜扣子掉了一颗,小V领变成了大V领,肩头懒懒散散露出黑色的内衣细带来。 “原来是程家的小丫头。”一想到自己的盆,钟沁心里就不舒服,她上下打量程凌云一圈,说,“这都几千年过去了,老程家还爱把符箓纹在家主身上?一个姑娘家,背后这么多纹身,看起来多不好。” 程凌云说:“我让人纹的,符箓里有我的兵器。” “……” 和程凌云这种一本正经的人没什么好说的,钟沁转身准备走人:“哦。” 走了两步又惦记起自己的盆,回头说:“回头给我那盆里的法印去了,我要去看萧声声了。” 程凌云方才想起萧声声来,也跟了上来:“我们得快点去找萧声声,不知道那东西会不会折返回来再害人。” 虽然有盂兰盆碎片在萧声声身上,钟沁心里还是担心着,她一边加快步伐,一边问程凌云:“你也在查这件事?” 程凌云说:“到底古宅和李贝拉是怎么回事?盆又是怎么回事?” “盆是我的东西,和李贝拉被袭击一点关系都没有。古宅出事是因为她养了路过,遭到反噬。” 钟沁大致把那天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程凌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说贝拉养了几只路过,互相牵制着。结果她要害萧声声,随身带的那一只路过被你吞了,路过之间失去了牵制,所以贝拉遭到了反噬?” 钟沁点头,看到周围没路人,迅速又变成浣熊:“可以这么理解。” 程凌云说:“如果是这样,那就糟了,没了主人,这几个路过势必成了孤魂野鬼,必须把那几个路过找到毁了才行。” 钟沁想起来就有气:“要不是因为你那个保镖,早就抓到了好吗?” 程凌云说:“当时场面太混乱,我不知道你是敌是友,冒犯的地方还请海涵。不过如果是路过,追到那个影子的用处也不大,只要本体还在,就会继续作祟。” 钟沁转念一想,觉得程凌云说的在理,说:“这事翻篇,我们先回去再说。” 钟沁和程凌云赶回马路边,因为出了jiāo通事故,现场已经进行封锁,马路上乱哄哄一团,看热闹的,急着要走的,钟沁仗着身形小,钻进人群里溜达了一圈,出来对程凌云说: “声声跟去医院了。” “哪家医院?” “市医院,你有车吗?我们快去。” 程凌云打了个电话叫司机把车开过来,钟沁钻进后座,把隔板升了起来。 “这下难办了。”钟沁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该说她倒霉还是不懂自保。上一次贝拉出事她已经被调查过,虽然最后被定性为意外事故,但是网上一直都有流言,但这还没出半个月,和贝拉的助理约着喝下午茶,贝拉的助理又出了事,我已经可以料想网上那些八卦微博会怎么写她了。” “这条街有监控,人证物证都这么多,萧声声不会被冤枉。至于那些报纸,上面乱七八糟的新闻多了,不必在意。” “难道那些报纸乱写你,你能不在意?” 程凌云说:“我没有时间看这种东西。” 钟沁想反驳:“你不看,但是她会—— 说到一半,钟沁突然住嘴了,此刻她才发现,萧声声比自己这活了几千年的还脱节。印象中她似乎从没见到家里那台电脑打开过,萧声声家的书柜倒是挺大。 程凌云是工作忙,那么萧声声呢? 钟沁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这段时间来,钟沁从没见过萧声声的朋友,她唯一一次听到萧声声提到朋友二字的时候,还是在那晚,萧声声不顾一切冲上去救贝拉的时候。 在医院看到萧声声的时候,她分外憔悴,连钟沁介绍程凌云的时,都没有表现出惊讶。 “她去了。” 前二十多年不说一帆风顺,却从没有经历过yīn阳两隔,如今短短一个月遭遇两场变故,萧声声似乎连最后一丝生气都被抽离了。 “我是不是做了件错事。”萧声声忍不住抽泣起来,“我不该牵扯她进来。” “声声,你不要钻牛角尖。” 程凌云走过去,拿出纸巾递给萧声声,“你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去。” 浣熊从程凌云包里钻出来,接过程凌云手里的纸巾,替萧声声擦去眼泪。 “没错,现在路过没了束缚,开始攻击贝拉身边的人,你千万别多想。” “不是,不是无差别攻击。”萧声声哽咽,“她是被人害死的。” “被人害死的?”钟沁摇头,“不可能,贝拉的地魂没了,不可能指使路过害人。” “救护车来之前,她对着空气说求你放过我,说了很多遍,有人要害她,没错的,肯定没错的!” 萧声声有些激动,程凌云和钟沁有点担心她,执意先送她回了家。 把萧声声安抚休息后,钟沁化为原身,走出来问程凌云:“你有什么想法,声声坚持是有预谋的。” 程凌云问钟沁:“我没看见那个东西,或许是另有其人操纵小鬼害人?” 钟沁说:“不可能,那个影子和拖走贝拉地魂的影子墙一模一样,绝对是同一个巫师的手法。” “我在想,会不会贝拉确实只养了一个路过。”程凌云提出一个假设,“养几个路过来加持效力耗费巨大,资金和jīng力不是贝拉能供奉得起的。但如果是几个人一个养一个路过互相加持,或者是帮贝拉做路过的人有私心,用贝拉的路过来加持自己养的小鬼,贝拉养的路过没了,她也可能会被吞噬。” 程凌云做了一个倾倒的手势:“因为原本平衡的力量没了。” 钟沁有点头疼:“如果是这样,那就难排查了,怎么办?你有办法招回小助理的魂问问吗?” 程凌云抱歉地说:“返形招魂术我们程家不太擅长,听我祖父说,这是司马家的大巫之间流传的秘术。” 钟沁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我觉得你可能擅长另外一件事。” 程凌云问:“什么事?” 钟沁说:“撒钱撒到某个网红心服口服说出一切。” 钟沁打开萧声声的包,翻出贝拉那条手链递给程凌云:“这是贝拉用来装路过毛发的手链,那个网红应该知道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入v哈,早上10点半,9000字放出。 明天就不更了。 周六周日晚八点更新(终于攒了点存稿的我……哭泣 12.22留言: 突然发现v文那天时间不能自己确定,得编辑审核后才行--应该中午就可以了吧。 周末更文时间也改下,周六早十点半,周日晚十一点半,谢谢大家支持。 ------------ 第25章 恶女(二十四) 程凌云的动作非同一般的快,第三天晚上,她便给钟沁发来一个地址——在钟沁的qiáng烈要求下,萧声声给钟沁买了部手机,网瘾神熊终于有了自己的手机,每天晚上和萧声声隔着卧室的墙聊微信。 她喜欢和萧声声聊天,就和很多年前在灵山上一样。那里的日子太寂寞,偌大一个沁庙,只有她和萧声声二人彼此相依。 萧声声的情绪依然很不平静。过去的几年,她过得太压抑了,上回哭过之后,她依旧面对着无尽的迷茫,她的眼前没有路,她的心里没有信念,唯有贝拉一件事,牵动着她的全部。 钟沁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要救贝拉,萧声声大概会失去对人生所有的期望和眷念。 当然,钟沁也不敢去问萧声声,救过贝拉之后,她有何打算。比起救别人,也许萧声声更需要自救,仅仅有自己是不够的,她需要更大的圈子。 所以当萧声声因为担心牵连其他人而拒绝让程凌云参与的时候,钟沁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chuī程凌云多么厉害,火正黎程家有多么辉煌的家史。这几千年来她从来没赞誉过别人,何况是如此赞誉。 钟沁还建了个小群,把程凌云加了进来。可惜程凌云除了正事外从不说话,萧声声也不太爱聊天,只剩钟沁一个人演独角戏,一个人她也不知道讲什么,便扯东扯西,偶尔还发两张自拍。 程凌云在群里问:“有人吗?” 等了大半晚上终于等来了人,钟沁从沙发上爬起来:“有。” “今天我拍到张图。“ 网瘾神熊以为程凌云也要发自拍。 “发啊!” 结果图一发出来,钟沁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这图不是自拍,更不是他拍,是程凌云拍的一个胎儿的gān尸,gān尸外镀着金,用一块红布包裹着。‘ “我挑了一张看起来不那么吓人的。” “……” 这还不吓人? 钟沁跳下沙发,叼着手机跑到萧声声卧室前,还好萧声声卧室的门没有关上,她用了点力气便推开,然后长驱直入跳上萧声声的chuáng。 “怎么了?” 萧声声正拿着手机,钟沁知道,自己晚了。 她把手机扔在chuáng头,钻进萧声声被子里,窝在她身边。 “我想今晚得陪你睡了。” “……” 经过上次古宅一事,萧声声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接受能力qiáng了很多,除了刚打开图稍有些不适外,她并没有其他反应,还想问一下程凌云到底是什么情况。 钟沁倒好,一言不和就钻进被子里来,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只“帅哥熊”,记不记得男女授受不亲。 钟沁开始趴在chuáng上看手机,毛茸茸一团拱得被子高高的,空调的冷气老是漏进来,萧声声盖了好几次被子。 她又翻了个身想躺着看,结果爪子不如人的手灵活,脸被手机砸了好几次,折腾了好一会儿,萧声声看不下去了,把她的手机从爪子里抽出来放到一边,将她抱到怀里,两胳膊环住她,这样两人都可以看到手机上的消息。 钟沁躺在萧声声怀里,唔,背后软软的,感觉还不错。 萧声声的胸口被压的有点透不过气,扯着钟沁的毛耳朵让她换个姿势。 “人肉垫子坐的很舒服吧?” “马马虎虎。” 还马马虎虎?若不是有正事要办,萧声声简直想把钟沁踹下chuáng去。偏偏这只色熊还特别正经,催促着萧声声问问程凌云是什么情况。 “我今天去了趟贝拉的公寓,在她公寓的储藏室,找到了这个东西,和我猜的一样,她只养了这一个路过。” 钟沁让萧声声帮自己打字。 “贝拉其他的其他住处有没有查?” 程凌云说:“她在本地除了这一处房产外,其他的都是商铺,我派人去查过,并无异样。至于她老家,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路过需要每天供奉,异地安置的可能性很小。” 钟沁问:“那a那里查出来什么没有?” 程凌云说:“她给了我一个地址,说是这里有很多来路不明的yīn牌,有些门道的人要请yīn牌会找到这里,这条手链很有可能是这里流出的。” 钟沁拍了拍爪子:“太好了!” 萧声声松了口气:“多亏了程总,要不还要和a纠缠一阵子。” 钟沁说:“没错,还不用给钱。” “……” 萧声声决定自己和程凌云聊:“程总,地址是在哪里?是贝拉弄到这条手链的地方吗?” 程凌云问:“你是声声?” 萧声声把钟沁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对,刚刚是钟沁,现在是我,让她现在chuáng上蹦跶会儿。” 程凌云说:“声声,那个地方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我建议你还是别去,让钟沁过来。” 钟沁凑过来,爪子戳了语音,娇憨的声音随即响起:“行,她不去,那个地方在哪儿?” “在书市。” 钟沁好奇:“书市?那个地方会卖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古玩街吗?” 程凌云说:“的确是书市,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声声他们去拍真人秀的第二天,贝拉有来过这里,大概呆了一个小时后,又赶回c市。” 钟沁问:“那家店叫什么名字?” 程凌云说:“七月七日。” 这确实是个古怪的名字,萧声声看到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贝拉离开的前一天,节目组抽号,贝拉抽到两个五,然后脸色就变了,她还说了一句,该来的总会来。当时只是觉得奇怪,现在看来,那时候就有问题了。”萧声声问,“五和七会有什么联系吗?” “五和七?”程凌云说,“五可以做大凶之数,也可以做五行,七倒是一直被术士青睐,若说联系,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钟沁低头戳了会儿自己的手机,抬起头来,娇憨的声音变得严肃:“五月五,yīn阳争,死生分,阳衰yīn盛,五月五出生的孩子最为不吉,我刚查了下,贝拉在去年五月,一整个月都没有新闻,前两个月还传出了怀孕的新闻。” “那个路过是五月五日引产的。”程凌云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能用这个日子出生的孩子做成路过,这个黑巫师不容小觑,就是不知道和这个书店有没有关系。” 钟沁对萧声声说:“不行,你还是得跟着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那个书店虽然危险,但是别忘了还有其他路过,你还是待在我身边安全,我担心如果杀害小助理是有预谋的,下一个下手的会是你。” 萧声声突然有点心慌。 程凌云说:“或者你可以来我的住处,这里也是安全了。” “不了。”萧声声摇头,“我跟着钟沁,有她在,我比较有安全感。” 她忘不了古宅那晚钟沁的那句“闭眼”。虽然钟沁平常是只拽上天的,恨不得让她痛扁一顿的浣熊,可是一想到这两个字,她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钟沁会保护她的,没有缘由,也无关她们前世的渊源,她就是觉得想起这个人,回忆起她的声音,她便什么都不害怕了。 那晚一人一熊睡头一次在了一起。钟沁好不容易等到了睡大chuáng的机会,脑袋沾到了枕头便呼呼大睡,萧声声却睡不太着。现在是夏天了,空调开着二十四度,也耐不住身边这个毛茸茸的发热体。萧声声推开了钟沁好几次,钟沁都能蹭着蹭着又蹭回她身边,有时候是爪子,有时候是尾巴,她的胳膊就成了浣熊老爷搭脚的架子,偶尔还有滑溜溜的鼻头蹭上来——大概钟沁半夜里把自己当成了纸巾。 要是她变回原形就好了。 漫漫长夜,萧声声在心里叹道。 失眠了半晚,第二天萧声声果然起晚了。手机铃声响起来时,一人一熊还沉浸在梦乡。最后还是钟沁勉qiáng撑着眼皮扒拉出手机接通电话。 “起chuáng了吗?” “没起。”钟沁打了个哈欠,“还得睡会儿,好困。” “那你们再睡一刻钟,我半小时后在楼下接你们。” 半……半小时?? 商界jīng英的时间观念果然是和神不同的,程凌云一分钟能掰成两分钟使,钟沁一睡能睡几百年。 可现在不行了,危机潜伏在暗处,钟沁就是想睡也不敢再睡,她去推萧声声:“声声,起chuáng了!” 萧声声迷迷糊糊“唔”了一声,翻了个身把钟沁抱进怀里。 “喂——起chuáng了——” 钟沁被勒得慌,四爪挣扎着要钻出来,萧声声却把她搂得越来越紧。 钟沁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她推不醒萧声声,又挣扎不开,只有扭着身子,学着容嬷嬷用爪子揪了萧声声一下。 这一下揪下去,却好像碰到不得了的地方。 萧声声“啊”的一声从梦里惊醒,把胸前的钟沁像扔保龄球一般的推开,钟沁稀里糊涂被推下了chuáng,等她从地毯上爬起来时,看到坐起来一脸胀红捂着胸口的萧声声。 “你怎么回事!” 浣熊顶着一张无辜脸,表示我只是叫醒你。 萧声声拉开睡衣,低头向里面看了下,越看越觉得羞愤难忍:“你怎么能摸那种地方!而且下手这么重!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男人!” “……”钟沁抓了抓头,突然意识到自称是帅哥熊,又和萧声声睡了一晚的自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有默默从卧室离开了。 “程凌云半小时后在楼下等我们。”浣熊的声音依旧是萌萌的,听不出来一点心虚的迹象,“你快点起来。” 一早上就在兵荒马乱中度过了。 程凌云非常守时,萧声声刚梳洗完换好衣服,程凌云便发来信息,说自己已经到楼下了。 钟沁还蹲坐在餐桌上,等着萧声声帮自己泡牛奶。 “没时间了,不能让程总等着,我们路上买早餐。”萧声声不由分说,抓起钟沁塞进大包里。 钟沁刚想爬出来,迎头又扔进来一个杯子,只有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是路上给你洗早餐用的。” 钟沁把杯子扔一边,在包里闹腾:“手机,还有我的手机。” “没空找,少玩一会儿不会掉毛。”萧声声呼噜了一把浣熊的头毛,“等会儿安静一点,别忘了你还是黑户。” 钟沁抱着自己的小杯子,安静了下来。 到了楼下,萧声声一眼就看到了程凌云停在路边的路虎,这个小区住了不少明星,萧声声怕狗仔拍到,低头拧着包快速走到路边,打开副驾的车门。 “没等太久吧?” “还好。” 程凌云戴上墨镜,按下电子手刹:“吃了吗?” “没有。” 程凌云一手打着方向盘,另一手敲了敲中控台,示意萧声声打开副驾前的储物箱:“里面有牛奶和饼gān。” “谢谢。” 等车出了小区,萧声声终于把钟沁放了出来,钟沁长长地吐了口气。 “闷死我了。” 萧声声塞了块饼gān在她嘴里:“出门在外别说话。” 钟沁把饼gān吐了出来,钻回萧声声包里。 “把杯子和牛奶给我。”浣熊说,“我在你包里吃。” “……” 浣熊被连人带包扔到了后座。 “慢慢吃,没人会看你。” 程凌云从后视镜里瞄了钟沁一眼。钟沁愤怒地撕开一袋饼gān:“萧声声你小肚jī肠,不就是揪了你一下吗?” 一说起早上,萧声声就是一肚子火:“帅哥!你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男的?”程凌云问,“谁是男的?” “反正不是你。” 程凌云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为了避免被戳穿,钟沁开始闹萧声声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要牛奶!” 萧声声给她递了盒牛奶。 “要倒在杯子里。” 萧声声帮她把牛奶倒在杯子里递给她。 程凌云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么惯着她,比我对我女朋友还贴心。” 女朋友??? 小浣熊受到惊吓,爪子没拿稳,牛奶全洒在座位上。 萧声声也惊呆了,片刻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从储物箱包纸巾扔到后座:“快擦一下。” “不好意思程总,洗车费我会出的。” “没关系,等会儿回来让我助理开去洗车店。”程凌云仿佛刚刚没说过这话似的,抑或是她根本不在乎,就和说出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萧声声有点羡慕。活了这么多年,喜欢女孩子她早就意识到了,也有过懵懂的初恋,然而事情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初恋的结束是她事业的高峰,忙碌的工作让她无心其他,而随着事业的一落千丈,她开始过浑浑噩噩的日子,根本没想过要去恋爱。 她羡慕程凌云能洒脱的说出来这句话,人走到一个高度,再也不用顾及其他人的眼光,也有足够的能力,去过想要的生活。 车里安静了下来,浣熊也不闹腾了,萧声声和程凌云本身话就不多,离书市还有些距离,程凌云便打开车载p3,挑了首舒缓的曲子,让萧声声吃完先小憩一会儿 萧声声确实犯困,吃完后把垃圾收拾好,便放下遮阳板闭上眼。钟沁咔嚓咔嚓啃完饼gān后,看到萧声声已经合上眼,爬到程凌云的座椅上,敲了敲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 “程家丫头,问你件事。” “说。” “到底是异性相吸后心有灵犀比较容易,还是同性之间的友情,更容易和对方心意相通?” “这说不准。” “我有点想不通。”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过朋友,更没意识除了男人,原来女人也可以迷死姑娘的浣熊迷茫了,“我给萧声声说我是男的,也从来没在她面前给她看过我的人形。我以为她空窗这么久,一个男人会比较好接受一点,更不会被吓晕,现在看来,装成男人的成效是零,而且她还老是呛我是男人,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 “比如哪样?”程凌云有点好奇,你们一人一熊能做出什么来? “也没怎么样,就是睡一张chuáng上了。” “……” 程凌云说:“随缘吧。过去你和声声一起度过那么多年是因为缘分,现在相遇,又是一段缘分,至于缘分要如何定义,你现在纠结没有必要,等这段缘分成熟了,你自然也就懂了。” 钟沁听得迷迷糊糊,又觉得说的在理,爪子拍拍程凌云的肩,以示鼓励:“看来我没夸错人,程家的家主不是白当的,经验丰富。” 程凌云笑了一声,没说话。 车拐了个弯,驶下一个滑坡,现在是考试季,书市大路两边的店铺都摆了摊位出来,各家教辅在广告上打着硬仗,左边一面旌旗打着金状元,右边的遮阳棚直接做成了进士第。 钟沁看得头晕:“这群人搞什么,玩复古?” 萧声声被大喇叭里播的广告吵醒了:“到了?” “到了。” 程凌云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了,和萧声声两人下了车,钟沁依然待在萧声声的包里,悄悄探出小半个脑袋来,观察周围的动静。 萧声声看着被教辅广告淹没的书市,叹道:“想起来当时捉迷藏玩开灵,佟秋明问贝拉的小鬼,高中生必做的题是几年高考几年模拟,现在看来,也难怪他会答对了。” 程凌云环顾四周,说道:“去年出生的小鬼都能回答这个问题,要是贝拉脑子清醒点点不走歪路邪道,这小鬼长大后大概能考个状元了。” 钟沁小声说:“你看吧,程凌云也说她自作自受。” 萧声声把钟沁的脑袋按下去,示意她别说话。 刚好有个年轻的女孩子路过,看起来像是这里书店的店员,程凌云叫住她:“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一下七月七日书店在哪里?” 女孩子停下来,抬头一看,是个看起来高冷说话却温柔又有礼貌的美人,脸都有点红了:“在那里。” 女孩子指了指这条路的尽头:“那里有三颗大槐树,槐树后面就是。” “谢谢。” 等女孩走了,程凌云叮嘱萧声声道:“这书店肯定有古怪,槐树聚yīn,还放三棵在门口,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勾当,你千万注意,不要让钟沁离开你,就算是有什么声音诱惑你,或者叫你的名字,你也不要答应。” 萧声声手心捏了把汗:“我知道。” 看到萧声声有些紧张,程凌云安慰道:“你也不必太紧张,钟沁会保护你的。” 钟沁在包里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程凌云的看法。 “我先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等。” 为了小心起见,程凌云先打头阵去摸摸情况。书市的大路在大槐树的尽头戛然而止,三棵槐树应该有些年头了,树冠如云一般展开,此时正值花期,白色的花串点缀在绿叶中,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程凌云一眼看过去,竟然没发现那家书店。 等她再走进一些,这才发现槐树后面有个小门,门上挂着一个古朴的招牌——七月七日。 有点意思。 程凌云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推开门,只听吱呀一声,门打开来,外面看起来这会是个bī仄的屋子,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dòng天。 没错,这是一个书店,程凌云跨过门槛,在玄关处停了下来。 然而这个书店和外面的书店比起来,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私人书室。玄关后,有一道短短的走廊,走廊后才是书店的大厅,一眼看过去,程凌云只看到一个长长的茶台和茶台后的窗,清晨的阳光撒了进来,有种静谧悠远的味道。 她的右手边还有一个微型鱼池,几朵碗莲漂浮在水面上,从屋外引来的活水自一个竹子搭成的串筒流入其中,水滴声清脆悠扬,这个书店甚至不用音乐,就让人在踏入的那一刻,暂时扫了去尘世间所有的烦恼。 程凌云情不自禁向前走去,她心里突然有点好奇,这个书店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没有奇怪的装饰,没有封闭的空间,也没有诡异的店员和老板。大厅的中央是一个正方形的茶台,上面摆着各色茶器,另有几个软椅随意放在四周。除开有窗户的那面,其余三面墙边立着几个黑胡桃原木大书柜,一排排书整齐的码着,书柜边甚至还放置着一个木梯,方便客人取书。 现在是清晨,书店里还没有客人,也没有见到老板或者店员。程凌云走到茶台边,看到上面搁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微huáng,拿起来就有种历史的厚重感——如果非要说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大概就属这里的书都是旧书。 这是一本竖排版的《抱朴子》,看的出来旧书的主人十分爱惜书本,二十多年的老书了,页角齐齐整整,翻开的那一页夹着一枚叶脉书签,凑近一闻,书页还带着云香草的味道。程凌云很久没闻到这个味道了,防虫晒书是个细致活儿,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哪位?”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矜贵的女声,仅凭声音和语气,程凌云判断这是个出身良好的姑娘,她转过身,当看到眼前的人时,身形突然一顿。 她想起小时候,祖父种了满院的昙花,恰逢一日尽数盛开,她躺在chuáng上,昙花的花香悄悄越过窗棂,闯入她房间,让她留下足以铭记一辈子的回忆。 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程凌云在心里赞道,她放下书,说:“打扰一下,我想找这里的店主。” “我就是店主。”来人在茶台边坐下,“有什么事吗?” “明荣小姐?” 她抬起来,蹙眉看着程凌云:“你怎么知道?” 程凌云也在茶台边坐了下来:“我刚刚翻到书的扉页,上面有你的印章。” “是吗。” 明荣语气平淡,把书拿过来抽出书签后合上,她的手就搭在那本抱朴子上,白皙如玉,指腹圆润。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这开头和程凌云想的不一样,发展和她料想的更不一样。明荣的身上没有一点邪术或者黑巫师的气息,若不是她的信息有误,就是这个雍容华贵的美人藏得太好。 看到程凌云不说话,明荣笑道:“暂时不想说便放松一下,我去泡壶茶,我们慢慢聊。” 窗边有个矮柜,里面放着各色茶罐,明荣站起来,手指尖一一点过那些茶罐。 “您喜欢喝什么茶?雀舌六安瓜片?还是银针?” “都行。” “那就六安瓜片吧,我最近刚好收了一罐谷雨前的提片,汤色特别好。” 明荣布上茶器,铺上茶席,朱泥茶壶搁在小火炉上,发出咕噜咕噜的烧水声。程凌云问:“老板最近在看抱朴子?” “闲来无事翻一翻。” “抱朴子是本好书,我祖父也很喜欢,家里收藏了好几个版本。” “我这里也有很多版本,如果你祖父有需要,可以过来看看。” “所以,这里专门出售旧书?” “要不然呢?”明荣笑道,“我又不是喝露水的仙女,开着这个店,当然得赚钱的。” 程凌云说:“我以为这是你的爱好,看这里的装饰,感觉你应该不是一个缺钱的人。” 明荣说:“我确实不缺钱,不过开书店是我的爱好,赚钱也是我的爱好。请人喝茶也是我的爱好。” 水开了,明荣把水冲入壶中,等倒了水,拿出茶匙来,拨弄茶叶。 “所以您是过来调查我的书店经营状况的?看起来不太像。” “我是经人介绍,过来请东西的。” 明荣匀好茶,一排茶杯摆在程凌云面前,她先自取了一杯:“请随意,不要客气。” 明荣就像没听到程凌云的话一般,自顾品着茶,程凌云取了一杯茶,又问了一遍。 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不喜欢làng费时间。 “我是过来请东西的。”程凌云从口袋里翻出a给她的名片,“我想我应该没找错地方。” 明荣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我的书都在这里,你有需要可以自己翻看。” 程凌云步步紧bī:“我也是做生意的,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介绍人不会骗我,只是老板你貌似不太诚心。” “诚心?”明荣站起来,“书都在这里,你还说我不够诚心,那我们这生意没法做了。” 她穿着一袭长裙,站起来时,裙子被软椅的扶手撩了起来,露出修长的小腿。 程凌云漫不经心看了一眼。 “我会再来的。” 明荣说:“请自便。” 明荣拿过桌上的抱朴子,微微颔首,还不等程凌云回应,便转身离开大厅。 程凌云莫名有点来火,端起茶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此刻,程凌云在室内品茶,萧声声和钟沁却在门外喝可乐。 可乐依然萧声声给钟沁买的,萧声声担心会有变故,一定要守在门前,钟沁却嚷着口渴要喝东西,还一定要可乐,萧声声耐不住她,只有给她买了一瓶扔进包里。浣熊得寸进尺,拿着可乐钻出来,要萧声声给她打开。 萧声声觉得自己就是养了个主子。 一瓶可乐分了两半,给钟沁倒了半杯,剩下的萧声声自己喝。等可乐见了底,程凌云还没出来,萧声声便有些担心了。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浣熊在包里打了个可乐味的嗝:“没事,我没察觉到任何巫术的气息,说不定她们在搞什么jiāo易。” “什么jiāo易?” “用钱换消息?用钱让黑巫师屈服?”浣熊又打了个嗝,“感觉钱这东西挺好使的,要我出面,我是没那么快搞定a的。”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萧声声背起包站起来,浣熊猝不及防,差点在包里摔倒。 “萧声声,你慢点啊。” 萧声声刚走到书店门口,门突然被推开,程凌云一脸愠色走了出来。 “程总,没事吧?” “没事。” 钟沁从包里钻出脑袋:“怎么样,打听出什么了吗?” 程凌云摇摇头:“这里就是普通的旧书店,没有看到和南洋邪术有关的任何东西。我也尝试着和老板聊天,老板嘴很紧,什么都不说,把我打发走了。” 钟沁说:“什么东西都没有?你确定a的消息没错?” 程凌云摇头:“没这么凑巧的事a给我这个地址,贝拉在抽到双五球后也特意请假来这个地方。这个老板肯定有问题,得想办法再来一次。” 萧声声说:“要不我和钟沁再进去问问?” 程凌云阻止她:“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回去,等会儿我派几个手下过来盯紧她,她如果有问题,肯定会露出破绽的。” 钟沁说:“也只有这样了,其实刚刚她打发你的时候你也可以装作发火试试她,如果她懂巫术,肯定会露馅,你刚好可以抓个正着。” 程凌云想起明荣明艳又娇弱的模样:“这恐怕不大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 程凌云说:“万一她真不懂这些,伤到她就不好了。” 钟沁小声对萧声声说:“老板八成是个美女,看程凌云这怜香惜玉的样子。” 程凌云余光扫了她一眼:“我都听到了。” 钟沁说:“哦,那你也怜香惜玉一下萧声声啊,大热天蹲外面喝可乐。” 程凌云低头看了下腕表:“时间还早,我请你们喝早茶。” 这回答太让钟沁满意了,钟沁迫不及待催促着程凌云快走,两人一熊很快消失在槐树深处。 一墙之隔的七月七日书店内,明荣拉上窗帘,走回大厅。 大厅还是刚刚程凌云离开时的样子,红泥小火炉还烧着碳,茶水却都凉了。 明荣走到刚刚程凌云坐过的软椅边,捡起一根头发。 “程家还是这么嚣张,连姓氏也不改。”明荣拿起桌上的叶脉书签,用头发扎上去,绑出身体和脑袋的形状。 她嘴唇轻启,对着那叶脉chuī了口气。 “看看程凌云最近在做什么。” 那叶脉的脉络竟然迅速纠缠变形,隐隐间竟然搭出一个人的骨架来。 明荣把叶脉书签扔进小火炉里,火苗蹭得一下bào涨起来,火光中,她美艳的面孔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 第26章 恶女(二十五) 程凌云没有想到,明荣是有备而来。 在她的意识里,明荣只是一个和南洋邪术有关的嫌疑对象,而且出乎她意料的,难以接近。 这也许是程家家主的通病,或者说是她和钟沁这类太过qiáng大鲜少有对手的人的通病,因为钟沁也没想过,她的身份需要保密。 相比之下,萧声声就心细多了。 吃完了早茶,程凌云告诉萧声声a向她承诺过会把钟沁的宠物证寄给萧声声,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也会一并寄出。 “真得太感谢你了!”萧声声万分感激,她知道钟沁也不是一定要拉着程凌云请客,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多jiāo点朋友,多和朋友出来聚聚。这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非工作的聚餐,虽然席间话不多,却难得轻松。 “我还有件事要拜托程总。”萧声声向后看了眼钟沁,钟沁还在啃jī爪,压根没有一点为自己脱离黑户而开心的意思。 “钟沁身份比较特殊,我希望你能替她保密。”萧声声知道这时候开口有点破坏气氛,但是这事着急得很,她以前同样也拜托过佟家兄弟。 “我听她说过,她有一个对手,好几次偷袭她,一直没成功,现在恐怕潜伏在哪个位置,我担心那个人害钟沁的心不死,所以希望程总能替她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关于她的事。” “嗯,我知道了。”程家也起源于灵山,先祖供奉沁庙,钟沁的事,在程家的家史上有寥寥几笔的记载,这两天钟沁向她打听过缓解天人五衰的办法,可惜她也无能为力。 钟沁看起来对这事的关心程度还不及萧声声,萧声声本身心事重,程凌云只有安慰她:“你别想太多,她的时间和人是不同的,天人五衰的过程可能持续万年,我会想办法帮她的。” “嗯,谢谢。” 钟沁见两人在一边咬耳朵,蹑手蹑脚走过来,在萧声声身边蹲下。 她在偷听。 萧声声当然发现了她的举动,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听听都不行了。”浣熊用爪子揉着头,推了推萧声声,“把你手机借我玩一玩。” “我建议你少玩手机。”萧声声说,“这几天我就没见你放下过你的手机,你真的不担心你会近视眼吗?到时候万一要配眼镜怎么办?” “我又不是人。”浣熊推着萧声声,“给我看看呗。” 萧声声打定主意不给。 浣熊推着推着整只熊就靠到萧声声身上,蹭痒痒一样的来回磨蹭;“给我给我~” 程凌云忍住笑:“给她吧,说不定她还有正事要办。” 程凌云开了口,萧声声只好把手机拿出来给她,浣熊飞快的抱着手机跑到一边,打开浏览器和微博。 她的确有正事要做。 萧声声有微博有微信还会做直播,不过这都是必要的工作,其他时候,她是不会主动打开这些app。 古宅发生了意外事故后,她就向公司请了假,说要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萧声声远离了网络,根本不知道网上为这件古怪的事闹得有多天翻地覆,幸好萧声声基本不上网,否则钟沁不敢想象,她在遭遇了这两件可怕的事后,又会遇到何种打击。 钟沁替她留意着这些新闻,今天打开手机,发酵了几天的小助理事件果然爆发,萧声声再一次成为众多八卦的焦点。 上次和程凌云说起这件事后,钟沁便格外留意起萧声声的网络动态来,看到她的微博没有打开的迹象,她偷偷松了口气。 网络舆论和那些无处不在的影子一样可怕。她也不觉得萧声声和她表现出的一样对这些流言蜚语,对那些评论表现得云淡风轻。她听过好几次萧声声偷偷的哭,她没有自己想象的坚qiáng。 钟沁觉得萧声声还是和她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剧读读书比较好。 虚拟的威胁加上现实的危机,钟沁一步也不敢离开萧声声。这是种无声的保护,她也掩饰得足够好,萧声声只是发现这只浣熊对手机的占有欲特别qiáng,大晚上的左爪一个右爪一个,两个手机开着斗地主,时而左手右手一起坑别人,时而左手和右手互坑。 “……” 一人一熊坐在chuáng上,萧声声看书,偶尔看钟沁玩两盘。 “玩到十点半睡觉。” “行,这盘玩完就睡觉。” 钟沁又开了一盘,看着屏幕上方一串金币,准备这次玩个大的,刚抢了个位置点了开始,一个手机的屏幕突然黑了,电话响了起来。 钟沁愣住了。 钟沁的手机也有电话卡,不过只记了佟家兄弟、萧声声、程凌云四人的,和小弟程凌云等人的联系,也多是用微信,这么晚来了电话,萧声声以为是工作,放下书,毫不犹豫拿起自己的电话。 钟沁正在发愣,所以没能阻止萧声声,等她反应过来去抢的时候,萧声声的脸已经变的惨白惨白。 黑色的屏幕上,赫然是小助理的名字。铃声越来越急促,在这深夜里,重重敲打着萧声声的心。 钟沁扑了上去,把手机抢了过来:“别怕,我来接,可能是她亲戚收着,不小心按到了。” “喂,哪位?” 那边没有回答。 “说话啊!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人是鬼!“ 那边依旧没有声音。 钟沁说:“你再不出声我放驱魔咒了!” “咯吱咯吱咯吱――”听筒里指甲划动手机屏幕的声音,这声音很小,萧声声没听见,钟沁却听得分明。 这不是人的指甲发出的声音。 萧声声害怕,钟沁可不惧,她只觉得心烦,对着手机骂了一句:“我去你大爷”然后打开自己的手机,把音乐调到最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龚琳娜的声音穿透手机,直到另一端。 世界安静了。 钟沁满意地挂上电话。 萧声声如梦初醒,钻进被子里,牙齿都在打抖:“是谁?” 钟沁抱着自己的手机钻进被子里,一看自己被踢出了游戏桌,气得大骂:“不知道它是谁,不过我知道它肯定没脑子,下次见面一口吞了它。” 骂完又知道萧声声害怕,毛茸茸的身子贴近萧声声,尾巴在她身上轻拍着,柔声哄道:“声声你别怕,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妖魔鬼怪不知道有多少,听话的跪着叫爸爸,不听话的我打得它叫爸爸。” 萧声声把她抱近了点,闭上眼。 大概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萧声声的身体没那么抖了,钟沁试着抱住她,可惜手太短,只有搭住她的肩膀。 “要不下回见到它让它也叫你一声爸爸再吞了它?” 萧声声被钟沁逗笑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叫爸爸好难听。” “有什么难听的。”浣熊的爪子扒那枚碎片巴拉出来盂兰盆的碎片,“带着这碎片,你就是他们爸爸。所以你应该生气的是,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耽误了你的睡眠,已经十点半了。“ 萧声声说:“我有点睡不着。” “我……我很怕,但是我又想知道到底是谁。” “小助理的家人误拨的可能性很大,她出了这件事,家人第二天就过来了,过来后遗物肯定会被收走。”钟沁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她愿意选择一个善良的谎言。 “真的是她的家人?” “真的,否则早就被我吓跑了。我是谁?吞鬼的钟沁啊。” 浣熊爬起来,把壁灯调暗,关上手机,又钻进被窝里:“睡吧。” “嗯。” 钟沁毛茸茸的身体让萧声声感到心安,原本以为这将是一个不眠夜,没想到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没有噩梦,没有鬼怪,只有怀里的浣熊在她的感知中变成了一个女人将她搂在怀里,和一个贴在额前的,轻轻的吻。 ------------ 第27章 恶女(二十六) 有钟沁在身边,萧声声是安心的,但她依然对每一个来电都敏感得要命,所幸请假后,找她的人并不多,这才让她紧张的情绪稍稍舒缓一下。 萧声声在今天收到了a寄来的几个快递箱子,除了浣熊的宠物证外,还有一些零食药物和玩具,甚至还有一个大笼子。钟沁看到笼子很不高兴,让萧声声把它扔了。 “别扔啊,说不定我哪天会养一只狗呢。” “不准养狗。” 钟沁跳到萧声声肩上:“猫也不行,掉毛,烦死了。” 萧声声说:“你也掉毛,我都没觉得你烦。” 钟沁说:“反正你不能养,狗啊猫啊都不行,鱼还不错,特别是锦鲤,聚财。” 萧声声继续翻箱子:“还是算了吧,钱省着点花,够我花一辈子了。” 钟沁说:“你还得养我,我也要花钱。” 萧声声翻出钟沁的证件袋打开,有宠物级浣熊证明,有免疫证,还有当初托运的手续和检疫证明。浣熊需要注she狂犬病疫苗,而国内养浣熊的少,每年的检查和免疫手续有些繁琐。 “真的得花钱了。”萧声声翻开免疫证,“你的证件要到期了,得再带你再去检查身体。” 钟沁觉得别扭。 十万块是节省了,接下来萧声声还得为她花钱。除开手机的六千块和划破的外出包,每天吃的喝的玩都是萧声声出钱,连瓶可乐都要萧声声掏钱给她买。 萧声声带她出门去宠物医院做检查,钟沁蹲在包里憋气。 一路上她都没说话,萧声声逗她:“你要不要喝可乐?” 钟沁闷闷地说:“不要。” 萧声声说:“那你吃不吃冻gān?a给你买了好多猫罐头和冻gān,我带了一包在包里。” 钟沁说:“我好烦她。” 萧声声说:“行吧,等会儿带你去吃别的,你想吃鱼还是吃披萨?” 钟沁偷偷钻出来:“不去,回家做饭。” 她本想和萧声声商量,要不要自己去网上发点小任务挣生活费,帮忙看下风水,鉴个古董,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懂点生钱的门道。 哪知道刚露出两只眼睛,却看到路上有个黑色的影子跟在不远处。 钟沁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爪子抓住萧声声的胳膊。 “怎么了?”萧声声也感受到了钟沁的紧张,问她什么事。 “声声,去人多的地方,还有,把手机给我。” “发生什么事了?” “影子来了。” 萧声声的身体立马变得僵硬,钟沁说:“别紧张,人多的地方,它没辙的。” 萧声声连忙向附近的商场走去。商场一楼正在做活动,一楼挤满了人,萧声声带着墨镜和口罩,挤在一群看表演的人中。 钟沁躲在包里,给程凌云发了信息。 “程家丫头,它来了。” 程凌云和钟沁两人私下约定,两人分开行动,程凌云负责观察七月七日书店老板的动静,钟沁负责保护萧声声。既然贝拉确实只养了一个路过,那么在这座城市里,必然还有其他人偷偷养着其他路过。养小鬼是不能上台面的东西,更何况其中有别的勾当,小助理作为知情人被杀,萧声声作为第二个知情人,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下手的对象。 “知道了,我马上来。七月七日书店我一直派人盯着,目前暂无动静。” “你那里有离母之草吗?” “有。” “带一支过来。” 钟沁发了自己的地址,又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顿时觉得有些懊恼。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除了吞凤一事大伤元气外,从未受过伤害。可是萧声声不是,人太脆弱,无论身体和心理,在外力、鬼怪、天灾前,不堪一击。 “是我疏忽了。昨晚有个电话打过来,显示的是小助理的名字。” “昨晚?你接了吗?是谁的电话?” “可能是那个‘影子’的主人。我听到那边有很奇怪的声音,绝对不可能出自人。” “看来今天是有备而来,你照顾好声声,我马上就来。” 钟沁发完信息,在拥挤的人群中勉qiáng钻出脑袋来,萧声声捂着自己的包,就像周围的顾客一样看表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细细一看,才能察觉到她在发抖。 “别怕,声声,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钟沁低声对萧声声说:“等会儿你剪一缕头发给我,然后把帽子和包给我,等程凌云来了之后,你跟着她,她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那你呢……” 没有钟沁在身边,萧声声没有安全感:“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解决这几个小鬼。” “你一个人去?”萧声声不放心,“不行,还是叫上程总吧,你再把我带上,我不给你添麻烦。” “那几个小鬼算得了什么,灭他们分分钟的事,我只是想看看今天能不能钓出来背后的人。” “要不我把这个给你?”萧声声还是不放心,掏出装着盂兰盆碎片的布袋,“你带着比较安全。” “我只关心你安不安全。”浣熊的语气无比坚定,“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程凌云来的还算快,萧声声被人群挤了满身的汗,程凌云到了,才把她解救出来。 “影子还在?” “暂时不在,不过不知道去哪里了。” 程凌云把钟沁带到卫生间,钟沁先从包里钻出来:“头发,帽子,包。” 萧声声用指甲刀剪去一缕头发jiāo给钟沁:“你要做什么?” 钟沁接过头发,爬到萧声声的肩上,摘下她的帽子:“试试引蛇出dòng。” 萧声声还打算再问,钟沁丢下一句“照顾好她”,叼着帽子和头发,身上挂着萧声声的包跑了。 “没关系吗?”萧声声担心地看着钟沁的背影。 “放心,那些小鬼对她来说都是小喽啰。”程凌云从包里拿出一株枯草给她,“现在你按我说的做。” 萧声声接过那株枯草:“这是做什么的?” “这是青龙方位采摘的草,你跟着我说的做,那个影子看不见你。” “这么神奇?” 萧声声依照程凌云所说,将离母之草折断,用禹步之法经明堂方位进入太yīn方位,念咒三声后,持草闭气站定。 “可以了吗?” 萧声声第一次接触这古怪的隐身法,紧张得额头上全是汗。 “可以了,走,我们出去。” 程凌云让萧声声拿着那半截草,走出卫生间,走到栏杆边,萧声声突然看到二楼有个高个女人,戴着她的帽子背着她的包,正向楼梯方向下去,那个女人的身后,竟然跟着一个模模糊糊的矮小影子。 “是她!” 萧声声惊呼,被程凌云捂住嘴:“计划已经成功了,那个影子看不见你,把拿着你头发的钟沁当做是你。” 程凌云小声说:“我们只要等待结果就行。” 钟沁口袋里藏着萧声声的头发,悠闲地下了楼梯。她知道那个影子已经跟上了她,不过暂时没有出手。 上次杀害小助理挑在了人多的地方,引起了轰动,这回大概要选个偏僻一点的地方。钟沁心里了然,出了商场门后向居民区走去。现在天气正热,居民区很少有出来闲逛的人,是下手的好地方。 走到一个丁字路口,钟沁看到一个死胡同,心下一动,向里面走去。 路过并不能离开太远,平常这类害人的事,便役使这些“影子”。这些“影子”并没有智商,也没有判断能力,完全听从于路过和路过供奉者的命令,凭头发指甲这类东西识人。 钟沁手心捏着萧声声的头发走进胡同,这胡同到处堆着杂物,尽头处一个破铁网,破铁网边堆着破烂的木柜和纸箱,钟沁慢慢走着,等待着意外的来临。 那个影子在慢慢靠近了。 钟沁捏紧手里的头发。 突然,她身边一个一人高的木柜倒了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木柜下闪过,萧声声的包和帽子掉在了地上,木柜将它们压了个严严实实。 而在一旁,一只浣熊屏住呼吸,躲在杂物堆中观察外面的动静。 她打算偷偷的跟着影子回去。 那个影子在木柜边守了片刻,听到木柜下面没声响,开始拉扯萧声声的包。 钟沁眉头皱了起来,它为什么要拉萧声声的包? 影子没搬动大木柜,便转身离开了了。钟沁原打算跟上,想到萧声声的包,决定还是守株待兔。 二十分钟后,果不其然,一个中年男人走入她的视线。 果然,鱼儿上钩了。 ------------ 第28章 恶女(二十七) 来人钟沁在电视上看过,是贝拉经纪公司的一个经理,姓钱。 钟沁并不准备打草惊蛇,她静静等候着那个男人的反应。 那个男人不敢离得太近,钟沁听到他说了句“怎么没有血味”。 接着,是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来,听起来像是幼儿的呓语,男人对它说:“去找找看,看看贝拉那条手链在不在她这里,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她也是得死的。” 男人说完回了一边的车上。 现在还是白天,胡同里的杂物堆叠在一边,阳光投she下来,把路一分为二,一半是yīn凉处,一半阳光正烈。钟沁趴在杂物中间,突然感受到藏身的纸箱,晃动了一下。 有“人”在上面。 钟沁半眯着眼,老神在在等着那个人继续去翻萧声声的包。 箱子又晃了一下。钟沁觉得烦,抬头向上瞄了一眼。 箱子再次晃了一下。这一次,钟沁才意识到,她被那个“人”发现了。 路过的孩童顽劣性一览无余,箱子晃动的越来越频繁,钟沁被它晃得想吐,刚想跳出箱子吞掉这没长眼睛的鬼,却见眼前的纸箱盖子突然被掀开,一只枯槁的小手,扒住了箱子的上边缘! “咯吱咯吱――”箱子剧烈的晃动了起来,那个小鬼大概在往下慢慢爬,随着每一次晃动,腐烂的味道越来越弄,钟沁用爪子捂住鼻子。 这路过真是做鬼都不利索。 她心里想着要不要学着鬼片里的主角尖叫一声。让这小鬼见识一下到底是鬼吓她还是她吓鬼。 可一想到尖叫必然要张嘴,她等会儿还要和萧声声吃饭,不想被这玩意儿到了胃口,便放弃了。 人已经查到,钟沁不准备再等,她站起身来,刚走到箱子前,却见一个枯瘪的脑袋突然出现在箱子前和她面面相对,那脑袋只有拳头大小,头上稀疏几根毛发,五官像被车碾过一般糊成一团。 钟沁淡定地和它打了个招呼:“萨瓦迪卡。” 那小鬼看到钟沁,伸出的爪子猛地顿住,接着像受到惊吓的鸟一般,跳下了杂物堆。 “咯咯咯咯咯――” 它屁滚尿流的向中年男人的车跑去,钟沁也不着急,对着地上一chuī,无数尘土飞扬起来,扑向那个小鬼,将它团团围住! 灰土包裹的小鬼变得越来越小,最后被灰土裹住簌簌抖落,化成灰烬,飘散在空中,只剩一团模糊的光亮。钟沁事不宜迟,奔过去一口吞下这小鬼。 “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的车里,钱姓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哪里来的,这是哪里来的――救命――救我――” 钟沁转头看去,只见那片水泥地倏地变成了一片暗红色的沼泽,腐臭的液体逆行而上,攀附着车体,钻进车里。男人的尖叫声越来越惨,最后带着垂死的挣扎和呐喊:“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他大概在挣扎中踩到了油门和离合,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车突然发动起来,直直撞向路边的围墙! 围墙轰然倒塌,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惊动了不远处楼栋里的居民。 不好,得走。 钟沁连忙跑回倒下的木柜边,拽出萧声声的包和帽子,趁还没来人之前,溜了出去。 “b市今日发生一起jiāo通事故,一位司机疑似醉酒,驾驶一辆牌号为xxxxx的卡迪拉克撞上某小区围墙,司机当场死亡。据悉,司机身份是某传媒公司经理,目前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第二个了。” 钟沁关上网页,对程凌云和萧声声说:“没错,和贝拉一样,养了路过被我吞了后遭到其他路过的反噬。” 程凌云说:“这样就好查了,公司的经理有,公司的签约艺人也有,那么范围就圈在了这个公司之内。” 钟沁让萧声声帮她点开网页:“没错,演艺圈里请路过,无非为了名气和利益,看看最近有没有爆红的艺人,去探探他们的情况就行,要是请了小鬼,肯定会和贝拉一样,有痕迹可循。” 萧声声对娱乐圈熟悉一点,列了贝拉公司的几个明星出来,恰好有一个叫洪小晚的艺人也是参加过萧声声当初那个选秀节目的,沉浸了好一段时间后,凭一部网络剧红了,后来更是一路直上青天,狠狠压住了贝拉。她的□□特别多,其中有一个引起了钟沁的注意力――她从不接晚上的通告,如果有通过挪到晚上宁可被骂放鸽子也不参加,这事还被人传过是她被人包养,每天要去赴约。 “晚上是供奉小鬼的好时间,这么看来,贝拉那条手链确实有价值,可以通过携带路过的毛发随身带着,难怪钱经理也想要。” “我有她的电话。”萧声声有点尴尬,“就是不知道约她出来她还会不会理我,她现在工作应该很多。。” 钟沁说:“不管怎样还是试试,如果不能迅速解决这几个路过,不仅救不了贝拉,剩下养路过的人都得没命。” 程凌云说:“对,而且我还怀疑一件事。” 钟沁问:“什么事?” 程凌云说:“你还记得我说的吗,这几个路过是不同人养的,互相加持,其中一个路过没了,失去了平衡,没了路过的主人便遭到反噬。现在有个问题来了,被反噬的贝拉和钱经理的地魂,是被其他养路过的人收着了吗?被反噬的地魂,怨气比一般路过更甚,被巫师用黑法制成yīn牌,效力非同一般。” 钟沁说:“不可能,如果事先知道这种加持会被反噬,供奉者地魂被拘,所有人都不会答应,除非――” 钟沁没说话,心里却都是一沉,除非另外几个养路过的人偷偷藏了私心,或者告知他们这个互相加持的法子的黑巫师,有私心。 程凌云说:“我们还是得兵分两路,现在看来,七月七日书店的老板嫌疑最大,明天我再去会会她,声声,你尽快和洪小晚见面,尽快想办法从她那里突破,找到剩下的路过,其他人我来解决。” 萧声声当下便打算给洪小晚发了信息,约她出来见面。可惜萧声声没有什么朋友,绞尽脑汁想办法找理由约她出来。 她愁眉苦脸了一晚上,钟沁在网上溜达了一圈,爬到萧声声肩膀上一看,编辑的信息里还只有你好两个字。 网瘾神熊活的岁数长,又有网络加成,鬼主意特别多。 “想不出来是吧?” “嗯。“ “知道为什么吗?” “你说。” 萧声声是真心想请教的,浣熊的尾巴和教鞭一样拍在她肩膀上,语气依然十分欠揍。 “因为你不去jiāo朋友啊!” 钟沁痛心疾首:“jiāo朋友jiāo朋友jiāo朋友!萧声声!宅在家里有意思吗?宅就算了,还不上网不玩游戏,真不知道你日子怎么过的。” “我有朋友。” 萧声声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只是我最近两年也不怎么和他们联系了。” 钟沁跳到桌上,爪子勾起萧声声的下巴:“看我。” 萧声声拍去她的爪子:“不看。” 钟沁说:“好吧,不看就不看。那你听我说话吗?” 萧声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下手机,拿过手边一瓶喷雾:“你说。” 钟沁说:“虽然他们那些人里面是有些势利眼,但是说真的,你觉得自己没问题吗?你先把自己缩进壳里,不主动去和别人打jiāo道,难道等人家巴巴的贴上来?或者你觉得你这样一个在家过退休生活很自在?不是我说你,广场舞大妈都还有几个老姐妹,老gān部也都会组织活动,你这算什么?” “这些和给洪小晚发消息有什么关系?”萧声声站了起来,把手机“啪”的一声搁在桌上,“不是要给她发信息吗?” “可你不知道怎么发。”浣熊摊手,“我帮你分析原因。” “你懂你来发。”萧声声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戳破后觉得难堪,把手机塞给钟沁,“我去睡觉了。” 萧声声真的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钟沁。 “萧声声,你就是个胆小鬼,不是怕鬼的那种胆小鬼!” 她叼着手机跟着萧声声,在萧声声准备关门的时候挤了进去。 “是是是,我就是个胆小鬼。” 钟沁已经挤进来,萧声声也不准备赶她出去,她自顾自爬上chuáng,掀开被子钻进去。 浣熊跟了上来。坐在chuáng边敲了几个字,然后把手机递给钟沁。 “发。“ “发什么东西?“ 钟沁一看,这信息竟然不是发给洪小晚,而是程凌云,而且只有晚安两个字。 “发这给程总做什么?” 浣熊把爪子伸进被窝里:“帮你jiāo朋友,你不发我就掐你咪咪。” ------------ 第29章 恶女(二十八) 萧声声傻了一秒,接着她一脚把钟沁踹到了chuáng下。 “你gān什么!!!” 钟沁猝不及防,抱着手机被踹到了chuáng下。还好chuáng下垫着厚地毯,人还好,手机也还好。 可钟沁躺地上就不起来了。 “萧声声,你怎么能这么对你人生的导师。”浣熊愤愤然。 萧声声见钟沁许久没起来,挪到chuáng边低下头一看,浣熊在地毯上躺了个大字形,一双豆豆眼到处乱瞄就是不看萧声声。 “生气了?” “爸爸对你很失望。”浣熊坐了起来:“勇敢的第一步,还是我来替你迈出。” 她按下发送键,萧声声根本来不及阻止,提示音便告诉她,发送成功了。 “……” 萧声声把手机抢了回来:“你是不是傻!” “我看你才傻。” 钟沁转身扒着chuáng头柜,翻出自己的手机:“ 程家丫头是经过我认证的,绝对不会嫌贫爱富人也不错的值得jiāo往的朋友,你竟然连信息都不给人家发一个。” “不是这个问题!”萧声声要被这蠢熊气死了,“程总是有女朋友的,平常我基本不联系她,现在大晚上的给人家说晚安,要是被她女朋友看到了,人家会怎么想?” “再给她女朋友也发个晚安呗,一箭双雕。” “……”这熊以前大概惹过很多无意识的风流债。 “你懂不懂我说的什么意思。” “不懂。”浣熊抱着手机爬上chuáng,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打开斗地主,“记得给洪小晚发啊。” 萧声声真给洪小晚发了句晚安。 等了很久,洪小晚果然没理她,倒是程凌云给她发了一句“晚安,声声”。 是不是还得礼貌的回一句?工作上的jiāo际萧声声应付还算自如,这种私下的jiāo际她却完全不知所措。 钟沁玩完了几盘游戏,看到萧声声还在发呆,后腿蹬了她一下:“你发了吗?” “你行你来。” 萧声声觉得气闷,把钟沁手里的手机抽出来,换上自己的手机。 钟沁打开信息一看,说:“你怎么能这么发?她会理你才怪。” “那你说要怎么办。” 钟沁打开萧声声的微信,把当初a发给萧声声的信息复制了,发给洪小晚:“可能五分钟内,她就会给回音了。” 萧声声当她开玩笑,低头看屏幕没理她。过了一分钟,她听到当的一声,信息竟然来了。 “来了?谁的信息?”萧声声不敢相信,一个几年没联系的人,会在自己发了条信息后就马上回复吗? “第二条鱼。” 钟沁把萧声声的手机拿给她看,萧声声一瞧,钟沁发的竟然是“小晚,你需要佛牌吗?正牌yīn牌都有,需要可以跟我联系,我是萧声声”。 洪小晚回了句:“神经病。” “……” “感觉有点不对劲。”上古神熊分析,“没错,是不对劲。你们两过去算点头jiāo,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会问你是不是被盗号了,她竟然骂你神经病。” 萧声声哭笑不得:“我还得约她出来的,你这让我怎么开口?” 钟沁说:“没事,你继续发,她肯定会理你。” “发什么?” “a给你发什么你就给她发什么。” “……”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脸皮太薄了。”钟沁接过手机,复制了一堆佛牌古曼童介绍给洪小晚,广告做的比a还顺溜。 洪小晚许久没有回应。 “我要被你气死了。”萧声声气得想揪浣熊的耳朵,“有你这么拆台的吗?” 钟沁振振有词:“你怎么这么没耐性!再等等不行吗?这次不回,道个歉睡觉,明天也就不必约她出来了,她还是也养路过,肯定会有反应。” 钟沁在有些事上就是个老顽固,萧声声说不过她,只有陪着她等。 可怜一人一熊qiáng撑着眼皮等到快十二点,信息终于来了。 “你什么意思?捉弄我很有趣?” 钟沁推醒萧声声:“来了来了。” 萧声声揉了揉眼睛:“她说什么了?” 钟沁戳着手机:“还在继续骂你呢。” “你准备怎么回?” 钟沁说:“回了55,过气的网络语言,不知道她能理解成什么。” 萧声声说:“两个五?那不是贝拉引产的日子?” 钟沁说:“是啊,不能老发小广告,而且我们得睡了,得速战速决。” 钟沁刚一说完,萧声声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屏幕变黑的那一刹那,钟沁看到萧声声本能地做了个拉被子躲避的动作。 “别害怕,是洪小晚。”钟沁冲萧声声摇摇手机,“上钩了。” “我接?” “你接吧,我在旁边听着,你别害怕。” 因为前几天的来电,萧声声心有余悸,钟沁把手机地给她,贴着她坐下:“接吧,别怕,有我在。” 萧声声硬着头皮接起电话。 “声声?”洪小晚的声音很细很小,萧声声有些听不太清。 “是,我是声声。” 萧声声说完后,洪小晚很久没有出声,但是萧声声听到了她长长的呼吸声,就像她看过恐怖片后躲在被子里那样,只有憋不住了,才敢长长的吐一口气。 她在躲避着什么。 萧声声和钟沁互看一眼,钟沁的爪子凌空划了两个字出来。 萧声声会意,说:“贝拉――” “别提她――”电话里突然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你是不是有毛病?大晚上提一个死人?” “她没死。”萧声声的语气无比坚定,“我会救她。” 不知道是萧声声的哪一句话突然戳中了洪小晚,她突然放肆的大笑起来,边笑边哭,让萧声声耳膜一阵阵发疼。 “你都知道――你是在试探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在试探我――请了路过的忍都死了,我也不得好死,我不得好死,呜呜呜呜呜呜――” 凄厉的哭声在大晚上尤为吓人,萧声声身子一抖,被钟沁的毛尾巴裹住了。 “怎么办?”萧声声有点着急,“我觉得她神志有点不太清醒。“ “问问她在哪里,让程家丫头去看看。” 萧声声连忙问:“小晚,你在哪里?你需要冷静。” 洪小晚依然呜呜呜的哭,哭得声音都在发抖,萧声声把耳朵贴近了一点,隐隐约约听到唱经的声音。“ 萧声声又仔细听了一会儿,肯定道说:“我猜她大概在庙里,就是不知道在哪座庙。” 钟沁说:“你给她说,有人能救她,让她报坐标。” 萧声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可靠一些:“小晚,我能帮你,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是为了救贝拉才找你的,我可以帮你。” 那边的哭声稍微小了一点,萧声声又轻声问了几遍,洪小晚才说:“你真的能救我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声声说:“我不能救你,但是我认识的人能救你,只要你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能过来找你吗声声,我一个人在外面,我好害怕,求求你,我把所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洪小晚哭得很凄惨,萧声声又担心她神志不清出事,便报了个地址给她:“你来吧。” 钟沁听见有点不高兴:“你让她来gān什么,带着路过来吗?虽然我吃那东西,但是不代表我乐意见到。” 萧声声说:“她都住庙里去了,肯定不会把路过带身上,让她过来吧。” “那她睡隔壁,我要和你睡。” 萧声声捏住浣熊的脸:“还睡觉?今晚你还睡得着?我和她约好了在楼下那个24小时kfc见面,那里人气旺,万一有事,还能叫到帮手。” 钟沁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要把她叫来和你一起睡觉。”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是男的?”萧声声问,“我给你买了窝,你就从来没进去睡过,天天睡我的chuáng。” “那是猫窝,给猫睡的,我才不睡。”浣熊往chuáng上一趟,赖着不走了,“反正今晚我一定要和你睡,睡kfc也要和你一起睡。” “行吧,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收拾换衣服了。” 洪小晚告诉萧声声,她坐公jiāo过来,大概半小时以后就到,萧声声带着钟沁下了楼去了楼下的kfc,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点了夜宵,静静等着洪小晚出现。 半个小时后,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短发女孩推门而入,她紧张的捏着单肩包的袋子,找了一圈人后发现了萧声声,走了过来。 “小晚。”萧声声给她打了个招呼。 这声好多年没听过的小晚,洪小晚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 “声声,我后悔了,我,我真的后悔了――” ------------ 第30章 恶女(二十九) 洪小晚情绪有些失控,她拽着萧声声的衣服失声痛哭,引来了不远处几位客人的回望。萧声声把洪小晚扶到座位上,把面前的牛奶推给她:“小晚你别着急,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是贝拉和钱总都死了……”洪小晚泣不成声,下一个肯定就是我……” 外出包里,钟沁抱着沾过可乐的薯条咔嚓咔嚓啃,她没察觉到洪小晚身边有yīn料的气息,洪小晚果然没把路过带着。 “你先别慌,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我有认识的人可以救你。” “谁可以救我?” 萧声声从包里拿出贝拉的手链:“我。” “你?”洪小晚有些不相信,“你怎么救?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路过不是一般的小鬼,是鬼王,而且有五个!” 五个?萧声声算了下,钟沁吞了两个,那还剩三个。 “我见过贝拉那一个,也见过钱总的那一个,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养这些会杀人的厉鬼,难道你们不知道南洋邪术碰不得吗?” 洪小晚啜了口牛奶,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最开始我们并没有请路过。是董事长为我们种了生基。” “种生基?这是什么东西?”萧声声以前隐约听说过这个东西,但是具体是做什么的,她还不太了解。 “就是……活人的坟。” 萧声声听得毛骨悚然:“这个种生基和你们后来请路过有什么关系?” 洪小晚说:“种生基和请路过一样,都是为了求财求运。当时我连五十qiáng都没进,也没有其他的正经经纪公司伸出橄榄枝,正心灰意冷的时候,钱总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有没有意向加入他们公司。” 说到这里,洪小晚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当时太不甘心了,为什么差不多的水平,你能拿冠军,而我连五十qiáng都进不去。” 萧声声有点尴尬,洪小晚根本没看见,她继续说道:“然后我就进了这家公司,公司很捧我,砸了很多钱让我上各种节目,然后有一天,董事长突然要我的生辰八字和头发,说要给我们几个公司重点培养的种生基。” “开始我也不明白什么是种生基,去网上查了一下,觉得是很吓人的东西reads;。我当然不愿意,然后董事长就劝我说,那位术士道行很高,钱总也会种,我还是害怕,就拒绝了,后来我看到贝拉去找董事长了。” “贝拉……她是想种生基吗?” “那时她不顾公司的合同恋爱并且怀孕了,公司准备冷藏她,什么资源都不给她,她那时过得很惨,到处求人,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听到这回事,就去主动找董事长,我也不知道她答应了什么条件,慢慢的,公司会帮她发通稿了,而我的工作渐渐少起来。” 洪小晚说到这里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声声,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孽,我真的不甘心……” “后来你答应了你们董事长?” “我答应了,我好后悔。” 洪小晚捂住眼,泪水从手缝里流出来:“可是种了又怎么样?我们几个人依旧没名气,公司依然没赚到钱。” 洪小晚告诉萧声声,经纪公司在签下她之前才搬到这栋大楼,这栋大楼是做烂尾楼,转手好几次,商店都倒闭了。后来被公司低价买下来作为办公楼,因为请了师傅来看,说这里是yīn宅。 “签下我们这些低价的秀星,买下这栋烂尾楼,都是有目的的——他们早就请了术士,要给我们种生基!” “然后呢?不是没用吗?” “生基并没有让公司有起色,董事长又去请人问了,说是因为种生基的位置还不够yīn,于是他去了趟泰国,请了阿赞师傅做了四座路过,压在了生基之上。” “四座?你不是说有五座的吗?” “因为当时并没有贝拉那一座,贝拉后来用的是……自己的孩子,因为公司并没有准备替她请,她也没有钱去请。” “我和另外两人迅速火了起来,公司赚的盆满钵,也开始给贝拉一些通告,我以为是因为公司开始扩大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公司给贝拉也种了生基。贝拉真狠,真的,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同意那样的条件。好像因为做路过的途中出了些事故,她也没和我一样把路过放在生基上,而是带回了家,还去高价求了条手链,把路过的毛发随身带着。” 萧声声心里五味杂陈,钟沁说过太多次贝拉自作自受,这次从当事人嘴里听到这些事,她还是有些震撼。 人到穷途,各自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她选择了消沉,贝拉选择了绝路,都是自作自受,贝拉自作自受,她又何尝不是。 萧声声有些黯然,钟沁感受到了,扯了扯她的衣服,萧声声才回过神来,问洪小晚那个生基在哪里。 “就在公司里,但是除了钱总和董事长,没人知道到底在地下室哪个位置,地下室整个都凉飕飕的,大家都有意识回避那个地方。” “除了钱经理和贝拉的那两个路过,其余的都在那里?” 洪小晚苦笑:“除了他们两个,谁还有这个胆子随身带着。” “我知道了。”萧声声敲了敲外出箱,钟沁在箱子里也敲了敲,表示她听到了。 “今天你先去我家休息,明天会有人来接你,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外出箱里冒出浣熊的爪子,钟沁又想拽萧声声的衣服,被萧声声一把抓住了。 “你睡客房吧。” 洪小晚被钱经理的事情吓得够呛,萧声声这些话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说到要送她去安全的地方,连声道着谢reads;。她也没注意到这话不是给她说的,而是安抚萧声声身边那个箱子里的大人物——直到萧声声站起来时,洪小晚才发现她带了只浣熊。 “这是我的宠物。”萧声声向洪小晚介绍道,“她不咬人,也很乖。” 钟沁不满地挠了挠箱子。 洪小晚应了一声:“嗯。” 她根本没心思顾及这只毛茸茸的宠物,萧声声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已经无路可走,萧声声是她唯一的希望。 因为这个原因,洪小晚一晚上总是粘着萧声声,到了萧声声家后,更是寸步不离。孤独的浣熊被丢回卧室里,萧声声去找空调被,收拾客房,忙活到了天亮了,才回了房间爬上chuáng。 钟沁躲在被子里玩手机,听到动静探出头来。 手机光映出一张毛茸茸的脸,把迷迷糊糊的萧声声吓了一跳。 “哦,是你。” 萧声声凑近才看清是钟沁,抱着她钻进被窝里。 钟沁不喜欢被萧声声抱着睡觉,后腿蹬了蹬她:“我是男的。” “知道,找时间带你去做绝育。”萧声声的声音已经模糊到听不清了,“切掉你的蛋/蛋。” 钟沁下意识夹住尾巴,隐藏住她并不存在的蛋/蛋。她原本以为萧声声会顺手摸一把,紧张的差点掉毛,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听到萧声声平稳的呼吸声,才知道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钟沁心下一松,把尾巴放开,刚准备合眼,听到chuáng头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一看,是程凌云的信息,程凌云告诉她,自己有点事要去七月七日书局一趟,要晚点过来。 萧声声在睡前联系了程凌云,把从洪小晚那里得到的信息告知了她,并麻烦程凌云替洪小晚安排一个安全的住处。第二天程凌云赶早就出了门,临出门的时候,程凌云的父亲正下楼来,看到她急匆匆的样子,问:“这么着急,是去哪儿?” 程家生意做得大,藏得也很深,到了程凌云这一辈成年后,家里的长辈都反对后辈研习巫术。特别是程凌云的父亲程获,一直让程凌云好好在商场上修炼,不要顾及这些事。程凌云一身反骨,自然不肯,父女两之间一直有勃谿。后来程凌云见父亲这几年苍老得厉害,也不忍心正面驳斥他,把一些事私下了了,和程获的关系才略有缓和。 贝拉一事依然是瞒着程获的,又加上萧声声嘱咐,程凌云便找了个理由搪塞程获:“上午有个会,要先去公司一趟。” 程获捏着拳头咳了一声:“云儿,很久前我就给你说过,凡事不要急,要慢慢来,你这个性子得改一改。” “我知道的,爸。” 程凌云走过去想扶住程获:“您没事吧?” 程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自己下了楼:“你去吧,路上小心。” “嗯。” 程凌云又叮嘱了程获几句,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却被程获叫住。 “云儿,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司马家的人?” “嗯?”程凌云回头:“我没见过。” 程获皱起眉说:“你好像被司马家的人人下了茅符。” ------------ 第31章 恶女(三十) 白茅通神招神,司马家用之制成茅符,能有预测占卜作用,用在人的身上,能预知福祸,通晓近事,是司天的司马家最擅用的巫术之一。这不是厌胜祝咒之术,不害人性命,但是对于程凌云这类人,如果不能早点处理,会带来致命的打击。 “我想起来了。”程凌云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最近书市那边新开了家书店,那天去逛了逛,那时候就感觉书店的老板感觉有点猫腻。” “书市?你去书市做什么?又去陪你那个小女朋友?”程获对程凌云的感情生活相当不满,“年纪又小又爱闹,你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我们分手了,是陪其他朋友去买东西时无意间遇到的那个店主。” “又是哪个朋友?” 程凌云和程获关系不太好的的另一个原因在于程获总是过多插手程凌云的私生活,既然提到了前女友,程凌云更不想和程获多说什么,她劝程获再去睡个回笼觉,自己径自回了书房,取了离母之草烧成灰,装进一个小瓶子里,用朱丝拴在身上。茅符根基在于通灵,离母之草能让鬼神不见,是暂时克制的法子,要长久去掉符咒,还得去一趟七月七日书店。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给萧声声发了条信息,告诉自己会晚一点过去,她必须再去会会明荣了。 清晨的书市还是一片静谧,只有三三两两的店铺半开着铁卷门,几辆面包车停在路中央,工人们趁着太阳还不烈搬运着书本。程凌云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把车停在书市外的停车场,一个人沿着书市的小道向书市深处走去。这次她是有备而来,贝拉的手链也好,茅符也好,她必然要明荣给自己一个jiāo代。 昨夜起了风,槐树花纷纷扬扬散了一地,看起来没有一点人走动的痕迹,程凌云叫住路过的一位书店老板:“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这家书店一般什么时候开始营业?” “你这也来得太早了。”那位中年女老板指了指太阳,“你大概是头一回来吧?这介绍人也太坑你了,这家店的老板不到下午,根本不会开门。” “但我上回来就是早晨。” “因为那是单数日,单数日日出开日落闭,其余的日子,那就随性了。”女老板用手挡住嘴,小声说,“这家店的老板规矩多得很,不满十岁小孩不能进,单身男人不能进,身上有伤口的不能进,也不知道是开门做生意还是故意开家店摆阔气。” 女老板一聊起八卦就收不住,程凌云又不是爱说话的性格,道了声谢后,转身踩过一地的槐花,敲上七月七日书店的大门。 “请问有人吗?” 女老板还在不远处嚷嚷:“都给你说过了,不营业!” 程凌云当做没听见,又敲了两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后,露出明荣明艳的脸庞。 “哪位?” 明荣这般慵懒的美人自然不肯早起。她的头发披了下来,身上还穿着睡裙,用一条大披肩堪堪遮住了光luǒ的手臂,应门的话听起来有礼貌,语气却不太客气。 “是我。” “不好意思,还没营业。”明荣抬头一看是程凌云,毫不犹豫把门又关上了,被程凌云用手挡住了挤了进来。 明荣向后退了两步,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程凌云:“怎么?想qiáng闯民宅?” 程凌云说:“我说过我会再来。” 明荣唇角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好像记得上回你没有留下预约吧?” 程凌云说:“别和我废话,我身上的茅符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明荣问:“什么茅符?” 程凌云走进两步,将明荣bī到墙角:“难道你还需要我告诉你茅符是什么东西?” 她撩起明荣的长发:“或者你要我以牙还牙?” 明荣善厌胜之术,知道头发指甲这类东西,是绝对不能轻易落在有心人手里的东西。可程家向来司地,镇伏邪崇在行,厌胜之术则远远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明荣面对程凌云时分外的有底气,面对程凌云的bī迫,只微微扬起下巴,回以一个挑衅地笑容。 “大清早的来这里,你就是为了威胁我?” “威胁?”程凌云向下一瞥,明荣的披肩已经滑下了肩膀,皓如霜雪的胳膊上,赫然有一个红点,乍然看起来像是红痣,对于程凌云来说,却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你奉了天道。” 明荣眉头一皱,把披肩拉了上来:“我这是书店,不是你胡言乱语威胁人的地方!” 程凌云冷笑,她低下头,在手心里的长发上吻了一下:“既然奉了天道,能威胁你的地方,就多了。” “你神经病啊!” 近身接触让明荣极为不适,她用尽全身的力推开程凌云,程凌云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摁在了墙上。 “滚!” 明荣在程凌云的桎梏中拼命的挣扎着,连肩上的披肩滑落在地上都没有知觉,程凌云却纹丝不动,她一手摁住程凌云,另一手捏住明荣的下巴:“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去不去茅符?”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她怒视着程凌云,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看起来颇有气势,可是起伏不平的胸膛却bào露了她心里的恐惧――她感受到程凌云身上一种即将爆发的,bào烈的、qiáng有力的攻击性。 明荣奉了天道点了朱砂,按司马家的家规,一辈子只能独身,这种攻击,对她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她原本以为她要避开男人,没想到有一天,她在女人身上,也嗅到了这般qiáng烈的侵占的气息。 程凌云的手指冰凉,力气也很大,明荣的下巴被捏得生疼,她被迫仰起头仰起头,嘴唇微微张开,像gān涸的河chuáng里,一只即将被剥皮斩尾的鱼。 程凌云盯着她翕张的唇,有些出神。 “你到底滚不滚。” 可惜从明荣嘴里吐出的字句却不如她的人一般美好,程凌云低头向下,却又看她被真丝睡衣裹住的浑//圆的胸//部,颤//巍巍的,勾引着人去触碰。 程凌云突然放开明荣,移开了目光。 “去换衣服,我等你。” 明荣蹲下身想捡起披肩,程凌云担心她走光,想蹲下来帮她捡起来,没想到披肩被明荣抢了过来,劈头盖脸向程凌云脸上扔去:“滚出去,否则我报警了!” 程凌云头一偏,躲过了这一击,带着橙花香味的披肩擦着她的脸而过,被她凭空一拦接在手里,再次扔回明荣身上。 “你可以试试报警。”程凌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让来警察看看,你这里到底在做些什么勾当。” ------------ 第32章 恶女(三十一) 明荣愤然站起来,披肩掉在地上,被她重重踩过,向走廊深处走去。 程凌云替她捡起来,心里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活了二十多年,这是头一回遇到一个犯了事比受害人还嚣张的,嚣张起来,还这么——诱惑。 程凌云打开手里的披肩,格纹撞色披肩出自巴宝莉,角落上绣着r两个字母。这样明艳矜贵的美人,品味好,家世好,可惜做些事情却不上台面。程凌云只有感叹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她决定等二十分钟。明荣藏得深,若和贝拉的经纪公司勾结,这几天必然会露出狐狸尾巴。萧声声那边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这两天她必须和萧声声去一趟贝拉的经纪公司,找到那个生基的位置。 然而等了二十分钟,明荣迟迟没有出来。程凌云穿过走廊,走到书厅,书厅一厕还有一道小门,大概门后是明荣住的地方。程凌云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明荣也没有过来开门的意思。 程凌云早已预料到会这样,她把披肩整整齐齐折好放在书厅的桌上,从包里拿出张名片来。 小小的纸片在被程凌云夹在指尖,她在明荣的门前转了一圈,寻了个位置站定,左手伸到后颈处闭上双眼。待她再次睁眼之时,整个房间突然被一层朦胧的白光笼罩,一道凌厉的剑气自后背跃出,裹挟着右手指尖上的名片,将它死死钉在了门上。 此刻,明荣正在屋内化妆,她的右手边摆着一盆长得茂盛的白茅,白茅边立着一架木杆,杆上倾斜着放着一盏朱泥壶,不时有清水从壶嘴中滴下来,顺着白茅叶子,溅在一张红纸上。红纸被水浸湿,隐隐透出一个部首来。 这几日,明荣正是在此通过这茅符和筮法来观察程凌云的动静,可惜程凌云身有符箓护体,已经好几天时间了,才卜出一个部首,明荣正考虑要不要再下一道符,程凌云却突然找上门来,还发现她拜了天道。 不甘的怒火在明荣心里蒸腾,程凌云在门外敲门,她心里就越发焦躁。然而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所在,出去硬抗,只有被压制的份,便憋着火气,把壶嘴又向下按了一分。水珠一滴滴坠落下来,溅花了红纸,让字的部首又加了一画。 应该不是很难的字,明荣合上口红盖,准备拿起来看看。就在此刻,木架突然晃动一下,明荣连忙扶住朱泥壶,还没来得及稳住,那盆白茅却迅速变huáng枯死,长长的叶子垂落下来,让刚刚滴落的水珠尽数倾落在红纸上,好不容易卜出的部首被水打湿,顿时糊作一团。 明荣慌忙拿起那张红纸,用袖子擦去水渍,可惜除了弄脏的袖口,她依旧没能挽救这个辛苦卜到的字,待她环视周围,这才发现发现不仅是这盆白茅,这屋里所有的带有灵物都一一枯萎,连用来扶乩的沙土都洒了一地。她转头看向大门,一枚法印深深刻在木门上,程凌云竟然封死了她的房子! “该死的程凌云!” 明荣火冒三丈,大步走到门前拉开大门,只见门外的书厅空dàngdàng的,却没有没有一个人。 程凌云已经走了。 一张名片从门上掉落下来,明荣捡了起来,上面写着程凌云的电话和邮箱。 “还想我给你打电话?以为封了我的房子,我就拿你没辙?”明荣把那张名片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里,走到茶台边,看到叠的整整齐齐的披肩,又是一股无名火起。 她打开窗子,把那条昂贵的披肩扔了出去。 “我们走着瞧!” “程总,七月七日书店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吗?” 程凌云算半个公众人物,不便在洪小晚面前露面,便先行叫手下过来,把洪小晚接走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 “她什么都不说。” 程凌云还没吃早餐,萧声声一并把她的份也做了,蛋饼摆上餐桌,浣熊蹲在桌上,直楞楞的盯着程凌云,程凌云夹起一块饼,看到钟沁盯着自己,又放了回去。 “有什么事吗?” 钟沁的毛病就是这么多,萧声声把钟沁从桌上抱下去:“程总是客人,哪有让客人下桌子的道理,你这破毛病就不能改改吗?” “不行!你会当着她的面洗澡吗?” “你搞笑吧,洗蛋饼和洗澡能相提并论吗?” 萧声声拧着钟沁的颈皮把她仍在沙发上,又拿了一套儿童餐具出来:“程总你先吃,我去给她倒水。” 浣熊趴在沙发座上,生气道:“萧声声,你敢给我用儿童餐具试试!” 萧声声说:“行啊,给你用成人用的杯子碟子,用完你来擦地洗沙发套?” 浣熊不吭声了,从沙发座上滑了下来,开始看电视。 程凌云问:“要不要帮你们请位阿姨过来打扫?” 萧声声偷偷对程凌云说:“其实也不会弄得太乱,不过觉得可爱而已,她是不肯用猫碗,我才给她换的儿童餐具。” “……” 这两人的生活过得还真是充满乐趣,程凌云暗自好笑。 两人一熊吃过了饭,程凌云打开萧声声的电脑,从自己的u盘里调了份图纸出来。 “我弄到一份当时那栋烂尾楼的图纸,如果按照洪小晚所说,那个生基肯定安置在负层里。不过这栋烂尾楼有两层负层,目前看来都没有对外开放过,暂时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层。” “所以现在没有办法了吗?”这类公司为了防狗仔,门禁相当严,想混是绝对混不进去的。 “要直接去找生基,只有钟沁一个人去了。不过我听到个消息,说那位种生基础的术士,在他们请路过之后突然bào毙了,我想那里的东西并不好的对付。” 钟沁说:“怕什么,不就是小鬼吗?一个个吞了。” 程凌云说:“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懂生基,又认识泰国那边做路过的阿赞,还不知道这个董事长能有些什么别的能耐。” 程凌云又调出来一个人的资料:“所以我想,能不能从他这里入手。” 电脑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照片,他带着眼镜,体型微胖,看起来和一般商人差别无二。 萧声声有点失望:“我还以为看起来会比那个姓钱的经理更邪门一点,没想到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钟沁,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钟沁摇摇头:“他看起来jīng神很好,眼神也不颓废,感觉连养小鬼的样子都不像。” 程凌云说:“他根本不养小鬼,但他是这几个请路过的人中,最关键的一环。” 钟沁问:“以鬼养鬼?” 程凌云说:“没错,他在炼鬼。路过简单,花钱花jīng力就能弄到,但是被路过反噬的主人,却是比路过怨气更大的怨鬼。他们这一个阵看似互相加持,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养鬼阵,自己养的路过力量减弱一点,就会别的路过反噬自身。等他们一一被反噬最后替代了生基上的路过,这个生基就变成一个完美的鬼坟,到时候求什么没有?” 萧声声听得毛骨悚然:“他就是个普通人,用这么逆天方法养鬼,这么做不会折福报吗?” 程凌云说:“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路过的主人被反噬,憎恨的是其他路过的主人,他们的怨气只会越来越qiáng,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永远困在那个地下室里。” 萧声声有点担心:“那贝拉……” 程凌云说:“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能见到贝拉,她可能再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 第33章 恶女(三十二) “那她还会认识我吗?” “厉鬼是没有感情的,如果将来一切顺利送她进入轮回,她也不会有现在的记忆。” 厉鬼?萧声声知道贝拉再也不可能醒过来,然而听到这个词,却让她心里一阵揪心的疼。 钟沁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有些不忍心让程凌云继续下去,对程凌云吆喝道:“你要不要去洗个碗。” 程凌云也察觉到了萧声声的消沉,她知道自己不便在说下去,问萧声声:“你这里有什么喝的吗?我有点口渴。” 萧声声抬起头,勉qiáng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有茶,可乐果汁也有的。” 程凌云说:“我去给你们泡杯茶,你们先坐会儿,等会儿我们继续商量办法。” 程凌云起身去了厨房,钟沁跑到萧声声面前,对她说:“你别难过啊,程凌云那只是推断,这小丫头片子,见过的鬼还没我一个月吃的鬼多。” 萧声声勉qiáng笑道:“你不必安慰我,你不是说过吗,人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做代价,我……我能明白。”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理而言,这是因果循环,她是外人,毫无指摘的权利。于情而言,她念及当初和贝拉的情谊,想方设法救她,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似乎一切都该到此为止了,可她还是心里觉得难受,就好似过去的记忆缺了一块,永远不可能再弥补。 程凌云走过来,递了杯茶给她。 “人都是会变的,不要因为她们今天的改变,来否定她在你记忆的价值。” 程凌云和她碰了一杯:“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声声,我会帮你的。” 萧声声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你不方便出马,我又没机会接触那位董事长。” 程凌云说:“目前只有派人盯紧他的行踪,钱经理刚死,他如果要把钱经理的地魂安置到生基,肯定需要一些特别的人帮忙,和七月七日书店的老板一样,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们要等。” 程凌云这一等,整整等了一个礼拜。 期间钟沁担心萧声声着急,忍不住想自己去探探生基所在的大楼,被萧声声阻止了。她至今回想起那位姓王的董事长以鬼养鬼的恶毒法子就是一身冷汗,贝拉要救,她也不希望钟沁受到伤害。 一个星期后,萧声声终于等到了程凌云的电话,程凌云说,有个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的消息。 萧声声问:“什么消息?” “王金峰和明荣都露出马脚了,他们两个确实私下有勾结,不过……” 王金峰就是贝拉经纪公司的董事长,萧声声一听两人有勾结,连忙问:“那这件事也和明荣有关系了?” 程凌云顿了顿,说:“有,不过明荣是司马家奉了天道的后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什么?司马家后人?” 钟沁正在一边嗑瓜子,听到司马两个字,连忙爬起来:“确定是司马家的人吗?能占星卜气看股票的那个司马家?” “上次就准备告诉你们了,不过涉及一些私事,我不方便说。”程凌云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被下了茅符的事,以免萧声声担心,“她确实是司马家后人,还是奉了天道的,在司马家的地位应该相当高。” “奉天道?”萧声声一头雾水,问钟沁,“奉天道什么意思?” 钟沁说:“就和你当年差不多吧,你是各氏族挑选出来侍奉神的神女,神女是不能嫁人的,因为嫁人后的某些行为会导致通灵的力量减弱或者消失。同理南正重这种司天的巫祝世家,和各路神明打jiāo道,为了保持绝地通天的力量,也会有部分女性奉天道,终生不嫁。这类女性在司马家的地位很高,有的甚至坐上大巫师或者是家主的位置。” “你是说……守贞?”萧声声还是个姑娘家,钟沁说得婉转,她也有点脸红,“感觉……略奇葩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不管奇葩不奇葩,你只要知道,如果真是奉了天道的司马家后人,那么这个明荣就相当棘手了。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钟沁冲着对话嚷着:“程家丫头,还等什么,赶紧介绍个小鲜肉去勾引明荣啊!” 程凌云说:“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钟沁说:“我不是给你开玩笑,现代社会又不像过去,诱惑这么多,想奉天道不是那么好奉的。赶紧的,她感受到快乐,我们也解放了。” “……” 萧声声拧住钟沁的耳朵:“你平常上网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好的清心寡欲的神呢?” 钟沁的耳朵被捏着,嗷嗷叫:“放开放开,我又没说荤段子,这不都是正经事吗?” 萧声声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方法吗?快一点的?程总哪里去给你赵小鲜肉?” 钟沁转头对电话里的程凌云说:“那只有你上了。” “……” 钟沁说:“你们南北两家争了这么多年,刚好遇上你是家主。你又喜欢姑娘,你们两要是好上了,不仅你们家那些旧事解决了,我们也不用对付这么一个棘手的人,你说对不对?” 程凌云说:“还是说点别的吧。” 萧声声把钟沁推开,自己拿过手机,问程凌云:“别理她,程总,你这边有什么打算吗?” “我正跟着明荣的车,她马上要去见王金峰。他们两要见面的地方我也布置好了,如果能从他们谈话里得知贝拉的线索,你们两赶紧去救贝拉,这边我来对付,明荣马上到了,我不和你们多说了。” 手机突然切了,变成茶具碰撞的声音,程凌云直接把窃听器里的录音直接传送过来,萧声声和钟沁两人竖着耳朵听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就在另一边,明荣刚刚把车停在市郊一座茶楼的门前,车外已有几个人恭恭敬敬的候着,明荣一下车看到这么多人等着,说:“这么大的阵势?今天约我来打架的?” “不不不,我们是奉王董的命令过来迎接您的。最近您也知道,出了不少事情,一切以安全保密为先。” 明荣摘下墨镜,哼了一声。 有人上前去:“王董正在楼上等您,车我来帮您停。” 明荣把车钥匙扔在那人手里:“别走远了,等会儿我找不到你人。” “一定不会的,您放心。” 其余几人知道明荣不好伺候,也不敢多嘴,引她上了二楼最内侧的一间茶室。一个中年男人对着门坐着,桌上的炉子咕噜咕噜烧着水,几个穿着旗袍的茶艺师在旁边张罗着。 “哟,明小姐,欢迎欢迎。” 明荣喜静,若不是知道王金峰财大气粗舍得出钱,压根不想来赴约,楼下看到一群人也就罢了,屋里还有一群人,她就有点不高兴了。 “今天王董这么大费周章请我来,就是来请我喝茶?” 明荣走了进来,揭开茶叶罐子:“普洱?还是熟茶?” 王金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不好意思,我胃不大好,喝不了生茶。” 王金峰的手边还放着一个小密码箱,明荣知道那是什么,勉qiáng看在这个箱子的面子上坐了下来。王金峰这人老jian巨猾,付款从来不走银行,都是用现金。 王金峰挥挥手,让那几个茶艺师都出去,自己站起来,给明荣沏了杯茶:“好久没和您联络了,今天有空,特地邀您出来聊聊。不知您那里最近又收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明荣笑了笑:“那得看你需要什么东西了。” ------------ 第34章 恶女(三十三) “上次我们公司的人在您这请了两个不错的东西。”王金峰抬起手,在手腕处划了一圈,“可惜这两样东西都因为事故丢失了,明荣小姐应该看过新闻报道吧。我们公司最近也是多事之秋,哎。” 王金峰叹了口气,明荣看他假模假样的懒得搭理,低头品了口茶,觉得茶色也不合心意,便把杯子搁下:“王董要什么不妨直说。实话给你说吧,你们公司的人请的东西只此两件,是我在泰国旅游时收来玩儿的,至于其他的,我想你还是去泰国找那些黑衣阿赞请比较好。” 王金峰说:“您误会了,我这次想打听的东西和泰国的阿赞师傅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现在才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觉得四面佛啊,佛牌,神象这些泰国的南洋巫术都很厉害。最近我又读了几本书,发现这玩意我们以前老祖宗不都有吗?就拿古曼童来说,古人采魂的法子,难道不比古曼童厉害百倍?那些后宫妃子用的扎人偶的法子,不比降头早了好多年?” 说到采魂的时候,明荣挑了挑眉:“王董博闻qiáng识,说的一些东西连我都很少听过。” “您别谦虚了。”王金峰把那个密码箱推给明荣,“我把子兄弟给我推荐的您,肯定不会错,他现在都还在念叨,说要不是上次您占梦让他躲掉一次大灾,现在估计还在yīn间玩股票,所以您真的别谦虚,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提,我这里尽我所能满足您的要求。” 明荣瞟了一眼那个密码箱:“所以王董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到底要的是什么东西。我也有点糊涂了,你到底是也要我占梦,还是要在我这里买东西,还是采魂?如果是要采魂,对不起,那我恐怕帮不了忙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了,我得提醒您一句,遵纪守法是公民基本素质。” 采魂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养鬼方法,是将活人nüè杀之后,取其魂魄和五官指甲研磨成粉后晒gān做成人偶或者存放起来,用符咒来役使这些怨魂攻击或祈愿的法子。明荣擅长的厌胜之术也是役灵或者招灵,但这种残忍的役鬼法是司马家明令禁止使用的巫术,一旦发现,不但要驱逐出家门,还要自行承担一切后果。 明荣偶尔替富商名流们占梦卜筮,兼或买卖些稀奇玩意儿,却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上门花钱请她做这种事。 王金峰说:“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采魂又不是只有杀人一种法子,我这里就有现成的……” 明荣正把玩着茶杯,听到王金峰说那里有现成的,不由一惊,茶水泼了下来,溅了一桌。 “小心!” 还好茶水早已凉了,明荣连忙站起来,抽出纸巾擦了擦裙子。王金峰问:“您没事吧?” “没事。” 王金峰看到明荣那杯茶水从没动过,又看到明荣惊讶的样子,知道自己找对了人,忙说:“您请坐,您喜欢生茶是吧?我让人换一壶过来,稍等。” 声音到此位置便断了,只剩下嘈杂的脚步声和厨房里洗洗刷刷的声音。 萧声声和钟沁面面相觑,钟沁说:“怎么回事?没声音了?” 萧声声发了条信息给程凌云,程凌云说:“出了点意外,我的窃听器在茶盘下面,被他们换走了。” 萧声声问:“那怎么办?” 程凌云说:“我正在想办法。” 萧声声有点担心程凌云,说:“程总,万一不行你就回来吧,那里太危险了,王金峰这个人太恶毒,明荣也不是好惹的。” 程凌云说:“没事,他们发现不了我,你们稍微等一等。” 钟沁拉住萧声声:“程凌云地位在那里,能力也在那里,王金峰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招惹她,我们等等。” 萧声声只有继续等。大概五分钟后,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可是模糊得厉害,萧声声和钟沁两人的耳朵都快贴一起了,才勉qiáng听到一个有用的消息。 “那两个地魂的发须爪,我都留在生基里了,只要您点头,我就……” 声音又断了。 萧声声有点着急:“什么意思?什么叫那两个地魂的发须爪? 钟沁神色有些严肃:“就是贝拉和钱经理的头发或者指甲这类东西。养鬼不是凭空就能养的,地魂没有实体的寄托,留在人间也会渐渐消散,只有留下人身上一些有联系的灵物才能把地魂留下来,其中,指甲牙齿这类是最方便最有效的,头发次之。比如那些古曼童,会放入下葬时的泥土,路过本来就是gān尸。还有贝拉的手链,这可是个好东西,这个东西把路过带在身边不用带着那具gān尸,可以随时利用路过来做事。现在看来,贝拉和钱经理的灵物王经理都弄到了,地魂也弄到了,就等明荣出手了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了。” “如果明荣成功了,那怎么办?” 钟沁从沙发上跳下来:“如果明荣成功了,地魂和这些灵物契合,贝拉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永远游dàng在人间的怨鬼,一个是魂飞魄散。所以声声,我必须去生基一趟。” 萧声声说:“我陪你一起去!” 萧声声给程凌云打了通电话,告诉她钟沁和自己准备趁现在去一趟贝拉的公司,找到那个生基,程凌云也听到了刚刚王金峰的话,知道现在事态紧急,不得不去,便说:“那我们还是兵分两路,我拦着明荣,你们赶紧去找到生基,把贝拉和钱经理留下的东西毁掉。你们千万小心,特别是你声声,你不仅要小心安全,还要防止偷拍,不要硬闯。” 萧声声说:“我知道,我不会进去的,我在外面接应钟沁。” 程凌云说:“钟沁是不是给你了一个东西,上面有我的法印,能保护你,你一定要戴在身上。” 钟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喂,程凌云,你那个鬼法印封印了我的盂兰盆,还没给我去掉啊!” 程凌云的声音已经有点模糊:“先留着,还能防身。” 钟沁吼道:“还防身?你的法印厉害还是我的盂兰盆厉害?” 程凌云把电话挂了。 钟沁气得跳脚,萧声声抱着她去换衣服,摸摸她的头安抚道;“你先别气,程总和我们是一边的,不管是谁的东西,能保护我就行。” 钟沁气道:“你不明白,就是因为被这没眼色的程凌云你封了,这盆的能耐大大降低,现在别的小鬼看到你就是穷爸爸,要是没封,你就是能上福布斯的爸爸!” 萧声声揉她的脑袋:“行行行,福布斯爸爸,我们快去救贝拉好吗?” 钟沁被萧声声揉了一通,才勉qiáng平息怒火,钻进萧声声的包里,和她一起赶去贝拉的公司。另一边,和萧声声通完话,程凌云放下手机,又切换到窃听器的录音,可惜这次的窃听器因为更换的匆忙,噪音极大,根本听不清王金峰和明荣在说些什么。 程凌云只有等。 她的车停在离茶楼约二十米的地方,是进出这个茶楼唯一的通道,如果明荣或者王金峰一起出来,必然会经过这里。 半个小时后,一辆雷克萨斯轿跑车出现在程凌云的视线里。 程凌云连忙坐直身体。 这是明荣的车,早上她就是跟着这辆车过来的,现在明荣驾车离开,不知道她和王金峰是不是已经做成了jiāo易。 然而她向后方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其他车。 好机会。 既然王金峰没跟上来,程凌云就打算一个个击破了。上次是因为怜惜明荣太过娇贵,没狠得下心,如今明荣已经做到这个份上,她不觉得自己需要继续怜香惜玉。 明荣的车从前方一闪而过。程凌云发动汽车跟了上去。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近,但也绝对不远,以明荣的机敏程度,肯定会发现――程凌云就是要让她看见,这是警告,不是跟踪。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上国道,最近新国道开通,这条国道的车辆并不太多。在进入国道前,明荣就发现了有车跟踪自己,她故意避开了方便快捷的新国道,改从旧国道走,果然后面那辆车跟了上来。开始明荣还以为是王金峰的手下跟踪自己,等走到掉头处,特意调转车头,就在两车jiāo错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明荣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连忙加了油门,向国道入口驶去。程凌云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跟着掉过头加了速,在明荣快要驶离国道前,迅速超了车,然后在前方把车子一横,把明荣的车bī停了下来。 四级公路本身不宽,明荣只有急刹车停了下来,她狠狠拍了下方向盘,冲着下车向自己走来的程凌云骂道:“你有病啊!堵着我什么意思?” 程凌云走了过来,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拉开驾驶座的门,表情冷淡:“没什么意思,劫个人而已。” ------------ 第35章 恶女(三十四) 明荣怒视她。 程凌云朝车外偏偏头:“下车。难道还要我请你?” 明荣冷笑:“青天白日的,还玩土匪那套了?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凌云打开手机,明荣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所以王董饶了这么大个圈子,我也给弄糊涂了,到底是也要我占梦,还是要在我这里买东西,还是采魂……” “说好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呢?会占梦会采魂会下茅符偶尔还卖卖yīn器的司马明荣小姐?” “你竟然偷听我 !” 明荣恼羞成怒,要把驾驶座的门合上,程凌云眼疾手快收回手,背抵着车门,脚踩住车身,一把拽住明荣的手腕:“看来还是要我请你出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放松一分。 程凌云的手指分外有力,明荣的命门被紧紧捏住,心脏连同着动脉都在紊乱地跳动着。程凌云没有bī她出来,可她知道,她今天必须得出来了。 明荣松开车把手。 程凌云见明荣松手,也缓缓松开明荣的手腕。然而她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明荣,她紧紧盯着明荣的一举一动,她知道这个女人狡猾且多谋。 明荣把车开到路边熄了火,拔掉车钥匙,拿过包走下车来:“走啊,去哪儿?” 程凌云转身:“我家。” 明荣在她身后嘲讽地笑一声。 程凌云头也不回:“难道你还想去宾馆?” 明荣说:“去宾馆?去宾馆开/房打麻将?” 程凌云身体突然顿了一下。明荣以为她是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又笑了一声:“怎么,连麻将都不会?” “你闭嘴。” 程凌云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她从来不是个轻佻的人,和前几位女友相处时也就是聊聊天,大部分时间却都是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如此带有**意味的话来,幸好,明荣没听懂。 “你的车先放这里,等会儿我会叫人来拖。” 她不希望在正事以外,和这个难搞定的女人还有另外的瓜葛。 接下来的几步,明荣走得特别骄傲,她就仿佛走在星光大道红毯上的女明星,底下都是她的手下败将。二十多年来,程凌云这个名字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跪在祠堂里,在山顶彻夜观星时,耳边总会响起这个名字——这个人注定是她生命里的劲敌。 明荣在身后暗暗观察着程凌云。 毫无疑问,这是个极为冷艳的美女,她个子很高,腿长腰细,是天生的衣架子。短发gān净利落,大概因为是身份的原因,除了手腕上一块百达翡丽,并无其他多余的装饰,衣着和腕表一样,都是简单的单品,搭配起来却相当打眼。 之所以把程凌云从头到尾观察一遍,明荣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女性的竞争心理,她只是好奇程凌云会把程家那个传说中的符箓放在哪里,这种东西不是手机钥匙,不可能塞在口袋里,更不可能放在包里,除非—— 除非挂在脖子上。 明荣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她看到程凌云后颈处的衣领上,果然冒出一点红线。 她蹑手蹑脚的跟上去,在程凌云拉开车门的时候,迅速把她,想拉住那条红线。程凌云却仿佛后面长了眼睛,在明荣柔软的身体贴上来的那一刻,向后抓住她的手腕,身体一翻转,将明荣压在了车上。 明荣的动作也相当快,她一心想探究真相,根本不顾程凌云的反击,手里紧紧拽着那根红线,将程凌云拉到自己跟前。 两人面对面,鼻尖几乎碰触在了一起。 明荣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那种qiáng烈的胁迫感又来了——自那天过后,明荣总是在压抑中醒来,她的生命里,似乎出现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这种力量猛烈,qiáng硬,坚不可摧,似乎要将她的命格,一步步全面侵袭。 骄傲的明荣根本无法忍受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qiáng撑着扫去心头的恐惧,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美貌,在同性面前,这当然不是勾引,而是示威——明荣纤细的手指勾着那根红线,缓缓把程凌云衬衫里的小瓶子拉了出来。 程凌云冷冷地看着明荣,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打得什么主意。 小玻璃瓶子还带着程凌云的体温,明荣打开盖子来一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 “离母之草的灰?” “你以为是什么东西?” 程凌云夺回瓶子,刚准备合上盖子,明荣却又来抢:“这东西现在竟然还有?” “有”字刚一落,程凌云被扯的一个踉跄,手里的瓶子一倒,草木灰尽数泼在了明荣的胸口。 程凌云眉头一皱。 离母之草确实难得,是需要特定的日子取青龙方位的草,她这里存货也不多,一株给了萧声声,一株用来对付茅符。明荣这一胡闹,程凌云便再也没了对付茅符的东西。 这女人是不是极其擅长美人计? 始作俑者偏偏还不知道程凌云的心思,知道这离母之草是为了对付茅符,如今全撒了,可惜之余又有点庆幸,她低头chuī了chuī:“对不起,撒了。” “对不起?” 程凌云本身心里就有火,不过性格使然,qiáng压着没爆发罢了。没想到明荣得寸进尺,竟然挑衅到头上来了,当下膝盖一顶,把明荣压在车上:“你以为说句对不起就算了?” 明荣几次挑衅得胜,整个人都膨胀了,根本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机。 “那你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程凌云两手撑在明荣头边,低下头,chuī了chuī明荣胸前的草木灰。 明荣穿着一件v领的半袖连衣裙,程凌云的吐息喷在她胸前,她下意识捂住了胸口,连身体都紧绷起来。 程凌云突然凑近,在明荣耳边低声说道:“拿你知道的信息来偿还,或者,把你送到黑市上去和别人换离母之草。奉了天道的处//女,应该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哭泣,年末事情太多了……尽量挤时间写 ------------ 第36章 恶女(三十五) “你威胁我?” “威胁?以恶制恶罢了。。。”程凌云提起膝盖,明荣的裙子被撩了起来,露出雪白圆润的大腿。 明荣脸色一变,想推开程凌云,却被程凌云桎梏在车前,根本无法动弹。 “考虑清楚了吗?选哪一个?” 隔着单薄的布料,程凌云的膝盖正顶在她隐秘之处。这是从未有人碰触过的地方,第一次和外人的亲密接触,她竟然有种战栗的错觉。 明荣抬头,正对上程凌云的眼。 她心里不寒而栗。 程凌云说的是真的。明荣也做黑市的买卖,知道黑市里从来只有利益,无甚道德法律。她心里顿时懊恼万分,悔恨自己当初疏忽,被程凌云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她甚至后悔自己奉了天道,留这么大一个弱点bào露给了敌人,让她从起点开始,就落败于程凌云。 “你――放开――” 身体的战栗已经变成苏麻,这种从未体验的感觉让明荣慌乱不堪,她只有用最后理智命令程凌云放开自己。 “王金峰的事,我配合你。”明荣深吸一口气,“不过,拿钱来换。” ---- “这里好多人。” 在和程凌云通过电话后,萧声声稍作些准备,便背着包出了门。这回她没有用宠物包,而是背上双肩包,让钟沁藏在里面,来到贝拉经纪公司楼下,却看到不少年轻男女笑着闹着等候在大厅前台处。 萧声声看了一眼led屏幕上广告牌,原来今天是一个网络选秀节目选手签约的日子。贝拉的公司最近主打网络综艺,看样子是要再捧一批人出来。 “这么多人,我应该很好混进去。”萧声声小声对背包里的钟沁说,“洪小晚给了我她的门禁卡,你看我要怎么办才能进去?” 钟沁把萧声声包袋拉开,露出眼睛,看到眼前黑压压一片人,说:“这么多人啊,像以前皇帝采选秀女。” 萧声声说:“你还有心情提采选秀女?你难道不紧张吗?” “我紧张什么,我又不怕鬼。”钟沁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好像yīn气是有点重。 萧声声催她:“你快想办法啊,让你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倒不是说你会遇上难缠的小鬼,我是怕万一你被保安或者其他人捉住,有我在你还能脱身。” 钟沁说:“没事儿的,你就在外面等着,那些保安抓不住我。” 萧声声的余光瞄见马路边上的一辆车,突然压低帽子,走到路边的一家便利店店前。 “今天我必须跟你进去了,外面有狗仔,我不可能在外面等你。” “好吧。”钟沁也看到了狗仔,想起网上那些风言风语,只有同意萧声声跟自己一起进去。 “你能不能制造点混乱出来,我趁机混进去。”萧声声记起来程凌云上次带来的图里,看到了消防设施的施工图,“比如弄点烟出来,让火灾报警器放出警报?” 钟沁在包里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还火灾报警器?这是要引起多大的混乱。” 萧声声说:“那你给我出个主意呗,钟先生。” 钟沁说:“你刚刚看到的那些追梦少男少女里,有没有认识你的熟人?” 萧声声不明白钟沁要做什么:“没有,我这打扮不仔细瞧,应该没人认得出来吧。” 钟沁说:“那就行了,你就大大方方的进去,就拿洪小晚的门禁卡。洪小晚还给了什么你吗?” 萧声声拿出一个化妆袋来:“我看看,给了我门禁卡,钥匙,还有一张类似于工作证一样的东西,上面有她的照片。” 钟沁说:“有照片,那太好了,走,我们进去。你不要慌,也不要说话。” 钟沁卖了个关子,萧声声也不好再问,她把那张工作证塞给包里的钟沁,自己把口罩和帽子又拉严了一些,突然,她觉得有张照片一样的东西在眼前晃了一下,她揉揉眼睛,那照片又消失了。遇上钟沁后,她见过的新鲜事总是无比多,便问钟沁:“我刚好像看到了那张工作证?不是在你那里吗?” 钟沁在包里打了个哈欠:“在我这儿,没事,你进去吧。” 走进经纪公司的那一刹那,萧声声心里咚咚跳得厉害,大厅里有些乱,好几位行政人员在一楼接待着前来签约的男孩女孩,萧声声垂着头和那些人擦肩而过,因为人多,他们也没注意到萧声声,而当有位行政人员不小心撞到萧声声,萧声声突然觉得眼前一糊,只听到对方好奇问了一句:“洪小姐,您怎么在这里来了?” 洪小姐? 萧声声有点迷茫,突然,背后钟沁的声音响了起来:“说你看到这里人多,顺便过来看看。” 萧声声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她的心快蹦出了喉咙口,只有勉qiáng压下慌乱的情绪,依照这钟沁的话说了。 “哦,那您还是快上楼吧,这里人多,被认出来了,您就走不了了。” 行政人员的声音很小,像是担心周围人听到一般。萧声声这才意会过来,大概是钟沁施了什么法子,让对方误认为自己是洪小晚。 “那我先走了。” 她的视线依旧模糊,除了景物,所有人在她眼前都是一个迷糊的影子,进了电梯间后,这种情况则更甚,她不禁问钟沁:“这什么法子,我连人都看不清?” “哦,这是媚术。” “什么?”萧声声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媚术?是我想的那个媚术吗?” 钟沁说:“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媚术又不单单是诱惑男人的。想想那些老鼠jīng狐狸jīng,长得歪瓜裂枣的为什么这么多男人被迷得找不着北?还不是因为在他们眼里,那都是大美女呗,媚术的实质,就是意念整容。” 萧声声看不清人,有点着急:“可是我也看不清对方,你能不能换一个术法?换一个能看清人的,妖怪可以无差别勾引男人,但我这可是要去找东西的。” 钟沁说:“这媚术没问题。” 迎面又走来一个人,应该和洪小晚很亲近,走过来就和萧声声来了个拥抱:“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 萧声声看不清人,被这拥抱撞得一个踉跄。 “你快想个办法啊!” 萧声声快哭了,钟沁怎么想出这么个破法子折腾她。 就这种时候了,钟沁在包里哼《演员》。 此刻,萧声声只想bào揍这只熊一顿。 “看来你的状态还不错。”那位“朋友”放开她,拍了拍,“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好久没聚了。” “……不,不用了,我今晚还有事。”萧声声发誓,她这辈子演戏都没这么认真过,她迅速回忆起洪小晚熟悉的动作,回绝了这位“朋友”,“下次吧,下次我请你。” “行。” 这位“朋友”有点话唠,和萧声声足足唠嗑了四分钟,直到钟沁哼完那首歌。 等那位朋友走了,萧声声立马背起包找到卫生间,关上门就开始掏熊。 “你是不是搞笑!!!都那种时候了!你还在唱歌???” 她提着钟沁的尾巴把钟沁从包里掏出来,扔在了洗手台上,钟沁“哎哟“一声,在洗手台上翻滚两下,终于用爪子扒住纸巾盒坐了起来。 “萧声声!你再对我这么凶试试!我这可是在帮你!” “帮我?”萧声声看不清人,但是这只熊是看得清的,这熊一直都是一副霸道张狂脸,就算是做错了事,从来都是梗着脖子不认错的,“帮我就是唱歌?” 钟沁说:“不是告诉你吗?表演,表演,你懂不懂?” “懂你个头!”萧声声气得要命,“快把你这个破媚术去了!” “去不了!” 浣熊抱起胳膊:“实话给你说吧,你看不清人,绝对不是这媚术的原因,是因为媚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它咳了一声,又说道:“就算非一般人,比如我,用这种旁门左道的巫术,也是要一个适应期……” 萧声声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所以就是你功夫不到家,坑得我连人都看不清?” 钟沁跳了起来:“喂,什么叫我坑你?我又没用这法子勾引过男人,这不是第一次用吗?” 萧声声正在气头上,也忘记了配合钟沁演出这位帅哥熊的跌宕人生:“你都活了几千年,就没用过一次?你骗鬼吧?” 钟沁说:“那当然,都是男人来追我――啊!” 钟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说了一句:“我都没答应!我不是基佬!”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第一个故事要完了,gān脆面也要恢复人身了--后面也会变熊,大部分应该是人。 ------------ 第37章 恶女(三十六) 萧声声安静下来,直直地盯着钟沁。 钟沁被盯得心虚,面上看起来却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样子:“就是看不清!看不清就看不清呗,反正等会儿你看见的都是鬼。” “……” 萧声声好一会儿才从钟沁所说的“看见的都是鬼”这话里缓过劲儿来,她对鬼只能说是适应,但绝对不是和钟沁一样,看着鬼就仿佛看着小零食。 “会……会有很多??” 钟沁掰着爪子数了下:“按理说贝拉和那位钱经理的地魂应该不在这里,这里原本有五个路过,被我吞了两个,现在这里,应该还有三个……其实也还好,就三个而已,串一串糖葫芦都不够。” “……” 钟沁不想再和钟沁废话。她打开包,让钟沁钻进去:“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解决,到时候真遇上麻烦,就麻烦钟先生您自己出来搞定。” 她特地在“先生”两字上加了重音,钟沁也不知道是掩饰还是没听出来,一个劲儿拍胸打包票,这些小鬼一次搞定。 “我说的是人!不是鬼!”萧声声背上包,“不是你说的吗?人比鬼更可怕。” 钟沁说:“其实也没事。人面对的诱惑太多了,总有可乘之机。万一,我说万一真碰上不受媚术影响的人,那再施一个致爱的巫术,这个比媚术简单多了,也是那些jīng怪喜欢用的,让那个人看一眼你,就爱上你。那歌怎么唱来着?在人海里看见你一眼,就无法忘记你的容颜……” “打住!” 萧声声实在怕了钟沁这些源源不断的法子,好歹一个神,学什么不好,专门学这些邪门歪道的法子,关键是还学不到家,专门坑自己。 钟沁不满:“你又不相信我。” 萧声声走出卫生间,眼前人影幢幢,还是看不清脸:“你让我怎么能相信你?让我年纪轻轻体验白内障病人的生活,这媚术不会一辈子都不会失效吧。” 钟沁说:“肯定会失效,就算不能失效,还有我呢,我当你的眼睛,一辈子。” “……” 萧声声不知道该把这只不靠谱的熊骂一顿还是应该小小的感动一下。 “别说这东西了,我心烦。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我刚去看了下电梯,那里不能到负层。” “电梯肯定不行,找消防通道,既然会在负层种生基,肯定有下去的地方。” 萧声声只好掏出手机翻出程凌云传来的平面图。这栋大厦占地面积不小,除了好几座电梯外,还有好几处楼梯,萧声声在楼梯间看到一处,还有几处,她刚刚没有留意到。 “不行,这是初次设计时的平面图,后来又装修过,肯定进行过改造,能下负层的楼梯八成都掩饰住了。”萧声声把手机放下来,向后撞了撞包,“用你的鼻子闻闻,哪里yīn气重?” “我又不是狗?怎么闻??”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觉得这里yīn气重吗?” “那叫直观感受!” “好好好,直观感受,你能感受到哪里yīn气特别重吗?” 钟沁说:“好像也没感觉到哪里yīn气特别重……对了,你看看这一层,有没有哪个地方有一大片是没有绿植的?” 萧声声环顾四周,说:“好像没有,绿植摆放的都挺均匀的,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 钟沁说:“yīn气重,绿植生存不了,这样就没人能看出来。奇怪,都摆的均匀,难道有什么聚yīn的法阵?你看看,有没有地方有水潭或者空水缸的?” 萧声声说:“饮水机算不算?” “这饮水机万一设了聚yīn的法阵,喝下去要死人的好吗?” “好吧,等这波人走了,我再去找找。” 萧声声在这里来回晃悠了好几次,担心被人看到又生出些是非,便想找个暗处等着,哪知道这里人实在太多,迎面又遇上几个来打招呼的,只好带着钟沁回那处人少的卫生间。 进卫生间门的那一刹那,洗手台边一个空花瓶引起了萧声声的注意。 “你刚刚说的是,没植物,又有水的地方?“ “对。” 萧声声说:“我想大概找到了,是在卫生间。” 钟沁从包里钻出来,萧声声去把卫生间锁上,关上维修的牌子:“你说会是在哪里?这里虽然人不多,但是总有人会进来的吧,发现了楼梯岂不是会很惊悚?” 钟沁向里面转了个弯:“错,恰巧是这里,最不容易被发现,这里这么多隔间,挂一个此处正在维修,没人会进来。” “可是这里也没有挂维修的牌子。”萧声声抱着钟沁走到最后一间隔间,“都是能用的,就是――” 她突然瞟向尽头处的两个隔间,两个隔间都写着清洁用具存放处,门上还落了锁。 “是这里!” 钟沁也看到了:“把工具拿出来。” 萧声声从包里掏出工具盒,这两道门上都落了锁,钟沁仔细看了下,一道是ab锁,一道是一字锁。 “是一字锁,把锡纸针给我。” “你怎么知道是这个?”萧声声把锡纸针递给钟沁,有点好奇,“你还会撬锁?” 钟沁说:“你有见过我不会的事情吗?ab锁是可以用两种钥匙开的锁,你觉得王金峰会把这里的钥匙再给保洁阿姨一把?” 钟沁的身子胖嘟嘟的,爪子却无比灵活,一下子便撬开了锁,隔间里面果然空dàngdàng的,正对着门的,又是一道门,不过这道门可能为了保密,没有让专门的工人来修,就用三合板开了一扇极其矮窄的门,萧声声一走进隔间,就感受到一股带着凉意的风,从门缝处chuī来。 她手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钟沁被她抱在手上,感觉到她有些紧张,安抚她说:“声声你别害怕,碎片拿好了,等会儿进去后,你跟着我走。” 三合板门上挂着一把铁将军,钟沁用起子开了,回头问萧声声:“你准备好了吗?” “嗯。” 萧声声从包里拿出手电,她摸了摸钟沁的毛:“你别走太快,我……我怕跟不上。” 钟沁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后,两人一起推开了门。 一股gān燥腐朽的味道迎面扑来,萧声声连忙捂住了鼻子。 钟沁从她怀里跳到地上,先行进了门,回头对萧声声说:“是楼梯,里面没其他东西,你先进来。” “嗯。” 手电在地上投she出一个白色光环,萧声声躬身钻进了门,浣熊憨憨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听起来尤为让人安心。 “萧声声,你还好吗?” “还好。”有钟沁在身边,萧声声胆子大了不少手电小心翼翼向前挪了一些,她看到前面有一道楼梯,手电光落在平台的墙上,打出一个原点,上面有些血红色的字迹。 萧声声手一抖,电筒差点落下来。 “别看。” 钟沁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墙上有法印,为了防止这些路过出去的,你用手电照地上,不要胡思乱想。” “我……我尽量。” 萧声声勉qiáng让自己镇静下来。墙上的血淋淋的字迹让她又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来,连钟沁的可爱的声音都无法安抚住她。 萧声声的脚向前挪了一步,钟沁蹲在她前一步踏步上,等她下了一步,才又跳下一步。一层楼的台阶,等萧声声再次走到一道大门前,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只感觉到全身都汗湿透了,在这bī仄的空间里,她的喘气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如果不是因为有钟沁在,她恐怕此刻就会昏倒。 钟沁看出了她的恐惧,跑到她跟前来:“要不你先上去吧。” “不,我要跟着你。”萧声声蹲下来,从包里拿出工具盒,“你开门吧,有个人照应着总归比价好。” 可她连手都在发抖,工具盒从包里掏出来竟然没拿稳,滚在了地上。 “上去!”钟沁一改往日的萌态,命令道,“声声,我不需要你逞qiáng。” “不,这不是逞qiáng!”萧声声从地上巴拉出锡纸针出来,“你……你不明白,我每天都会梦见,梦见贝拉都在面前求我……求我救她。” “我明白了。” 钟沁从她手里接过锡纸针,转身打开门。 她还是太放松了,萧声声能用老gān部作风掩饰了好几年心里的痛楚,又何尝不会掩饰住那晚给她带来的创伤。 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萧声声下意识闭上眼。 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突然牵住了她,钟沁的声音坚定且又力量:“跟我走。” ------------ 第38章 恶女(三十七) 虽然看见过钟沁的真面目,但她竟然主动在自己眼前bào露真实的样子,还是让萧声声相当惊讶。 “你――” 钟沁一时不忍变了回来,现在转念一想又觉得冲动,匆忙做掩饰:“你什么你,跟上来。” 萧声声还想再问,钟沁拉着她,手电筒向前一照,下一秒,萧声声脑海里“轰”地一下,再也无法把注意力放在钟沁身上。 手电的光正照到面对着大门的一个东西上,萧声声视力好,抬头就看到那是一座石碑,而石碑上竟然是一张贝拉的黑白遗像! “钟……钟沁……” 萧声声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揉了揉眼,发现石碑后伸出半截东西来,那东西是个长木箱子,萧声声被吸引过去,仔细又瞧了瞧,发现是一个竖起来的棺材。 她情不自禁靠近钟沁,说话的声音发着抖,“这里,这里怎么会是这样……” 钟沁也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场景,她的胳膊下意识向后,护住了萧声声,说:“别怕,手电给我。” 钟沁接过萧声声手里的手电筒,大致把里面的状况扫了一下。除了正对大门的那座石碑外,里面还有四座石碑,石碑后都有一具立起来的棺材,五座生坟呈梅花状分布,花/心处隐隐看的见一个供桌,不知道上面有什么东西。 “这就是生基。这王金峰想看来想升官发财想得快疯了,连生基都用的竖棺,这种下葬方式叫法葬,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生基里用。” “这……这里面有东西吗?” 萧声声从没见过竖起来的棺材,仅有的鬼片经历让她有种预感,立起来的棺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衣冠冢而已,放的都是洪小晚他们的随身物品还有指甲头发之类的东西,放心,不会有什么僵尸吸血鬼蹦出来的,就算这些路过放在里面,死太久了,也没法起尸。” 钟沁虽然语气淡定,萧声声还是害怕,她不由自主的靠近钟沁,说:“我们快点拿走贝拉的东西,这里面太……太玄乎了。” 钟沁见她害怕,gān脆把她搂住了:“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你没发现进来后这里太平静吗?” 萧声声要哭了;“就是因为太平静啊!” 钟沁说:“那几个路过见到我都躲起来了,放心,这里很安全。” 这里再安全也是有鬼的啊!萧声声欲哭无泪,看起来钟沁对这里的兴趣极大,但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什么升官发财,什么立棺法葬,每一个字她都见过读过,可是连在一起,足以让她吓软腿。 钟沁说:“好吧好吧,不看了,我带你去拿,小撬斧给我。” “你要撬斧做什么?” “撬棺材拿东西啊!都是生坟了,王金峰肯定把东西放在棺材里。” “……” 萧声声把包递给钟沁:“你来撬棺材,我……我来拿东西。” 她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可是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只有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萧声声不敢看其他的棺材,只有盯着钟沁的后背,盯得久了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你不是说还要把剩下的几个路过……” 钟沁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等会儿解决,萧声声小声问:“能不能先把他们解决了再拿东西?” 钟沁摇摇头,低声说:“解决他们不能太随意,他们那个阵法,稍有不慎,剩下的几个人都得死。” 萧声声瞬间又想起来那座鬼墙,害怕地向四周又看了眼,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贴紧了钟沁的身体。 钟沁说:“你老贴着我做什么?” 萧声声说:“你晚上老贴着我睡的时候,我可不是这么说你的啊!” 钟沁无奈:“好吧,你就贴着我,别耽误我做事情就行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石碑,啧了一声:“人还没死呢,遗像就挂上去了,无法想象有些人竟然会为了名利给自己立这种东西。” 萧声声不想再看到那张遗像,抱着钟沁的胳膊摇了摇,整个人都快挂钟沁的身上了,还好钟沁个子高,才能放方便她当树袋熊:“你还是快一点,我们拿了赶紧走。” 这里的棺材明显比一般的棺材要小很多,棺材在石碑后,脚下用角铁在地上固定着。钟沁在棺材上敲了敲,听到传来的闷响,说:“挺厚实的。” 萧声声有点担心:“我们带的那把撬斧这么小,能打开吗?” 钟沁又敲了敲:“估计打不开。” 萧声声问:“那怎么办?” 钟沁说:“劈了。” “怎么劈??” 她话还没说完,钟沁突然一掌劈在棺材上,萧声声没有听到皮肉碰撞到硬木上的声音,却发现虚空之中,细细碎碎的guī裂声传来,钟沁突然拽着她向后退了几步,那个棺材就在两人面前,戏剧化地裂成了好几瓣,轰得一声砸在了地上。 “……” “钟,钟小姐。”萧声声勉qiáng才能维持情绪,“麻烦你下次行动之前,先提醒我一声。”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劈开。” 钟沁走上前去,在破裂的棺材旁蹲了下来,拨开棺材里装着的杂物,萧声声要走上来,钟沁制止了她:“你别过来,我怕里面有别的东西。” “你要不要紧?” 棺材碎得太惨,和衣服生活用品堆在一起,萧声声有些担心,钟沁一边冲她摆手一边在棺材里摸来摸去:“没事儿,你别动。” 钟沁说不动,她便真的不动。 即使她感觉背后,有丝丝凉意,离这里越来越近。 她闻到了空气中有檀香的味道,就好像是当初和贝拉同住的时候,贝拉供奉路过的一样。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钟沁有点烦躁:“一股霉味,这王金峰是在搞笑吗?弄这么多衣服在里面,根本找不到头发指甲,他到底是在哪里找的水货术士?” “哦。” 恍然间,那股味道消失了,萧声声以为自己是jīng神太紧张了,便没在意。 钟沁翻来覆去地找,终于摸到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果然是头发,便扔给了萧声声:“拿着。” 萧声声接了过来,放进包里。 “还有一个怎么办?钱经理的。” 钟沁拍了拍手站起来:“直接连棺材一起烧了,他尸身都烧没了,直接把剩下的东西烧掉一了百了,王金峰也没法再去找他身上的其他东西。贝拉的头发你带好了,到时候还有用的。” “哦。” 钟沁站在原地,盯着萧声声。萧声声被她盯得毛骨悚然:“你看我做什么?” “我说我烧了。” “那你烧啊!” “把打火机给我。” 刚刚能徒手劈棺材,现在还需要打火机?萧声声无言以对,把打火机掏出来递给钟沁:“你用打火机烧?万一失火怎么办?” 钟沁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会失火?” 钟沁走过去找到钱经理的石碑,点燃了火苗,萧声声还是担心会引发火灾,连忙走过去:“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跳跃的火焰里映出钟沁姣好的侧脸,钟沁也不知做了什么,那火苗突然一下蹿高,变成了数米高的蓝色火焰,腾地一下将钱经理的棺材包围。 没有意料的温度,更没有大火,在蓝色的冷焰下,钱经理的棺材瞬间化为灰烬。 “结束了。” 钟沁走过来,接过萧声声手里的大包:“走,去找程凌云,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终于可以走了,萧声声吐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这才发现,自己热出了一身汗。 “门锁坏了,就这么挂着吗?” 萧声声紧跟着钟沁出了门,钟沁将就着把门关上:“就这么着吧,这两天之内就要解决王金峰,到时候一锅把这里端了。” “好吧。” 钟沁一手提着手电筒,一手牵着萧声声上楼:“注意点脚下,你腿还软吗?” “还好……”萧声声总觉得现在的两人有些怪怪的,又不知道哪里奇怪。等上了楼,关上隔着卫生间的那扇小门时,才意识到了哪里奇怪。 “我说,你要不要变回来?” 外面的光亮撒了进来,萧声声这才真正的感觉到,那只天天要喝可乐要洗饼gān,晚上粘着她睡成了大字型的肥浣熊,变成了大美女。 钟沁转过身来:“我先给你道个歉吧,这么说……我……” 钟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问萧声声:“你有什么想说的?” 萧声声叹了口气:“我们能不能出去说,你不觉得两个人挤在这里很热吗?你还是先变回来吧。” 钟沁说:“我怕你腿软,变回来背不动我,算了,就这么出去吧――” 她又转了个身,打开隔间的门,拉着萧声声出来,却听见卫生间的大门被打开,一位清洁工阿姨走了进来,看到萧声声和钟沁,吃了一惊:“诶,门外不是挂了维修的牌子吗?洪小姐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我们――” 娱乐公司的清洁工阿姨绝对比一般的阿姨反应快,看到这两人鬼鬼祟祟地在挂了维修牌子的卫生间里,萧声声还面色cháo红,满脸是汗,顿悟道:“哦哦,你们继续,我先出去,打扰了。” “完了!”萧声声突然反应过来,“她把我认成了洪小晚!” 她想追上去解释,钟沁一把拉住她,把包扔她怀里:“你不能出去,在这里等我!” 钟沁也知道被人发现会留下隐患,连忙追了出去,萧声声跑到门口,把维修的牌子挂了上去,关上了门,发现工具间的门也没合上,又走过去想把工具间的门也关上。 没想到当她走进的时候,发现工具里里面的那扇小门也打开了。 刚刚不是锁了吗? 萧声声走进工具间,躬身那扇小门关上。刚转过身打算出去,面前突然chuī过一阵凉风,工具间的门和身后的门同时发出一声巨响,面前的门在她眼前关上,身后则传来一阵阵yīn风。 萧声声想推门的手,顿时僵住了。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腿蜿蜒向上,她的腿发着抖,根本无法动弹,喉咙向被堵住一般,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咯吱咯吱咯吱―― “它”走近了,在萧声声的背后停了下来,萧声声只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小手贴上了自己腰间,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honorificabilitudini扔了1个地雷 绝歌扔了1个手榴弹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深蓝幻想扔了1个地雷 落地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手榴弹 夜愿言诺扔了1个地雷 honorificabilitudini扔了1个地雷 葡萄兑六六扔了1个地雷 莫莫扔了1个地雷 摩兮的西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honorificabilitudini扔了1个地雷 绝歌扔了1个手榴弹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深蓝幻想扔了1个地雷 落地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手榴弹 夜愿言诺扔了1个地雷 honorificabilitudini扔了1个地雷 葡萄兑六六扔了1个地雷 莫莫扔了1个地雷 摩兮的西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抽风的小星扔了1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弦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言霏扔了1个地雷 犊子爸爸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抽风的小星扔了1个地雷 犊子爸爸扔了1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犊子爸爸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手榴弹 玩杂耍的小熊猫扔了1个地雷 米米米米扔了1个地雷 jing扔了1个地雷 周瑜扔了1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1个地雷 kupi扔了1个地雷 eclipse扔了1个地雷 落地扔了1个地雷 昵吗滴瞄鱼扔了16个地雷 --谢谢土豪们的投喂!―― 最近有个deadline,可能恶女写完后要停更十来天。 哭泣,不知道怎么弥补,要不,等我请完假回来给你们上篇肉吧。 现在问题来了,你们有写肉教材吗 ------------ 第39章 恶女(三十八) 萧声声再次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 她的身体出乎意料的轻盈,就好像在梦里一般,软绵绵的摸不着地。开始萧声声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看见离她不远处有一束亮光,她想过去捡起手电筒时,却发现一个让她全身血液几乎凝固的真相― 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穿着同样的衣服,留着同样长发的女人。 萧声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走进了些,看到自己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身边还散落着包和手机。 怎么回事? 萧声声有些恐慌,就算是在做梦,看到另外一个自己躺在地上也太过惊悚,她费力地晃dàng着轻飘飘的身子走过去,在自己身边蹲了下来。 手电的白光下,“她”的脸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可是又如此清晰,连肌肤的纹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萧声声忍不住想用手去碰触自己,然而当她的手碰到的那一刹那,却发现她的手竟然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萧声声如遭电击般缩回了手,慌乱的站了起来。 这情况有些不对劲!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如果是梦,这个梦未免也太过清晰,她能听到风声,能看见地上散落的物什,能走动能思考,只是身子有些轻飘飘的。 除非,除非这不是梦。 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时,萧声声瞬间心如死灰。如果不是梦,那么――她死了吗? 她还来不及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四周响了起来。 萧声声想起了。就在刚刚发生的事,她看到工具间和工具间里的小门都没关,便想去关上,然后当她走进工具间把门关好后,她感受到了一阵yīn风,然后―― 然后萧声声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顿时知道了那声音是什么,无边的恐惧笼罩着她,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声音在慢慢靠近,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钟……钟沁……” 萧声声的嘴唇哆嗦着,叫出这个名字。yīn风一阵阵扫过,手电筒在地上滚动着,转了个方向,正对上一座冰凉的石碑。石碑上钱经理黑白的遗像,泛出一层诡异的白光。 萧声声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她竟然被困在种生基的地方!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萧声声惊慌失措,四周的声音越来越近,黑暗中,她看不见那些狰狞的路过,可她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它们的猎物。 “钟沁――” 萧声声又叫了一声,她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在嘶吼。她知道,她做了人,只有钟沁会陪她,而她做了鬼,也只有钟沁能救她。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可以依仗的人,除了钟沁。 可是回答她的,是更加清晰的咯吱咯吱声。 萧声声看到了他们糊成一团的五官中,尖利的正在磨动的牙齿。 而那只曾说过要让这些小鬼叫自己爸爸的浣熊,却不知道身在何处 ――等等,爸爸? 萧声声突然想起了钟沁送给她的盂兰盆碎片,转身向自己的身体扑了过去。 而就在她扑过去的那一刹那,一边的大门被大力踹开,钟沁站在大门前,一身杀气腾腾。 “把她jiāo出来!” 萧声声还没来得及抬头,身边咯吱咯吱的声音尽数消失,她的眼前腾然升起无数道白色的光环,将整间地下室照亮到恍如白昼。 那些咯吱咯吱的声音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哭啼声,萧声声难受地捂住耳朵,垂下了头。 风如刀一般剐在她的身上,萧声声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过这让人难以忍受的白光和风。她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在地上摸索着,突然间,她摸到一个热源,暖呼呼的,就像钟沁躺过的沙发一样,带着毛茸茸的温度。 萧声声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然后,她再也没了意识。 等她再次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焦急的眼。 钟沁看到她醒了,长长吐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回事?” 萧声声艰难地撑起脑袋,她的头还很痛,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怎么动,都不太灵活。 “你别动。”钟沁按住她的肩膀,“你魂魄离体了,刚把你叫回来。” “魂魄离体?” 萧声声猛地想起来刚刚那些声音,不顾钟沁的桎梏坐了起来:“我们还在这里?那些路过呢?” 她看了眼四周,五座石碑孤零零的立着,果然还是在地下室。 钟沁把她按回了怀里:“都吞了,你先别管这些,闭眼眯一会儿我们出去。” 萧声声瞪大眼:“吞了?那洪小晚她――” “一次性全灭,整个阵都没了,没机会让洪小晚他们被吞噬。”钟沁的手捂住萧声声的眼,“让你休息,别多问了。” 萧声声还在问:“阵都没了,那贝拉呢?你不是说王金峰要把她们做成和路过一样的东西,换掉路过吗?” 钟沁有点烦:“贝拉还没被做成yīn器,她的魂魄也不在这里,洪小晚没事,贝拉也没事,通通都没事,你能好好休息了吗?” 萧声声说:“哦。” 她闭上眼,手搭在大腿上,突然摸到了一个东西,又睁开了眼。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钟沁已经有点生气了:“你信不信我再把你打得灵魂出窍?” 萧声声摸出盂兰盆的碎片来:“爸爸,这东西怎么没用?那路过还是把我拖进来了。” 钟沁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jīng彩。 “都是程凌云的错!”钟沁气得不行,“都让她去掉法印,她死活就是不去!是不是非要闹出点事来,把她揍一顿她才知道教训?” 萧声声大概对打这只熊的脸抱有极大的兴趣:“你不是说过,就算程总封印了这盆,还是能当穷爸爸吗?” “……” 钟沁皱起眉,接过萧声声手里的碎片:“难道是假的?被人换了?” 网瘾神熊电视剧看的多,不得不做出各种猜测,可碎片沉甸甸握在手心,是她习惯的触感,绝对不是赝品。 “这就奇怪了啊――” 钟沁抬头看了看:“难道他们不会怕这些?不可能啊,就算是泰国鬼,也不至于对盂兰盆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扫过那五座墓碑,落在身后一个方形的供桌上。 钟沁把包拖过来,垫在地上:“你在这上面躺会儿,我去供桌那里看看,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吃过一次教训,这次萧声声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钟沁了。钟沁只好扶着她站起来,半搂半抱地把她扶到供桌前。 “闭眼,路过这玩意儿不大好看。” “嗯。” 萧声声闭上眼,可是闭上眼看不见钟沁的脸又觉得没有安全感,gān脆整个人依在钟沁怀里。 钟沁一手搂住她,一边用手电照上供桌。只见供桌中央是一个香炉,香炉周边放着三个红布包裹,自然是路过的尸身,还有两个手指长的透明瓶子,瓶子里装有大半瓶油状的液体,是贝拉和钱经理那两只路过的尸油。 这供桌一般人看来可怖,对于钟沁来说却无甚特殊之处。 萧声声没听到钟沁说话,问:“你看到什么了吗?” 钟沁说:“没有。” 她嘴上说着没有,手却不由自主伸到香炉前,把那个香炉拿了起来。 香炉下面竟然不是桌子,而是挖了个dòng,dòng下面似乎还有东西,钟沁探过身子一看,身形顿了一下,手里的香炉竟然没拿稳,砸在了桌上。 “怎么了?” 萧声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心之下睁开了眼,她看到桌上的红布包时脸色变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向坑中间看,就被钟沁拉着向外跑去。 “我们得离开,马上!” “包,还有包――” “我知道!” 钟沁一手捡起包,一手牵着萧声声跑出了地下室,回到了卫生间。 钟沁把地下室的门死死关上,连同工具间的门,都用锡纸针扣死。这是萧声声第一次看到钟沁面对鬼怪如此不淡定,她有些心焦:“到底怎么了?” 钟沁把门锁死,直起身子来。她一改往日的模样,面色微沉,眉宇间满是担忧。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钟沁迟疑片刻,说道:“一个盆,一个和盂兰盆一模一样的盆。” 萧声声问:“你不是说唐代有做盂兰盆的习俗吗?在地下放个古董有什么奇怪的。” 钟沁说:“你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鬼车吗?” 萧声声说:“记得,你说她是心机婊,一直想害你。” 钟沁说:“盂兰盆以阳聚yīn,所以民间的盂兰盆会上把纸钱挂在盂兰盆上指引先人来取。皇家制的盂兰盆不仅引来先人,还可以引来各路力量qiáng大的神魔供他们休憩,日后用于祈福祷祝。只是盂兰盆也不是供养的一般神魔,不过这个赝品的盂兰盆,供养贝拉钱经理这些被吞噬的怨魂还是绰绰有余。这个盆就放在这里,这些路过都习惯了,难怪一点不害怕你身上的碎片。” 萧声声还是不明白:“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担心……” 钟沁说:“因为盂兰盆失传了这么多年,一直对它念念不忘还颇有研究的人,只有鬼车。我就说王金峰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能想出这么狠毒的炼鬼法子,就冲这赝品的盂兰盆,他若不是鬼车本人,就是有鬼车在后面指点了。” ------------ 第40章 恶女(三十九) 萧声声紧张起来:“那要怎么办,你不是说它一直想报复你?” 钟沁背上包:“我们先去见程凌云,这里能见到王金峰的只有程凌云。乐-文-这里不能久留,我担心有陷阱。” 两人一身尘土,连衣服也顾不上换,着急出了大厦,拦了辆车去见程凌云。萧声声依旧看不清人,也没办法让钟沁变回去,只有叮嘱钟沁路上克制自己的bào脾气,不要被狗仔逮到让两人上头条。 一路好歹是相安无事,程凌云住在市里一个高档小区,这次会面便安排在了这里。接到萧声声的电话后,程凌云亲自在小区接到了两人,当看到钟沁牵着一个一脸茫然的女孩,足足愣了十秒。 “这位是……” “我是萧声声。”萧声声看谁都是模糊的影子,只有勉qiáng对准程凌云的脸,说,“钟沁对我使了个媚术,我就这样了。” “……” 又是媚术又是变回来的钟沁,两人还这么亲密,程凌云没法克制自己不多想。 钟沁咳了一声:“障眼法类的媚术。” 程凌云回过神来:“我们先上去,这里人多,说话不太方便。” 她刷开门禁,让钟沁和萧声声先进去。钟沁问她:“明荣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程凌云说:“她就在楼上,你想问什么直接问。” 钟沁有些奇怪:“你这也是用媚术了吗?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听你的话?” “……不好意思,我对你说的媚术一点也不了解,更不会用。” 钟沁说:“难道还有更有效的办法?” 程凌云说:“用钱。” “……” 这法子太有底气,钟沁没法反驳;“好吧,上去再说,顺便,我有个新发现。” 程凌云的公寓在顶楼,是一间跃层的住宅,大约两百平米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生气,大概程凌云平常不在这里住。这里的装修是现代简洁风格,多数以白黑为主,钟沁推门进来的时候,唯一看到的一抹色彩,是沙发上的明荣。 明荣不认识钟沁和萧声声,程凌云只告诉过她,是贝拉的朋友。 她捧着杯子,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两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钟沁身上。 “这位小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对于外人,钟沁一般是懒得搭理的,回了句以前没见过,在沙发上坐下。 明荣踢了个铁板,也察觉到钟沁这人不太好惹,只有转头去撩程凌云:“原来程总这么大方,花大价钱请我来是去帮别人?果然是因为钱太多的缘故了吗?” 程凌云说:“你如果想拿到钱,和你无关的事就不要多问。” 明荣说;“钱我要不要没关系,但是王金峰的消息你难道不是非要不可?” 程凌云隐隐有些怒气:“你是不是非要我bī着你,你才能用正常的方式和我jiāo流?” 明荣问她:“难道你觉得软禁我就是正常的jiāo流方式?程凌云,我是被你劫来的!你搞清楚点!” 正事还没开始聊,关键人物就吵起来了,萧声声感觉到钟沁也有点不耐烦了,担心她一旦加入,这争吵会变得无休止,当下也顾不得眼前哪个是程凌云,哪个是明荣,问道:“打扰一下,我现在看不清人,有办法可以让我看见吗?” 明荣和程凌云这才注意到一直默默无闻的萧声声。 “你怎么了?” 萧声声有点难开口:“我中媚术了。” 明荣看向一边的钟沁,钟沁说:“看我做什么,本来就是小术法,等等就好了。” 明荣打量着钟沁,说话却是对着萧声声:“为什么她会媚术?” 钟沁想说关你什么事,萧声声却偷偷拉住她,对明荣说:“她家祖传的小册子,又学不到家,我就被成这样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 明荣有点怀疑:“祖传的小册子?” “她家祖上是巫医,这些都会一点。”明荣多诈,程凌云担心继续下午会bào露钟沁真实身份,便说,“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明荣按住心中疑窦:“你中的是什么媚术?和人上过chuáng了吗?” “……没有。” 钟沁说:“就是障目的媚术而已,上什么chuáng?” 明荣说:“那就容易了,你去洗个澡,把鸟类羽毛粘湿后擦洗眼睛,洗完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程凌云说:“声声,你先去洗个澡,一楼就有浴室,我去给你找套衣服。” 钟沁说:“我也要去洗个澡,帮我也找一套。” 程凌云知道钟沁挑剔,特意问了一句:“你和我身高差不多,穿我的衣服可以吗?” 钟沁随口问了一问:“那萧声声穿你女朋友的?” “……” 程凌云猛地感觉到身后出现两道xshe线般的目光。 明荣一直不懂程凌云身上的胁迫感从何而来,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是前女友。”程凌云对钟沁说完,又对明荣说道,“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给她们找衣服。” 程凌云早已出柜,也从没在意过外人眼光。和程家早已入世不同,在南方的司马家依旧维持着传统的宗族制,别说同性相恋,就算是自由恋爱,也受到父母和家里长辈的管教。 明荣自小一心修巫,奉了天道后更是一心一意,和追求她的男性保持距离,却没想到,有一天她连女人都要防备。 她拿过毛毯披在身上,打开电视,也不想再撩程凌云了:“去吧。” 钟沁拔了程凌云家的一个羽毛摆件,让萧声声先去洗眼睛,然后和程凌云上楼去拿衣服。 “今天还顺利吗?” 钟沁特地回头看了一眼明荣,看到她窝在沙发上专心看电视,才低声对程凌云说。 “不太好。” “没拿到吗?” “不是,贝拉的拿到了。但是王金峰这个人,身上恐怕有点猫腻。” 程凌云问:“怎么说?” 钟沁把那些路过如何不惧盂兰盆碎片,又如何在供桌那里发现一个赝品盂兰盆告诉了程凌云。 程凌云说:“鬼车诱使你吞凤的事,我家的藏书上有记载。不过她为什么一直要抢这个盂兰盆?” 钟沁说:“她不是正神,被凤凰火焚烧后,天人五衰得厉害,盂兰盆以阳养yīn,是缓解天人五衰和烈火灼身最好的法子。这千年来她一直在打盂兰盆的注意,每次都没得逞。” 程凌云说:“你怀疑王金峰就是鬼车?” 钟沁说:“就算王金峰不是鬼车,他肯定也有鬼车或者鬼车的小弟教他做这些事。你想想,他一个普通人,就算对南洋邪术对巫术有浓厚兴趣,可是地下室那个炼鬼的法子,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想到并实施的,就连明荣也不一定会做敢做,所以肯定背后有人指点,而且盂兰盆能养鬼神这种秘术,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程凌云和王金峰见过几次,她回忆了一下,摇头:“不对,王金峰肯定不是鬼车,鬼车惧犬又喜欢小孩,王金峰一个也不符合,他是出了名的滥情,对私生子也心狠手辣。你最后一次见到鬼车是什么时候?” 钟沁说:“1932年。其实也不是见到,是她不知道从哪里聚集了一批日本làng人来抢盂兰盆,就在贝拉出事的那个古宅那里。” 钟沁想到当时的惨状,还有些黯然:“可惜我醒的太晚,没能保住宅子的主人一家。那些làng人带了些东西过来……若是我再晚一点,他们一家恐怕连魂魄都不剩了。” “带的式神?” “嗯。” 程凌云说:“1932年……我记得伪满洲国确实聚集过一批làng人yīn阳师到处搜刮国宝,这么说来,鬼车很有可能在当年混进那批抢夺国宝的làng人里,说不定后来去了日本。等会儿下去问问明荣,王金峰有没有接触过日本人。王金峰这种谋财害命的必须除掉,鬼车这种邪神,更得斩草除根。” ------------ 第41章 恶女(四十) 钟沁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见一次王金峰,越快越好,另外贝拉那个事不能拖了,养鬼阵已经被破了,王金峰若是在我们之前发现,贝拉的地魂很可能被他毁掉,这样就再也救不了她了。” “我去安排。”程凌云考虑片刻,说,“这事还得靠明荣,王金峰这人诡计多端,我们冒然去见恐怕不妥,他有求于明荣,我们只有通过明荣来见他。” 程凌云说这话,自然有自己的打算。钟沁和明荣的脾气都不算好,万一起了摩擦会耽误正事,现在把是非轻重先摆上来说清,到时候也方便提醒钟沁控制情绪。 “你准备怎么说服明荣。” “用钱。” 对待明荣,程凌云就是这么言简意赅:“钱不行,就用些别的qiáng制手段。” 钟沁转头就把这话就给萧声声说了。 “有钱真好啊。”即使是神,钟沁依然羡慕那种一掷千金的快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没说错。” 萧声声眼睛红红的,对着镜子用化妆棉擦眼,听到这句qiáng制手段,有点好奇:“什么qiáng制手段?” “qiáng//bào?” “什么???” 钟沁说:“我也不懂,大概是吧。” 萧声声很生气:“不懂别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犯法的!” 钟沁是真不懂,她问:“那还有什么qiáng制性手段不犯法的?” 萧声声哑口无言。 钟沁说:“算了算了,反正都不懂。出去看一下程凌云怎么弄的。” 回了客厅,却发现程凌云和明荣正在看电视,别说qiáng制了,连手段都没有。 看到两人出来,程凌云从桌下抽了一个文件夹出来,说:“刚刚我和明荣商量了一下,明晚行动。” “明晚?明晚来得及吗?要是被发现阵被破了怎么办?” 程凌云说:“没事,隔壁市有一个招商会,然后我托人去让主办方出面把王金峰请走了,他明天下午才会回来reads;。这段时间里,我们要做好准备。” 钟沁问:“什么准备?我们扮成明荣手下去见王金峰?” 明荣说:“你们?我手下?别给我添乱了好吗,王金峰可不是你们一个媚术能糊弄的。” 钟沁说:“我必须见王金峰一眼,确定他――” “确定贝拉是不是在他那里。”程凌云打断钟沁,明荣这人藏得深,bào露钟沁身份不是明智之举。 “总是这样,我们还是兵分两路,明荣去见王金峰,问出藏贝拉的地方,到时候把贝拉找到带出来。如果能在王金峰那里找到一些他谋害贝拉助理和信奉邪教的证据则更好,jiāo给警察,一锅端了。” 明荣说:“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王金峰不是你们想除就能除掉的,他势力很大,背后有人的,不要节外生枝。” 这一句话刚好问到了钟沁和程凌云的心口,程凌云说:“比如呢?日本人?” 明荣没说话。 程凌云继续说:“我倒是知道有日本人专门做这些勾当的,二战时期就有。” 明荣笑了声:“日本那点yīn阳术能成什么大气候?倒是对付南洋邪术确实要花点力气。” 程凌云和钟沁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满是疑惑,难道鬼车后来去了南洋? 钟沁还想问,明荣却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累了一天,懒得和你们说了,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给我准备好东西就行。” 程凌云说:“你确定就要两只鲜jī蛋,不要别的东西?” 明荣说:“我要的东西你找不到的,还不如用点实在的,两个头蛋,别忘了。” 等明荣回了卧室,钟沁问程凌云:“你是不是给钱少了,她这么敷衍?就不说要她拿一样和贝拉那条手链差不多的魂器,起码你得弄个让人信服的玩意儿吧,搞个jī蛋什么意思?她真以为她是百年前那些大巫,用jī蛋便能移魂?万一不成功,贝拉和钱经理的魂魄流出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程凌云说:“魂器这类东西,找起来要废些力气,连黑市上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时间紧,只有选择相信明荣了。” 钟沁还是觉得明荣不靠谱,她和程凌云商量,到时候让程凌云带着萧声声,自己可以变回浣熊跟着明荣。另外她让萧声声把盂兰盆碎片掏出来,让程凌云把碎片法印解了。 “这恐怕不行。”程凌云很抱歉,“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 程凌云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从几年前开始,那处宅子周围会那么旱。” 钟沁皱起眉头。 “按照古籍和你所说,盂兰盆可以延缓天人五衰,但是随着你身体的衰弱,盂兰盆的阳气你已经不能控制了,所以那些年,你睡在里面,觉得越来越不适,让盂兰盆的阳气外泄,导致周围的植物焦灼,没有雨水,我来我封了盂兰盆,又有好转。现在如果我把法印去了,盂兰盆所处之处都会是大旱天且没有植物,这种反常现象,会引起一些人注意的。千年之前,你是神,所以所向披靡,无所畏惧,但是现在毕竟是不同了,不管你想不想承认,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qiáng大又最脆弱的群体。” ------------ 第42章 恶女(四十一) 上千年的岁月让钟沁有些自负,当年在灵山那些上古神shòu是她仅有的宿敌她向来不把人当做威胁,毕竟这种生物实在太脆弱,从垂髫小儿到迟暮老人不过是转眼一瞬间。 钟沁说:“你指的一些人是哪些人?” 程凌云说:“你不要认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你们的存在人的好奇心和是很可怕的东西只要一膨胀,就不会把任何事物放在眼里。我们家族这么多年来在商场里拼搏为的不仅仅是地位利益,被现代文明同质化,是隐瞒自己身份最好的方式。同理司马家他们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并维持着严格的宗族制这才免于危难。你可以不在乎人的威胁,但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她。” 程凌云看了一眼萧声声萧声声本来在一边竖着耳朵听听到最后一句话竟然有些脸红了。 钟沁考虑片刻,说:“那我答应你。” 程凌云说:“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这盂兰盆碎片的作用,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恶鬼,而是人心。另外声声,明天你可能会见到贝拉,希望你能有些思想准备。” 萧声声正在相别的事,程凌云陡然转了个话题,她还有点懵,程凌云又复述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钟沁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我赞同程凌云这句话,这件事过了后,好好回去拍戏唱歌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萧声声点了点头,她有想过三年后,甚至五年后,在街上见到新生的贝拉的情景,那时她也许已经退出娱乐圈,找到一份忙碌的工作,而贝拉则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萧声声会和她一个小小的招呼,然后看着她蹦蹦跳跳的离开。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程凌云有她的渠道,比起萧声声和钟沁,她很容易就潜入进了大厦,可惜王金峰狡兔三窟,程凌云在王金峰回来之前,去了一趟他的办公室,却一无所获。她和钟沁一商量,决定先让明荣套出话来再行动。 为了让程凌云在地下室做好准备,明荣王金峰回来后第一时间找上他,两人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一致。明荣借口明天开始有bào雨,恐怕不易施术,和王金峰约定今晚进行。 王金峰手指夹着雪茄,耸了耸肩:“明荣小姐,我不着急,我可以等。” 明荣说:“你不着急,可是那些魂魄等不及,等再养些日子怨气更重了,我得多花不少力气,王董也得加不少钱,另外我也不能保证我一定能控制它们。” 他就好似做了笔买卖,明荣是还价不成又杀回来的客人。有了主动权在手,王金峰便嚣张了不少,他眯着眼打量着明荣,话里不怀好意:“明荣小姐似乎很缺钱?要的价钱可真不低。” 明荣笑道:“你也可以去请别人来做。” 王金峰哈哈大笑:“我愿意花这个价钱,自然是相信明荣小姐了。怎么样,今晚结束后赏脸一起去吃个饭?” 明荣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毕竟王董您也是内行,有些门道连我都不太懂。” 王金峰打断她:“您别谦虚,我也不想关公门前舞大刀。” 王金峰表明了就不想提,明荣只有再施一技,她撩了撩头发,露出耳后的窃听器,问:“那么为了我的安全,也为了王董的安全,可不可以请王董告诉我,采来的魂是做什么的?若是为了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大可不必这么折腾。毕竟也是人命不是吗?您给的价格是不错,但是要担风险,这价格还是低了。” 一说到人命,王金峰有些不耐烦了,他把雪茄搁在了烟灰缸上,站起来,拿过桌上的茶杯走到明荣身前,拧开盖子把水倒进明荣身前的茶杯里:“明荣小姐,您需要做的不过换个容器而已,其余的风险我来承担,您放心做完收钱就行。” 明荣决定放弃,她掏出一个模样古怪的怀表,低头看了一眼,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多问了,你先去准备,我也去准备一下,我们两个小时后见。定金记得打到我的账户上,没见到钱,等会儿王董就自便吧。” “两个小时?”王金峰皱起眉,“是不是太仓促了?” 明荣把怀表收进包里:“两个半小时后就是最佳时间,王董若是觉得不能准备充分,那我们一个礼拜后再行动。” 王金峰想了一会儿,说:“两小时就两小时,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只是担心您这边太仓促,难道不需要准备点什么东西?” 明荣说:“自然是要准备的,不过我和别人不同,不需要那些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比如人偶,桃木我能做,白茅我能做,若是不行,路边的灌木也是行的。” 王金峰见明荣成竹在胸,便应了下来。两人约定两小时后在办公室见面。明荣走后,王金峰迅速拨通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变得恭敬起来,连说话都是再三斟酌后才开口。 “老师,我和明荣联系了,我们今晚就行动。。” “今晚?”那边的人一直在咳嗽,声音尖细,听不出来是男是女,“今晚的确是个合适的时机,虽然仓促了些。” 王金峰说:“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办妥当。明荣我也会处理妥当,不会留下隐患。还剩下三人,也会在这礼拜内处理完毕,下个礼拜这个阵,就会成功了。” 那人说:“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不必给我汇报。你叫了我一声老师,这些事我就该教你。好了,你去吧,我休息了。” 王金峰挂掉了电话,心里波涛翻涌,久久不能平静。有了神的眷顾,又有了鬼可以驱使,以后他便再也阻拦,甚至连生老病死,都可能不必在乎。 拨完了电话,他立刻去了一趟地下室,检查立棺和盂兰盆都完好,便回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进了洗手间,锁上门。 这层楼的男卫生间只有王金峰一个人用,平日里每天有保洁过来打扫。他走到一个洗手池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起子,撬开漏水盖,两指探了下去,竟然取出两个拇指粗细的油桐筒。 他对着这两个油桐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是你们了。” “生基竟然种在这种地方?” 明荣和王金峰两人站在一楼卫生间尽头工具间的门前,王金峰提着一盏应急灯,推开了门:“进去吧。” 明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这么冒然进去,不怕下面的路过作祟?” 王金峰说:“它们是我请的,还能害我?” 明荣说:“它们是你请的没错,但是主人可不是你,没理由不把你当做攻击对象。我能自保,但是不一定能保住你。” 临门一脚,明荣变得缩头缩脑,这让王金峰有点不悦:“我有方法自保,你安心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多嘴引起下面的骚动了。” 明荣安静了下来,跟着王金峰进了暗门。她想应该够了,她花的jīng力已经对得起程凌云给她的酬劳。她本来孑然一身,本就不该就不该在这段买卖关系上多贴些热情友好的标签。 地下室gān燥的空气有些沉闷,明荣捂住鼻子,大致看了一眼布局,只见宽阔的地下室里孤零零竖着五座石碑,看起来竟然有些萧索的意思。 就这种一眼望去没有遮掩处的地方,也不知道程凌云躲在了哪里。 这种时候,脑海里竟然还冒出这个名字。明荣很快回过神来,她甩了甩头,把杂念抛到脑后,冲王金峰伸出手:“就在这里吧,把魂魄jiāo给我,我来处理。” ------------ 第43章 恶女(四十二) 王金峰转身把门关上然后背过身来整个人背靠着门,将地下室唯一的通道堵得死死的。 这里有些太安静了,他不是没来过这里,这些小鬼闹腾得很若不是因为他身上带着那位老师给的东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这里是个隐秘的位置知道的人除了他都已经埋在了泥土了,刚刚他也在门口检查过这里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那么现在这么安静,又是因为什么? 王金峰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女人,她懂采魂,也是黑市商人这一个来之不易的怨魂会不会也是她觊觎的东西? 明荣带着嘲讽地笑,问:“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王金峰说:“关上门安静。” 他决定先试试明荣,从怀里掏出一个油桐筒出来递给明荣明荣接过来一看,不可思议地看向王金峰。 “油桐?” 王金峰说:“明荣小姐果然识货。” 古人下葬,最忌桐木,尤其是油桐,三寸铜棺多用于仇敌,有生生世世令其不得安宁的意思。明荣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桐木做的魂器了,若是用油桐做的魂器来放置李贝拉的魂,不知道她还有几分能轮回的希望。 想到这里,她对王金峰的鄙夷又加深了几分:“这人难道和王董有世仇?用的着用这么狠毒的法子吗?” 王金峰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和明荣小姐又不同,熟悉黑市上的规矩。还不是看到什么实惠就买什么,怎么样,明荣小姐带的什么好东西?” 明荣问:“就这一个?” 王金峰说:“先试试这个,若是不成功,也不至于其他的也làng费掉了。” 果然是老狐狸,明荣心里暗暗骂道。程凌云给她救人的佣金里只有李贝拉,王金峰却不会告诉她究竟哪一个桐木筒里才是李贝拉,以王金峰这种德性,弄一个阿猫阿狗的地魂在里面都有可能。 可是她也不能让王金峰生疑,只有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jī蛋来,和桐木筒放在一起。 “jī蛋?”王金峰的语气顿时有些不好,“明容小姐,我花了那么大的价钱,就换你一个jī蛋?” 明荣说:“在我这里,贵的是人力,不是物品。王董若是不放心,给别人试试?” 她作势要把油桐筒递回去,王金峰没接。 “就这样吧,时间不等人。” 明荣在地上半蹲下来,她掏出怀表,看了看四周,在地下定了个方位,又拿出一块朱砂,在地上画了一道缺口的圆圈,将jī蛋放在缺口处。 “现在开始,不要和我说话,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司马家的移魂之术源于古代的招魂术,古代的司马家的大巫可以招魂返形,到了明荣这一代,家族渐渐式微,这种秘术也逐渐失传,只有脱胎于招魂术的移魂之术尚存。 这种移魂术也是基于拘制魂魄的法子,将地魂由一件物品引入另一件物品中。明荣作为这种巫术的引子,是成败的关键。 王金峰看到明荣闭上眼,他似乎也没看到明荣有什么其他动作,突然间,明荣的鼻前出现一小团白气,开始如豆粒大小,继而越来越大,一端向下沉去,另一端向上分散,直到她整个人都被白气覆盖。 王金峰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妙的巫术,忍不住揉揉眼睛哪里来的白气?他难道眼花了? 在他放下手的那一瞬间,白气骤然消失了。王金峰看到圆圈中间的油桐筒,竟然立了起来。 他头皮猛然一炸,刚想开口问明荣有没有问题,却看到明荣的尖尖手指,按在了立起的油桐筒之上。 “跟我走。” 她的声音像是诱哄,又像是安抚,只见油桐筒剧烈抖动数下,垂落了下来,而立在缺口处的jī蛋摇晃数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明荣长吐一口气,擦了擦汗,把jī蛋拿了起来。 “成功了?” 王金峰连忙迎上去,明荣伸出手:“下一个。” 王金峰问:“不是还没置换生基那里的路过吗?走,我带你过去。” 王金峰说完就往地下室中心的供桌走去,那里是整个地下室视野最好的地方,向周围一环视,不论是墓碑后还是立棺后面,程凌云都藏不住。 明荣叫住了王金峰:“等一下。” “什么事?” “趁这朱砂圈还在,把下一个地魂一并换到jī蛋里来。” “不着急,朱砂圈什么时间都能画,但是错过了今天这个好时间,就完不成了。” 眼看着王金峰就要往供桌前走,明荣又感觉到右方的立棺似乎换晃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她灵机一动,突然惊呼一声,一枚jī蛋从手里掉下来,砸在地上。 王金峰听到惊呼,猛然回头,看到明荣手里的jī蛋砸在了地上,脸瞬时变得惨白。 “不不行” 他知道把贝拉和钱经理放出来会有什么后果,连忙飞奔过去想把这颗jī蛋救回来,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这颗jī蛋重重砸在地上,浅huáng色的蛋液溅了一地。 王金峰腿吓得一软,几乎跪在地上。而就在此时,右边的立棺突然一晃,一个人影闪过,王金峰听到声响,再抬头一看明荣淡定的样子,知道有诈,他想从怀里掏枪,可是长期沉浸于酒色已经让他失去了灵活性,程凌云迅速制住了他,从他手里抽出了格洛克,从后方紧紧捏住他的脖子。 “又要加一个罪名,持有枪支,不知道要判几年?” “呵呵呵呵呵”王金峰发出一阵讥诮的笑,“我就说明荣小姐怎么嘴上那么抨击采魂,回头又来找我了。看来还收了另一家的钱,想来个黑吃黑,怎么,小程总,房子卖不出去了,也要来玩点封建迷信?” 明荣说:“废话怎么这么多,还有一个油桐筒,jiāo出来。” 王金峰说:“凭什么?” 程凌云的手指收紧了积分,王金峰咳了几声,只听到程凌云冰冷的语调:“凭你走出这门,就有一堆警察等着你。” 王金峰说:“你们没证据。” 程凌云懒得和他废话,示意明荣上前来搜身,明荣把那枚装了地魂的jī蛋放进口袋里,走过来掀开王金峰的夹克衫。 王金峰说:“做个jiāo易。” 明荣的手停了下来。 “没什么好说的。” 明荣的手探进王金峰口袋里,摸到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羽毛?” 她摸到的确实是一个羽毛状的东西,但是却没有扁毛动物光滑的羽片,而是无数粗糙的长毛。 王金峰一直被钟沁怀疑和鬼车相关,听到羽毛,程凌云也上了心,她和明荣同时分神,却被王金峰钻了空子,他手肘向后一顶,接着要去擒拿明荣,程凌云眼疾手侧身躲过,一手抓住明荣的手腕,想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明荣的肩膀被王金峰扣住,用力一挣,一个踉跄,扑倒在程凌云怀里,而王金峰却也不放过她,又扑了过来,突然间,一个东西从明荣的口袋里滑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明荣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推了程凌云一把:“快跑!” 程凌云一手搂过明荣,后腿扬起,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把王金峰踢倒在地上,两人迅速向门外跑去,王金峰也意识掉在地上的是什么,想爬起来往外跑,一个冰凉湿滑的东西却缠住了他的腿,他向后一看,却看到一张满是血污的女人的脸。 “啊啊啊啊” 门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程凌云背靠着大门,她深吸一口气,用身体压制住门内的疯狂, 明荣有点着急:“是李贝拉!她在油桐筒里受尽折磨,出来肯定不会放过王金峰,等她手上有了人命,就再也进不去轮回了。” 程凌云说:“我守住这里,你快去找萧声声和钟沁,也许李贝拉还有救!” 明荣连忙上了楼,两分钟后,她带着萧声声和钟沁下来,听到门里传来的声音,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贝拉吗?” 程凌云点点头。 “她,她在做什么?” 萧声声也慌了,她想跑过去,钟沁却一把拉住她:“你疯了吗?听到这声音没有!她在杀人!”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萧声声突然抓住钟沁的手,哀求道:“你可以进去的对不对?她不能杀人,她要投胎做人的!” 钟沁怒道:“我不许你进去!管什么闲事!” “不,她不是闲事。”萧声声的眼泪突然流下来,“贝拉,她……她是我第一个……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所有人都愣住了。 钟沁也愣了。 萧声声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说过的,我一定要救她,求你,求你带我进去。” 萧声声冰凉的手指紧紧捏住钟沁的手腕,钟沁觉得心里烦躁不堪,萧声声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腕上,掉一次,她的心就抽一次。 “行,我带你进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程凌云,程凌云会意,两人眼神jiāo汇期间,程凌云迅速让开,钟沁扯着萧声声胳膊,推开门带她进去。 她另一手,捂住了萧声声的眼。 “不要看。” 萧声声却扒开了她的手。 眼前是无比恐怖的一幕。王金峰躺在地上,双眼圆瞪,眼珠子似乎要瞪了出来,他整个人已经被鲜血染透,一个长发的女人埋头跪在他的身边,一双白骨般嶙峋的手,扯着一块头皮状的东西,见到有人进来,她抬起头,扭曲血污的脸间,一双幽深的眼看得人胆寒,似乎要将眼前的二人一同撕碎。 “嚯” 王金峰已经说不出话,只有喉咙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萧声声颤抖着,叫了一声贝拉。 贝拉充耳不闻,回过头抬起手,朝王金峰心脏的位置刺下,萧声声甩开钟沁的手,冲了过去,钟沁猝不及防,没拉住她。 “声声!” “贝拉,你不能杀人,我说过我会救你的!” 她想冲过去制止贝拉,被想到离贝拉还有一米远的距离时,竟然被迎面而来空气波弹倒在了地上,钟沁连忙上前接住了她,看到萧声声满脸泪痕似是昏了过去,又气又怒。 “萧声声,走开!” “李贝拉,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放下!她是为了救你!” 她想出手制止李贝拉,却看到李贝拉又回过头,幽深的眼下,竟然流下两行血泪。 “对不起,声声,我知道的,你是来救我的,可是你救不了我的,对不起。” 她提起手,毫不留情刺入王金峰的心脏。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做不了人了。” 伴随着王金峰的抽搐,李贝拉放声大哭起来:“还好有你……声声……还好有你……可是,可是我做不了人了……” 李贝拉的声音越来越尖利,腥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重,杀了人,她再也没有选择,只有流连在这世上,怨气越来越重,知道被人消灭。钟沁忍无可忍,抱起萧声声,向后退了两步,一道蓝色的火焰倏地升起,将贝拉包围。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萧声声的人生里,有一段记忆很模糊,她仅仅从电视上知道,某个公司的地下室起了大火,烧死了公司的董事长,调查过程中,发现这位被烧死的董事长信奉邪教,害死了旗下好几个艺人。 “投靠一个好老板是很重要的。” 小浣熊和她一起啃薯片看新闻,说:“你看吧,你感冒了这么久,身体终于养好了,下一步,是赶紧抱程凌云大腿,赶紧红起来。” 萧声声从小浣熊手里接过袋子:“好奇怪,我是怎么认识的程总,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了,还有你,我怎么把你接回家的?” 小浣熊又把薯片袋子从她手里抢过来:“这事啊,就很复杂了……啊啊啊啊,萧声声,你竟然把我的薯片吃完了!!!” “叫什么叫,薯片是我买的!我吃怎么了?” “我还没吃饱。” “有谁是吃薯片吃饱的?” “你去买。” 浣熊老爷发话了:“买个huáng瓜味儿的,再买个酸奶味儿的,两包就行,今晚够吃了。” 萧声声气得揪它耳朵:“我让你再装大爷!” 可惜揪了耳朵,她还是的乖乖下楼去便利店给小浣熊买薯片,便利店没有小浣熊指定的口味,她只好戴上口罩和帽子,出了小区,去附近的大卖场。 大卖场边的led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首mv,青chūn洋溢的而少女们穿着可爱的小裙子跳着舞,萧声声开始也没注意到这首歌,是身边有个人抱怨,怎么放这种过气节目和过气明星的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这个节目。 娱乐圈每天都在翻新,这个节目已经好些年没人提起了。现在想起来,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但她依然保存着对这个节目最美好的记忆。 “不,这个是非常好的节目,也是首非常好听的歌。”萧声声抬头,不知为何,看到大屏幕上熟悉的人影,眼角竟然湿润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她隐约感受到,这不是为了离别,而是为了遇见 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最美好的你。 ------------ 第44章 自梳(一) 有时候钟沁也很苦恼,为什么自己会让明荣抹去萧声声关于贝拉的记忆。明荣这女人就是个大麻烦她第一眼看到明荣就知道。这女人只认钱不认人,要价虚高还不包售后让钟沁面对部分失忆的萧声声时总有种回去找明荣退货的冲动。 比如这回萧声声从片场回来问钟沁道:“佟秋明是谁?他说和我很熟,和你也很熟?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们一起拍了一部真人秀。” 钟沁正试着往杯子里涮水果软糖听到这话,杯子差点打翻在地上。 这几天又不好过了。 以前钟沁还没发现萧声声心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然而自从萧声声失忆后,她的问题就呈井喷状bào增,还经常挑在钟沁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一串问题回答下来钟沁认为自己大概能去网上发写手帖赚钱还债了。 “佟秋明啊你忘了吗,你在古宅拍真人秀的时候,这人特别聒噪,没人愿意理他,他看你脾气好,专门过来缠着你,然后你们就变得很熟了。” 这大概是钟沁对于萧声声诸多问题里,最敷衍的一个回答了。 “哦,那他似乎也知道你会说话?” “他哥哥叫佟秋辰,有天眼的,我会说话他当然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佟秋辰开了天眼?” “……” 钟沁不想理萧声声了。她把一袋小熊果汁软糖都扔进了杯子里,彩色的软糖浮浮沉沉,钟沁就盯着软糖发呆。 有时候她也想过,要是巫术也能高科技一点,弄一个靶向术法,是不是她就不用烦恼萧声声到底记得多少忘记多少了。 “发什么呆?晚上吃什么?我请客。” “吃饺子吧。” 萧声声不在家的时候,钟沁就爱在家煮饺子汤圆儿,带汤的东西总是方便,用不着她再去涮,然后她就有时间和程凌云调查鬼车的事情,以及替程凌云帮点小忙还她借的几万块钱。 “行,我去煮饺子,你把桌子收好,还有你的糖和巧克力。” 萧声声去洗了手,换好衣服准备煮饺子,钟沁收拾桌子,萧声声刚把速冻饺子从冰箱里拿出来,就听到手机响了。 钟沁凑到手机前一看,竟然是佟秋明。 萧声声走过来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佟秋明的声音像病蔫了的公jī:“声声,你在家吗?” “在。” “钟沁在吗?” “也在。” “可不可以麻烦你让她接电话。” 萧声声把电话递给钟沁:“你的电话,我给你买的手机你没用了吗?为什么会打到我的手机上。” 因为欠了债,话费用来补贴债务,连手机都停用了。 这理由实在太丢脸,钟沁当然不会说。她接过电话,她那不成器的小弟听到钟沁的声音差点就哭了。 “老大,我撞鬼了!” “……” 钟沁直接把电话挂了。鬼有鬼的生存法则,哪有这么多没事儿在人世间瞎晃悠的鬼,还恰巧都被佟秋明碰上了。 萧声声在沙发上坐下来,盯着钟沁。 “你挂了?” “挂了。”钟沁跳到茶几上继续收拾桌子,“你快去煮饺子,我还等着吃。” 萧声声总感觉自己还有问题要问钟沁,可是又想不起来到底要问什么,她只有站起来准备回厨房,走了没几步,电话又响了。 钟沁伸长爪子,准备按掉,萧声声快步走过来,拿起电话,这回依旧是佟秋明,电话却是打给她的。 “声声,麻烦你帮个忙,你帮我转告老大一句,我真的撞鬼了,在我们拍戏的影视城,能不能帮帮我。” 萧声声听得一愣一愣的:“撞鬼?你?” 萧声声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鬼的概念,对于参加真人秀也只模模糊糊记得是贝拉出了事故,导致节目夭折。她唯一对未知世界的认知来自于钟沁,没错,她又被这只会说话的浣熊吓晕了一次。 “真的,这次太邪门了,声声,你没有感受到吗?那个影视城,真的特别邪门。” 萧声声疑惑地看向钟沁,佟秋明还在另一边嚎,声音之大,连钟沁都听得见。 “绝对是撞鬼,我让我哥来看了,我哥说这地方和别的地方是有点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他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天眼被封了,只有来拜托老大了。” 佟秋明是个顽劣性子,爱捉弄人爱开玩笑,开始钟沁以为是佟秋明拍戏太无聊,又打电话过来骚扰萧声声,现在听他一遍又一遍的复述撞鬼,觉得可能真有些什么事了。 “好吧,我明天过来,你别嚎了。” 钟沁在一边都听得头疼,她凑近手机,对佟秋明说:“你今晚先忍一忍,别做些鬼都嫌的事情,不要去撩人家,更不要问人家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有些问题我都很烦,更别说鬼了。” 佟秋明哭丧着说:“能不能今晚就来?我给你们买票定宾馆,昨天我又听到她的声音了,不知道今晚她是不是又要来。” 钟沁说:“你找几个彪形大汉一起睡,阳气重了,她不敢来的。” 佟秋明说:“剧组明文规定,不能叫鸭。” “……” 钟沁说:“别嚎了,大不了今晚不睡了,青壮年小伙子,这么怕鬼,说出去丢不丢人。” 佟秋明说:“怕鬼难道不是很正常?” 钟沁把电话挂了。她头疼。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不够,再来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二十万个为什么,得把她脑袋问炸掉。 她抬起头,看到萧声声一脸茫然看向她。 “这世界上真有鬼吗?” 钟沁就地躺下,决定装晕倒。 萧声声知道她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有回了厨房煮饺子,等两人吃完晚餐洗过澡,钟沁让萧声声帮她打开电脑查些资料。 “这世上当然是有鬼的。” 考虑了许久,钟沁决定还是把当初告诉过萧声声的那些事再给她复述一遍,可是没有了那些记忆,萧声声就仿佛在听一个不属于她的故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心里有任何波澜。 “算了。”钟沁心里叹了口气,“查查网上关于那个影视城的资料吧。”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除了养着钟沁,萧声声对于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漠不关心的状态,她依然很少上网,更不会搜自己的相关信息,钟沁替她下了个手游,她每天就做做日常任务,也不加工会,就跑单机。占她生活比重最大的除了吃吃睡睡就是拍戏了,可惜她连拍戏都毫不上心。她在这部戏里面演一个军官的姨太太,只有一个礼拜的戏份,佟秋明演的是男二号,得在剧组呆三个月。钟沁问过她那个影视城位置布局,萧声声竟然一个也答上来。在那里的一个礼拜,她就生生在宾馆里宅了一个星期。 萧声声帮钟沁点开浏览页,输入了影视基地的名称,按照百度百科的资料,这是一个刚刚建成一期的影视基地,是今年d市市政府发展文化产业的重头戏,一期的影视基地以民国街为主,二期则是唐城,目前一期的民国街除了有几部真人秀在这里取景外,主要还是山河这部民国戏的拍摄地。 这部戏筹备多年,集爱情、战争、悬疑、谍战为一体的民国大片,除了有时下热门的ip剧演员,还有许多老戏骨加盟,民国街甚至还专门辟出一块地方配合这部戏的拍摄进行改建。 这个影视城是政府全资控股的旅游投资国企开发,除了这一个项目还有其他旅游产业,可研报告都能在网上查到,也有实时跟踪的新闻,作为投资过程来说没有任何稀奇。而这块地过去是就是村落的聚集地,这么多年也没出过怪异的事情。钟沁又让萧声声打开地图,地图上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布局。 “还真是奇怪了,难道又有人养小鬼?” 佟秋明的语气听起来绝对不是开玩笑,可是这基地也不是什么聚yīn之地,更不是凶宅所在之处,钟沁只能想到是有人刻意为之,可是萧声声不知道,听到“又”这个字,她好奇问到:“养小鬼?你见过人养小鬼吗?” 钟沁说:“当然是有的,你手机微信上不还有个卖佛牌的吗?以后你出去拍戏千万要注意,不要着了人家的道。” 萧声声听得云里雾里,“嗯”了一声。 钟沁又说:“明天我让程凌云陪我去一趟民国街,你就别来了,在家好好休息。” 不久前王金峰死得太惨,钟沁根本没来得及问鬼车的消息。后来据明荣说,在王金峰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类似于羽毛的东西。按照明荣的描述,钟沁断定这东西和鬼车有关系,她后来一直想和程凌云通过王金峰的圈子来调查鬼车的消息,却每每因为信息少而中断,这一次又出现了疑似养小鬼的情况,钟沁觉得有必要去好好调查一番。 她给程凌云打了电话,程凌云却问能不能晚一点过去,她有几个重要的会,不能推迟。 “要不让明荣陪你去?她对鬼车应该也有所了解,有她在身边也能有个照应。” “明荣?我谢谢你了。上回她帮声声抹去记忆的事我还没找她算账,你别和我提她。” 一说到明荣,钟沁就来火,上次要不是程凌云帮忙背书,她根本不会想着去找明荣,后来也是念及几个人都算是一起对敌的朋友,找明荣起码靠谱,没想到明荣不仅业务不jīng还狠宰了自己一把,钟沁这口气一直憋在了心里。 “那没人陪你,你怎么过去?而且那里是影视基地,人多口杂的,没人照应,你会很不方便。” “算了,我还是让萧声声陪我一起去吧。”钟沁叹了口气,“我想我们的默契要重新开始培养了,她什么都忘了,没有了那些记忆,感觉这些故事说起来,什么意义也没有。” 程凌云安慰她:“有些事是必须付出代价的,你别多虑。既然选择了保护声声,就必须得放弃这段记忆。你现在有告诉她你能变成人身吗?” 钟沁说:“没有,感觉有些别扭。” 程凌云笑道:“别扭?难道是因为声声说的那一句,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钟沁突然羞恼了:“和这没关系!你不知道她多容易被吓晕,我要是变成了人,那不是又得吓晕她一次?” 程凌云知道钟沁脸皮薄,也不戳破,说:“好,我知道了,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早点休息,有事第一时间联系我。” 挂了电话。钟沁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静,程凌云那一句话一直回dàng在她的脑海里。 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你还真是会挑!挑了个连命都快搭上的。 钟沁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客厅空调的温度有些低,钟沁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已经快十二点,她得上chuáng睡觉了。 她从沙发上跳下,跑到萧声声房门前轻轻推开门,萧声声已经睡了,只留下一盏小夜灯,她蹑手蹑脚地爬上chuáng去,掀开空调被钻进去,又把萧声声的手搭在自己的肚皮上,感受到身上人的温度,车才觉得心里的愤懑消除了几分,安安静静的陪着萧声声,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萧声声带着钟沁收拾好行李坐车抵达d市,程凌云人没来,但是又给萧声声找了个机会进组剧本这些天又修改了,需要进行补拍,本来准备让替身来补贴,不知程凌云使了些什么手段,剧组便通知萧声声来补拍,因为补拍时间不长,剧组也同意她把宠物带过来。 在剧组见到佟秋明时,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佟秋明如拥抱chūn天一般奔向了她们。 “声声,你终于来了!” 佟秋明都快没哭出来,跑到萧声声跟前,腿一软,差点摔在了她的牛仔裤下。 “真是太吓人了!”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这部戏探班媒体多,粉丝也多,加上佟秋明现在正处于上升期,因为担心狗仔,萧声声特地找了个僻静位置和他坐了下来,钟沁从背包里钻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佟秋明抓了抓头发:“我怎么说呢?你说撞鬼这种事吧,我又不是没撞过,这一次说起来没什么,但是奇怪的就是,这个鬼的声音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别人都听不见,连我有个据说八字特别轻的朋友都听不见。” 钟沁忍不住问:“你确定不是你幻听?” 佟秋明说:“绝对不是幻听,因为我听过好几次了。第一次是有一个女孩子一直在问,姐姐在哪里,一个晚上问了好几次。我开始一直以为是我白天百合番看多了晚上老想着剧情台词,结果第二天我醒来才发现,这人说的是不是日语啊!” “……你能不能说人话。” 佟秋明面对钟沁的淡定有些崩溃:“老大你相信我,真的有问题,上次我问古宅的那个鬼,绫波丽开几号机时,不是闹出了问题吗?” 古宅?鬼? 萧声声问:“那个古宅有鬼?” 佟秋明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住了嘴:“没有没有,我举个例子,不是说那个古宅一定有鬼。老大,怎么样,你帮忙看看,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钟沁摇摇头:“我还是坚持你幻听。” 萧声声说:“要不这样吧,晚上让钟沁和你睡试试?” “不行!” 钟沁和佟秋明同时说了不行,萧声声也没想出什么别的办法,只有说:“我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最好了,让钟沁实地去看看,要不你们一个说一个听,能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钟沁有些不满:“你让我和他睡什么意思,男女授受不亲。” 萧声声说:“可你们又不是一个物种。” “……” 佟秋明看到钟沁要发飙了,连忙安抚道:“不是物种,没物种什么事儿。这样吧,要不我去找我的助理,就说声声带了宠物住我那间方便,我们两换间房?” 萧声声问钟沁:“行吗?” “行吧。” 当下佟秋明去找了助理,两人换了房间,萧声声带着行李和钟沁进了房间后,问钟沁:“有感觉到什么吗?” 钟沁打开柜子,一个个仔细翻找着,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后来去了卫生间,也没见到异状。回到房间时,竟然看到萧声声在翻垃圾桶,惊道:“谁jiāo你的?” “朋友圈看来的,就是那个卖古曼童的微商美人儿,朋友圈里发了好多条这种信息,特别说了住酒店的时候,第一次入住要查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圣经啊,燃烧的香。” 萧声声把垃圾袋重新装好“看来是没有,你有看出什么来吗?” 钟沁说:“我也没有。“ 萧声声说:“那等晚上吧。” 今天一路奔波,两人都有些疲乏,到了晚上拒绝了佟秋明请她们吃饭的好意,用过工作餐后看了会儿电视,便上chuáng睡觉了。 前半晚倒睡得太平,到了后半夜,萧声声就有些不对劲了。她在chuáng上翻来翻去,后来摸到了枕头,便紧紧抓住枕头不放手,中途钟沁被惊醒了,推了萧声声一把,萧声声竟然叫了一句“不要”,从梦里惊醒过来。 等她模模糊糊醒来,拉开chuáng头的灯,抬头看到钟沁,却吓得脸色大变,向后爬了爬,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缩在了chuáng头:“你是谁?” “我” 钟沁还没明白过来,等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大腿,这才恍然大悟,她竟然变回来了。 半夜醒来竟然有一个女人在自己chuáng上,萧声声这回没晕倒,倒是有些吓傻了。 “你别过来!” 她刚才做了噩梦,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以为这又是个诱惑自己的粉红骷髅。 钟沁哭笑不得:“我是钟沁啊!” “你?钟沁?” 变成人的钟沁不再是憨憨的声音,她的声音多了分质感,听起来让人安心。 萧声声半信半疑。钟沁被抢了被子,空调的冷风chuī得直哆嗦,gān脆挪了过去,捏了一下萧声声的脸:“是我,把被子给我。” 萧声声问:“你怎么变成人了?” 十万个为什么又开始了,钟沁有点无奈:“我本来就能变成人,担心你接受不了,一直没告诉你,你到底睡不睡?” “你让我静一会儿。” 萧声声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刚刚她才做了个很不好的梦她梦到很久以前的贝拉,贝拉衣着诱惑,引诱着她出一道门,等她出去后发现竟然等待她的是一个死亡陷阱,然后一个人出现,救了她。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就好像以前发生过一样,只是被埋进了脑海深处,只有在梦里才会想起来。 “声声!” 看到萧声声发呆,钟沁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晃了晃:“静完了吗?静完了我要睡了。” 她从萧声声手里拉过被子,准备摊平睡下,却被萧声声一脚踹到了chuáng下。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分开睡?为什么要分开睡?” “为什么不分开睡?你是浣熊就算了,现在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睡一起?” 萧声声也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今晚的信息太多,她得消化一下,不过在此之前,她觉得自己得先去铺个chuáng。 萧声声从柜子里拿出毯子枕头出来,在地上打了个简易的地铺,钟沁还没和萧声声分开睡过,开始还有些不高兴,老和萧声声作对,一会儿嫌弃地上不舒服,一会儿嫌地上有灰,萧声声懒得理她,把chuáng铺好后,躺了下来,关上了灯。 她听到背后的chuáng上细细索索一阵声音,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一会儿后,才安静下来。 安静的环境,特别容易想一些事情。 萧声声手枕在头下,突然小声问了一句:“钟沁,上次我生了一场大病后,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我觉得我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但是我连在梦里都想不起来了。” 钟沁也没睡着“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萧声声刚想告诉她刚刚自己做的梦,却听到窗外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 “姐姐?” 突然间,她吓得白毛汗都竖起来了,嘴张大,迟迟不敢发出声音。 钟沁听到萧声声发出一个音节,嗓子就像被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连忙问:“你怎么了,不想说?” “你……你有没有……听到……听到什么声音?” 萧声声发着抖,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来,钟沁立马察觉有异,拉开小夜灯,坐了起来:“怎么了?” 萧声声也坐了起来,她的脸色惨白,不停的发着抖:“我刚听到了,和秋明说的一样……有个女孩……在叫姐姐。” “在哪里?” 萧声声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指了指窗外。 “闭眼!”钟沁扔下一句,跳下了chuáng,走到chuáng边,拉开了窗帘,却见窗外月明星稀,没有任何异状。 她又拉上窗帘,绕过chuáng走到萧声声身边,萧声声抓着被子,手指关节发白,身体颤抖着她在害怕。 “睁开吧。” 萧声声闭着眼,问:“没……没鬼吗?” “我没看到。” 萧声声睁开眼:“你没听到?很清晰的一声,非常清晰,就在刚刚。” 钟沁皱起眉,如果说只有佟秋明一个人听到,说是幻听还有理有据。可若是萧声声也听到了,这就不能用幻听来解释了。可是这里没有任何yīn气,她也没有发现鬼的踪迹,为什么萧声声会听到那一声姐姐? 萧声声拉住她的胳膊:“我们换个房间睡吧,我,我有点害怕。” 钟沁拿过萧声声手机一看,已经凌晨四点钟了,这时候换房,有没有多余的房间还是个问题,被外面蹲着的狗仔瞧见,恐怕又会编排些新闻出来。 “一起睡吧。”钟沁说,“有我保护你,不会有人来骚扰你。” 萧声声以为自己会拒绝,可是她的身体还是服从地跟着钟沁上了chuáng,在她身边躺下。 她们肌肤贴着肌肤。钟沁穿着一件她的睡衣,睡衣有些小,堪堪遮住了臀部和胸部。萧声声觉得别扭,本能的向chuáng边挪了挪,钟沁却把她拉了过来,手臂环住了她。 “刚刚吓得六神无主,现在倒是会跑了。“ 萧声声的脸突然有些发热:“哪……哪有,我是怕你挤。” “我不怕挤。” 钟沁说完,又往萧声声身边挪了一点,手臂可以完全环住她的腰。 “睡吧,有我在,安全。” “嗯。” 萧声声闭上了眼。也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她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甚至连噩梦也不做了,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 佟秋明一大早就来敲门,今天他没戏份,昨天却也没睡好他心里有块石头吊着,就等着他万能的老大来给他解决问题,早上一起chuáng连早餐都没吃,就跑来找钟沁和萧声声。结果一打开门,竟然看到一脸起chuáng气的钟沁压低声音对他说:“吵什么吵,声声还在睡!” 佟秋明大张着嘴老大,这台词我怎么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看披着明显小了一圈的外套的钟沁,又越过钟沁的肩膀想看看屋里的情况,被钟沁一把扯了进来。 “进来说。” 可惜钟沁没能让他有看八卦的机会,一进门,佟秋明就被拉进了卫生间。 “你上次是说,有女孩子叫你姐姐,还问你姐姐在哪里?” “对,叫我姐姐,你们昨晚也听到了。” “我没听到,声声听到了。” “怎么可能!”佟秋明说,“你不是能吞鬼吗?连鬼都发现不了?” 钟沁手指撑着下巴,眉头紧锁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是声声听到了……或许不是鬼?是其他jīng怪?” 佟秋明很快打消了她这个念头:“若是jīng怪,我哥不可能察觉不到。他能感受到你,自然也能感受到其他的jīng怪。” “这事儿有点怪。”钟沁考虑片刻,说,“等会儿我们吃完早餐去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原住民,有些事情网上没有流传,但是他们那里肯定有第一手消息,有了这些消息,问题就好办了。” ------------ 第45章 自梳(二) 佟秋明今天没工作,带着萧声声和钟沁在影视城转悠。民国街今天要拍戏的地方已经被围了起来,门外站着不少粉丝,一开门就往门里凑。佟秋明和萧声声压低了帽子装作游客的样子,从门口经过钟沁站在他们身边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着。 萧声声问:“你在看什么?” 钟沁说:“看有没有人养了什么东西。” 萧声声说:“真有人养小鬼?养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佟秋明和钟沁对视了一眼,钟沁摇摇头。佟秋明说:“这个是真的有,泰国那边的古曼童和佛牌,有段时间挺多人养着玩的,不仅是明星,普通人也有求财求桃花的都有。” 萧声声毛骨悚然:“那种小鬼会专门找特定的人吗?” 这是最让她感到恐惧的地方,钟沁就睡在她身边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钟沁也不太明白这事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萧声声性格和佟秋明不同有些事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会想,越想越害怕,说多了,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是不是小鬼还不知道,而且一般小鬼好对付,别担心。” “嗯。” 三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整个影视城转了一圈。白天的影视城很热闹,只有临近二期项目的时候,游客才渐渐变少,钟沁突然停了下来,问佟秋明。 “你懂不懂看风水?” 佟秋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看风水?老大你在开玩笑吗?” 钟沁说:“你哥有天眼,还有玄门的护身符,你就一点不懂?” 佟秋明摇头:“不懂。” 钟沁不相信:“真不懂?那你会什么?” 佟秋明抓了抓头:“大概看看玄幻,知道怎么升级?” “……” 萧声声问:“怎么了?这里风水不对?” 钟沁看向远处的山:“不是不对,给我的直觉是非常好。其实我也不懂风水,楚巫也不擅长这些,所以我才问秋明。” 佟秋明顺着她的指点看过去:“哎哟,那不是二龙戏珠吗?果然是风水宝地地方!” 萧声声一脸蒙圈:“什么叫二龙戏珠?” 佟秋明用手比划着对面的山:“你看,旁边两条山脉,蜿蜒起伏像不像龙?中间那个山包,是不是像珠子?这就是堪舆术上的二龙戏珠,风水宝地啊!” 被佟秋明一比划,萧声声也觉得这地方的确感觉舒服:“秋明,不错啊,你还说你什么都不懂。” 佟秋明笑着说:“夸奖夸奖,都是书上看来的。” 再往前走便是二期的项目部,钟沁说:“如果真的是风水宝地,那前面的地方我们得去看看,这绝对不是有意为之,或许和你们昨晚听到的声音有些关联。” 佟秋明说:“前面我们进去不了,这工地管得很严,或者我和声声去找经纪人帮忙,看看能不能进去。” 钟沁向萧声声伸出手:“这么麻烦做什么。” 萧声声有点迷茫:“啊?” 钟沁说:“手机!” 萧声声说:“哦哦。” 萧声声掏出手机给钟沁打了电话,和那边说了几句,然后把手机还给萧声声:“程凌云说她帮我们解决,等她电话。我们先回去吧。” 自从佟秋明说了这里是风水宝地后,萧声声心里突然踏实了不少。她细细回想起昨晚的声音,越想越不觉得吓人,反而有种好奇的感觉。那声音清脆甜美,如果说是鬼,大概也是像聊斋里婴宁一样可爱的鬼。 佟秋明也有同样的感觉,三人中午吃饭的时候,佟秋明偷偷给萧声声说:“其实吧,我个人感觉,也就大晚上突然冒出点声音吓人,估计就是个小萝莉鬼,到时候你劝劝老大,让她别吞了,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是不是还想看看人家长什么样。” 佟秋明一脸正直:“绝对没有。” 没有才怪。 佟秋明就是个死宅男,除了长得帅点,和一般宅男没什么区别。萧声声把原话复述给了钟沁,钟沁嫌弃道:“什么毛病,连鬼都不放过。” 萧声声说:“大概他很久没jiāo女朋友了。” 钟沁突然冒出个念头:“哎哟,那不错,把明荣介绍给他,两人凑一对,别来烦我们了。” “……” 钟沁越想越觉得这点子不错:“就这么定下了,回头我给程凌云说去。” “……” 萧声声也摸不清钟沁的脑回路,大概是活了太久。她心里叹了口气,其他人讨厌一个人就是拼命嘲讽攻击,就钟沁一个人,讨厌明荣还天天惦记着给她介绍对象。 “好吧。”她叹了口气,“程总派来的人,什么时候来?” 钟沁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五分钟后。” 也是凑巧,程凌云的总助正在本地开会,接到电话后,就让总助联系一下开发影视城的投资公司,下午到工地去看一看。 因为萧声声是剧组演员,不方便进工地,钟沁便让萧声声和佟秋明去附近的人家问问这块地的历史,然后跟着总助一起,去了二期工地。 总助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做技术出身的,程凌云只告诉她,自己的朋友要去看下现场,让他照顾一下。 因为是程凌云特地jiāo代的朋友,总助对钟沁便十分尽心了。他说:“我刚和这边的总工通了电话,说正在进行土方施工,灰尘可能会很多,你小心一下。” 钟沁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块光秃秃的地上做什么,直觉告诉她这里有问题,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些,你都懂?” 现代的建筑技术,钟沁一窍不通,对机械统称为车,把土方称作为泥巴,把总助倒是问懵了。倒是另一边接待的项目部工作人员特别热情,给钟沁讲这里开发的进度,建成后的前景和产值。 一行人走到正对着“二龙戏珠”那个“珠”的地方停下,钟沁问:“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接待人员说:“您说。” 钟沁问:“你们选……”她手指圈了一圈,,“选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会看风水?” 总助连忙说:“选址。” “哦哦。“ 接待人员也是个人jīng,打了个哈哈:“这个都是按照城市规划来的,风水不风水,我就不知道了哈哈哈哈。” 刚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钟沁转过头,看到一个女人对着几个施工人员吼道:“gān什么?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搞这些邪门歪道?桩身总是倾斜不怪自己技术不行,地勘没做好,在这里撒jī血?你们是不是还要去请个老和尚过来给你们念几句经?” 另还有几人在一边劝:“唐总,别生气,坐下来我们慢慢聊。” 看到钟沁和总助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接待人员连忙说:“是设计单位的唐总。” 钟沁竖着耳朵听,听到撒jī血的时候,不由专注起来:“撒jī血?你们这里撒jī血做什么。” 接待人员连忙说:“没什么,哎呀,这工程项目投资大,几个单位有点摩擦很正常,我们去前面逛逛。” 然后又偷偷说了句:“唐总啊,老处女,脾气特别怪,我们也头疼。” 总助想说什么,看到这里人多,还是忍住了。 “在这里坐会儿吧,钟小姐。” 总助把接待人员打发走了,在项目部停车处掏了根烟出来:“不介意吧?” “介意。” “……?” 钟沁嘴上说着,眼睛还在朝刚才女人吵架的地方瞟。 “钟小姐,难道您是对这里的风水感兴趣?” 钟沁收回目光,饶有兴趣地看向总助:“难道你懂?” 总助说:“我其实也不懂,不过早些年跟着跑了好几个工地,听过些事情。” 钟沁说:“比如?” 总助说:“刚刚那位唐总说的,请老和尚念经,不知道钟小姐有没有听说过?” 钟沁也就醒来两三年,也从不关心这种风水堪舆,自然不懂,便摇了摇头。 总助说:“这事儿说的是某市一个高架桥的事情,网上传的也很多,就是一座高架桥,柱子上刻着龙,老百姓都叫这个柱子为龙柱。说是当时修这座高架桥的时候,这根柱子的桩总是打不下去,后来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主持过来看,说是柱子下面是龙头,所以打桩打不进去,然后主持念了几天经,让龙头挪了个位置,桩便打下去了。后来因为泄露了天机,这位老主持,没过几天便往生了。” ------------ 第46章 自梳(三) 钟沁知道民间传说这回事, 都是一传十, 十传百, 能大范围的扩散开来,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改编,不过这故事听起来倒是有模有样:“你们凡人知道的还挺多的。 ” 总助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你们凡人?” 钟沁说:“我们凡人。” ……好像更不对劲。 总助试着问:“你的意思是说, 平凡人?” 钟沁也意会过来不对劲:“就是这个意思。” 总助说:“一般来说,gān这行的都会懂一点, 有的人特别信,所以开工封顶都会请大师过来看看, 有的人不信,但是也会烧个香找个好日子图个吉利。这行里也有挺多桩打不下去用jī和羊祭祀的, 更玄乎更早一点,听说还有用活人,这种就是封建迷信了。风水这东西要说完全没有用是不可能的,山脉走向,河流地下水, 甚至房间朝向,都会对建筑有一定影响。” 钟沁说:“我也不懂, 不过给我的直觉,觉得这块地非常好。” 总助说:“何止是好,是相当的棒。因为娱乐圈里信这个的特别多,这个地方肯定请人来看过。” 钟沁有了兴趣:“你给说说。” 总助说:“我也有以前念书时学过一些,你看这走势。” 总助转过身,手指从影视城隐隐露出的飞檐指向脚下, 再指向远处的山峦。 “你看西北处这走势,从一期到二期,地势越来越高,一直绵延到了远方,再看东南处,是重重山脉,围成一个二龙戏珠,还有东北方和西南方非常平坦,一眼看过去没有任何遮掩,是大富大贵的风水,如果再加一个南北向的河流,那不仅是大富大贵,还要出大官。” 钟沁说:“我在网上查过了,这不是政、府投资的项目吗?” 总助说:“这个啊,一般都是招商引资的项目,财政拨款,为了发展地方的旅游业,大多都是和一些大公司合作的。” 钟沁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你以前也是做建筑的,所以懂这些,那么刚刚那个唐总,她到底是懂还是不懂?为什么这么激动。” 总助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特别反对这些事情吧,这类人也挺多的,特别现在要求安全文明施工,在工地上弄些jī血jī毛,看着多不舒心,不过倒是有一点很奇怪。” 钟沁问:“什么很奇怪?” 总助说:“一般而言工程开工后,很少有设计单位留在现场的,不知道这位唐总留在这里做什么。” 钟沁问:“因为这个项目很重要?” 总助摇摇头:“再重要的项目,刚刚开始打桩,主体还没开始施工,要设计单位留下来也是奇怪。” 钟沁说:“这简单,问问去呗。” “……” 钟沁做事就是这么粗bào简单,说去问,真的就去问了,总助跟在后面,满心疑惑,程凌云到底是哪里jiāo来的脾气性格这么怪的朋友? 钟沁去找了接待人员,接待人员似乎对那位唐总的印象很不好,提起来就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但人jīng到底是人jīng,钟沁要问,却一直耍花腔,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总助刚准备过来解围,就听到钟沁问:“你是不是想要红包?” 总助傻了,接待人员也傻了。 接着,他又听到钟沁说了句:“我没红包给你,朋友,咱们还是慡快点行吗?” “……” 话都说这份上,接待人员只有多说了几句。他递了根烟给总助,又抽出一支递给钟沁,在钟沁鄙视地目光中,讷讷收了回去。 “你别问我为什么她一搞设计的会在这里,唐总啊,唐铃,她根本就不是做施工图的,是做方案的,我们也都很奇怪,她一做方案的怎么就非要呆工地?” 钟沁一脸迷茫的看向总助,她没听懂。 总助知道,钟沁能把土叫泥巴,挖土机叫车,就知道她对建筑是一窍不通,他大概对钟沁解释了一下做施工图和做方案的差别,钟沁问:“所以这就很奇怪?那个词儿怎么说的?爱刚什么?” “爱岗敬业?” “就这个词,电视里天天播,还不许她按照电视说的做?” “……” 接待人员说:“嘿,你可别说,这词儿放别人身上合适,放唐总身上可是不合适了。唐总这人可不简单,三十多了没结婚,还往我们这种男人扎堆的行业挤,你说是不是好笑。” 这话钟沁听着很不舒服,问:“人家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我说的是工作,不是人家这些私事。” 接待人员说:“可别这么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女人老是一心投在工作里,就不是好事。” 说完了还不忘看一眼钟沁,说:“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唐总,你们接触了才知道,唐总这人,真的特别古怪。” 虽然他口头上客气,言语里恶意却让钟沁和总助有些厌恶。他们知道从接待人员嘴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事情来了,便说要过去看看。 因为是领导jiāo代的重要人物,项目部也不敢怠慢,跑去找了两顶安全帽过来,带他们去现场。 这时候,地上jī毛jī血已经打扫gān净了,还有些没来得及用的香放在了一边,钟沁听到一旁有几位工人休息,一边休息一边还在嘀咕,先是说工头傻/bī,这种事情大白天做,还不知会一声,然后看到总助和钟沁,又在研究这两人是谁。 总助说:“钟小姐,你等一下,我去抽根烟。” 他掏出一根烟,指了指那两位工人,钟沁会意,让他去。 总助拿了烟去,和那两个小工打了个招呼。工地上很无聊,这些人除了抽烟喝酒,就是聊聊天,好不容易来了个递烟的新鲜人,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不是我说,唐总这人呢,脾气的确怪,但是人家说的也没错。这里记者这么多,来视察的领导也多,被人家看见了,又要罚钱不说,接下来就是天天检查,这得bī疯我们。” 总助问:“唐总就一直在这里?” 小工说:“不是一直,是经常来,她非常厉害的,来检查的领导都要让着她,这项目特别重要,她又是权威,所以她要来,甲方和施工方他们都没辙。可能艺术家和我们就是不一样吧,人家眼里,这是艺术品,是孩子,我们呢,领导说什么我们做什么,保证有钱拿有饭吃就行了。” 总助又问:“这是第一次唐总因为这种事发火?” 小工说:“嘿,您不知道吧,我们工头儿,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以为自己懂行呢,其实人家唐总才是行家。我听说啊,咱们这项目开工的日子,还专门研究过,开始定了个带八的日期,后来听说被领导否决了,那位领导和唐总关系很好的,据说是唐总说有个什么穿山杀还是什么杀,说那个日子开工非常不好。” 另一个小工说:“所以说唐总这人脾气怪啊,说别人封建迷信,自己也不懂。” 小工说:“这你可不懂,不同的日子,磁场啊,太阳星星月亮都会对人有影响,以前我们那老家建房子不也有人不听劝非要上大梁结果摔下来死了吗?玄乎啊。” 两小工一说起自己家乡的事,全然就忘了在一边的总助,不过他打听得也差不多了,走到钟沁身边,说:“我们走吧,打听到了些消息。如果钟小姐对唐总和这个项目感兴趣,可以联系下程总,让她出面帮忙牵线。” 他把大致情况告诉了钟沁,钟沁说:“我知道了,多谢。” 总助带了车,把她送了出去,刚好在路上遇到了萧声声和佟秋明。 钟沁下车的时候,还看到佟秋明在搓jī皮疙瘩。 “什么事?” 佟秋明说:“听了好几个鬼故事,吓人。” 直觉告诉钟沁,唐铃这里也有些古怪,不过佟秋明反应有点大,看起来似乎有大新闻,便让他说。 ------------ 第47章 自梳(四) 这里的居民世代相传的故事也很多,但大多和全国的鬼故事听起来内容都差不多, 有说这里90年代挖出了僵尸的, 小孩子天天被吓得让大人接送上学, 还有的说包子铺里吃出了手指的, 说的像模像样,连那人判了死刑,在哪里枪决的都知道。钟沁听得头晕, 问:“有没有听起来不正常点的鬼故事?” 萧声声说:“我觉得第一个僵尸的就有点不正常……你说不可能是小鬼,会不会是因为这里是个yīn宅的好地方, 所以养出了僵尸?晚上是僵尸在叫人。” “……僵尸应该不会说话, 我个人认为。” 佟秋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 我还真听了个不算正常的鬼故事,不过是鬼,是一本挺有趣的书,不知道老大你听说过没有。” 钟沁问:“什么书?” 佟秋明说:“鲁班书。” 钟沁摇头:“没听过。” 佟秋明说:“鲁班是chūn秋时的工匠, 算是建筑业的鼻祖吧。然后有位老人家告诉我,有一本鲁班书, 传说是鲁班做的, 上面有很多符咒、道术、风水术、还有一些害人的巫术和解法。我听这里的老人家说,说民国前后,这里就住了个老工匠, 说家里有本鲁班书,这里周围的人要建房子起地基都会找他。不过这个老工匠很惨,娶了两个媳妇都死了, 也没有子嗣,那位老人家说,这个叫缺一门,说是会用鲁班书的人,不是鳏夫就是丧子,或是残疾,这几样中,一定会选一样,所以叫缺一门。” 钟沁说:“然后呢?这东西失传了?” 佟秋明说:“那位老人家说,后来抗战爆发,到处都有人逃难,有位自梳女来了这里。说是来找人的,但是没找到,然后就在这里到处流làng。” 钟沁问:“自梳女又是什么。” 佟秋明说:“自梳女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广东沿海一带,有女孩子不愿意出嫁的,把头发挽起来,独身一辈子,和其他自梳女一起住姑婆屋,纺丝为生。不知道老大你看过电影没有,不是老有人骂不结婚的女孩子老姑婆吗?就是从这里来的。” 这是钟沁今天第二天听说这种事情,她想来不喜欢这种讽刺方式,说:“你继续说,我知道了。” 佟秋明说:“那位老工匠看她可怜,就给点饭吃。那位自梳女也很刚qiáng,不接受施舍,听说了那位老工匠的事情,硬要拜这位老工匠为师。老工匠不答应,说自己已经很苦了,不想连累别人。那位自梳女就跪在门口不起来,说现在工厂都没了,自己也没办法织布了,而且自梳过后,必须自力更生,也不怕成为寡妇或者没有后人,老工匠看她很坚定,就收了她为徒弟,再后来,她给老工匠送了终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钟沁想了会儿,说:“这事情有点意思,我今天在工地也遇到一个一直没结婚做建筑的女人,不知道和那位自梳女有什么联系没。” 佟秋明有个不好的猜想:“你见到的那个女人多少岁?” 钟沁说:“三十多岁。我有直觉,这些事情觉得有关系,要不不会这么巧。” 钟沁说得严肃,听多了鬼故事的佟秋明和萧声声都倒吸了口冷气:“难道你今天见到的,就是那位自梳女?” 钟沁摇头:“说不准。长生听起来觉得遥远,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却也不算难。先回去吧,查查有什么资料。” 三人一起吃了饭,回到宾馆查资料,没想到就在本地的门户论坛里,也有人说鲁班书和老工匠一事,和佟秋明听来的相差无几。还有人说到了这位自梳女,说是当年拜师时,老工匠还特定宴请了街坊邻居,因为鲁班书的继承人需要在拜师时选择缺一门,这位自梳女毫不犹豫选了独,老工匠当时很触动,还用朱砂写了她的名字贴在了自家的正梁上,正式的认可了这位女徒弟。 下面也有人开玩笑问女徒弟是什么姓,看看能否沾亲带故,那人说了一个字,唐。 萧声声和佟秋明坐在电脑前,看到那一个唐字,吓出了一声白毛汗。 这一晚,因为这一个毛骨悚然的鬼故事,萧声声和佟秋明都不敢睡觉了。 萧声声不睡觉,钟沁也没法睡,她听到萧声声在身边滚来滚去,不停的摸手机,终于忍不住了,问:“睡不着吗?” 钟沁看到萧声声打开的手机界面里,正在查唐铃的履历。 “别查了。”钟沁说,“如果她真的是当年那个自梳女,这么多年平安地活了下来,她肯定有自己的法子,不会把自己的秘密bào露在网络上,你查她的履历是没用的。” 萧声声因为睡不着觉有些烦闷:“你要是觉得烦,你就去chuáng下睡,是你自己要爬上来的。” 晚上钟沁也不变成浣熊了,洗完澡就往chuáng上一躺,萧声声本来想睡地上,但是又觉得一个人睡觉害怕,把被子抱到了钟沁身边躺了下来。起初她也觉得尴尬,毕竟身边睡了个大美女,后来恐惧渐渐战胜了尴尬,想起白天的故事,又担心半夜会出现的声音,竟然窝在被子里发抖。 钟沁听出了她话里的颤音,也不生气,安慰道:“你也别怕,就算是长生不老的怪物,她也绝对不会害不了你。” 萧声声紧紧抓着被子,听到这句长生不老的怪物从钟沁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喜感万分,连恐惧也消弭了不少:“我记得你好像也是长生不老的。” 钟沁突然愣住了。 来了这里太久,又加上萧声声被抹去了记忆,她好像已经快忘了自己也是会死的,而且她还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作为一个人,萧声声究竟能活多久。 人们常常祈求上苍自己能和伴侣百年好合,家里的老人能够长命百岁,然而也就这人的百年的寿命,对钟沁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萧声声不断轮回,她不断寻找。若萧声声能够找到她不会天人五衰的办法,她们就会在转生和寻找中纠缠,直到世界毁灭。如果萧声声不能找到救她的办法,在某一天,这个世界上将不会留下关于她的任何印记,她就会这样灰飞烟灭,甚至不能再萧声声无数次转生中,留下一点痕迹。 她也害怕了。 不惧岁月短暂,却怕人神殊途。 想了会儿,钟沁自己却笑了。 其实她又何必庸人自扰,挡在她面前的阻碍太多,这个问题竟然不是危机感的一个。 “我不是长生不老的怪物,我是神。”她竟然抱住萧声声,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亲吻,“只属于你的神。” 这个亲吻袭来时,萧声声第一反应时躲避,可她却没能快过钟沁的动作。 当对方的嘴唇接触到自己的额头时,萧声声竟然感受到了安心。 虽然这是一只吃东西前总要洗洗涮涮,脾气不好,有些骄傲的时而变成浣熊的美女,但这一刻,却觉得自己养着他也算值了。 起码睡觉安宁了。 “等会儿我要是听到了那个声音我就叫你,你一定要醒,要不就别怪我踹你了。” “行吧。” 可是这一夜,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萧声声睡得香甜,可惜同一剧组的佟秋明却一夜没睡,挂了两个大黑眼圈,去拍戏了。 去工作之前,还特意过来和钟沁打了招呼,请求他一定早点把这件事解决,自己昨晚想了一夜那个长生不老的会鲁班书的女人,吓得一晚上没睡着。 钟沁不知道该如何说自己这没用的小弟了。 “我今天会去见一见那位唐总,你确定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佟秋明吓得连连摆手:“不去不去,我这还有工作,去不了。” 钟沁说:“其实我远远地看过她一眼,觉得她不是个坏人。那个年代为了生存,很多人也没办法吧,你们别自己吓唬自己。” 佟秋明无语:“老大,昨天吓我们的,可不就是你吗?” “……” 眼看着佟秋明又要挨骂了,萧声声连忙说;“秋明你快去工作吧,今天我陪钟沁去,你也别担心了,你的戏份也要杀青了,等回家后,这里的事情和你也没关系了。” 把佟秋明送走后,萧声声问:“你今天怎么去见唐总?” 钟沁把头发绑起来:“先去她在工地的办公室瞧瞧。” 萧声声说:“又去找程总?总是麻烦她是不是不太好?” 钟沁说:“不是,我一个人偷偷溜进去。” 这一回,钟沁却没打算硬闯,她在工地前守了一会儿,看到唐铃开车离开了,变回了浣熊,偷偷溜进了项目部,凭着昨天的记忆,找到了唐铃的办公室。办公室是活动板房,锁比不上一般的门锁结实,钟沁轻易地变便撬开了门进了办公室,可惜令她大失所望的却是,这个办公室里却几乎没有能让她感受到不寻常的东西。 随便看看吧,钟沁只能这么想。 电脑打开,翻一翻文件柜,都是工作所用,钟沁看不懂。桌上还有些书刊,有的是外文有的是中文,也就几个汉字认识,拼在一起她却一个不认识。 拉开抽屉,有一小包面巾纸,一盒木糖醇,一支笔,还有几张名片―这算钟沁见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她拿了一张,准备偷偷溜出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人声。 “门怎么是开着的?” 外面的人正要推门而入,钟沁见状迅速逃到沙发后面躲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探视着外面的动静。 来人正是唐铃,她要去开会的材料正好落在了这里,想回来取却发现这里的门开着,推开门一看走进,抽屉被拉开来,里面名片夹散开,桌上也有动过的痕迹,连忙跑到外面叫人:“我这里有没有外人进来,我的门锁被人撬了!” 下面的人一听这里进了贼,连忙说;“我马上找人上来!” 唐铃在这里没有留下重要的物品,也没什么么重要文件,她主要是担心贼还去了隔壁办公室,便叫人上来看看。她接下来一个会议时间很紧,必须马上找到文件出发。 项目部的人却没意会她的意思,看到她找文件还以为手机丢了贵重物品,哗啦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人:“唐总,你东西丢了吗?” “唐总,已经去调监控了。” “唐总,别着急,先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唐铃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她心烦,她桌上文件没找到,又提起手提包翻着,一个钱夹从包里掉出来,掉在了地上,她身边一个男人连忙帮她捡起来,摊开的钱包里,躲在沙发后面的钟沁眼尖,在钱包里看到了一张黑白老照片。 ------------ 第48章 自梳(五) 这是一张带着岁月痕迹的老照片, 凭着八十多年前短暂醒来的记忆, 钟沁敢肯定, 这张照片,应该有些年头了。 照片上面是两个女人的照片,一个看起来年长些,一个年幼几岁,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面对照相机的缘故, 年长的那一个紧紧搂住年幼的, 看起来都有些紧张。 两人都是盘发, 正是当年自梳女的打扮。 那个捡起钱包的男人也看到了这张照片,随口问了一句:“唐总, 这是您家长辈吗, 长得和您真像。” “嗯。”唐玲把钱包合上塞进包里, 目光扫到凳子后面似乎有东西,便把凳子挪开了一些, 一个淡蓝色的塑料袋露出来,唐玲松了口气,蹲下身把那个文件袋拿了出来。 “我去开会了, 你们把工地这块的安全查一下,保安要严厉批评,下回要是发现有外人进来, 直接开除。我这里没有什么重要资料,但是别的地方呢?还有这工地上的材料,哪一样不是可以卖钱的?” “您放心, 我们马上拉网式查,查监控,也会人工排查,一定把这小偷抓出来,保安那边我们也会处理。” 唐玲简单jiāo代几句后便离开了,那伙人留下来,说要给唐玲的办公室换锁,唐玲走后,有些人说话便没那么客气了。其中就有那天接待总助和钟沁的男人,不断抱怨的唐玲qiáng势事儿又多。 有人看不过去了,说道:“唐总确实厉害,说的也有道理。本来这里就不能让外人进入,是保安的失职。” 接待那人说:“厉害?大概吧。这么厉害的单身艺术家,这辈子我就遇上这么一个。” 另一个人应和着:“结婚生子就好了,还是得给唐总介绍个男人。” 这群人哄堂大笑起来,钟沁蹲在沙发后面,越听越觉得烦,gān脆一跺脚,地板和天花板突然间剧烈摇晃起来。那群人一愣,接着往外面跑去。 “怎么了?周围有地方地震了?外面震了吗” “不可能,这里又不是地震带。” “外面没震。” “是不是挖土动到哪里了?” 外面顿时闹哄哄一片,钟沁慢吞吞从沙发后面钻了出来,冲着外面一片人骂了一句蠢货。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几个人心中不平,不过是因为唐玲身为女人,却在一个以男人为主导的行业爬到了高位。钟沁最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回了宾馆,还一直在给萧声声抱怨。 “虽然唐玲这人身上有多谜团,看起来有些神秘,但是有些男人说话是不是会太难听了?处/女得罪他们了?一直老/处女老/处女的骂,真该介绍明荣给他们认识,让他们见识一下奉了天道的处/女的厉害。” 钟沁在沙发后面蹭了一身灰,回来冲了个澡,舒服的趴在chuáng上。 “这种啊,就叫做直男癌,还是那种特别没用的直男癌。” 萧声声帮她chuī着头发,“不必理会他们。” 钟沁又说:“有时候,我真的不能理解人的想法。” “你又不是人,当然不能理解人的想法。” 钟沁转过头:“所以你们人对于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这件事,到底有多大的执念?” 萧声声仔细想了想:“你从那些直男癌嘴里听到的又不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有必要这么纠结吗?” 钟沁说:“但是根据我的观察,结婚生子这事对你们来说,还真是一件大事。” 萧声声说:“你是永生的,当然没什么念想。可是人的寿命太短暂了,只有血脉可以一代代流传下去——啊,你掉头发了。” 萧声声关掉chuī风机,把手上的一缕长发拿到钟沁面前:“是因为季节原因吗?我发现你掉发特别厉害。” 钟沁暗自叹了口气。 “怎么了?” 钟沁突然转过身子,躺在chuáng上盯着萧声声:“这么想来,其实你们能有子嗣也挺好的,如果有一天,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大概就再也没有任何留下的印记了。” 萧声声皱起眉:“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钟沁把目光挪开,看向窗外:“声声,因为现在的我,并不是永生的。” 她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有了生老病死,有了爱恨情仇,钟沁突然发觉,她费尽心机的想抵抗天人五衰的力量,不仅仅是为了延续“神”的传说,而是因为人世界的留念。 如果唐玲真的是八十多年前的那位自梳女,那她又是什么原因选择长生,是因为人世间有放不下的记忆,还是因为她不愿意面对死亡? 钟沁很好奇,她想起那张照片上另一个年幼的自梳女,是因为她吗? 她给萧声声和佟秋明讲了那张老照片,佟秋明吓得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那我每天晚上听到的姐姐,难道是那个小自梳女叫的姐姐是唐玲?妈呀那也太吓人了,一个变成了鬼,一个长生不老,然后长生不老的一直养着鬼??鬼片都没这么吓人。” 萧声声倒是有些感慨:“那个年代都是相依为命,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其实两个人都不能接受吧。” 钟沁说:“我感觉这事不是你们猜的那么简单。唐玲看起来,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就是普通人。” 佟秋明说:“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验证一下吗?” 钟沁说:“你哥如果天眼还开着,倒是简单,可惜他天眼被封了。现在能验证唐玲就是那位自梳女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看他到底懂不懂鲁班书。” 佟秋明问:“但是鲁班书这个东西,我们都没见过,要怎么才能知道唐玲到底懂不懂?” 钟沁说:“所以问你啊,本来就是替你来办事,我怎么知道。” 佟秋明垂头丧气的,他最近被折磨地有些神经衰弱,就指望着钟沁能早点解决这件事,能够好好睡一觉。 萧声声好心提醒:“要不你去请一下程总帮忙?程总人很好的,肯定会出手帮你。” 钟沁说:“程凌云来估计直接就把那个小自梳女灭了好吗?程家本来擅长的就是驱逐妖崇。还不如去找明荣,不过这女人是个jian商,你得小心,我就被她坑了十万。” “十万???” 萧声声和佟秋明同时惊呼。 “你哪里来的钱?” “一个抹去记忆的符咒,要十万??” 钟沁吼住佟秋明:“你闭嘴。” 佟秋明知道说错了话,立马闭嘴。萧声声狐疑地盯着钟沁,钟沁挺直背脊,两眼看天。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佟秋明肩膀垮下来:“好吧,我先去问问我哥,是在没办法,只有去找明荣了。” 到底是人,比钟沁更通人情世故,佟秋明去问了佟秋辰,没有打听到懂鲁班书的人后,直接去找了程凌云——他也不是直接请程凌云帮忙,而是希望通过程凌云牵线明荣。 “你从拍摄地跑回来,就因为这个?” 面对眼前挂着一对熊猫眼的佟秋明,程凌云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为什么找明荣帮忙要通过我。” 佟秋明支支吾吾:“因为我听说明荣小姐谁都不搭理,连钟老大都不服,就服程总。” 程凌云向后靠住宽大的老板椅上,两手搭在扶手上,跷起长腿:“不好意思,你大概听错了。” “不不不,程总,我的意思是说,比起声声她们,大概你和明荣小姐关系比较好一些。”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不是很熟。” 佟秋明有点失望:“不会吧——” 程凌云说:“如果你是希望找到能懂鲁班书的人,那我建议你不必找明荣了。明荣在黑市上认识的那些人我也有所了解,买卖的都是些珍器和一些不合法的玩意儿,话句话说,都是二道贩子,你要找人,他们是不会出面的。” 佟秋明说:“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程凌云说:“我听说鲁班书上有一些符咒,是工匠专用的。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这些符咒能不能买到,如果能买到,你直接去联系卖家,到时候可以一试。” 佟秋明一听有戏,连忙道谢:“谢谢程总!” 他下午还有戏要拍,道了谢后又寒暄了几句,准备离开。 还没走到大门口,办公室却被一脚踹开,明荣怒气冲冲站在大门前,身边还有秘书正拦着她。 “程凌云,你这个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收藏多了好多0.0 谢谢大家的支持~4.5会更新 也谢谢土豪们的包养! xxxx扔了2个深水鱼雷 昵吗滴瞄鱼扔了20个地雷 煮熟的鸭子扔了2个火箭pào 糖主扔了3个地雷 Jing扔了3个手榴弹 2个地雷 一支半节扔了4个地雷 jf扔了10个地雷 亦礼扔了4个地雷 □□火星寶寶扔了3个地雷 GameBun88扔了2个地雷 英俊竹扔了2个地雷 炸炸扔了1个地雷 22384715扔了1个地雷 deadinside扔了1个地雷 寻找“爱”的轮回扔了1个地雷 唐瓜瓜瓜扔了1个地雷 齐千树扔了1个地雷 夜愿言诺扔了1个地雷 抽风的小星扔了1个地雷 芥末扔了1个地雷 唐瓜瓜瓜扔了1个地雷 小白不白扔了1个地雷 tzy-top15扔了1个地雷 IsabellaJ扔了1个地雷 沉睡万年扔了1个地雷 摩兮的西扔了1个地雷 今天抽到茨木了吗扔了1个地雷 seo扔了1个地雷 ------------ 第49章 自梳(六)虫 气氛有些尴尬。 刚刚那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不是很熟”还犹言在耳, 佟秋明指了指明荣, 又指了指程凌云,有很多话想问,最后想了想,还是闭紧了嘴。 即使只有短暂的接触, 佟秋明也知道程凌云和明荣都不是好惹的, 眼前这种剑拔弩张的情景, 似乎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还是赶紧走人为上。 “程总,那我先走了, 麻烦您帮我留心一下。” “嗯。” 佟秋明刚打算溜之大吉, 明荣却把他拦下了。 “你留下。” “我?”佟秋明指着自己,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明荣冷笑:“就让你来评评理。说好公开拍卖的土地,拍卖前就变成我们程总的囊中之物, 这种欺骗大众的把戏有意思吗?” 佟秋明问:“你们商业上的事情我不懂……” 明荣说:“这和商业没关系,古宅那块荒地,外人看起来价值不算大, 但是你我心里都明白,这块地在黑市上有多值钱。既然挂出来公开拍卖,我也帮人接了活, 结果告诉我结果基本已经敲定了,程凌云,你到底什么意思?” 程凌云说:“哦, 你说这个。” 她坐了下来,纤长的食指弹了弹手中的笔:“黑市上不过讲的就是一个钱字,拍不到这块地,把定金退回去,加点违约金不就行了吗?” 明荣脸色已经变得有些yīn沉:“你知道要赔多少钱吗?” 程凌云说:“我可以借你,银行贷款利率再加一个点,应该不算高吧?” 明荣怒视她:“程凌云,你明知道我已经在黑市上签了代理买卖,知会我一声对你来说有这么困难?你难道不知道黑市上的规矩?” 程凌云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我只知道你眼里只有钱,我问你,黑市上找你代理拿下那块土地的是谁?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你知不知道?” 明荣说:“我只告诉你一句话,钱我要,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没底线。” 程凌云拿起电话来,拨了秘书的内线:“哦,那我知道了。这块地我要定了,你可以回去了。” “程凌云!” 明荣气得浑身发抖,大门轰然打开,几位保安站在门前,为首的一个先叫了声程总,然后冲着明荣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荣看了一眼程凌云,程凌云朝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明荣出去。 “程凌云,下回你别来求我!” 明荣高傲地转过身,踩着高跟鞋离开了,留下淡定打开文件夹的程凌云以及瞠目结舌的佟秋明。 “明荣小姐,似乎也没那么……没那么不好?”明荣不好惹,但是直觉告诉佟秋明,她不是一个坏人。程凌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她说有底线你也信。钟沁这种身无分文吃住全靠萧声声都能让她骗十万,你指望她有什么底线?” “……” “好吧,那我走了。” “等一下,钟沁还在影视基地?” “嗯。” 程凌云说:“她手机都停机了,麻烦你转告她一声,回来后立刻来找我。关于古宅那块地,我还有事情和她商量。” 佟秋明有些无语:“……所以她是因为欠了十万连手机都不用了吗?我还以为她在qiáng制戒网。” 程凌云说:“你也顺便转告她一声,这十万她不必还了。” 佟秋明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钟沁。钟沁死活不答应,说一定要还钱。佟秋明问她:“你没户口打不了工,也没办法还钱啊。” 钟沁问:“要不我去伪装成天师帮忙抓几个小鬼?听说现在天师和尚都赚钱。” 佟秋明说:“算了吧,你还不如开个直播直播吃东西,网红浣熊日入十万不是梦。” 钟沁不相信:“你别骗我。” 佟秋明说:“我不骗你,声声也开过直播,你问问她一次能收多少礼物。” 钟沁说:“没多少钱,我偷偷看过。” 萧声声正好买了水果回来,听到这话气得从背后拧起钟沁的颈皮:“你偷看我账户??” 小浣熊在她手里四爪扑腾:“看看怎么了?不是因为你这个电脑白痴连支付宝都不会用。” 网瘾神熊嘴硬,这回和饲主杠上了,要不是因为佟秋明在一边,萧声声大概真会把钟沁抽一顿。 这熊真够可以的,变成人看起来可靠漂亮,变成熊能气死个人。 眼看着萧声声要被气走了,佟秋明连忙拦住钟沁:“老大,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没说。” “说。” “程总说让你回去找一下她,关于古宅的事情,她还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还有程总说了,她会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能买到鲁班书上的那些符咒,如果有,她会尽快帮我弄一张,来试试唐玲。” 佟秋明也是个不靠谱的,脑子里天天感慨程凌云大方,十万眨眼就不要了,把程凌云jiāo代的事情都忘在了脑后,要不是急着替钟沁解围,大概压根不会想起来。 符咒在两天后便由程凌云的司机送了过来,佟秋明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小纸包,上面贴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即用即开,勿用勿开”。 佟秋明打电话去问程凌云:“这是什么东西?要怎么用?” 程凌云说:“这个是匠人符咒,专门用在房梁和基础的地方。这个符咒不是匠人本人打开,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试探一下唐玲是没问题的。你找个唐玲会在的时间,最好是巡视工地的时候,偷偷跑进去,把这个符咒扔进基坑这种地方,故意让她看见你开纸包的过程,如果她懂,肯定会有反应。” “那应该是很厉害的东西了。” 佟秋明捧着那个纸包,连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这东西撕破了。 钟沁对着东西也很好奇,接过来垫了垫,感觉里面只有一张纸。 “该不会又是和明荣一样骗钱的吧?” 佟秋明说:“有程总把关应该不会了,问题是我怎么进工地?” “这个我倒是有准备。” 钟沁跳到chuáng底,掏啊掏,掏出一个工牌和安全帽。 “那天去偷偷拿的。” 钟沁用爪子模仿抹脸的样子:“小鲜肉,为了你能安稳地睡个觉,就得麻烦你演一天农民工了。” ------------ 第50章 自梳(七) 佟秋明个子高有点肌肉, 去年晒了一身黝黑的皮肤, 换上工装, 戴上安全帽,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只要他不说话,没人能认出来他是假扮的。 佟秋明有点不满:“怎么不能说话了,不就是农民工吗?我可是个演员。” 钟沁说:“得了吧, 我都不知道你和萧声声谁的演技更烂。” “……” 这一句话pào轰了两人, 萧声声嘀咕:“我本来就不是演员, 我是歌手。” “那也没听到我睡前你给我唱摇篮曲嘛。” “……” 这熊太欠揍了, 为了不让自己落一个家bào宠物的名声,萧声声决定回房间背台词:“ 我先走了, 你们俩先讨论, 有需要的地方叫我。” “等等!”钟沁叫住萧声声。 “什么事?” 钟沁说:“你下午没事不出门的话, 能把手机借我吗?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如果下午唐玲会去工地, 那么今天下午就让秋明行动。 背着十万块外债的钟沁日子不好过,连手机都给停机了。十万块钱花的却不到位,每天都要瞒着萧声声, 还得应付萧声声的各种奇葩问题,比如现在,萧声声面对钟沁借手机的而请求, 竟然问了句,钟沁是不是在戒网瘾。 佟秋明在一旁差点笑吐奶。 钟沁气不过:“什么戒网瘾,网瘾还需要戒吗?我又不考大学不会得近视眼。” 萧声声问:“那你为什么要把手机停了?我有给你钱充话费吧?还是你把钱存着买零食了。或者是你欠了人家的钱, 要还钱。” 钟沁瞪了佟秋明一眼,怪佟秋明上次多嘴。佟秋明连忙说:“肯定是买零食了。” 萧声声狐疑地看了钟沁一眼。她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像是记忆里缺失了一部分,而这一部分记忆,显然佟秋明和钟沁都知道。 她突然有些不高兴。 “我会帮你充话费,但是手机不会借你,你也别闹我,闹我也不会给你。” “声声生气了。” 萧声声离开后,佟秋明小声对钟沁说:“反正这十万块也被骗了,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想起来了,你还不如自己告诉她。” 钟沁也有些烦躁:“能说什么?说我把她的初恋从记忆里抹去了?是你你愿意吗?” 佟秋明说:“其实有时候吧,初恋也没那么重要……” 钟沁说:“但我知道,李贝拉对萧声声很重要。” 佟秋明还想再开导开导钟沁,钟沁却说:“别说这个了,你去准备下,我去探探消息,最好今天就行动,早点搞定我早点回家,这地方太无聊了。” 大概这就是关心则乱,佟秋明心想。他一直以为作为一个神,钟沁不会有如此失措的时候,可惜遇上萧声声相关的事情,钟沁就是病急乱投医。 瞒下去绝对不是明智的办法,眼看着萧声声越来越怀疑,连佟秋明都有些担心起来。萧声声大起大落都经历过了,他不觉得她走不出去初恋这个心结,也许需要一点时间,但是抹去记忆绝对不是一个好方法。 钟沁也有些怀疑了,今天这件事解决过后,她想找个时间和程凌云谈谈萧声声。有些时候她觉得萧声声脆弱又消沉,但是有些时候,萧声声远比她想像的要坚qiáng。 心里念及着这件事,钟沁又偷偷溜去了工地,唐玲的车就停在项目部前,办公室门打开着,看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连忙回去叫上了佟秋明,佟秋明把工装穿在外套里面,安全帽塞在了包里。为了以防万一,钟沁也变了回来,还是打着考察的名义,让程凌云的总助给项目部打了电话。 “这是其中一个基坑的位置,等会儿我会想办法把唐玲引过去。如果唐玲没什么反应,我就掩护你开溜,如果唐玲有反应,别多说了,全部摊开来说,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佟秋云接过地图,看到那个基坑离大门还有些距离,不由有些担心:“我说老大,唐玲要是没反应就算了,大不了被保安抓住,送去派出所。万一她要真是个什么长生不老的妖怪僵尸,那可怎么办啊。” “她要没有害人之心就放她走,她要想害人,那就吃了呗。” 钟沁表现地相当淡定,她原本就是吃山jīng恶鬼的,一个民国来的老妖怪,还奈何不了她。 “到时候你机灵点,看到不对劲就跑,懂了吗?青天白日的,她也不能怎么样。” “好的好的。” 佟秋明决定再也不怀疑钟沁作为一个神的权威了,除了程凌云这种战斗力爆表的,也就钟沁能让他感受到可靠和安心。 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人便分头出发。钟沁又jiāo代了一次,让佟秋明不要去工人多的地方,也不要瞎说话,遇上盘问的机灵点。 钟沁这次是一个人去项目部,总助不在,佟秋明便让自己的助理开车送她。上次接待的那个男人早已经等候在了门口,看到钟沁下车,“哟”了一声:“钟小姐,这次一个人来的。” “这次我想来拜会一下唐总。”这个男人几次言语冒犯唐玲,钟沁对他的印象不太好,所以态度也冷淡了些。他越是冷淡,这个趋炎附势的接待人员越觉得她大有来头,热情地把他引到了项目部的接待室,说:“唐总今天在项目部,我这就去请示唐总。” 有个女孩子来泡了茶,钟沁问她:“你们唐总是不是比较难相处?” 女孩子说:“没有啊,唐总人挺好的,就是有些急性子,不过也能理解嘛,她工作那么多责任那么大,什么都得按计划来。” 钟沁想的是其他事情。总助告诉过她,程凌云出面,这里的领导都会卖个面子,但是唐玲不同,她本身身居高位,技术过硬,省里的领导都得让她三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买程凌云这个面子。 不过,也许可以试试别的事情。 三分钟后,唐玲出现在了接待室。她看起来一米七左右,穿着休闲,表情也很随和,除了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鼻梁上的眼镜,看起来完全一点没有高知女性的严肃感。 进了会议室后,她把眼镜摘下来塞进口袋里。 “钟小姐,下午好。” 她在钟沁对面坐下,钟沁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凌天地产的李助已经给我打过电话,说钟小姐有些事情想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钟沁看了看活动板房的四周,问:“这里墙壁是不是比较薄,不隔音?” 唐玲问:“这里只有这种条件。” 钟沁说:“要不出去说说吧,也不是什么别人不能听的事情,有些东西我不懂,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可能要耽误唐总一些时间。” 听到这话,唐玲的表情明显是想拒绝。她见过太多钟沁这样的人,大到帮忙看地块的,小到看户型的,无非都是谁谁谁的亲戚,谁谁谁的同学。她很忙,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应付这种人情jiāo际。 钟沁看到她似乎不愿意,又加了一句:“是关于C市那处古宅的,不知道唐总有没有听说过?” 唐玲的脸上闪过一丝怀疑,钟沁知道,她肯定是听过了。这宗近期在黑市传得沸沸扬扬的土地买卖,唐玲若是有些门道,肯定会听说。 “那就出去吧。”唐玲打开门,“因为最近也有朋友问我关于这个古宅的事情,但我很忙,没有时间帮她大厅,和现在刚好有空,和钟小姐jiāo流一下。” 唐玲去给钟沁借了顶安全帽,门外候着的接待人员看到两人从接待室出来,连忙跟上来:“唐总和钟小姐要去哪里?” 唐玲说:“你去忙吧,我陪钟小姐逛逛。” 接待人员问:“那我去安排晚餐?这工地大,逛一会儿就是吃饭的时间了,钟小姐上次来都没招待,这次一定要好好招待下。” 有饭吃?钟沁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以为这又是什么套路,点了点头,想起萧声声,又摇了摇头。 “我晚上还有事,就不吃饭了。” 唐玲说:“我也有事,走吧,钟小姐。” 钟沁问:“那去前面走一走吧。” 她说的前面,自然是基坑附近,唐玲却说现在运土方的车辆来来往往,既不清净又不安全,还不如去门口看看规划图。 若不是因为对方是唐玲,以钟沁的性子,直接就是硬拽过去了。她还摸不清唐玲的来路,只有想着迂回一些,先去看规划图,再想办法把唐玲引到基坑那边。 “钟小姐是对古宅那块地感兴趣吗?” 走到半路,唐玲突然问道,钟沁压根没想好说什么,只有“嗯”了一声。 “那块地开发价值不大,也不存在什么风水好不好的问题。” 她早就听人说过,钟沁上次来特意问过这里的风水,这回又提到了古宅,大概也是因为听到了什么消息想挖桶金,gān脆一句话堵死了钟沁的想法。如果钟沁还有别的目的,她不妨再探探。 钟沁本来就是找个借口,唐玲这一开口,她只有保持微笑,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跟风的土大款。 “所以钟小姐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们回去吧。” “……” 两人互相试探着,谁也不肯退后一步,最后竟然胶着着,齐齐杵在原地发呆。 就在唐玲失去耐心准备回去的时候,钟沁突然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佟秋明像只兔子似得,向现场跑去。 她灵机一动,问道:“唐总,那个工人跑这么快做什么?” 唐玲回头一看,佟秋明一闪而过,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包。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劲,她回头对钟沁说:“钟小姐你先回接待室,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给项目经理打了电话,自己跟着佟秋明跑过去。 钟沁哪里肯回去,也跟着钟沁跑回去。 佟秋明个子高腿长,看样子能跑,却是个死宅男,还没跑到现场就被唐玲拦了下来。 他本来就怕唐玲,看到唐玲一脸怒意,吓得连忙把手背到后面,哆哆嗦嗦叫了声唐总。 “你哪个班组的?安全生产条例没学吗?在这里到处瞎跑?” 钟沁也追了过来,佟秋明看到钟沁顿时更紧张了,撒腿又跑了。 “你站住!” 唐玲哪里会让佟秋明跑走,三两步就把佟秋明追上了,佟秋明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牛皮纸包扔给钟沁:“老大,接着!” “……” 这就是传闻中的猪队友。钟沁捧着那道符咒,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唐玲的脸色有些难看。 “钟小姐,所以今天下午你说着有事找我,其实是和我玩的一出调虎离山计?” 既然bào露,钟沁也不想再掩饰了。她用眼神示意佟秋明到自己身后来,然后拆开手里的牛皮纸包,只见牛皮纸中间竟然是一张huáng色的符纸,上面画着一把锁,锁身处隐隐约约还画了个人。 “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钟沁看到唐玲的瞳孔倏地放大了。 “这是哪里来的??”唐玲跑过来想抢,钟沁却迅速闪躲开来,将那张符纸揉做一团。 “唐总,我们聊聊。” “你先把东西给我!” “唐总!”项目经理带着人跑了过来,一来就看到正对峙着的唐玲和钟沁,着急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再看到钟沁身边人高马大的佟秋明,以为是钟沁和唐玲抓到了小偷,连忙说:“快报警!这是第二回 见到小偷了。” “先别报警。” 人一多,唐玲渐渐镇定下来。她对钟沁说:“那我们就聊聊,不过你先把手里的东西烧了。” “嗯。” 一簇淡蓝色的红苗从钟沁紧捏的拳头里冒了出来,随即钟沁松开手,白色的粉尘簌簌落了一地。 唐玲皱起眉盯着钟沁,不过她还是对身边的人说:“我和钟小姐有事情要谈,你们散了吧。” 项目经理不放心,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唐玲说不用,她还特意叫上了佟秋明,说是给自己开车,问经理请个假。 唐玲是个做事很周全的人,却完全在符纸面前失了态。她去取车的时候,佟秋明在后面偷偷问钟沁:“你们近距离接触了这么久,她到底是僵尸还是长生不老的老妖怪?” 钟沁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我想我们都错了,她懂鲁班书没错,也懂些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可她应该是人。” ------------ 第51章 自梳 (八) 她是人。? 这话在佟秋明听来比她是鬼还要恐怖。 他怕鬼没错但是有些时候人远比鬼更要可怕。比如贝拉,现在回想起当时古宅的一切,都能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唐玲把车开到钟沁和佟秋明身边,按下车窗:“上车吧。” 佟秋明不太想去钟沁鄙视地甩了他一眼眼刀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佟秋明只有讷讷进了后座。 谁知上了车后唐玲便开始对他发问了。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我姓佟,叫我小佟就行。” “你刚刚手里拿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佟秋明不敢多嘴唐玲又问了一遍钟沁才用两个字掩饰过去:“买的。” 在彼此未知根知底的情况下,钟沁并不打算bào露太多但是必要的话题,她想还是得由自己来开一个头。 “我们买这个符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唐总和鲁班书到底有什么联系。” “没别的意思?” 骤然间唐玲怒气上涌,车滑过一段距离后,一脚刹车踩停停在了路边。 “你知道那符纸是什么意思吗?锁上有人,是要户主一家都无人可进无人可出,换句话说是让人家家破人亡!” 佟秋明说:“我们也没想着用这张符纸,老大不是烧了吗?” 唐玲说:“所以我想问,这符纸是哪里来的,你们能买到,别人也就能买到,鲁班书传了这么多年,不是来谋财害命的。” 钟沁说:“这个我们确实不知道,黑市买卖有它的规矩,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唐玲说:“那你们又有什么企图?这样一张符纸,价格可不便宜,就为了想知道我和鲁班书有什么关系?” 佟秋明知道再这么打太极下去,花上一天也问不出所以然,gān脆说了:“这么说吧,钟小姐是我请来的,她相当厉害,捉鬼除妖本领一流。为什么要请钟小姐来呢?因为我在这里撞了鬼。” 唐玲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个女鬼。” 佟秋明继续说道:“她一直在说找姐姐,但是就是这么奇怪,这个影视城这么多人,就我和另外一个女孩听得见,连我八字奇轻的朋友都听不见。 唐玲沉默了。 佟秋明和钟沁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肯定的眼神。 唐玲果然知道这个“女鬼”是谁。佟秋明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这应该是他最大胆的一次插话,为了接下来能够安安稳稳睡个觉,这次算是豁出去了。 许久,钟沁和佟秋明才听唐玲轻轻问道:“你们能听见她说话吗?” 佟秋明觉得这问题很奇怪:“你难道听不见?” 轿车狭窄的空间里,佟秋明只听到低低一声叹息:“我听不见。” 不仅是听不见,在这三十多年的里,那个和她姥姥年纪一般大的女孩子,从来只存在于姥姥的日记和回忆里。唐玲的姥姥也姓唐,闺名秀玉,是顺德人,战乱时逃荒来到了b市,直到几年前病逝。 她的姥姥一生未嫁,后来收养了一个女儿,女儿长大后,有过短暂的婚姻,因为对婚姻的失望,后来再未嫁人,又收养了一个女儿,便是唐玲。 “她不是鬼。”唐玲所能解释的也只有这么多,“她也不会害人,你们不必担心。” “不是鬼?难道我耳鸣???”佟秋明一点也不相信唐玲的说辞,“我们都听见了,不是鬼也不是人,那会叫姐姐的是什么?狐狸jīng?” 这个形容明显让唐玲有点窝火,钟沁拍了佟秋明脑袋一下,示意他安静下来。 “唐总,不是山jīng,不是鬼魂,恕我无知,还有什么东西会有人的意识?” 唐玲问:“你们就一定要刨根问底?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佟秋明说:“这件事上,我已经知道的够多了。实不相瞒,我哥就是玄门的人,如果唐总不能告知,为了我能睡一个自然醒,我就只有请我哥的朋友出马了。” 钟沁心想,佟秋明最近有点入戏啊,开口就是台词腔。编起故事来,一点都不脸红。 佟秋明又说:“我先前也遇上过鬼,后来还不是请我哥他朋友出山收了。你说不会害人,怎么能让我信服,我遇上的那鬼,生前还和我共事过呢,结果比古曼童还凶残。” 歪打正着,佟秋明竟然说中了唐玲的心事。 “我可以告诉你们她的来历,但是,我想见一见她。” 唐玲看向佟秋明:“我想,你们连鲁班书符纸都能弄到手,让我见一见她,应该也能做到吧。” 佟秋明要疯了。 这事儿请了程凌云和钟沁出手,到头来,解决的还是自己。 “说真的,我八字虽然不轻,但也经不住你们这么上身。我是男人好吗?为什么每次上我身的都是女人。” 萧声声说:“大概你上辈子是个姑娘吧。” 钟沁在一边玩电脑,听到这话回头在佟秋明身上扫了一圈:“还真说不准。” “我去!求别说!” 萧声声用胳膊肘推了推钟沁毛茸茸的脑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上网?” “因为这事麻烦啊,我得想想该怎么做。” 萧声声问:“你不是神吗?这种事都不懂??” 钟沁爪子一点,又点开一个网页:“说真的,虽然我见得多,但是很多巫术我真的很不擅长。巫术本来就是人的本领。” 萧声声问:“那你以前在灵山做什么?” 钟沁说:“听听祷告,打打小怪shòu,比如鬼车那种诶,等等,我好像有点眉目了。” 萧声声低头一看,竟然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钟沁竟然靠这种诗词歌赋来激发新思路??? 佟秋明说:“老大,你还是挺有细胞的嘛。” 钟沁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唐玄宗当年请术士为杨玉环招魂,那术士姓杨,叫杨什伍。这人啊,说真的,放在现在可比佟秋明这种小鲜肉演技qiáng多了。他当时chuī得多牛啊,说虽天上天下,茗寞之中,鬼神之内,皆可历而求之,结果呢,做了三天法,贵妃没找到,只有说自己在仙山见到了杨贵妃,最后哄得唐玄宗夸自己是真神仙道士。” 佟秋明惊呆了:“这都行,这皇帝傻吗?” 萧声声说:“不傻,大概是个恋爱脑。” 钟沁说:“对,就是恋爱脑。” 萧声声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是说招魂返形是司马家大巫才会的本事吗?哪里去找能招魂的人,让唐玲的魂魄上佟秋明的身体。” 钟沁说:“萧声声,你是不是也傻了,有我有佟秋明,什么事儿不都好办了吗?” 佟秋明好奇地看着钟沁。 钟沁跳到佟秋明身边:“秋明,拍了几部戏了,还老在网上被人嘲笑死鱼眼麻将脸,你是不是也该学学人家杨什伍,安慰一下新一代唐玄宗了。” ------------ 第52章 自梳(九) “……能不能问一下, 是什么让你如此相信我能顺利糊弄过唐玲?” 钟沁说:“因为她就是不懂。一般懂点门道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 甚至连上次卖佛牌给萧声声的微商都有, 但唐玲明显不认识其他人,除了鲁班书,似乎也不懂其他的术法。 佟秋明苦着脸:“这还是有点难啊,唐玲哪里有那么容易被糊弄。” 钟沁跳起来打佟秋明的头:“所以要装啊, 你要装得好像见到了她一样, 然后等我招魂时, 你就嚷看不见了, 多嚷几次不就行了。” 佟秋明说:“我也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长什么样。” “大概和照片差不多吧。” 钟沁仔细回忆那张看到的老照片:“看起来很清秀的一个女孩, 大概不到一米六?头发盘起来了, 脸圆圆的。” 佟秋明说:“唔, 听起来有点可爱。” 萧声声斜眼睨他:“刚刚你还怕的要死,现在竟然觉得可爱?” 佟秋明现在确实不觉得害怕了。在数次的接触中, 直觉告诉他唐玲并不是坏人,相比于睡个安稳觉,他更有点好奇,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唐玲如此执着,保护着她, 又想见她呢。 “如果和以前见过的那些鬼不一样,那确实还挺可爱的,聊斋里不还有婴宁吗。” 萧声声也是这般想的, 她甚至隐约感觉到,在这件事背后,应该还有更多故事。 一张老照片,两位自梳女,战乱的年代分开再也没有见过面,如今其中一位自梳女的后人希望见到另一位自梳女一眼。萧声声想,如果可以,这个跨越了几十年的愿望,她还是希望能够替她们实现。 “我在想,如果没办法让唐玲上佟秋明的身体,那么让她显形呢?应该有巫术可以办到吧。” “这个——我想想。” 到底萧声声有灵性,不懂自通,钟沁拘囿着让唐玲上身,竟然没想到这个主意。 “不过有个问题。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怎么知道用什么办法让她显形?鬼、jīng、灵,每一种的方法都不一样,这个还得请程凌云帮忙。” 问题又回到原点,萧声声却说:“我来吧,我来联系唐玲。” “你有办法?” “试试就知道了。” 萧声声所说的办法,竟然是请唐玲看电影。 钟沁怒了:“我来了这里这么久,从来没看过电影,你竟然请唐玲看电影不清我看电影!” 萧声声正在换衣服:“我请她看电影是有目的,又不是去玩。” 钟沁嗖嗖嗖跑到大门前堵住萧声声:“我不管!反正你请她看电影了!” “别闹。” 萧声声换好衣服,走到门前,蹲下来呼噜了一把浣熊的脑袋:“我只是突然有个想法,想和唐玲聊聊,你不是人,佟秋明是男人,有些心事你们没法明白的。” 钟沁有点迷糊:“什么心事?” 萧声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是执念?等我回来吧。” 萧声声也没想到这次见面会如此顺利,她没有见过唐玲,是通过佟秋明约上的唐玲,作为这里唯二能听见那个女孩声音的人,唐玲答应了这次见面。 不过唐玲也不明白,为什么萧声声会选择看电影这种方式。除了情侣和朋友,两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电影院,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当然唐玲最后选择了答应,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太想休息了。从记事时起,她就是忙忙碌碌的,忙着读书考试,忙着修行术法,到后来,则是忙着加班,忙着应付一些她讨厌的应酬。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过电影院了,而且她的生活里,似乎也没有可以陪着她一起看电影的人。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唐总,你要吃爆米花吗?” 第一次见到唐玲,萧声声还是有些拘谨,看到放映厅前买小食的长队,便想换一个话题来活跃气氛。 “我去买吧。” 唐玲排队去买爆米花,萧声声则去取票,取完票刚准备去找唐玲时,发现电影院门前,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 她顿时有些无奈,都让钟沁在家等了,她怎么还是跑过来了。 转念一想,钟沁身上没钱,大不了就在电影院前转悠几圈,便安心地去找了唐玲,一起去验了票,走了没几步,看到门口钟沁也验了票,离她大概十米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她突然想起来,钟沁身上是没现金,但是是钟沁帮她申请的支付宝。 唐玲看见萧声声时不时回头看,问:“怎么了?” “没什么。”萧声声决定不理她,“我们进去吧。” 唐玲掏出票看了一眼:“《佩小姐的奇幻城堡》?儿童片吗?” 萧声声说:“不算儿童片吧,□□?反正当做消遣还不错。” 唐玲问:“真是消遣?不是因为别的事情?” 萧声声说:“当然有,但是我不大方便问,我想你也不愿意说,如果电影看完,你觉得行,那么我们就聊聊吧。觉得还是不行,那么就当做消遣,我也有好几年没有和别人一起看过电影了。” 萧声声说起这件事时,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她甚至不记得上一次和别人一起看电影是什么时候。只是突然想起来,好像生命里一块重要的部分凭空消失了,让她连怀念的机会都没有。 可惜这场电影却没办法让唐玲感到轻松和消遣。从杰克第一次走进时光圈,见到爷爷当年的好友时,一种长久以来深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冲动喷涌而出,让她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发出一声长叹。 萧声声一直偷偷观察着唐玲的反应,听到那一声长叹的时候,她知道,她猜对了。 每个人在心底都藏了些别人无法理解的想法,萧声声知道自己也有,虽然那个想法已经随着缺失的记忆化为生命中的空白,她却永远记得那种心情。 “你想见她,不仅是为了你的姥姥,对吗?” 萧声声轻声问道。 唐玲默认了。 自她年幼的时候,她便从姥姥那里听当年的故事,这些自梳女从沿海各个地方逃过来,进了姑婆屋,成为了相依为命的姐妹,抑或是互相残害的刽子手。在姥姥的故事里,她听过太多yīn暗的故事,唯有那个女孩,是唯一的光明。 “竟然是一个完美结局的故事。”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唐玲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唐玲的邀约并不是信任,萧声声明白,她还对自己有着防备之心,只是有太多事情藏在了心里,亟待着倾诉。 “她叫冬雪,应该是姓于或者余,她不识字,后来自梳过后,也没人在乎她姓什么了,都叫她冬雪。” 唐玲已经平静了下来,听过太多遍的故事,她甚至能在脑海里描摹出当时的情景,仿佛自己当初就在那个故事里看着她们在乱世里挣扎求生。 “七年前我去了一次顺德,我姥姥那个姑婆屋还没拆,只是那些自梳女都离世了,她们的遗物就放在那里,我就看到了我姥姥和冬雪的照片。那是一个外国人替她们拍的,后来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了g市,没来的及带走,机缘巧合在姑婆屋被我看到,拷贝了一份。” 唐玲从包里拿出钱包,把那张照片拿出来放在桌上。照片上是两个衣着寒酸的女孩,一个高个子,和唐玲竟然有些相似,一个圆脸清秀,应该就是冬雪。 “你姥姥和你蛮像的。” 萧声声仔细瞧着照片:“眼神特别像。” “我姥姥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她是自梳女,后来又修行了鲁班书,不能结婚生子的。我母亲是她收养的,后来我母亲离婚后也开始修行鲁班书,也没有再婚,便收养了我。” 萧声声有些惊讶。 看到萧声声惊讶的表情,唐玲竟然没有一点意外:“很奇怪是不是,我姥姥是为了生存才修行鲁班书,为什么我和我母亲也要修行?为此甚至不惜选择缺一门?” 萧声声摇头:“不,这是个人选择。” 唐玲说:“不,我们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因为我们要守住冬雪的天魂。” “天魂?” 这词萧声声觉得有些耳熟,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说过:“这个是什么东西?” 唐玲说:“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天魂不灭,地魂就是我们常说的鬼魂,而命魂,人死了,也就消失了。” 唐玲又接着说:“我姥姥当时带着冬雪逃难,准备到这里来谋生,路上两人走丢了,我姥姥到了这里,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冬雪,这里的人又排外,直到我姥姥跟着她师傅修行了鲁班书,才被告知,在我姥姥来之前好几天,冬雪就来了,只不过她路上染了重病,来了之后就去世了。我姥姥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大夫看了都说救不活,她师傅很着急,就去请了一个算命先生来看,我姥姥好多天没进水米,看到那个先生竟然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求那个先生帮忙,她想见一见冬雪,然后,那个先生就在某天晚上,替冬雪招了魂。” ------------ 第53章 自梳(十) 雨夜里, 萧声声静静地听着这一个有些惊悚的故事, 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害怕。冬雪一直没有转生, 也没有变成孤魂野鬼,最后竟然天魂地魂合二为一,成了飘dàng于人世间的“灵”。灵必须用特殊的方式供养,所以唐玲姥姥买下了一块地, 建了一处屋子, 后来这块土地收归国有, 又开发了这个影视城。 “那个算命先生招了冬雪的魂回来, 可是却没办法把她送走。我们也没办法看见她,她也没办法看见我们。灵体是心思纯净的人去世后才会有的, 你可以把那里想象成另一个空间, 她在那一个空间里过着幸福的生活,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说完,唐玲竟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是不是很自私, 一直妄图无视规则,去见她一面。” 萧声声摇摇头:“不,也许她过得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幸福, 否则她也不会一直找姐姐了。” 唐玲说:“我也不是她的姐姐,我姥姥才是。” 萧声声说:“不,你是。你姥姥已经过世了, 现在照顾她的是你。” 唐玲抬起头,似乎明白了萧声声的意思。第一次被人窥探心底的秘密,很意外的没有羞耻难堪的感觉。她也不曾预料到, 这个自被收养时起就应承担的责任,会有一天变成她这辈子的羁绊。在无数个日夜里,唐秀玉讲的那些故事在她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放映,冬雪的形象渐渐饱满起来,渐渐地扎根在了心里。 “真的有办法可以见到她吗?”唐玲说,“你们一群人里,好像各个身怀绝技。其实我以前也见过一些奇人异士,但是钟小姐好像是我见过第一个不在乎隐藏自己能力的人。” 因为她不是人啊。 那时候萧声声不在现场,也不知道钟沁是如何在唐玲面前bào露了身份。好在唐玲并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见萧声声不想说,便不再追问。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真的要破坏她现在的生活,不如就算了。现在这个项目我能做主,只要我在,就能保护她周全。鲁班书我不准备继续传下去了,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办法,能长长久久供养着她,不必让接下来的人花上缺一门的代价。” “声声,我希望你能帮我。” 唐玲突然抓住萧声声的手,这辈子她都没求过人,这是唯一的一次。 桌旁却突然冲出来一个女人,拍掉她的手:“gān嘛呢?胁迫啊?” 萧声声抬头一看,竟然是钟沁。 气氛有些微妙了。钟沁却毫无感觉,大大方方在桌边坐下。 唐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她看了眼萧声声,似乎在怀疑什么。 萧声声急中生智,对唐玲说:“她……她是我女朋友。” 钟沁瞪了萧声声一眼,刚准备发话,被萧声声抬腿踩住了脚。 “她不喜欢我和别人太亲密。” “……” 唐玲还是有些怀疑:“钟小姐过来接女朋友,不带把伞吗?” 钟沁说:“我出门时没下雨。”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出门时我就跟着你了。 萧声声想打死自己这个临时女朋友。 “嗯,我明白了。” 唐玲打算给双方都找一个台阶下:“是我话太多,耽误了你们的时间了。已经很晚了,那今天就这样吧。” 钟沁问:“你是不是一定要见她?” 唐玲顿了一下,说:“如果对她没有伤害,我希望能见她一面。” 钟沁说:“见她一面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但是见了一面之后要怎么办,就怕你还想见第二面第三面,那就麻烦了。” 萧声声打断钟沁:“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钟沁小声对萧声声说:“她肯定会忍不住。” 唐玲咬着牙:“我会忍住!” 钟沁说:“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忍。我又仔细想了下,声声也提醒我了,让你上佟秋明的身体看她,不如让她能被你看见。但是你们两人之间缺少一种媒介,你要知道,在几前年前,人类能看见神的,只有神庙里侍奉它的巫女。” 这个想法是钟沁刚刚冒出来的,巫术里通灵的方式很多,但都是消耗品,除非像以前她和萧声声那样,彼此之间有一种无法割舍的联系,让她们能够看到对方。让萧声声转世这么多次,都能保留一份灵山上的记忆。 唐玲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 钟沁又说:“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我也不知道这种媒介是什么,这事麻烦得很,我也在找答案。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 唐玲问:“你也有想见的人?” 钟沁叹了口气:“我倒是能看见她,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了,我希望她能想起来。” 萧声声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唐玲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萧声声,在萧声声没注意的时候,钟沁冲着唐玲点了点头。 ------------ 第54章 自梳(十一) 钟沁的话给唐玲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次见面过后, 她们的迅速熟悉起来, 唐玲带着她们逛了整个c市, 给他们讲了很多不曾在网上和县志上看过的异事。 钟沁最感兴趣的是那个算命先生的招魂术,这种司马家不外传的巫术,连她也不曾知晓,而在这里, 却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都会的术法。 唐玲说:“那也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 听我姥姥说, 他姓杨, 家族擅长招魂复礼,一直在宫里做事。后来得罪了太多官僚, 才逃到此处, 靠算命为生。” 钟沁问:“杨什伍的后人??” 唐玲有点惊讶:“钟小姐也知道这个家族?” 钟沁说:“我当然知道, 这不是有名的骗子家族吗,给李夫人招魂, 摸准了汉武帝多疑的性格,骗他只能远观,就给人家看一个影子, 后来又骗唐玄宗,嘴pào厉害得不得了,没找到还让唐玄宗赏了他那么多金银珠宝。” 唐玲说:“李夫人这件事我不清楚, 但是杨贵妃招魂这件事,我倒有听我姥姥讲起来。” 钟沁说:“你给说说。” 唐玲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杨什伍不是骗子, 为什么他不能招返杨贵妃的魂魄?”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杨贵妃并没有死。” “什么????” 作为唐宫中长期供奉的神,这个消息无疑是枚炸弹,明明算是亲历过的事情,最后竟然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假的。 可她又不能明说自己的身份,跑回去找萧声声吐槽。 “这事儿你说怪不怪,我明明记得她是死了的。” 萧声声说:“我小时候好几次在报纸上看到午马去世了了,结果发现人家前几年才去世,这叫记忆断层。” 钟沁问:“记忆断层是什么?” 萧声声说:“就是有时候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只记得一部分,但是另一部分怎么也想不起来,就是记忆断层。说起来我发现自己好像就有这种情况,而且还有点严重。好些天前我去给你买薯片,看到了以前我参加的选秀节目,我总觉得唱歌的人好熟悉,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 “……可能你真的是记忆断层了。” 萧声声说:“我没断层的记忆是,佟秋明说你花了十万找明荣买了一个抹去记忆的符咒。” 钟沁瞪大眼:“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咦,是不是水开了?我去看看。” 她撒腿想跑,被萧声声捉住了尾巴拽了回来。 “gān什么,你gān什么!” 浣熊在萧声声手里拼命挣扎,萧声声两手扣住她的腋下,把她摁在了chuáng上。 “老实jiāo代,你到底做了什么了?” “没做什么。” 钟沁决定打死都不认。她不想萧声声难过,也不想李贝拉在萧声声的记忆里占据太多空间。 萧声声有点生气:“你以为我没发现吗?我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你,佟秋明,你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还有我上一个节目出了那么大的事故,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已经在网上查过,他们都说那是个灵异事故!” 钟沁说:“哦,你竟然会上网了。” 这淡定的口气,气得萧声声捏住钟沁的毛嘴。 “你是不是一定要惹我生气?”萧声声有些烦躁,“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一个过气小明星安安分分过日子,可是遇上你,什么事都变得特别奇怪。” 钟沁有点生气,她挣开萧声声的手:“什么叫遇上我什么事情都变得好奇怪!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老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奇奇怪怪的人?你?” “萧声声你不要太过分!” 钟沁怒了,李贝拉的名字正要脱口而出,却又想起当初的惨状,生生压下:“算了,我懒得给你说。” 她从萧声声的身下钻出来:“晚上都说,谁没爱过一个傻/bī,这句话送给你,顺便送我自己一句,瞎操心你我比你更傻/bī。” 萧声声从没见过钟沁发过这么大的火。钟沁爱闹腾,吵着要喝可乐吃薯片,吵着要和她睡一张chuáng,吵着让她多jiāo朋友,有些时候又特别欠揍,嘴毒得能把她气死。萧声声有时候被惹急了也上手揪耳朵揪尾巴,一不小心揪一撮毛下来,最多被钟沁气急败坏地着说上几句,却从没见她发过火。 “出门了,外卖别点我的份。” 浣熊跑进卫生间里,等再出现时,已经变回人形。 萧声声知道自己有点过火,想叫住她,钟沁却毫不犹豫拉开门,走远了。 她跑出去找唐玲,去工地溜达了一圈,却被告知唐玲今天没有来。可她又不想回去和萧声声吵架,让项目部的人把她送到了唐玲的办公室。 “你怎么来了?” 唐玲有些意外,她把沙发上的一摞书往两边推了推,挪出一个座位来:“做吧,我去给你泡茶。” “水就行。” 钟沁在沙发上坐下,顺过身边的一本书一瞧:“《金枝》?这名字怎么这么怪?” 她以为是古籍,打开后却发现作者是外国人。 “对,我最近去各大图书馆借的,还拖朋友买了一些书。” 唐玲泡了两杯茶过来:“那天和你聊过之后,我就准备回来看看这类书籍了。这本金枝是写巫术起源的,说起来也是惭愧,鲁班书上大部分还是堪舆风水术,这类巫术我确实不大了解,关于宗教祭祀神灵巫女,就更不了解了。” 说起巫女和神灵的联系,钟沁突然就想起来萧声声,她莫名就有些烦躁,把书扔一边,说:“所以你有结论了吗?” 唐玲有些难以启齿。 “我看了些文献,这个媒介有一点介绍……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嗯?”钟沁有些好奇,“书上还真有?” “有倒是有……就是……我总觉得,应该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钟沁坐直身体,问:“你先说,我听着。” 唐玲说:“书我只看了一部分,根据这些书上的记载,很多国家的巫女都有一个特征。” “什么特征?都能通灵?” 唐玲说:“不是,是都是处女。” “原来是这样,感觉也没什么啊。” 钟沁心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当时沁庙的女须一职,各氏族挑选的也都是处女。处女未经人事,心思也单一纯净,就灵力悟性而言,确实高于已婚的女人。 唐玲说:“我还没说完。” 钟沁端过茶杯,喝了口茶水:“你说。” 唐玲说:“这些女巫之所以必须是处女,是因为她们的第一次必须献给她所供奉的神或者圣王。就像人之间的夫妻生活一样,是一种融合。很多夫妻生活在一起后,会变得原来越像,甚至会有心灵感应,这就是其中的原因之――” “噗――” 唐玲还没说完,钟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唐玲连忙找来纸巾,抽出几张塞给钟沁:“你没事吧?” “咳咳咳咳――” 钟沁咳得满脸通红,唐玲替她顺着气:“就知道你会的反应会这么大……说真的,我也很惊讶,以前也曾听说过西藏藏传佛教的明妃,据说和高僧之间会yīn阳双修增qiáng修为,没想到各国的记载里,神女女巫竟然都有这种说法。” 钟沁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 “你哪本书上看来的?” “挺多书和文献都有考证。” 唐玲随手从书堆里抽出几本书:“西罗多德的《历史》,这本书里面写了巴比伦庙的贞女是事神的处女,事神的行为就有jiāo//合。至于到底是和谁,采用什么方式,就不得而知了。” 钟沁翻开书一看,果然清清楚楚写着神jì两个大字,又翻了一本书,写到瑶姬,也有考证是事神的神jì。 钟沁放下书,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想,当年在灵山,她和萧声声是不是太纯洁了点,每天就听听小曲聊聊天,别说什么jiāo/合,神//jì了,连小手都没牵过。 ------------ 第55章 自梳(十二) 钟沁眼神飘忽, 显然是在发呆。 唐玲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钟沁呆滞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这种联系, 就是上/chuáng?” 唐玲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书上是这么考证的,考证只是学术研究,和历史是有差距的, 是真是假, 只有本人知道。” 灵山早已不复当年的灵气, 钢铁森林的扩张也压缩了那些生灵仙人活动空间。钟沁也不知道那些神现在到底身在何方, 他们是否真的都和供奉他们的神女,有过身体jiāo流的秘密。 钟沁还在想, 她和萧声声一直以来矛盾不断, 是不是因为她们当年太纯洁, 导致契合度不够,以至于萧声声一直不能想起来过往的记忆。 “也许可以试一试?” “??” 唐玲不知道钟沁平白无故怎么冒出这句话来, 她以为钟沁是在建议自己,惊呆了:“这怎么个试法?我是人,她是灵, 难道还来个神女入梦?” 钟沁这才回过神来:“哦,不是建议你。” 唐玲看向钟沁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我回去了。”钟沁从沙发上的书堆里挑出几本书,“借你几本书行吗?” “你拿吧。” 唐玲替钟沁找了个纸袋, 帮她把书装起来,委婉地提醒她:“有些事情你不要太着急,想不起来了可以慢慢来, 不要qiáng迫她。” “……” 唐玲又说:“或许这不是唯一的途径,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情要是两厢情愿的,如果不是两厢情愿,又如何凭这种方式产生心灵感应?” “……有道理。”钟沁把袋子提上,“我先回宾馆里,有空再聊。” 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转身走回来问唐玲:“你能不能让人送一下我,我没带钱。” 钟沁不是没带钱,是她身上根本就没有钱。她全身上下,唯一值点钱的就是那台手机,话费还是萧声声给她冲的。虽然知道萧声声的支付宝账号密码,但刚吵了架,钟沁也不好意思用萧声声的账号付钱。 回到宾馆后,萧声声不在。在chuáng上躺了一会儿发了会儿呆,赚钱的念头又冒了出来。网上有句话说的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能总靠萧声声养,活得像只宠物。 佟秋明刚好来串门,钟沁坐了起来,问:“上次你说的直播靠谱吗?” “当然靠谱。”佟秋明说,“这年头啊,网红经济可是不容小觑,有了关注度才有钱。不过我觉得你最重要的是要去上个户口,你总不能老是以浣熊的样子在示人吧?等你想办法克服了天人五衰,你就不需要用浣熊的身体了。” “哎。”每次提起身体时都会bào躁的钟沁,这回竟然叹了口气。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陈小慧的身体抢回来。”钟沁撩起自己的头发,她只用了一点力气,一缕长发变却掉落了下来,“陈小慧的身体是个好皮囊,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身份,都很适合我,可惜被人抢了。” 佟秋明见过那个“陈小慧”,虽然年纪履历看起来幼稚,人是真正的八面玲珑,大方得体。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老大你会抢不赢一个普通人?” “因为人的执念有时候是很可怕的。比如冬雪,能成为灵,你以为就凭心思单纯不做恶事就行了?还不是因为她牵挂着唐玲的姥姥。” “陈小慧人挺不错的,现在过得也挺好。”钟沁要去夺回身体,意味着陈小慧身体里住着的人讲成为孤魂野鬼,佟秋明对她印象不错,心里有些不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除非萧声声能想起来,她是沁庙的女须,肯定有办法帮我。” “哎,哪一个都不容易,还是先赚钱吧。” 还是赚钱吧。 来人世间生活了几年,这大概是钟沁最深的一个体会,她可以没户口没身体,但是绝对不能没钱。当然她从未放弃过夺回陈小慧的身体,并随着身体的衰弱,这个想法愈加qiáng烈。 萧声声收工后回到房间,钟沁又变了回来,躺在chuáng上看电视,旁边架着一台手机,佟秋明坐在一边,给钟沁添画外音:“新来的朋友们不要误会,这是浣熊不是小熊猫,不要把我们举报到林业部门,谢谢!” “对对对,就是浣熊,小浣熊gān脆面吃过吧?” “什么?你说gān脆面上画的就是小熊猫?那是厂家太文盲,看看这尾巴,看看这黑眼圈,小熊猫比这可爱多了……” “……” “你们——” 萧声声刚一开口,佟秋明就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继续给直播添旁白:“有点事,今天就到这里了,下回继续。” 钟沁把手机踹到,爪子按在home键上,直播结束。 圈钱二人组合作的天衣无缝,萧声声有点懵。 “你们在做什么?” 钟沁把手机捡起来,看了下后台,眼睛倏地瞪大了。 “这么多???” 佟秋明拿过来一看,也惊呆了:“这这这……这是要爆红啊。” 钟沁说:“难怪萧声声不红了,又不会炒作,也不会博眼球。” “你们在做直播?” 萧声声拿过钟沁的手机一看,顿时也惊呆了:“这么多打赏??” 萧声声在娱乐圈混了好些年,终于在某月某天,要接受一只浣熊躺在chuáng上看会儿电视就红过自己的现实。 “绑定的是你的支付宝,钱分一部分给你。” 钟沁主动蹭过来,靠着萧声声蹲下:“以后也都这样,赚了钱,除了一部分生活费,其余的都给你。” 这是在示好? 半天之前,两人刚吵过架,萧声声去片场后一冷静,也觉得自己说话太过冲动。 但她并不觉得钟沁抹去自己记忆的做法是正确的,就算那段记忆有些什么难堪的地方,那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别人没法替她做决定。 “之前的事情我道歉,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缺失的那部分记忆告诉我。” “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 萧声声又有些生气了,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佟秋明连忙换了个话题:“声声,你补拍的戏份没了吧?” “还有明天一场。” “明天结束了,就回C市吧,程总上次有说过,让你们早点回去,她还有事情找你们。” 佟秋明的话暂时缓解了争吵的危机,萧声声也懒得再和钟沁谈这个问题,决定回了C市后单独去找一次明荣。钟沁揣着心事,一会儿打开手机看看直播后台的余额,一会儿蹦到电视前,翻到最近热播的那部清宫剧。陈小慧在里面演了一个不讨喜的配角,不过演技极好,和周围一圈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声声去洗澡的时候,钟沁从chuáng上爬起来,蹲在卫生间前守着。 萧声声从卫生间里出来,差点踩到浣熊的大尾巴。 “你蹲这里gān什么?” 萧声声俯下身子,把钟沁抱起来,放到一边的桌台上:“你今天怎么变回来了?” “萧声声,你亲我一下。” “??” 萧声声正往化妆棉上喷化妆水,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亲一下,就一下。” 这也算分钱给自己后的另一种示好? 萧声声低头亲了亲钟沁的后脑勺。 “要亲嘴巴。” “……还亲嘴巴,想的美!” 萧声声捏住钟沁的毛嘴,钟沁竟然挣脱了她的手,飞快地跳了起来,亲了她一嘴毛。 “……” 萧声声眼睁睁看着钟沁欢欢喜喜拖着大尾巴跳下窗台窜回chuáng上,拉上被子把自己盖住了。 她摸着自己的唇,想到的竟然不是浣熊毛茸茸的身体,而是钟沁漂亮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等会儿还有一章 ------------ 第56章 自梳(十三) 萧声声心想, 在那部分缺失的记忆里, 她是不是也遗忘了钟沁的部分, 否则怎么会在这样一个亲吻中,想起的是钟沁的脸。 她对这个吻无法放下,彻夜难眠。另一张chuáng上的钟沁倒是睡得安然,一个吻足够让她感受到将来的她们, 还有无限可能。 钟沁和萧声声在结束拍摄的第二天回到了C市, 两个人各怀心事, 一路上话少了许多, 只是萧声声在不经意间回头时,却发现钟沁老是盯着自己, 目光有些难耐地火热。 若是钟沁是人身, 这种凝视绝对会让萧声声红了耳朵, 可惜一只浣熊蹲在身边的座椅上火辣辣的盯着自己,怎么想怎么觉得毛骨悚然。 萧声声小声问:“浣熊是不是也有发情期?” 正思考着如何找萧声声讨要第二个吻的钟沁顿时怒了:“发你个头!” 萧声声知道自己问错了话, 连忙又说:“我是听说动物到了发情期会比较虚弱,这两天我看到你基本都是shòu身,担心你是不是被影响了。” “谢谢, 我很好。” 钟沁把大尾巴拨到身后,藏住尾巴尖尖上的秃斑块。她真的不太好,到了夏天, 一切衰弱似乎都在加速,她的五识都没有以前灵敏了。 萧声声察觉到她的动作,说:“你身体如果不舒服, 一定要告诉我,我带你去看医生。” 钟沁没好气的说:“看shòu医?” “……你想去看医生也可以。” “都不去。” 钟沁跳到萧声声膝盖上:“你再亲我一下。” “……” 萧声声亲了亲她的耳朵。 钟沁说:“给买可乐吗?” 萧声声说:“买吧。” 钟沁说:“薯片要酸奶味的。” 萧声声说:“买。” 钟沁说:“用我的钱,我提了好几万在你的账户上。” 萧声声问:“为什么要分这么清楚?本来就是我养着你的。” 钟沁说:“我不想让你养。我要有身份,有户口,有一份工作,我想做一个人。” 萧声声说:“你是神啊,长生不老,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竟然想做一个人。” 钟沁说:“因为你不是永生的,而我,现在也不是永生的了。” 萧声声正摸着钟沁的脑袋,听到这话突然停止了抚摸的动作。这两句话里藏了太多的信息,一时半会儿,她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钟沁说:“回到C市,我会去找程凌云聊聊,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可惜钟沁没能有机会和程凌云聊聊感情问题。在到达C市的当晚,程凌云就请了钟沁过去,说有急事要处理。 “古宅那块地本来已经打通关系拿到手了,现在又有人插手,恐怕有点难办。” “我知道。我在影视城的时候,遇上一个修行鲁班书的设计师,我有和她说过古宅这块地的问题,她告诉我有好几波人通过各种关系找到她,让她帮忙看看这块地的价值。” 钟沁有点意外:“如果说是鬼车盯着这块地我还能理解,其他人跟风凑热闹是什么意思?” 程凌云说:“人都有从众心理,又加上上次那个灵异节目闹得太大。不懂的那些人是看中这块地出了灵异事件,等着买回来开发鬼屋之类的娱乐设施,到时候配套拍电影电视,又是一笔买卖。另外有些买家,想打你的主意。” 程凌云坚持要拿下这块地,一是为了保护这处古宅,二则是为了钟沁。 “现在知道那处宅子藏了东西的不止鬼车一个。那个灵异真人秀播出后,就有人专门去查了,1932年的凶案当时相当轰动,报纸上也有记载。” 程凌云打开一张图片,图片悚然的标题下,还配有两幅图片,一副是古宅正门牌匾“行邀天宠”,另一幅,则是墙上的斑斑血迹。 “当时古宅主人一家被灭门,门外还有伪满政权的一个次长和十多个làng人。这群làng人也不是普通的làng人,流làng的武士,忍者,被驱逐的yīn阳师以及还俗后的山伏僧,这里面都有,不管是武力还是其他能力,都不是普通的红顶商人能对付的,而且一个活口都没留。” 钟沁说:“所以有些人就怀疑宅子里藏了镇宅小神shòu?然后这个小神shòu就是我?他们想买这处宅子,然后把我挖出来?” 程凌云说:“可以这么理解。” 钟沁说:“如果古宅这块地拿不下来,除了对不起主人家,好像也没什么。里面除了那口钟,已经没有东西了。” 程凌云说:“不,有关系。如果知道你不在那里,鬼车肯定会猜到你随上次那批人出来了。鬼车能教唆王金峰谋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你觉得他会放过萧声声和佟秋明他们?” 一想到萧声声,钟沁突然紧张了:“那要怎么办?鬼车非常狡诈,当年混进làng人的队伍里,自己却没出现,现在如果要在这宗土地拍卖里搅浑水,防不胜防,我们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程凌云问:“当年她到底怎么混进日本làng人那边的?” 钟沁说:“被凤凰火焚烧后,她就一直游dàng在民间,以活人生魂来维持性命,后来荆山之玉被供奉进了宫,成了传国玉玺,我的身体已经不能适应这种重宝,便被请到了盂兰盆里。唐武宗灭佛时,鬼车趁乱混入宫里,想抢盂兰盆,被我用法印封在了一卷佛经里,但是盂兰盆碎成了两半,一半留在宫里,就是古宅里存留的碎片,另一半和佛经被圆仁和尚带到了日本。” 程凌云问:“圆仁和尚?就是那个带经书回日本的和尚?” 钟沁说:“对,就是他。” 程凌云问:“但是我不明白,鬼车既然能从佛经里跑出来,为什么那半个被带回日本的盂兰盆并没有被她占有?” 钟沁说:“后来我查阅了很多地方志和笔记,才知道圆仁和尚东渡的时候失了窃,盂兰盆便丢了,流落在日本民间。你知道安倍晴明的六壬式盘吗?他的十二尊式神就被养在六壬式盘中。日本的yīn阳道本身就起源于中国,养鬼役灵也是中国自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巫术,六壬也是唐朝时遣唐使传回日本的。” 程凌云说:“所以你怀疑那一半盂兰盆流落在日本民间后,成为了安倍晴明的六壬式盘?” 钟沁说:“不是怀疑,是肯定。盂兰盆本来就是供养神魔休憩的东西,能宿十二月神,也只有盂兰盆的威力。鬼车是上古魔神,若是没有被凤凰火焚烧,恐怕还能从十二月神手里夺过盂兰盆,但是她五衰之后,肯定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只有混迹在那些làng人里,想办法夺盆。” 程凌云说:“所以鬼车现在的身份很有可能还是日本人?” 钟沁说:“很有可能。” 程凌云考虑片刻,问:“王金峰那里断了线索,我们没必要再làng费时间在这条线索上。如今拍卖这块土地,鬼车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你在影视城结识的那位唐总靠谱吗?如果可以,能不能从她那里打探些消息?” 钟沁说:“你这边不能查吗?到底是哪几个买家?” 程凌云摇头:“现在的公司都是一环扣着一环,空壳公司也多,背后的影子政/府到底是谁,是没那么容易查出来的。” 钟沁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唐玲人倒是靠谱的,只是你们人不都讲一个职业素养吗,就这么问是不是不太好?” 说完后还不忘记给程凌云想了个主意:“既然这宗土地拍卖又开始出现悬念,那么明荣应该会有动作吧?她那么贪钱,你拿钱砸砸她,多给她买几个爱马仕,看看她那里有什么消息?” “……” 看到程凌云不说话,钟沁察觉到了什么,问:“你是不是……也被她骗钱了?” “没有。”程凌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替你出了头,她说让我下次别去求她。” 作者有话要说:唔,一半是史实一半是我编的,不过我查了一下平安时代和唐朝的年代表,竟然神奇地对上了hhhhh…… 这个古宅真的存在的,不过没凶案,是我以前在一本讲园林的书上看到的,宅子上面有个牌匾,写的行邀天宠,然后我第一眼看成了行邀天鬼-- ------------ 第57章 自梳(十四) “……为什么她一坑蒙拐骗的比你还凶。” “侍靓行凶吧。” “对你特别凶。” “嗯。” 程凌云就是明荣的眼中钉。程家和司马家长久以来的宿怨让两人天生就水火不容, 虽然程家早已入世, 程凌云对南北之争早没兴趣, 但多年之前被程家bī至南方一隅的司马家可不是这么想的。 灵山被程家入股的旅游开发公司侵占,是当年楚巫南北之争失败后,最大的耻rǔ。 “要不去聊聊吧。” 钟沁说:“前些日子因为应付唐玲,无意间就想起来当年唐玄宗的一些事情。后来我仔细一想, 明荣那个旧书店的名字也取得挺有意思的, 七月七日书店, 不正应和着《长恨歌》里那句“七月七日长生殿”吗?说不定明荣心里有什么感情创伤, 需要人去关心。” 程凌云说:“这你都能看出来?” 钟沁说:“不,直觉告诉我, 明荣特别缺爱。你觉得她会缺钱吗?见了她这么多次, 我就没看过她穿同一件衣服背同一个包, 她还这么贪钱,难道不奇怪吗?” 程凌云摇摇头:“人的**, 是你不能想象的。” 钟沁说:“我只是觉得对付这种坑货,得换个策略。你多和她聊聊感情生活,说不定我们就能合作了。” 钟沁又说:“因为你好像对恋爱特别在行。” “……” 她们相识不太久, 程凌云话也不算多,却从只言片语里知道她不仅有个前女友,还有个前前女友, 这在她们这群人里,确实谈得上恋爱经验丰富。 程凌云说:“我去试试,你也去找唐玲问问, 如果能有可靠的消息,我们及时碰头。” 程凌云为了拿这块地,决定再去见一次明荣。另一方面,钟沁的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过去明荣在她眼里无非是贪财,利益至上,长得漂亮身材棒,有野心,做事毫无底线。标签一贴上,对她整个人的印象也就定下来。这是个程凌云不会去主动接触的人,除非是有商业利益,除非,是一个不会惹上麻烦的艳遇。 明荣显然不是不惹麻烦的人,她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又或许,在这个大麻烦背后,又有些别的不为人知的事情。 钟沁最后提醒她:“其实如果她想jiāo男朋友,可以把佟秋明介绍给她,佟秋明这人心思都在二次元美少女身上,他们可以来一场柏拉图之恋,既不会耽误了她拜天道的大事业,寂寞的时候还有人陪。” 这就是钟沁在回来的路上思考出的怀柔政策,用俗话来书就是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用理论来说,就是统一战线。 第二天下午,程凌云推了一个会,独自开车去了七月七日书局。 七月七日书局外,一地的槐花早已变成了一地的树荫,也就两个月不见,这几棵槐树的树冠好像生得更大了些,几位老人家正坐在槐树下纳凉,树下挂了一个风铃,随着带了些许热度的微风,轻轻晃动着。 “来买书的吗?” 大爷的蒲扇晃了晃,裂开嘴笑道:“老板今天没开门咧。” “没事,她应该在家。” 程凌云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却突然顿住。 她察觉到到今天有七月七日书局一丝不一样的气息。里面有人,应该还不止一个人。 一股怪异的香味自门缝里传来,初时闻起来香甜馥郁,仔细一品,却满是腥气。 这女人又在做些什么勾当? 程凌云皱起眉。这种腥气不是普通的腥味,像是什么肉类浸泡在液体中鼓胀后的味道。 明荣是c市地下有名的yīn器卖家,贝拉手里的项链以及以血养鬼的法子都是她这里流出去的。程凌云担心出事故,心下一定。转头示意门外的大爷不要出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弹向槐树的树冠之中,一时之间,树上叽叽喳喳一阵叫唤,几只鸟扑腾着翅膀从树冠里飞了出来,程凌云趁机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书店。 玄关和走廊轻易的隐蔽了程凌云的身体,然而因为视野问题,她也看不清书店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明荣和那几个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就算是听力极好的程凌云,也只模模糊糊听清楚了几个字。 “我这也是期货……价格涨了……不要就算了……” 程凌云想听得更清楚一些,便探头瞧了瞧。入目之处却是一只微微翘起的玉足,脚尖勾着一只缎子布拖鞋,随着主人说话的节奏轻轻敲打着圆润的脚后跟。 这时,另外几个男人也出声了,他们操着外地口音,语气有些凶狠,连刻意压低的声音都不能掩饰。 “见风使舵……厉害……” 回答他们的,只有明荣的一声轻笑。 明荣之所以是麻烦,也不是没道理的。除了贪财以外,太过骄傲也是原因之一。 难道她不知道,这些无意的动作,在别人眼里有多么勾引人?她以为,自己的本事能够让这些男人无视她本身的魅力。 直觉告诉程凌云,明荣会有麻烦,她还来不及敲一下门,告诉明荣有客到来时。书店大厅里突然传来意思尖叫,接着是明荣的怒骂。 “你什么意思?” “问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明荣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声音已经不怀好意:“既然生意谈不成,不如来谈点别的?” “你也真是不怕死。” 都到了这种时候,除了刚刚的失态,明荣没有任何畏惧的表现,程凌云却按捺不住,大步走向书店的大厅。 当她的手敲响厅门右手边第一个黑胡桃木书柜时,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厅里除了明荣,还有三个男人,看起来衣冠楚楚,身体却有些羸弱,上次喝茶的案几上放着一个小指高的玻璃瓶子,瓶子里装了大半油状金huáng色的物体,底部沉着一些纤维,那股腥甜的香味,正是从这个瓶子里传出来的。 三个男人看到程凌云这个不速之客,齐齐警觉起来。常在黑市里走动,他们自然能察觉到来自程凌云身上,符箓的震慑力。 明荣笑了一声,手指随意朝程凌云一指,好似知道她会来一样。 “看到没,我都说了,敢找我的麻烦,你们还真是不怕死。” 程凌云的脸色蓦然一yīn。 明荣站了起来,长裙遮住了纤细的脚踝,侧面开叉处隐隐露出莹白的大腿来。 她走到案几前,拿起那个瓶子,盖上木塞后放回桌上:“我说的价格不变,你们想要就实诚点,不想要就给我滚。” 这话开始开始还是带着些写女人特有的娇柔的音色,到了末尾,确实语调一转,生出些凌厉狠辣的味道。 那三个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的走了。 “你也可以滚了。” 利用完程凌云的威慑力,明荣毫不留情的开始赶客。程凌云却不为所动,反而在明荣刚刚起身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明荣小姐,商人讲究钱货两讫,借了我的威风,你这是准备不付钱?” 明荣对程凌云可没那么好脾气:“程凌云,我记得上次给你说过,有事别来求我。” “难道你不是算准了我会来吗?”程凌云拿过矮几上的小玻璃瓶,打开一闻,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棺液?” “棺液?”明荣嘲讽地摊开手,示意程凌云把瓶子还给她,“就棺液这种挖个棺材就能弄到的东西,你觉得我会稀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几丝纤维随着程凌云的动作浮浮沉沉,让程凌云突然有些不好的直觉。 “这里面泡着的是人体纤维?” “这是蜜人。” 古时阿拉伯国家有泡蜜人的传统,行将旧木的老者在临死之前不吃不喝,以蜂蜜为食,死后亦将尸体处理后,泡至蜂蜜里,称为蜜人。这是种极为稀有的东西,程凌云也是以前旅行时,在以色列听说过有这种蜜人。这在当地是一种让人又害怕又奢求的东西,传说中能医百病,去百毒。 然而此物极yīn,流传到欧洲后连吉普赛女巫,都避之不及。 程凌云没有把瓶子jiāo还给明荣,反而是重重搁在了桌上:“又是yīn物。你到底知不知道,捣弄这种yīn物,就算是你奉了天道,也是要遭报应的!” “我谢谢你的关心了。” 明荣豪不畏惧:“报应?对不起,我的报应早就来了,从出生起我就天天被bī着听你的名字,听你们家在灵山gān得那些好事,被bī着奉了天道,被bī着和朋友断绝了关系。你不是说报应吗?这就是我的报应。” 程凌云怔了一下。 她从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时刻,听到明荣的心声。 明荣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她有些恼怒,将玻璃瓶一把夺了过来:“你要是来买东西我十万个欢迎,不买就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我?” 程凌云回过神来,她修长的手指划过案几,果然摸到一层薄灰:“不要口是心非了,昨天是不是扶乩了?算到我今天会来,所以在那三个男人面前有恃无恐?” 她又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处的门上,说:“看来我的法印去除了,明荣小姐还是有些本事。” 明荣冷冷地盯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合作。” “我说过,你别来求我!” 冲突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纷沓的脚步声传来,那三个男人又返回来。 “成jiāo!” 明荣看到这三人又回来,正待嘲讽几句,程凌云却突然站了起来,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塞回座椅,一边用身体挡在明荣身前,一边从明荣手里抽出那个玻璃瓶。 “多少钱?”程凌云问。 “ 不用你管。” 明荣想站起来,却被程凌云按了回去。 “两百万。” 在程凌云的桎梏下,明荣担心生意跑了,不情不愿地报了个数字。 “两百万。”程凌云转身对那三个男人说道:“客套话我就不说了,钱到账,东西就给你们。” 那三个男人有些不耐烦:“你是哪位?你做的了主?” 程凌云言简意赅回了一句:“东西在我手里。” 那三个男人闭上了嘴。 这大概是明荣做的最顺利的一笔生意,收钱jiāo货,前后也不过十分钟。 “你应该可以看到合作的好处。”程凌云倚着软椅,看着明荣查收账款,“商人本来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和我合作,你不吃亏。” “嗯?”明荣抬头瞟了程凌云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抢我的生意?你在我面前一站,客人哪里还看的见老板。” 程凌云问:“你也不必承受他们□□luǒ的眼神。” 明荣突然说道:“就比如你这样的吗?” 程凌云蹙眉低头。 明荣唇角勾出一个极为妩媚的笑容,她跷起长腿,雪白的大腿一览无遗。 “程凌云,我就喜欢看你求着我的样子。不管是求我合作,还是想从我身上索求些别的东西。” ------------ 第58章 自梳(十五) “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程凌云收回目光:“c市有两样东西是自古以来都不缺的, 一个是合作者, 一个就是美人。” 明荣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哦, 既然这样,你还杵在我这里做什么。” 她就是这般有恃无恐,从当初对程凌云的畏惧,到现在的肆意撩拨, 不过是看准了程凌云做事的风格――不触及到她的底线, 程凌云绝对不会采用qiáng制手段。 “算我输。”程凌云压住心头的怒火, 站起身来。她已经不想再和这个麻烦的女人多做纠缠, “既然明荣小姐这么不想见到我,麻烦以后也别再扶乩问我的行踪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自为之。” 程凌云直起身, 替明荣把裙子拉了上去:“奉了天道, 就应该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你――” 明荣想推开程凌云的手,程凌云迅速收回了手, 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明荣看着她的背影,又是愤懑,又觉得有些气馁。在她面前, 程凌云几乎无懈可击,好不容易窥见一个弱点,牺牲了色相, 却换回一句不痛不痒的我认输。 明荣等了这么多年,就等着程凌云这一句话,然而当她真正从程凌云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内心去没有一丝欢喜。 她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司马家传承千年,胜荣败耻,香火不灭,长尊分明……严苛的宗族家规,似乎早已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既然这样,她这么多年,又在坚持什么? 明荣恍惚了。 “打听到消息了吗?” 晚饭过后,钟沁的电话边来了。她带着一个好消息,也想问一下程凌云这边有什么好消息。 “明荣处处针对我,根本不可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了。” 今天来接程凌云的是程家的司机,好些天没回家了,她准备回去探望一下父亲。程凌云看了司机一眼,按下前后座的挡板,“你那边有消息了?” “有,唐玲告诉我,来找他打听的有好几波外国人,其中有一个是日本财团的老板,中间人是一家合资企业的高层。” “有没有可能是鬼车?” 钟沁说:“这个我就不敢肯定了,唐玲说那个日本人叫田中光,是个男人,但是鬼车外表应该是女人。” 程凌云问:“鬼车这种邪神,伪装成男人应该不难?” 钟沁摇头:“还是得去见一面,见了面才知道到底是不是。” 程凌云说:“你把那家合资企业的名字告诉我,如果有机会和他们碰头,我想办法把你带过去。” 和钟沁通过电话后,程凌云开始为今晚和程获的闲聊做准备。程获退居二线已经很久了,程凌云是他唯一的孩子,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一切。可是在工作之初,父女两却不止一次闹过矛盾,程获恋权,退下来还不肯放手,安插了一堆辅佐程凌云的人,说是指导,其实处处牵制着程凌云。后来又禁止程凌云修习巫术,引得程凌云极为不快。父女两矛盾的巅峰是程凌云把程获的几个心腹都换了下来,那时候矛盾激化几乎撕破脸,因为程获突然生病,才暂时压了下来。 商场无情,大概说的就是程家这种家庭。有些时候程凌云也会想,如果还维持着过去那种宗族制度,是不是她还能从家庭里汲取到一丝温情。司马家和程家似乎走了家庭发展的两个极端,一个利益至上,一个宗族为上。 程凌云按下挡板,问司机:“我爸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司机说:“程老先生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太好,老念叨着让程总您回家。” 程凌云问:“他还是不喜欢出门?” 司机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也不用问,程获的脾气程凌云是知道的,人一上了年纪,就成了老小孩,脾气大了不说,性子也很小孩子一样,怎么舒心怎么来,家里那么多私人医生和看护,每次劝程获出门走走,程获就大发脾气。 程凌云想,还是得回家劝一劝。程获不到七十,平日里养尊处优,却苍老得像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 “爸。” 回家时程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就半个月不到,程贺看起来却更苍老了。他头发几乎全白了,头顶稀薄的白发快要遮不住头皮。他还畏寒,正值夏天,全身上下都裹在长衣长裤里。 “云儿回来了?” 看到程凌云回来了,程获笑眯眯地挪了个位置,让程凌云在自己身边坐下。 “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毛病了。”程获叹了口气,“年轻时太过操心,老了心血耗尽,这日子就不好熬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程凌云本来还念及着父亲年长,想安慰几句,这话一出,却惹得她极为不快。 “我觉得您还是得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自程凌云记事起,程获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归咎于年轻时太操心,程凌云不敢苟同。她只是不明白,明明是父女,为什么有些时候,程获防着她,像在防外人。 “不说我了,我这身体是老毛病,不是出门走走就能变好的。说说你吧,最近在忙什么?” 程凌云就知道程获要问,她早做了准备,挑拣些不是很机密的项目向程获说了。程获仔细听完,问她:“我听说你最近在和别人争c市郊区那块地?就是前几年前你放弃的那一块?” “是。” 程获咳了一声,说:“你又多管闲事。” 程获命令式的语气让程凌云极为不快:“这算闲事吗?有开发价值,我个人认为不是闲事。” 程获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好的项目不做,要去趟这趟浑水。我早就给你说过,已经是现代社会了,不要老想着那些巫术神鬼。司马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武力和巫术已经夺不回灵山了,只有钱和权利才行。” 程凌云突然想起了明荣,明荣这么贪财,大概是司马家第一个有这种觉悟的,可惜还是因为长辈的耳提面命,让自己拘囿于胜败的束缚中。 程获察觉到程凌云走了会儿神:“谈恋爱了?” 程凌云回过神来:“您说什么?” 程获又说:“你上一次在我面前走神,是你和你那个小女友打得最火热的时候。” 程凌云否认:“您想多了。” 程获说:“不是我想多,我是担心你!上次有人给你下了茅符,不是我提醒你,你根本发现不了。” 程凌云说:“那是个意外。” 程获说:“意外?如果我说,你现在身上又被下了一道新的茅符呢?” 程凌云说:“不可能。第一次是意外,这一次我不会察觉不到。” 程获说:“云儿,世上符咒千千万,你不要太自负。另外――” 程获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司马家的女人,应该比你以前那个小女友漂亮有气质多了吧?毕竟是大家闺秀。” 程凌云蹙眉:“您调查我?” 程获说:“七月七日书局,这地方名气大的连我这种老头子都听说过好些次了。你往一个给你下茅符的地方跑的这么勤快,我能不去调查吗?司马家的人各个jīng明狡诈,用个美人计算是小意思,你一意孤行要拿c市那块地,她们呢?她们又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故意接近你?” “我知道了。”程凌云站了起来,“谢谢爸的提醒,也请您以后别再调查我,我对她没有任何兴趣,您大可以放心。” 在知道自己又被下了一道茅符过后,程凌云心里的怒火便再也压不住了。她能容忍明荣各种刁蛮各种不讲理,却不能容忍她偷偷用茅符这种在她看来十分下作的手段监视自己。她匆匆和程获道了别,甚至拒绝了司机的接送,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书市。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书市的铁门已经关上,留了一道一人进出的出入口,夜风从黑dòngdòng的出入口袭来,竟然让程凌云嗅出一股yīn森的味道。 程凌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焦躁。 来到这里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有些不对劲。她变得易怒,情绪化,这是之前在她身上不会出现的情况。明荣应该用了更高级的茅符,暗自影响着她的情绪。 在门前,程凌云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勉qiáng压住心里的躁动,踏进了书市的大门。 和外面的书店一样,七月七日书局也已经关了门,不过明荣生活颇有情调,关门后还会在门口点一盏球形小灯,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为可爱。 程凌云却无心这些小细节,她的手叩上大门,沉重的木板,发出闷闷的声音。 “哪位?” 敲了好几下后,里面才传来女声。 “是我,程凌云。” 听脚步声,明荣已经站在了门口。隔着一道木门,程凌云听到明荣慵懒的声音:“关门了,明天再来。” 程凌云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qiáng硬:“开门。” “怎么,还想qiáng闯民宅?” 明荣打了个哈欠,把睡衣整了整,转身准备继续回去睡觉。她并不打算个程凌云开门,也不打算在近期和程凌云见面――有些事情她得好好想一想。 然而门外的侵入者却没有给她睡觉的机会,身后的木门发出一声巨响,明荣瞪大眼眸回过头,那扇门已经松松垮垮挂在墙边,黑夜笼罩着一个冷艳的面孔,洋洋洒洒的灰尘,都掩饰不住她身上qiáng烈的侵//略性。 明荣捂住胸口,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啪。 程凌云打开玄关处的灯。 明荣姣好的身材,在灯光下一览无余。天气炎热,她穿着一件单薄的v领睡裙,睡裙勉qiáng遮住了臀/部。因为程凌云的闯入,她明显受到了惊吓,胸/脯一起一伏,饱满的胸/部呼之欲出。 明荣的脸僵了一会儿,随即勉qiáng笑道:“门踢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别跟我废话。” 程凌云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突然上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到墙边。 程凌云身材高挑,从小又跟着程获的保镖练过搏击,明荣毫无招架之力,被桎梏在了墙角。 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气急败坏地骂道:“程凌云,你疯了吗?大晚上又踹门又威胁人,你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 程凌云凑近,带着冷调香水的气息侵袭着明荣的呼吸:“第一次对我下茅符,我就警告过你,奉了天道后,能威胁你的地方就多了。” “秋后算账?”明荣冷笑,“程凌云,这离立秋还有好几个月,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 明荣也不是好脾气的女人,程凌云的唐突让她大为恼火,又仗着摸准了程凌云的性格,肆意嘲讽起来。 “还是你喝了酒,跑到我这里撒酒疯?” 明荣故意嗅了嗅:“没闻到酒味,看来还是脑子不清――” 接下来的一个字,却被她吞咽进嘴里。 一个重重的吻袭来,堵住了她的唇。 “唔――” 明荣从来没有接过吻,更没想过,这样一个凶狠的吻会来自一个女人。毫无疑问,没有丝毫经验的明荣被这个熟练又充满着攻/击性的吻给吓懵了,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睡衣也在纠/缠中从肩头滑落了下来。 她的嘴唇被蹂//躏到红肿,程凌云才放开她,抬起她的下巴,问道:“我身上的茅符,你是去,还是不去。” 明荣大口的喘着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程凌云,我想你得好好回忆一下上次的情况。我上次的确给你下了茅符,但是你给我的房子加了法印!你难道是对程家的法印太没有自信吗?” “别废话,我问的是今天。” “今天?不好意思,今天我忙着做生意,没空搭理你。” 程凌云把明荣的下巴捏紧了一分:“没空搭理我?那又是谁算准了我今天会来,让那三个男人破了规矩进了你的书店?” 明荣说:“怎么,我扶乩,只是占卜我自己的事情,又没用你一根头发,你凭什么质疑我?” 程凌云已经没有耐性:“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给我下茅符?” 明荣有些bào躁:“你在说什么鬼东西?你说的茅符我不知道!” 她压根忘了,上一次当程凌云bī问她是否下茅符的时候,她也是回答的同样的一句。 程凌云第一次就没上当,更不用说这一次。明荣还来不及说更多,程凌云再度吻住了她的唇。 也许是因为美人的蛊惑,也许是因为被暗算的怒火,又或许是她不想再和明荣多做jiāo涉,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来破除这个茅符――明荣奉了天道,一旦破/身,自顾不暇,茅符自然也随之失效。 明荣全身都僵硬了。 她从没有过这么恐慌的时候,程凌云修长冰凉的手指拉扯下她的睡衣肩带,将她的胸/部牢牢的握在手中玩弄揉捏。明荣开始剧烈挣扎,用指甲抓,用力推,程凌云却岿然不动。 当程凌云撩开她的睡裙,灵活的手指隔着布料,撩拨着她柔软的地方时,明荣终于忍不住哭了。 “求你……求求你……” 明荣的泪珠一颗颗掉下来:“放过我……” 她真的怕了,此刻的程凌云,让她感受到深深的恐惧。她原本以为程凌云是有底线的,仗着对程凌云的了解,各种作威作福。如今这苦果来的突然,让她彻底败了。 明荣无法挣扎,无法辩诉,只希望用眼泪,来祈求程凌云的放手。 可她又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一股苏//麻的感觉两人接触之处传遍全身,仿佛打开了她身体里的某个水源,细细涓流从某处喷涌而出,很快的便让她身上唯一的遮挡湿润了。 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她重重咬上程凌云的肩膀。 “求你……” 明荣噙着一丝腥甜的血,声嘶力竭的哀求:“求你放过我……” 肩膀上的剧痛,让程凌云瞬间清醒了。 被**浸染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程凌云头疼欲裂。 明荣察觉到程凌云的松动,趁机推开了她,朝屋里跑去。 她没有去追明荣,反而是有些疲惫地靠着墙,用手背擦去嘴边的水痕。 太冲动了 ……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程凌云也说不上那种不对劲从何而来。就好像她身体里异样,她情绪的波动,又或者是刚刚她在走进书市之前,嗅到的那股yīn森的味道。 程凌云的瞳孔倏地一缩,猛地察觉到了什么,向门外跑去! 偌大的书市空无一人,只有门口的保安亭,发出着微弱的光亮。 身后的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似怨似泣,方才那股yīn森的感觉却已不在。 程凌云又向前走了一步,想捕捉空气里遗留下来的气息,却在看到保安亭的光亮时,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回头一看,却见七月七日书局门口,根本没有什么球形小灯!那只有一块木牌,写着七月七日书局几个大字! “不好!” 程凌云转头跑回书局,一边跑一边给钟沁打电话。 钟沁正在喝牛奶,结果电话时含着一口奶,说话憨声憨气的。 “怎么啦?大晚上还打电话来,是有机会见到田中光了吗?” “不是。”程凌云语气严肃,“钟沁,鬼车已经出手了。” “什么???” “就在刚刚,有东西跟踪我们……不说了,明天再聊,我去问下明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千万小心,注意安全。” 程凌云匆匆jiāo代完毕后挂了电话,推开摇摇欲坠的书店大门,跑进大厅。 明荣房间的大门关的死死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程凌云有些担心,又想问清楚自己身体里的茅符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她用上了平生最温柔的语调。 “明荣,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门内没有声音。 “我有重要事情给你说,我发誓不会伤害你。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就隔着门谈一谈。” “我道歉。” “如果你需要,你也可以提一些要求,我会给你补偿。” 从来没有哄过人的程凌云,想尽一切办法来吸引明荣的注意力。 明荣一直没有开门。 程凌云只有在软椅上坐下,对明荣说:“你不想见我我能理解,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聊。” 一个花瓶重重的摔在了门上。 “滚!” 还能发火,证明一切都好,程凌云松了口气。可她也不准备离开,那个东西随时可能再来,可能是鬼车主动出击,也可能是她或者明荣的敌人伺机报复。无论如何,她必须等明荣明天早上出来,彻底问清楚。 她就这样在门外守了一夜。 这一夜,明荣也没睡着。差点被侵占的恐惧和方才的快、感让她根本无法入眠。这种感觉就像时而被火炙烤,时而堕入冰窖,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整整辗转反侧一宿。直到第二天早上听到门外程凌云的脚步声离开,才起了chuáng打开门。 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看到大厅里的情景,却整个人愣住了。 ------------ 第59章 自梳(十六) 书店大厅的桌上, 竟然是满满一桌丰盛的早餐, 程凌云就像把茶话会开到了这里, 身边几个阿姨在布置餐桌,听着秘书汇报工作,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气愤瞬间战胜了恐惧,明荣火冒三丈地走过去:“程凌云!” “你醒了?” 程凌云抬头示意阿姨帮明荣布一份碗筷:“刚送来的早餐, 先吃吧。” “你——” 程凌云gān脆站起来, 放下手头的文件, 亲自帮明荣拉开凳子, 又帮她布上餐具。 “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另外我想先对你说声抱歉。” 秘书识时务的两眼朝天, 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明荣一肚子火, 却拗不过程凌云的彬彬有礼, 在软椅上坐下。 她一晚未睡,胃口不好, 喝了一点清淡的粥,然后等着程凌云吃完。 两人中一人出生于是富豪人家,一个自幼生长在是南方大家族, 家里都是食不言的规矩,一场早餐吃的沉默不语,碗筷碰撞间, 竟然有些尴尬紧张的味道。 明荣不想主动提昨晚的事情,这对她而言是莫大的侮rǔ,可她心里又充满着愤怒和委屈, 不狠狠惩戒一下程凌云,又觉得不甘。 等用完早餐后,阿姨撤走了餐具,送上了一壶花果茶,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对程凌云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开口的事情。从小到大,她一直理智清明,昨晚竟然被蛊惑失去控制,还差一点伤害到了他人。 长久的沉默后,明荣终于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你可以说话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程凌云瞟了她一样,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万千情绪。 “我——再一次道歉吧。还是和昨晚说的一样,我会尽力补偿你,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给我提。” 明荣冷笑:“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钱?不好意思,我不是jì/女,不是你花点钱就能这么侮rǔ我的。” 程凌云说:“那你提,我觉得可以,那我们可以进行到下一步谈话。” 明荣抽出发间的簪子,长发瀑布一般披散了下来。 她把簪子扔在桌上,银簪在桌上滚了两圈,停在了程凌云手边。 “你们程家有祖传的符箓,也可以说是你除了性命之外最重要的东西了吧?现代社会了,也不说以命抵过,你把你的符箓毁了,这事就一笔勾销。” 程凌云拿起那枚簪子,簪体圆长一根,钗头处,正是凤头,凤凰的喙处尖尖。做这簪子的心大,明荣更是心大,这东西一不小心,刺破身体轻而易举。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程凌云把那根簪子又扔了回去,“符箓和我已经是一体,你要毁我的符箓,就是要我偿命又要我破了符箓,抱歉,我不能答应。” “那你就滚吧!” 明荣站起来,准备离开,却被程凌云从身后拉住手腕。 “我会用我的方式像你道歉。但是能不能请你坐下来,我有事和你说,关于昨天我——我失控的事情,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明荣甩她程凌云的手:“程凌云,别给我找借口,你威胁我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我不会就凭你对我下一道茅符,就破坏你天道的修行。” “茅符??” 昨天那些不快的回忆再一次涌回脑海里,她清晰的回想了起来,程凌云昨晚一直在bī问她茅符的事情,因为恐惧,她一口否认,也没有解释,最后导致了让程凌云发飙,才做出了那些侮rǔ她的事情。 “昨天我父亲告诉我,我身上有一道别人下的茅符,因为我昨天见到过你,所以我当时就以为茅符是你给我下的。昨天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很奇怪,总觉得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后来你咬了我一口,我才清醒过来,这时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明荣盯着程凌云,将信将疑。 “昨天我来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这里yīn森森的,这里只有两处有光亮,一处是门口的保安亭,一处是书店门口,有一盏圆形的灯,那灯圆圆的,看起来挺可爱,后来我清醒过后,出去一看,并没有那盏灯。我在想那或许……不是灯?是眼睛?” 明荣说:“你是说有东西潜伏在书局门前,给你下了茅符,然后又暗示你,让你qiáng/bào我?” 程凌云点头:“在我回家之前,我身上就被下了茅符,我确定我被跟踪着,还有东西埋伏在你这里,影响了我。” 明荣冷哼:“程总,你是对我太没有自信还是对你太没有自信?你身上有符箓,我这里还有你留下的法印的痕迹,容得下那些东西在我门口作祟?” 程凌云犹豫片刻,转过身把头发撩起来,露出修长的脖子。 “我不必骗你,我身上是不是有茅符,你试试便知道了。” 这样毫无防备把后背bào露给了明荣,让明荣颇为惊讶。 程凌云后颈修长白皙,天柱xué的位置有一颗小痣。天柱xué是中医和道家的说法,这个位置,在楚巫中叫做生死台,可以隔断yīn阳之气。很多文化中都有的俯身葬,正是为了bào露生死台,yīn阳之气jiāo/合,镇压死者亡魂。 这个位置对程凌云而言有重要的意义,她身有程家的符箓,这个地方是唯一被yīn气侵入的地方。 这回明荣信了,但她不会承认,便找了个理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被人下了茅符?这可是要收费的。” “价格你开。” “成jiāo。” 明荣去取了一面铜镜出来,铜镜镜面粗糙,看不清任何影像,若不是有一面铸了蟠龙,根本分不清正反面。程凌云看到倒是有些惊讶。 “水心镜?” “挺识货的。” 水心镜是在五月五日于江心中所铸的镜子,五月五日本就是极yīn之日,又逢四周围水,最善照出人体上附着的其他东西。 明荣让程凌云滴了一滴血在镜子上,血渐渐在镜面扩散开来,原本粗糙的镜面竟然变得jīng光烁烁。 “这个能看妖崇我知道,但是能看茅符?” “茅符是厌胜之术,一定有另外一个人偶在暗处和你联系着,如果有,这个镜子是肯定能看出来——” 明荣突然愣住了。 “看到什么了?” 明荣问:“你最近有没有惹上日本人?” “嗯?” 明荣说:“你身上不是茅符,像是yīn阳道的东西……我说不清,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凌云心里一沉,她突然想起来那个田中光。以她的工作性质,经常出入商业场合,这些人隐藏在其中,想要下手非常容易。 “能去掉吗?” “这个东西已经没什么效用了,过几天就再也看不见。” 程凌云把撩起的头发放下来,她掏出手机匆匆拨了一个电话,还不忘把提过一边的包,看起来竟然是要走的样子。 “你要小心,那块地的竞争者里,就有一个日本人。” “日本人?”明荣不以为然,“日本人要争地皮就用这种下作手段?” “但是看起来这种下作手段对你我都是有效的。”程凌云忍不住提醒,“如果确定争这块地的和给我下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符的日本人是一伙的,你就要小心了,他们背后有靠山的,这个靠山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靠山?”明荣听得云里雾里,“谁是靠山?” “这个我没时间和你解释了,我得走了。” 电话接通了,明荣眼睁睁看着程凌云大步离开,这才想起来昨天的事似乎没有得到任何的实质性道歉,程凌云就这么离开了。 想到这里,明荣又怒了,追着程凌云跑了出去。 “程凌云你乱七八糟说了这么多,结果什么都没做,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程凌云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拉开车门,看到明荣回追过来,肩膀夹着电话对她点点头:“我明天再来。” “滚!没想好怎么谢罪,一辈子都不要踏进我这里!” ------------ 第60章 自梳(十七) 程凌云顾不上其他事情, 匆匆去找了钟沁, 恰逢钟沁正在准备第二次直播, 小书房里堆满了薯片,钟沁趴在上面让萧声声给她拍照做宣传。 “你们在做什么?” 程凌云看到一边还架着一台手机,走过去用手挡住摄像头。 “我们被跟踪了,不要在网络上bào露信息。” “什么?” 钟沁从一大堆薯片袋子中爬起来:“谁?我们被谁跟踪了?” “一个修行日本yīn阳道的人, 也许是鬼车, 也有可能是鬼车手下的喽啰。” “动作这么快?”钟沁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我们被发现了?怎么被发现的?” “我们在明, 鬼车在暗, 古宅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鬼车真有心, 一定能查到线索。” 程凌云瞟了一眼薯片堆旁的手机:“现在还不知道昨晚的事情究竟仅仅只是针对我还是针对我们所有人, 为了以防万一, 钟沁你最近不要bào露了行踪,我们先想办法避免让鬼车找上你。” 萧声声问:“昨晚的事情?什么事情?昨天你不是回家了吗?” “后来我去了七月七日书局。回家后, 我父亲告诉我,我身上被人下了茅符,当时我也没注意, 以为又是明荣捣的鬼,跑去找了明荣,在她家门前, 我发现了一盏很奇怪的灯——”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程凌云并不想告诉别人,便跳过不讲:“我就像被蛊惑一般,整个人都不清醒, 直到我受了点伤,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明荣也告诉我,书店门前并不是灯,应该是一些东西就藏在书店门前监视我,至于我身上的茅符,也并非来自他,而是yīn阳道家的符咒。” 萧声声有些害怕:“你说的……是鬼吗,是鬼在跟踪你?” 钟沁摇头:“不是鬼,应该是式神,不过这么大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炼化来的,而且——” 而且连程凌云都不能发现。 她和程凌云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萧声声是普通人,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危险,很可能会影响到她的生活。 钟沁借口要吃东西,把萧声声支开。 “可以去见田中光一面吗?我们现在只有从他那里下手了,如果他和鬼车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尽快找其他线索。” 程凌云也在考虑去会一会田中光,她说:“我去安排,就这两天尽量见他一面,在我们没有摸清情况之前,你和萧声声千万注意安全,特别是萧声声,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我知道的。” 钟沁让程凌云留了个法印在家里的大门上:“我们这两天尽量不出门也不见外人,等会儿我也给佟秋明说一下,让他尽量小心。” 程凌云动作很快,回公司后立即以公司名义给转让方的c市村委会发了函件,希望能组织一场考察会,邀请几位对古宅那块地有意向的开发商出席。 因误入凌天地产的地位,这一场考察会的建议很快便成为了现实,由c市的官员亲自出面,邀请各位开发商参加。 田中光也在其列,名列外商一栏。 收到邀请函的时候,田中光有些犹豫,c市他并不熟悉,主要通过投资的公司进行商业活动,按理来说,来这里应该要向程凌云这种大佬拜个码头,可是程凌云有些特殊,他尽可能不和她打照面。 考量之下,他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久才接通,一个尖细且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哪位?” “老师,是我。”田中光的中文不算好,他说得很慢,态度也很恭敬,“老师,我收到了一份邀请函,请我去参加古宅那块地的考察会。但是我打听了一下,这个考察会好像是成程凌云在背后组织的,就是凌天地产那个年轻的总经理。您看看,我要怎么办?” “该怎么对付程凌云是你的事情,我只是给你提出一些建议……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她没那么快找上你,你又做什么事了?” 老狐狸。田中光心里暗骂了一句,表面上依然是恭敬的语气;“也没做什么,就是跟踪了一下她,看看她在做什么……这还花了我好些力气,她很难缠。” “那她最近在做什么?” “她经常去一个七月七日书局的地方,那个书店的老板娘有些门道,经常买卖一些yīn器。” “我知道那个地方,王金峰以前经常和那个女人打jiāo道。” 那个被称作老师的人在电话那一头发出几声讽刺的笑。 “所以你跟踪她几天,就发现了这件事?这可真是花了力气。我刚刚说的王金峰你应该知道吧?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他对古宅太好奇,又不听从我的建议,把养的生魂弄去了古宅,又一直和七月七日书局的老板瞎搅合,最后闹出了这些祸事。古宅的东西是他能沾的?不听我的话,最后连魂魄都没了……” 那个人一顿明嘲暗讽,田中光心里有气,却只能忍着,还低声下气的说着自己错了,下回一定听老师的建议。 “你能相信我,那是最好了。等拿到那块地,我会给你更多建议,包括你想要的——好了,说回程凌云。” “您建议怎么做?” “那个考察会在什么时候?” “五天后。” “你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去不去,另外再说。” 田中光说:“可是程凌云……如果不去,她会不会自己找上门来?那就很难对付了。” 那人说:“程凌云一直好管闲事,与其躲着她,不如让她没空管这些闲事——那个七月七日书局的老板娘叫司马明荣。司马这个姓,你对巫术这么感兴趣,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个姓吧?” 田中光说:“司马……难道是那个巫术家族的后人?” 那人说:“司马家以女性为尊,特别是有一种女性一辈子守着贞//洁,这种女人在家族里最为尊贵,力量也最qiáng大。司马家和程家有宿怨,想要拖住程凌云,自然是给她制造一个敌人了。” 田中光恍然大悟:“老师,您真是太明智了!” 那人咳了几声:“不要奉承我,这些都没用……你只要听从我的建议,必然会有你的好处。” 田中光问:“那老师……能不能透露一下,古宅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我祖父就死在了这里,我祖母告诉我,离开日本前,他只说了这里有一个很厉害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那人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等你拿到土地,自然就知道了。好了,我累了,再说吧。” 还未等田中光多问什么,他就把电话挂了,田中光一听对面传来嘟嘟声,气得把电话砸了。 “不说?不说我就自己去查!” “开门,是我。” 在离开七月七日书局的第二天,程凌云如约来谢罪。昨天明荣发了一天的火,没吃好也没睡好,今天起得迟了些,程凌云来敲门的时候,明荣还没醒,程凌云担心她出事,让手下把门撬了,进去一瞧才发现明荣还在睡觉。 程凌云有点尴尬,比程凌云更尴尬的是她的手下,支支吾吾说了句我在外面等着,赶紧溜了出去。 程凌云叫住了他。 “把门修了。” 程凌云这话说得就像这门不是她做主撬了的一样。 “动静小一点,找可靠的修锁师傅。”程凌云拉过软椅,决定坐下来等明荣起chuáng。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两点。明荣打开房间的门时还有些迷糊,被程凌云叫了一声后,吓了一大跳,二话不说跑回屋里把门关上。 她拿过衣架上的披肩披上,冲着门外怒道:“程凌云,你怎么进来的!” 程凌云在门外没吭声。 明荣匆匆把头发梳好,又洗了脸。她是个极其爱美的女人,绝对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没化妆没洗脸的模样,特别还是程凌云这种明艳动人的大美女。 等她梳洗打扮完毕出门的时候,桌上又出现一大桌早餐。这回是广式早茶,蒸笼里还冒着热气,看样子是刚送过来的。 然而美食也没让明荣心动,她问程凌云:“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程凌云一点也不想谈这个话题,她照例替明荣布好碗筷,拉开凳子请她坐下。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明荣抱起胳膊,冷冷地看着她。 程凌云说:“撬门进来的。” “????” 程凌云这般云淡风轻,没有一点羞愧的意思,明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撬门进来的。” 看到明荣不动,程凌云主动帮她夹了一个虾饺:“这虾饺皇不错,都是现做的,和外面冷冻的不一样——” “程凌云,你这是私闯民宅!” 明荣才不管这虾饺皇有多么美味,踩着拖鞋向门口走去,果不其然看到让她极为震怒的场景——她玄关处jīng心布置的花瓶装饰被挪到了地上,心爱的地毯也被挂在了小鱼池边上,几个锁匠围着门敲敲打打,还有一个人一边研究着锁,一边摇头:“你们这要求也太高了,这门昨天才修过,锁的油印都还在上面,竟然让我们原封不动的修好,这也太为难人了。” 程凌云的手下还在鼓励他们:“师傅,都知道你们几位是本市最厉害的锁匠了,要什么工具您尽管提,价格也不是问题,程总的意思是,一定要把这门修好。” “你们不用修了。” 明荣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昨天自己刚修好的门又被弄坏,心情更烂了。 “都走!” 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程凌云的手下看到她发火,只有把几位锁匠请走了,程凌云走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你也走!” 明荣怒道:“我昨天给你说过,让你想好怎么道歉再来,你倒好,来了不道歉不说,二话不说又砸了我的门!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有没有尊敬过我!” “对不起,是我的错。” 程凌云这话一出,她的手下傻了。 程凌云是天之骄女,从小光环加身,从学业到事业,一路顺风,从来没有向人低过头,现在竟然这么低声下气的赔礼到道歉。 被道歉的那一位还一点都不买账,要赶程凌云出门。 “那我走了,你好好吃东西,我给你留一个电话,你吃完了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来收拾。” “滚!” 明荣没给程凌云什么好脸色,转身回了房间。 程凌云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她也不知道怎么道歉啊…… 在思考着如何引出田中光,如何搞定公司那一堆麻烦的事情之外,她也有认真考虑过怎么向明荣道歉。程凌云也知道,昨晚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过火,就算是受了蛊惑,她也必须承担自己为这事应付出的代价。但就如钟沁所说的一样,明荣似乎不缺什么,她有钱,有美貌,有能力,除了打败自己的心愿外,大概也没别的想法。 程凌云绝对不会因为明荣的一句话废除程家祖传的符箓,只有想着和过去哄小女友一样,陪着吃吃饭聊聊天。有些时候她也在考虑,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如果明荣对自己的敌意没这么大,如果她做事能有一些底线,大概她们会成为不错的合作伙伴。 程凌云临走的时候,走到窗外瞧了瞧,百叶窗内,明荣已经落座,正在吃她准备的餐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也许没错。不管是小女友还是明荣这种奉了天道的女人,内心都是希望有人陪有人照顾的,明荣只是太骄傲,又加上今天关心则乱,砸坏了明荣的门,她才发火。 程凌云准备换一种方式——她明天不亲自来了,几次来这里和明荣碰面后,她发现明荣似乎日夜颠倒,日常生活毫无规律性。她想这多半是因为明荣不上班,家里又没人做饭的缘故,便请了酒店每天早中晚布置好晚餐以及下午茶,替明荣送来。 当然她也准备好了道歉的诚意——每天的菜谱是她手抄的,她练得一手好字,用上飘银的卡片,工工整整的抄了,和这些美食一起送到七月七日书局。每天早上,她还不忘送上一束花,她看到明荣爱花,玄关处的花瓶里,每天都会换上最新鲜的花朵。 程凌云的手下就不明白了,程凌云道歉怎么和追人一样,又是花又是美食,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起来,明荣似乎没那么容易原谅程凌云。 可惜他猜错了。 三天之后,明荣就来了电话,让程凌云不要送东西过去了。 “我原谅你了。”这些花和美食让明荣有些烦躁,她过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起chuáng,什么时候吃饭,都是随心所欲,哪里会像现在,每天早上准时被鲜花和美食吵醒,中午晚上按时吃饭,她甚至在头一天晚上就会开始猜想第二天会收到什么花,饭店会送什么菜过来。 “嗯。” 程凌云没有多做表示,明荣又说:“我原谅你不是真的原谅你,只是很讨厌有人借着给我道歉gān涉我的生活。” 程凌云说:“我没有gān涉你的生活,我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 明荣说:“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如果你诚心,那么就告诉我。” 程凌云问:“什么事?” 她以为明荣要问古宅相关的事情,没想到明荣却说:“今晚七点,木清院子,我请客,面谈。” 程凌云迟疑片刻,答应了下来:“就这么说定了。” 她让秘书推了晚上的应酬准备赴约,没料到临下班的时候,钟沁却来了个电话。 “大事不好了!”钟沁在电话里有些着急,“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在影视城认识的那一个修行鲁班书的设计师吗?” “知道,怎么了?” 钟沁说:“她也被袭击了……事情有些复杂,她人还好,没有什么大事,不过还有些其他事情需要解决,我和萧声声正准备过去,你也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主意。” 程凌云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明天就是考察会,田中光也答应了赴约,谁会想到在这前一天,还闹出了事情。 “我马上就来,我们找个地方汇合。你和萧声声低调一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知道的。” 事态紧急,程凌云也没办法去赴约,她也没有明荣电话,只有让自己的秘书代替自己去赴约,向明荣道歉。 秘书在下班后,踩点带着程凌云道歉的礼物去见明荣,到了木清院子,却没见到明荣。 领班问:“您找明荣小姐吗?十分钟前,明荣小姐就离开了。” 秘书问:“离开了?她有说去做什么吗?” 领班说:“我也不知道,她只是离开了,但是包间还在,要不您去等等?” 秘书没办法,只有在包间等着明荣,服务员进来了好些次,问他要不要上菜,可惜直到店都快打烊了,秘书依然没有等到明荣。 他只有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程凌云。 明荣这人脾气大,临时又不想见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程凌云本想让秘书去七月七日书局看看,转念想到自己上回因为担心她出事砸坏房门的事,又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明荣不是一般人,她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但是她没想到,明荣却有软肋。 这个软肋天生刻在了骨子里,让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也让她为此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和这个名字的主人纠葛一生。今天她其实早早的就到了木清院子,本来打算趁着程凌云有愧于自己,让程凌云帮自己做成一笔大生意,却接到了程凌云的电话。 她也很好奇,程凌云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可是那声音,明明白白就是程凌云。 “我临时有点事。”程凌云今天的语气没有平时那样难以接近,“找一个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 明荣没好气的说:“是我请你吃饭,你还挑三拣四的做什么?” “抱歉,我也没料到今天的工作这么忙。” 对方像是吃准了明荣喜欢听程凌云道歉的样子,三句半不离对不起,让明荣也没办法发脾气。 “我订了一桌子菜。”明荣冷哼,“让我来你公司附近?可以,我来,但是等你加完班,这桌菜你还是要吃的。我不想欠你人情,这桌菜就当是还了你前几天给我送饭的人情。” 程凌云答应的很慡快:“那你来吧。” 她报了一家咖啡厅的地址,果真就在凌天地产大厦附近,明荣不准备退房间,拿过包离开了。 城市中心总有很多小资咖啡厅,它们大隐隐于世,虽然在城市核心商圈,找起来却有些困难。明荣下车后,废了些功夫,才找到这家名叫smile的咖啡厅。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 “搞什么啊,做生意都不开灯?” 她正摸索着墙壁上的灯时,脚底下的一盏灯突然亮了。 一盏,两盏,无数火苗突然从地上蹿了起来,绵延到了咖啡厅深处。 她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些火苗竟然拼成了天上星子的模样。 占星是明荣的特长之一,在年幼那些孤寂的岁月里,正是这些星星伴随着她度过漫漫长夜。她心里一时有些触动,嘴上却还不饶人。 “程凌云,别以为你搞些花样,我就能原谅你了。” “可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四周墙壁的藤球灯亮了起来,让明荣勉qiáng看清了这间咖啡厅的布置——这家咖啡厅只有六个卡座,程凌云坐在最里面的卡座,正笑脸盈盈的看着她,桌上除了两只烛台,还有红酒和各种冷食。 “过来吧。” 程凌云站起身来,朝明荣伸出手。她瞄了一眼明荣的脚下:“你穿着高跟鞋?” 明荣皱眉:“穿什么鞋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这里这么多烛台,你穿高跟鞋,不方便走过来。” 程凌云撑着下巴:“需要我过来抱你吗?“ “谢谢,不用!” 明荣提起裙子,踩着高跟鞋灵活的穿过烛台,走到最近的卡座上。 程凌云像变术法一样,从脚下掏了一大束花出来。 “送你的。” 烛光中,程凌云的声音温柔地快化了:“这下你可以原谅我了吧?” 明荣愣了一下。 她根本没有想过,程凌云特意叫她过来,是因为想准备一次烛光晚餐来赔罪的。 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两手托着下巴,冲程凌云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怎么?弄这些大学男生追求女朋友的手段来糊弄我?我这个人就这么好糊弄?” 明明是质问的口气,从明荣嘴里说出来,却是又甜又软。 “哟,程总,兴致不错嘛?” 程凌云替明荣倒了一杯酒:“这些手段虽然俗,但是无数实践证明,这恰恰是最有效的,要不你也不会走进来,陪我吃这饭。” “所以,你今天到底把我叫来这里,是做什么?” 明荣向后靠在椅背上,她接过程凌云手里的那杯酒,暗红色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悠悠地晃动着。 “吃个便饭,如果你喜欢,那么我们还有下一次。” 明荣轻笑一声。 “我挺喜欢这里的。” 明荣向四周看了看,说:“其实比起白天来,我更喜欢黑夜,大概是因为我从小适应了这种生活……说起来程总也真是会捕捉人的心思,地上的图案,真是让人心动啊……难怪程总有那么多漂亮可爱的前女友。” 程凌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抬头瞟了明荣一眼,问:“既然喜欢,那就是说明我还有下一次了?” 明荣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程凌云说:“看来是有的。” 明荣问:“你想怎么样?又是烛光晚餐,又是鲜花——” 她拿起叉子,叉过面前的一块沙拉,眉眼向上勾着看向程凌云:“这是,要追我?” 程凌云笑了笑:“随你怎么想。” “这个就先不说了。”明荣看了看四周,“你这人可真是够俗气的。” “金枪鱼沙拉?大概学生们都爱吃这个?藤球灯?小女生的东西,这花倒是不错——看样子花了点心思,小资咖啡厅,嗯,勉qiáng合格,毕竟你要的就是这种气氛和环境——好掩饰一些东西,比如——”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凌厉,手上的叉子倏地转身,向对面的程凌云she过去—— “你到底是谁?” 明荣和程凌云见面次数不算多,但不代表她不了解程凌云。 就算是天生的敌人也好,抑或是泛泛之jiāo,有些人却对对方的了解远远大于她所看到的。 小时候,明荣的姑母就告诉她,这是前世的缘分,她想程凌云应该和她在前世应该也是熟悉的,否则也不会再第一次见面得时候,就对这个人咬牙切齿的恨—这种恨意并不是来自于家族的责任,就好像程凌云上辈子夺去她什么东西,这辈子必须要偿还。 ------------ 第61章 自梳(十八) 眼前的肯定不是程凌云——明荣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看到地上那些蜡烛的时候, 她有一瞬间信了, 直到她听到那句“需要我过来抱你吗”, 她才肯定,眼前的人不是程凌云。 即使在两人最为亲密的时候,程凌云的语气都带着责任和压迫感,程凌云不是一个轻佻的人,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着她的目的。 而且程凌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两人已经约好了在木清院子见面, 就不会随便换一个地方, 又将这个地方布置的如此庸俗难看——虽然讨厌程凌云这个人,但是对于程凌云的衣品乃至长相, 明荣是很欣赏的。 想到因为对方这个冒牌货, 自己今晚的晚餐又要泡汤, 明荣心下火气,手下就没留情, 对面那人灵活的躲闪开,叉子深深插入座椅的靠背中。一阵紫色的烟雾从她七窍之间升起,明荣觉得有些头晕, 眼前的人开始拉长,嘴角向两边裂开,瞳孔渐渐变得尖细。 媚术? 明荣恍然大悟! 若不是因为前不久钟沁在萧声声用了媚术来迷惑他人, 她根本想不到媚术除了迷惑男人外,还有这种方式。现在情况紧急,她手边也没有羽毛, 只好撑着桌子和椅背从烟雾中跳了出来,同时紧紧捂住口鼻。 这烟来的蹊跷,明荣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毒,只有尽量屏住气息。 她不是好战的人,并不打算和这个假冒的程凌云多做纠缠。 明荣踩着高跟鞋,灵活地跳过地上的蜡烛向外跑去,huáng色的火苗突然一闪,竟然变成莹莹绿色——明荣却发现这些都是磷火。除了坟地,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磷火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抽出发间的簪子,黑发散落披下来。她用簪子在眉心一戳,一滴血珠冒了出来,在眉心竟然形成一个花钿的模样。 周遭跳动的火焰中,明荣的脸竟然隐隐有一丝邪气。 “竟然是食人的东西。”明荣笑道,“好多年没见了,捉到了还能在黑市上卖个好价钱。” 对面的“程凌云”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已经鼓出来,脸上布满可怖的花纹,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坍塌下去,看来就像是一根竹竿撑着一个畸形的人头。它发出嘶嘶的声音,正妄图攻击明荣。 “蛇?” 明荣幼年时候也有豢养几条蛇,对蛇的属性再熟悉不过,这种体型的蛇,最厉害的攻击手段是缠人,只要先伤了蛇身上三寸七寸的地方,攻击力能减去大半。 她当下警惕起来,盯着对方身上的衣服,想找出它的致命之处。 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僵持在原地,不能动弹。 “嘶嘶——” 对方突然发出威胁的声音,头高高扬起,张开大嘴,一股腐烂的腥臭味传来,明荣眉头一皱,向后退了几步,“那人”猛地扑了过来,明荣顿时警觉,猫下腰,等对方袭击过来的时候手一横,将手里的簪子向它身上三寸的地方刺去! 这是她幼时学过无数次的手法,只要看准,绝对不会出错,然而簪子脱手而出,却没能直直she向“那人”七寸之处,反而被它身体带起的风擦过,偏离了方向。 明荣一招失手,连忙后退,想绕过“那人”去捡簪子,“那人”却也受到了惊吓,身体向身后的椅背处滑动而去。 它的身体裹挟着衣服,在地上发出摩擦声,起初明荣还以为这声音来自于衣服的摩擦声,直到她走到墙边,迅速的捡起那枚簪子的时候,这才发现“那人”竟然是扁平的身体——它的身体几乎就是一个长布条,拖曳着四处滑动。 明荣这才想起来,对方根本不是普通的蛇,而是一种来妖怪——蛇带! 蛇带是一种妖怪,在日本有,在国内某些地方也有他们的传说。传说中,这种妖怪是古人用来对付山上的毒蛇的。蛇本身畏惧同类,遇上同类会绕道走。古人为了防止上山时被蛇袭击,便绣了长布带子绕在腰间,遇上蛇的时候,便取下来拽着在地上做蛇在地上游动的模样,以此来震慑毒蛇巨蟒,这个带子便被称为蛇带。这本来是个美好的故事,可惜到了后来,这种蛇带在日本渐渐演化,而在国内的某些地方,传说中这些蛇带没有起到震慑蛇蟒的效果,反而因为溅上毒蛇的毒液,渗入皮肤后对人体染上伤害,若那条蛇是有些修为的妖怪,蛇带沾染上yīn毒,则会成为一种致命的病——腰缠火丹。 民间传言,腰缠火丹起初只是疱疹状,后来慢慢扩散,在腰上形成一圈,人则必死无疑。 蛇带的头部不能碰! 很明显对方这条蛇带,已经不是一条普通的带子,它大概是被侵了蛇毒后,和蛇一起被炼化成了式神,他会吃人,身上也有yīn毒,比起一般的毒蛇或者蛇带,更为难缠。此刻,因为明荣那只银簪,才稍微有些畏惧,若是它发现明荣原来不擅长攘除妖崇,发起攻击来,很可能会两败俱伤。 蛇带爬上了椅背,盘城螺旋状,头高高扬起,打量着明荣的反应。 明荣背靠着墙,手里紧紧握着那枚簪子,连大气也不敢出,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她有很多方法可以制服蛇带,可是都需要时间,可是对方容不得她有一秒钟的走神,在她分神的任何时刻,都有可能攻上来,取自己的性命。 要是有程凌云在就好了。 危机时刻,明荣竟然想起来程凌云。程凌云带着程家的符箓,又擅长镇伏妖崇,若是有她在,只要能引开蛇带一会儿,她就能制服对方。或者根本不用她出手,程凌云能坐继承程家的符箓,证明能力出众,这些小喽啰还不是她的对手 这念头一出,连明荣自己都有些傻了,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羞愧和不甘——她身为司马家奉了天道的继承人,这种时候不想着怎么脱身,脑海里竟然会有这种依赖性的念头,这是何等的耻rǔ! 这种不甘和羞愧qiáng烈的刺激了明荣,也让她的思路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既然是蛇带,又会食人,那么他必然有着弱点—— 明荣飞速的环视四周,想找些能克制蛇带的东西,周遭绿盈盈的磷火依然在不安的跳动着,明荣只能凭着自己良好的夜视能力来勉qiáng分辨店里的布置。可惜这家店大概被蛇带的主人打理过,除了吧台,就是里面的六个台座,而明荣迟疑的这些时候,蛇带也发现了她的分心和着急,头一昂,张大嘴,便向明荣袭来! 只听黑夜之中,传来明荣一声轻蔑的冷哼,似乎刚刚的犹豫和迟疑,只是幻觉—— 明荣飞速的蹲了来下,捡起地上一个燃烧的烛台,朝蛇带大张着的嘴里扔去! 呲呲呲呲—— 蛇带的攻击突然顿住,随即无数绿色的星火从嘴里冒了出来。磷火的温度并不高,却足以在蛇带的嘴里燃烧起来——蛇带食人,在国内因为处处受限,没有食物,只有吃坟地里的腐尸,体内沉淀了大量的磷,被磷火点燃后,这些磷瞬间就成为了绝佳的引燃物,将蛇带的嘴堵死。 可惜磷火温度不高,不足以伤害蛇带,不过这对明荣来说够了,她握紧手里的簪子,趁着蛇带在地上翻滚的时候,重重朝它的三寸之处刺去,银色的簪子在碰触到蛇带身体的那一刹那,蛇带身子一僵,随即软倒在地上,簪子也变成一片漆黑。 可惜这枚簪子了。 磷火猛涨一米高,从蛇带的头部开始蔓延到身体,在绿火的包围中,明荣松开手,长吐一口气,拿过一边的包离开。 她并没有带走那枚簪子。 这枚风头簪,只要识货的人,必然是知道来自于司马家。她留在这里就是对蛇带主人的警告——我等着你上门! 明荣踩着高跟鞋,步态轻盈的跨过地上的蜡烛离开,却没发现蛇带的尸/体上,一股奇怪的烟偷偷冒了出来,不着痕迹的渗入她的皮肤。 程凌云在到达影视城后,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程总,我没有见到明荣小姐,我到达木清院子的时候,那里的领班告诉我,明荣小姐已经离开了,但是包间并没有退,明荣小姐说她还会回来的。 程凌云问:“她知道我不会去,所以走了?” 秘书说:“应该不是,领班说明荣小姐是接到一通电话后离开的,可能是有熟人或者朋友找她。” 熟人?朋友? 以程凌云对明荣的了解,她在C市没有任何朋友,说起熟人,大概也就是她那些老客户。不过明荣对待老客户也都是爱买买不买滚的态度,绝对不会因为老客户一个电话过来,就放自己鸽子。 “你去七月七日书局看看,她有没有回去。” 秘书说:“好。” 程凌云突然想起些事,又说道:“算了,别去了,明天我应该就能回来,你把那个包间的帐结了,明荣如果没有付钱,就把钱付了,其他的事情,等会儿再说。” 她急着下车,钟沁和萧声声已经先行下车赶去唐玲住的酒店,再走的远些,便赶不上了。 在开车过来时,钟沁大概给程凌云讲了这几天发生在唐玲身上的事情。 前几天,一个熟人又介绍了一个日本商人给唐玲,说是要接她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地。唐玲因为工作繁忙,又不是很喜欢这种人情jiāo际,便拒绝了这个邀请。没想到那人竟然找上门来,还提着两盒茶叶——这些日本人入乡随俗也快,茶叶盒里包着的竟然不是茶叶,而是一块帝王绿翡翠。 翡翠算是唐玲为数不多的喜好了。面对这块价值七位数的翡翠,唐玲很谨慎,又因为之前钟沁问过,对日本人有些上心,便问是哪里的土地。那个日本人语焉不详,只说希望唐玲去看看那块地怎么样,一直邀请唐玲出马,那个熟人也一直撮合,想让唐玲接下这笔生意。 对方说的也好听:“唐总,这只是见面礼。我们只是久闻唐总的名声,想请唐总去jiāo流jiāo流,若是那个地块有开发价值,唐总后期也可以入股。” 唐玲没说话,她坐在办公室里,却敏感的发现,除了自己和门外的秘书,这里已经被日本商人和那个熟人的手下包围了。 唐玲淡定地喝了口茶,猜出对方来估计和C市古宅那块地脱不了关系,她知道事情不简单,想先脱身,和钟沁通气过后再做打算,便敷衍道:“这个我得看看日程安排,翡翠很好,你们说的股权也很好,只是也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待看的方案,堆起来有几米高,还有影视城的工地,上头jiāo代的任务,我也不能放松,要不,我们明天再聊?” 那个熟人也知道唐玲是个倔性子,便说道那明天再谈,日本人虽有些不忿,还是qiáng忍着和唐玲道了别,准备明天再谈。 说是道别,日本商人却却留了秘书在门外,一定要跟着唐玲的秘书,说万一唐玲有时间了,可以随时jiāo流,等日本商人来了,可以直奔主题。 话说的好听,唐玲当然知道这是监视,一下午便安心工作,没有和钟沁联系,等她下班后,发现门外日本商人留下的秘书离开后,才拿出电话准备联系钟沁。 可是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就像有一双眼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唐玲修行过鲁班书,当然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她背后冷汗涔涔,收过手机,故作淡定的离开,准备回她长期住的商务酒店休息。 商务酒店就在影视城附近,那里风水极佳,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在那里是待不住的。 可是她到底低估了对方的能力,自她回到宾馆,那种被人偷偷监视的感觉都没有消失,她只有暂时按捺下和钟沁联系的想法,打算明天去庙里试试这个看不见的东西。 她自小见识广博,胆子大,也有足够的勇气来度过这漫漫长夜。 开始唐玲也有些胡思乱想,可她白天的工作太累了,想了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再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可惜她睡得不是很深,她清晰的听到,有东西,在自己chuáng下滑动,就像是蛇一般,悄无声息。 意识和困意在打架,唐玲也在等待着“它”下一步的动作,没想到那个东西却只是四处游走,没有其他的举动。 她也就渐渐安心下来,继续沉入睡眠。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下半夜的时候,白天发生的事情闯入了她的梦境,那个日本商人和另一个熟悉的商人就坐在酒店大厅里,还是执意邀请她去看看那块地。 “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我们能办到,就一定给你办妥。” 唐玲看不清日本商人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日本商人迫切的心情,但她也不随便开口,等着对方说完。 “你大概也有些别的想要的东西……有些东西在你们国内是违法的,你身处要职也没办法弄到,但是我们有财力也有能力,只要你开口,我们就能给你办妥……” 唐玲楞了一下。 难道被他知道了? 虽然钟沁说过有办法让她和冬雪见面,但是过去好些天了,依然没有眉目,唐玲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见面的方法,这是她的执念,翡翠,金钱,权利……她可以用这一切,来换这一个愿望。 唐玲承认,她有些心动了。 也就是在她犹豫的时候,她感觉到身体一凉。不久前听到的沙沙的摩擦声又在耳边响起。 这一回,声音却来自和她衣物的摩擦,有什么东西顺着椅子爬上了她的背部。 背后一阵发凉,唐玲还是端着平日里那副严肃的模样,问:“所以你到底要我去看的,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 日本商人的面目越来越模糊,声音是从她耳畔响起来的:“自然是好东西啊……” 脖子上突然一阵刺痛,唐玲的意识突然间散开来,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咆哮着。 “答应他——答应他——听听他说的——你只能听他的话——” 她头疼欲裂,想将这声音从脑海里拔出,又因为脖子的疼痛,不得不捂住脖子。 那声音越来越魔障,无孔不入的钻入唐玲身体的每一处,将她的神志赶出她的脑子。 这是唐玲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她知道,这不是噩梦。 残留在脑海里的意识告诉唐玲,她被那个日本商人指使的东西控制住了,那东西正在逐步蚕食她的理智和意识,网图控制她,让她被人所摆布。 得像个办法……唐玲想qiáng迫着自己醒来,去拿chuáng头的手机,她以为钟沁肯定是有办法的,可是那东西却缠住她的脖子,让她在梦里都不能动弹。 唐玲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极度的缺氧,让她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她用手去抓自己的脖子,希望能将脖子上的东西甩开,却根本用不上力气,那个东西就像是透明无形一样,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触碰。 她有些绝望了。 该不会是要死了吧。 唐玲的手臂垂了下来,最后一丝意识,竟然是过去那些回忆。她想起来小时候,姥姥把她jiāo代一边,语气凝重的告诉她,你这辈子是要有一个守护的人的,你要照顾她,保护她,让她好好活着。 那时候,年幼的唐玲还不明白这个人是谁,她问姥姥:“我怎么没见过那个人呢?” 姥姥的表情有些忧伤:“会的,你会看到她的。” 可是不会了。 唐玲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也许世上还会有一个唐玲,但那已经不是她了,她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任别人摆布。 可她还有愿望没有完成—— 唐玲咬紧牙,双眼突然睁开,就在此刻,她突然听到一声焦急的姐姐,一个影子破窗而入,扑向了她的怀里! 唐玲的瞳孔突然一缩,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好像——好像看到了冬雪! 可时间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她看到一个蛇一般的东西被冬雪抓住,从她脖子上甩开。 冬雪还在安慰她:“我——我是山里长大的——我能对付蛇——你小心——” 她一阵眩晕,眼里只有一团白的黑色的影子纠缠在一块,分不出哪个是冬雪,哪里是那个东西。 唐玲长长的喘了口气,她想从chuáng上爬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看着冬雪和那个东西缠斗。那个东西也没有实体,模模糊糊的,唐玲听到了它的嘶叫,听到了冬雪痛苦的声音,她万分没有想到,姥姥自小告诉她,要保护冬雪,到头来,却是冬雪保护了她! 不行!她的起来! 唐玲没有对付这类东西的经验,但是鲁班书上有写过,血和有辟邪的作用,她chuáng头的那盏灯是金属做的,能勉qiáng当做镜子用,便艰难地坐了起来,咬破自己的舌头,把血抹在灯上,然后抱着chuáng头的那盏灯,向那团雾气处扑过去。 只听一声巨响,台灯重重砸在地上,唐玲也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晕了过去。晕过去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冬雪焦急的脸和那条蛇,狰狞的面孔。 “她中午醒来后,一切都不见了。”钟沁对程凌云说,“冬雪不见了,那个奇怪的东西也不见了,房间里就像台风过境一般,乱七八糟的。” 程凌云问:“她不是被什么咬了吗?没伤口?” 钟沁摇头:“没有,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很担心冬雪,不知道冬雪到底怎么样了。她醒来后就要去找了那个日本商人,却得知她上午就离开了,所以才给我打了电话。这事我也觉得特别奇怪,为什么会突然看见冬雪——还有那个蛇一样的东西,我觉得肯定不简单,所以叫上你。” 虽然听多了jiāo合这一说,钟沁却不认为唐玲能看见冬雪,是因为那玄乎的神jiāo。她想,也许冬雪一直在关心着唐玲,只是因为两个空间并没有jiāo流的通道的原因,让冬雪和唐玲都不知道对方在关心守护着自己,这一次因为唐玲受到了威胁,这个通道才被打开,让她们看到了对方。 让钟沁感到幸运的是,唐玲的身体还好,jīng神也还不错,只是人特别着急。 “有什么办法能见冬雪一面吗?我担心她出事。” 钟沁看向程凌云,问她有没有办法。 程凌云问唐玲:“唐总,我能不能问一下,当年招魂后,冬雪是附着在什么东西上面,变成了灵?” 唐玲说:“是一株朱顶红,我姥姥把冬雪的一些衣服烧了,埋在了那株花下,然后招魂的时候,冬雪便附着在了那株花上。” 程凌云若有所思。 萧声声也想起了什么,她尝试着问:“程总,会不会是冬雪的衣服上面,有些什么头发之类的东西——” 程凌云说:“不是肯定,是一定。” 钟沁奇怪地看着她们:“你们在说什么?” 程凌云说:“我去给明荣打个电话,如果能说一定要找一个有办法的人,那只能是她了。” 钟沁惊呆:“又是明荣???” “没错,就是明荣,灵也好,魂也好,路过或者是古曼童也好,必须要有一个媒介。明荣最善厌胜术,那里奇器也多,也许她有别的渠道让唐总和冬雪见面,这样我们不仅能知道冬雪是不是安全,也能知道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程凌云问唐玲:“还有一件事要问一下你,来找你的是日本人?是叫田中光吗?” 唐玲摇摇头:“我听翻译说过他的中文名字,应该不是这个,但是田中这个姓,确实有提过。” 钟沁说:“不管提没提,反正是一伙的,现在事情太多没有头绪,还是一件件来吧,算账可以等一等。” 程凌云对唐玲说:“稍等片刻。” 她去给秘书明荣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许久之后,明荣慵懒的声音才响起来:“谁?” “是我,程凌云。” “又是你。” 程凌云听出了些不对劲,她虽然早就弄到了明荣的电话号码,却是第一次给明荣打电话,哪里来的“又”之说。 “你是不是记错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你打电话。” “我没记错。”明荣的声音依然是慵慵懒懒的,说话的时候竟然带着一股媚意,“下午五点十五分,你给我打过一通电话,你忘了吗?” 程凌云肯定地说:“你记错了。” 明荣说:“反正是你,是你的声音,也许还是你的手机,你让我去一家咖啡馆见你,我心想,这人可真是讨厌,明明我订好了酒地方要吃淮扬菜,结果你竟然要喝咖啡,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 程凌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明荣到底想做什么,虽然明荣做事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但是一上来就是撒娇的质问,还说一些不知所云的事情,让她有些迷惑。 “你是不是刚睡下,还没醒?” “嗯。” 程凌云有些无奈:“行,你睡吧,明早我再联系你。” 明荣竟然笑了起来:“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程凌云说:“你还是先休息。” 今天的明荣有些不对劲,程凌云想起来,自己放了她鸽子。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明荣才故意刁难自己。她本来就对自己有敌意,遇上放鸽子这种事情,肯定怒气难忍。 “我偏要说。”明荣说,“下午五点四十五分,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你打来的,说要请我去你公司附近的咖啡馆喝咖啡。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难得你说话这么温柔,我就勉为其难去了,去了后发现,原来是有人想跟我表白呢。” 程凌云有点厌烦,她没这么多时间和明荣纠缠,便说道:“明——” “你听我说完。”明荣打断了她,“你在那里布置了蜡烛,还有藤球灯,还是烛光晚餐,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又廉价又没品位的晚餐,不过说真的,想到是你这种冰块脸,我又觉得其实还不错。然后我坐下来,却发现,对面的那个人,好像套着你的皮,实际上不是你呢。” 明荣就像一个调皮的女孩,故意压低了声音,在电话里对程凌云说:“她用着你的脸,你的声音,地上蜡烛多,我穿着高跟鞋,需不需要抱我过去,就是这句话,让我判断她不是你——你怎么会说这种话呢,然后她果然现了原形,竟然是蛇带。程凌云,你到底得罪些什么东西?为什么跟踪你袭击你模仿你就算了,还来找我的麻烦?” 明荣说起来竟然生气了:“我为了对付它,làng费了我一只凤头簪!” 明荣这些话的信息量有些大,联想起那晚的遭遇,又想起唐玲遇上的事情,程凌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是没经过思考的事情,她也不方便给明荣说,只好说:“我陪你一支凤头簪。” “这东西是司马家姑娘才能有的,你怎么赔我?” “我会想办法的。” “真的?” “真的。” “那我就相信你一次——不过你不需要给我道歉吗?我可是因为你才被袭击!” “对不起。” “你有没有点诚意?” 这人怎么比以前的小女友还难哄……程凌云有点头痛:“要不你过来,我当面给你道歉?顺便我还有件是麻烦你。” “你在哪儿?” “我在D市。” “好远,不想来。” 程凌云说:“我让司机送你过来,宾利车,你可以在车上休息。” “算了吧。”明荣说,“我继续睡觉了,先给你记账,等你回来,我们再慢慢算。” “等等——” 程凌云叫住想挂掉电话的明荣:“我来接你,这边确实有很着急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事情比较着急,我马上就来,你想要多少报酬,开个价。” 明荣说:“我是不是给你说过,让你不要来求我?” 程凌云说:“我也给你说过,我希望我们能合作。” 明荣说:“任我开报酬?可是我刚赚了一笔钱,暂时对钱没什么兴趣。” 程凌云说:“你直说吧,到底要什么。” 明荣说:“你先来吧,来了再说。” 她不等程凌云说完,竟然挂了电话。 程凌云也摸不准明荣到底要做什么,只有回了房间。萧声声问:“程总,明荣会来吗?” 程凌云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受袭击了。” “什么?” 三人同时震惊,程凌云说:“她有点奇怪……感觉说话特别飘忽,但是逻辑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她说今天下午,一个蛇带妖怪用媚术,冒充我给她打了电话,又邀请她去了一间咖啡馆,结果被她收拾了。” 萧声声说:“蛇带?用媚术冒充你,然后去找明荣?等等,程总,你怎么确定,对方不是用媚术来迷惑你?” 程凌云说:“直觉。” “……” 程凌云说:“我也说不清,虽然我也是一个不怎么相信第六感的人,但是我敢确定,和我说话的就是明荣。” 唐玲不知道程凌云和明荣的关系,以为她们之间也有些什么事,便说:“也许你们之间,也有心灵感应吧。” 程凌云说:“这倒谈不上了,明荣这人十分难请,我打算回去一趟,顺便问问她到底今天晚上到底是什么回事。”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开车回C市,到达的时候应该是凌晨,程凌云刚从C市过来,又必须回去一趟,唐玲有些抱歉:“对不起程总,要不我带着朱顶红,和你一起回去吧。” 程凌云说:“还是先不要动那一株花,我回去一趟,也不仅仅是为了帮你,我得去看看明荣到底怎么回事,那些东西已经两次找上她了,我担心她那里不安全。” 钟沁问:“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程凌云说:“不用,如果顺利,明早九点左右,我会带明荣过来,你们千万注意安全,田中光那边,我会派人盯紧。” 决定要回去后,程凌云立马打了电话,让司机在楼下备好车,又打电话给秘书,让她另外安排一辆宾利轿车,等在高速路口。 她照例在唐玲的房间门前也留了一个法印,再次嘱咐唐玲萧声声等人注意后,便离开了。 她是在凌晨五点到书市的,此时的天边已经开始蒙蒙发亮,保安亭的灯还亮着。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程凌云特意留心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确定安全后,才去找明荣。 七月七日书局的门开着,里面还亮着一盏小灯,自从上次程凌云踹开门后,这里的锁就一直没修好,程凌云推开门的时候,门口的风铃轻轻响了一声,一张醒目的纸条系在了上面。 程凌云把纸条取下来,展开一看,明荣的小楷端正秀气,在纸条上整整齐齐写着: “我在睡觉,钥匙在门口的地垫下面。” 看着这张纸条,她心里突然升出一些异样的感觉,就好像她不是来拜访明荣,而是在外出差很久终于回到家中,家里的伴侣留了门,开着灯,还在门口留了提示,告诉她怎么进家门。 程凌云突然笑了一下,把这张纸条折好,塞进了牛仔裤口袋。 她大概是长途奔波,有些累了。 她都不知道家人伴侣到底是什么样子,何来谈错觉。 出生在程家,她和一般的女孩的命运就不一样,别人的童年有父母的关爱,有朋友一起玩耍,青chūn期有甜蜜的初恋,学业的烦劳,而她似乎从小时候开始,人生就一直围着责任二字打转。 有时候程凌云也在想,她和明荣之间的默契,是不是就是因为责任这两个字——她们身上都承担了太多不能向其他人倾诉的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才会了解对方。 程凌云走过走廊,来到大厅,大厅里还有点着熏香,也和玄关处一样,点着一盏小灯,就着微光和窗外的晨曦,程凌云走到门前,弯下身从地垫下面找出钥匙,打开后室的门。 房间里静悄悄,临窗的位置有一个贵妃榻,明荣背对着程凌云,身上披着一条薄毯子,睡得正是香甜。一时之间,程凌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有在明荣毫无防备的时候来找她,也没见过明荣这样放松的时候,思考许久,程凌云还是走了过去,准备叫明荣起chuáng。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就好像自己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会唐突眼前酣睡的美人,走到贵妃榻前,看到明荣侧脸埋在贵妃榻上垫着的厚垫里,没有了平日里那种张扬的明艳,想叫醒她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程凌云想多看她一会儿。 ------------ 第62章 自梳(十九) 当程凌云走到贵妃榻前, 却顿住了。 她从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明荣。明荣是明艳的、张狂的、骄傲的, 甚至目中无人, 视财如命,毫无底线。她有足够的理由讨厌明荣,即使明荣漂亮得令她窗外的花都失色了。 明荣睡得很熟,只不过在梦中都没能伸展开眉头。 为什么能连梦中都不让自己放松一下呢? 程凌云叹了口气, 心里突然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是同情吗?程凌云有点茫然, 她只知道, 如果没有那些家族责任, 如果明荣不是一出生就被家人灌输要赢过自己的想法,现在的明荣应该和很多同龄人一样, 有自己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 有三两一起逛街一起买东西的闺蜜, 也许还会有一个男朋友,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 凌云忍不住伸出手去, 替她抚平了眉头。她想相比于明荣,她还是幸运的,起码她还有位疼爱她的父亲, 虽然父亲的疼爱对她而言,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嗯……” 明荣被程凌云的动作惊醒了,她睁开眼, 看到眼前的程凌云,下意识用毛毯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程凌云方才的温柔也瞬间消失不见,换上了日常冷冰冰的表情。 “你怎么进来的?”明荣有点生气, “你又私闯民宅吗?” “是你写在纸条上的,钥匙在门前的地垫下。”程凌云掏出钥匙扔到明荣的身上,“你也不必急着遮身体,小心裹成了粽子。” “你――” 明荣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穿着衬衫,扣子也系到最上面的一颗。她捂住头,有点头疼:“都是你这害人jīng……”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她甚至觉得,昨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印象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她怎么回来的?那家咖啡店还能找到吗?程凌云给她打电话说什么了吗?她为什么要把要把钥匙主动jiāo给程凌云?还有――她怎么穿着衬衫就睡了? “你出去一下,我要去洗个澡。” 程凌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睡前没洗澡?” “……” 明荣突然就怒了:“程凌云,你还好意思怪我?不是你bào露了信息丢了发须爪,会有蛇带偷偷变成你的样子来折腾我吗?你知不知道它有多难缠?” “折腾你?怎么折腾你?” 明荣理解的折腾和程凌云理解的折腾是不一样的,还没等明荣发话,程凌云伸手解开了明荣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事出反常必有妖,程凌云以为明荣吃了蛇带的亏,受了伤,这才连睡觉都包得如此严实。 明荣没想到程凌云的动作能这么快,靶子能这么准,只是微微和对方的手指一碰触,她的脖子就灌入了空调的凉风,她瞬间意识到程凌云在做什么,“啊”的叫了一声,把程凌云推开。 “你做什么???” 程凌云后退一步,站稳身体,问:“你受伤了?” “你才受伤了,我会那么菜吗?” 明荣急匆匆地把衬衫系上,开始赶客:“出去,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程凌云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事?” 她知道明荣是一个骄傲的女人,受了伤吃了亏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没事。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明荣觉得烦:“你出去吧,有事等会儿再说。” 然而明荣说的等一会儿,却让程凌云在书店大厅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程凌云怀疑明荣是不是在做家庭spa或者用jīng油泡澡。天已经亮了,她许久没有消息,钟沁还特意打了电话过来问她进展如何,她只说了一句在等。 “还在等?难道要等她睡醒?她不是经常下午才开门吗?难道要等她下午才起chuáng?” “不是,她在洗澡。” “洗了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 “别想了,她肯定就是用这个理由来搪塞你,她其实不想来。” “应该不会。” 程凌云了解明荣,虽然明荣也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但是她知道度,不会开这种恶意玩笑,把她从几百公里外的地方叫回来,却让她白跑一趟。 “有些不对。” 钟沁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走之前说,明荣被攻击了――你快去看看,万一还有东西潜伏在这里,那可就糟了!” 明荣、唐玲、程凌云,三个人最近都遭遇了攻击,钟沁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钟沁这么一说,程凌云也突然担心起来――关心则乱,她根本忘记了,她在明荣的门上留了法印。 她急匆匆走到门前,也不管门锁着,掏出瑞士军刀,轻易地撬开了锁,而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门前端着茶盘点心的明荣。 明荣看到拿着瑞士军刀的程凌云,愣住了,程凌云看到明荣手上的茶盘,也愣住了。 茶盘上有一壶水果茶,几个欧包,一看就是两人份。明荣好不容易做了回早餐,结果又赔上一扇门! 撬了她的门,明荣竟然还看到程凌云松了口气。 “程凌云!” 明荣怒不可遏,若不是手上的茶盘玻璃壶是自己喜欢的餐具,明荣恨不得砸在程凌云的身上。 “我大门还没修好,你竟然把里面的门又弄坏了?” “对不起。” 程凌云知道自己太冲动了,接过明荣手里的茶盘:“是我的错,我会赔偿你的。” 如果说第一次听道程凌云的道歉,明荣是惊讶,那么现在听起来,明荣只能说是习惯了。门已经弄坏,程凌云也道了歉,明荣只有狠狠瞪了她一眼,把门带上,也去了书店大厅。 程凌云把她倒上水果茶,把软欧包切好,明荣不爱吃果酱煎蛋,也没给程凌云准备,两人坐下来,简简单单吃了个早餐。 程凌云本想问问明荣,蛇带袭击她的事,又想到钟沁在那边等着,明荣暂时没有危险,可以留在车上说。当务之急,是把明荣带到d市,看看冬雪的情况如何。 “我今天赶过来,是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帮忙?” 明荣笑了一声,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有报酬的。” “我是不是给你说过,等你过来,我们再来谈报酬?” “嗯。” 程凌云已经做好了明荣狮子大开口的打算,没想到明荣却说:“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现在先留着吧。” “所以,你是答应了?” 明荣站起来,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你能从外地赶回来,就已经表明你的决心了,证明这件事对你来说都是挑战的任务,我这人呢,除了钱,最喜欢这种你都搞不定的挑战,所以走吧,在哪儿?” “在d市一座影视城。” “影视城?又有人拜小鬼了?” “不是,是有人被袭击了。” 程凌云给司机发了信息,让他赶紧到书市外面接自己和明荣。 “和你一样,听起来也像是蛇一样的东西。” 明荣的眉头皱了起来:“是你的朋友?还是天师术士之类的人?” 程凌云说:“都不是,可以说是一个圈外人,不过因缘际会,会看一下风水,这事有些奇怪,我们车上说。” 因为可能会在d市住上一天,明荣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跟着程凌云出了门。她也觉得最近自己的情况蹊跷,在离开之前,也在门口下了符咒。因为大门坏了,她又有些苦恼,这防得住那些妖魔鬼怪,可防不住小偷。 没想到明荣直接让司机带来一把大u形锁。 “只有这样了。” 司机乒乒乓乓地在门套和木门上砸dòng,程凌云给明荣解释道:“急着出门,你里面有价值的古书太多,只有先这么办了。等回来后再修。” “回来后再修?” 看到紫檀木门被司机敲出两个大dòng,明荣心痛又生气:“程凌云,有你这么糟蹋东西的吗?” “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 “那走吧。” 程凌云接过明荣手里的旅行袋:“回来一起赔给你,我家有很好的古董家具,到时候去挑吧。” 两人上了车,急匆匆向d市赶过去。 在车上,明荣又问起唐玲被袭击的事情:“那个人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和古宅有点关系。” 一听古宅,明荣顿时上心了:“她也想要买哪块地?” “不,她只是被很多人请过去,看看那块地价值如何。”程凌云说,“我早提醒过你,不要掺和古宅的事情,这里面水深,不是你在黑市上那点地位能够撼动的。” “到底是什么事?” 明荣对古宅的事情也不大了解,她只断断续续的知道,王金峰知道这古宅有蹊跷,特意让养了小鬼的李贝拉去了古宅,然后李贝拉死了,王金峰让他去采魂。 后来古宅在黑市上传得越来越玄乎,有人甚至找到了七八十年前的报纸,古宅的红顶商人全家被灭门,屋外也死了很多日本làng人,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说这里有大妖怪,杀人不眨眼。 明荣看到程凌云不说话,又问了一次:“那个古宅,为什么你们如此上心?” 程凌云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插手比较好。” 明荣有点生气,她觉得程凌云不相信她。 “你要是不说,我就回去了。” 程凌云指了指窗外:“我们现在在高速公路上。” “你――” 程凌云说:“我不是不给你说,而是我也没有调查清楚,现在那个古宅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伙人认为里面有东西,千方百计的想要拿下这块地。这伙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你应该知道那条消息吧?就是很多年前日本làng人死在这个古宅外的新闻,我怀疑现在还在惦记这块地的,就是当初那群日本làng人的后人。” 程凌云只说了一半实话,事实上,她不是一个喜欢用谎言来搪塞别人的人。她说出口的话,就要对这些话负责人,这样也避免了以后被人拿住这点大做文章。鬼车,也许还有那些làng人的后代,找的就是钟沁以及她手里的盂兰盆,现在钟沁从古宅离出来了,盂兰盆也被她带出来了,那个古宅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没骗明荣。 明荣问:“那那伙日本làng人是怎么死的?不要告诉我是自杀的,我没那么好糊弄。” 程凌云说:“这么也没有确定的原因,只是猜测那时候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明荣说:“你真不知道?不知道你凑什么热闹抢那块地皮,钱多的发慌?” 程凌云毫不犹豫把锅甩了出去:“你要是不信里面没东西,你可以去问问当初拍节目的团队或者参加那个灵异节目的人,里面吓人的那些鬼,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明荣不说话了。 她知道自己在古宅一事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李贝拉和钱经理的那两条手链来自于她,另外,李贝拉在某天也曾找到过她,问她如何才能增qiáng路过的效力,她将以血供养的法子告诉了李贝拉,也间接导致了李贝拉的死亡。 明荣也知道,程凌云看自己不顺眼,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过去她和王金峰瞎掺和,说句助纣为nüè也不为过。 “所以我还是相劝你,不要插手古宅的事情。”程凌云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买下这块地的原因,因为很多历史遗迹,不应该因为社会的进程而被毁灭。这座古宅是一位红顶商人的住处,没有受到重视,万一因为经济原因被别人买下来开发娱乐设施,等到有一天被重视起来,早已经被摧毁了。” “就因为这个?” 程凌云看向窗外:“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想念灵山,也很后悔灵山被我父亲的开发公司摧毁了。有些时候我也在想,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完全世俗化到底有没有意义。我父亲就我一个孩子,我也没有结婚的可能,也许我以后会领养一个孩子,但是我的孩子究竟还能从我身上传承下多少东西,我真的不知道。” 明荣说:“怎么不好了?起码你不用特地早起给各位姑姑婶婶道早安,不用被她们用各种规矩束缚着,不结婚?行啊,没问题,我本来就是奉了天道的。自由恋爱?你知道我以前偷偷看言情小说的时候,怎么被我的那些姑姑婶婶说的吗?” 程凌云有点惊讶:“你还会看言情小说?” 明荣白了她一眼:“你不看?” 程凌云老实jiāo代:“我从小对男人就没什么兴趣。” 明荣说:“哦,忘了,你喜欢的是姑娘。” “嗯。” 这种心知肚明的事情,说出来,两人都感觉到有点尴尬。 “咳。”程凌云换了个话题,“所以你那些姑姑婶婶说了什么?” 明荣眼神暗下来:“她们说,我会遭报应的。” 那种异样的情绪又涌上程凌云的心头。 她只有安慰道:“大概她们就是为了吓唬你,让你专心修行。” 明荣说:“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我遇上一个喜欢的人,真的会遭报应的。希望我这辈子还是别遇上。” 明荣说起来轻松,可是还是掩饰不了心里的恐惧。拜天道的时候,她太年幼了,她只知道拜了天道能帮助她巩固在司马家的位置,能承担起复兴司马家的重任,可年幼的她却不知道,会在将来,承担如此多的责任和痛苦。 “我们跑题了。” 这大概是程凌云第一次和别人聊天,也许,也是明荣第一次和别人聊天。她们都是内敛的人,不习惯将内心的秘密和想法bào露给别人,因为她们知道,这都是弱点,一旦和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闹翻脸,说不定这些就会成为致命伤。 程凌云也有些后悔,自己说的太多了,她问明荣:“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我身上被吓的那一个类似于茅符的东西,是日本人的符咒?” 明荣点点头:“记得,还有,蛇带大多也是日本的妖怪,经常被yīn阳师拿来炼成式神。” 程凌云又问:“被袭击的唐玲,找她看地的人中,也有一个日本商人,所以我想提醒一下你,黑市上找你的,如果是日本人,可能就是这次袭击的人。” 明荣又摇摇头:“你不必问了,既然是黑市,怎么可能会知道买方是谁,查不出来的。” 程凌云问:“给你汇款的汇款人?你应该收了定金吧。” 明荣说:“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付款方式,是追踪不到汇款人的。” 事情貌似进入了死胡同,程凌云叹了口气:“看来只有过两天试试那个日本商人了,不过也**不离十了,就是不知道,他背后还有没有操纵这些jiāo易的人。” 程凌云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冰山一角,比如古宅事件的李贝拉背后就藏着钱经理,钱经理背后藏着王金峰,王金峰背后,还藏着一个疑似鬼车的人物。不过看来鬼车等不及了,他和钟沁同时被凤凰火灼烧,又没有盂兰盆延缓天人五衰,恐怕现在,也只是行将就木的残躯。 “我们先去d市,也许从唐玲那里,还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到了d市,明荣才知道,程凌云找她来,是为了给几十年前一个招魂的人补锅。 她绕着那株朱顶红看了两圈,问:“也是奇怪了,为什么找回来的魂能附在花草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钟沁说:“请你来,不是问你这些问题的吗?” 明荣没理她,又问:“竟然还变成了灵?竟然还能让人看见她了?” 钟沁有些bào躁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明荣瞟了她一眼:“你行你来啊。” 钟沁很生气,刚打算说什么,被萧声声偷偷拧了一下,闭上了嘴。 明荣又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这株花,然后站起来,问唐玲:“你确定要见到她?” 唐玲很着急:“也不是一定要见到她,我就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当时那条蛇要袭击我,是她救了我,我不知道那条蛇有没有伤害她。” 明荣说:“恐怕她现在见不了你了。” 唐玲问:“为什么?” 明荣说:“你过来看这株花靠近根部的叶子。” 唐玲蹲下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受伤了?这株花下面怎么都枯了?” 明荣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唐玲激动了,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有什么办法吗……有什么办法……” 她一直是女qiáng人的形象,从没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程凌云安慰她说:“你先别着急,花还开的很艳,可能伤不是很严重。” 明荣也说:“现在只是猜测而已,毕竟我也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得去想想办法。” 唐玲默不作声。 萧声声说:“唐总,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件事?” 唐玲问:“什么事?” 萧声声说:“按理来说,你是见不到冬雪的,但是在那条蛇袭击你的时候,你不仅看见冬雪了,而且冬雪还救了你。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冬雪她应该能感受到你的存在,而且你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有联系的。” 钟沁突然在旁边拍了一下手,哎哟叫了一声。 萧声声奇怪地看着她。 钟沁说:“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不过,哎,还是以后再说吧,先看看冬雪这边怎么办。” 明荣暂时没有办法,说要和程凌云等人商量,唐玲只好临时去捡了几块木板回来,在那株朱顶红周围临时砌了一圈木制矮墙,然后默默守在一边。 萧声声不忍心看她到她这么失落,不时和她聊几句。唐玲倒是安静了下来,没有方才那么激动,她知道有些时候,人力胜不过命运,鲁班书就是这样,那么多人妄图从缺一门的赌注中换回一个圆满的结局,却终究落了一场空。 明荣去找了程凌云,程凌云那时候正和钟沁谈事情。钟沁有些激动,甚至手舞足蹈的,要不是因为在外不方便,大概会变回小浣熊到处蹦来蹦去。 “我知道了!我和萧声声,也许不需要什么**联系!” “……” 这个消息在程凌云听来有些惊悚,她问钟沁:“你说的**联系,是我想的那个**联系吗?” 钟沁问:“你想的是哪个**联系?” “……” 钟沁说:“这也不是我说的,是唐玲查出来的,还是那本人类学的巨著里写的……说古代的神女,很多都是神jì,和侍奉的神或者神官,会有**关系。当时我还在后悔,怎么和萧声声两个人都没有觉悟,现在看来,也不是我们太蠢,是那些人太不纯洁。” 程凌云有些无语:“可能吧。” 钟沁说:“其实唐玲和冬雪,我和萧声声,我们之间的关系挺相似的,我在想,唐玲遇上危险后能看见冬雪,冬雪还会救她,那么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萧声声会不会也因此有了契机,会想起以前的事情,甚至能救我?哎,那群蛇怎么不来找我,能找上我,说不定什么一箭双雕,能让萧声声想起来,也能把鬼车抓出来。” 程凌云说:“你这个假设,是在你遭遇危险的情况下。对于你来说,你最牵挂的人是谁?” 钟沁说:“萧声声。” 程凌云说:“所以你不能冒这个险。鬼车是要置你于死地的,而且他虽然也有天人五衰,但是谁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能量有多大,他找上你的那天,萧声声也会有危险。” “哦,也是。” 钟沁突然叹了口气,不过过了会儿又开心起来:“起码多了一条路,不至于整天懊恼怎么给萧声声说这种事情了了。” “……” 程凌云本想和钟沁聊些别的事,让她开开窍,没想到明荣刚好来敲门,钟沁想变成浣熊从窗口跑走,被程凌云拦住了。 “她来是来和我商量救冬雪的办法,你也别走,有些事情你比较熟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钟沁只好坐下:“你现在很相信她嘛,怎么回事?前些天还让我们少和她接触,怎么几天就转性了?” “大概人都是会变得吧。” 程凌云也很奇怪,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明荣的关系变得这么亲近。她还记得不久之前,明荣还在冲她大发脾气,让程凌云不要去求自己,她还一直对明荣各种不满。 她只有想到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让自己信服。 “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这是钟沁对她唯一的请求,程凌云点点头:“我知道的。” 她去开了门,明荣身后还跟着餐车,餐车上还有香槟。 “我带了酒,我们聊聊?” “请进吧。” 明荣连语气都变了,对程凌云不再是冷嘲热讽,反而很是亲密。甚至程凌云打开门的时候,明荣还帮她扫去肩头的一根长直发――毫无疑问,就是钟沁掉的。 “哟,屋里有人呢?” 明荣故意开程凌云的玩笑:“藏了哪个小女朋友在房间里啊?” 屋里传来钟沁的声音:“你能不能进来数说话?” 本来是玩笑的语气,听到是钟沁的声音,反而让明荣当了真。 “你和她?你们什么关系?” “你想多了,她只是容易掉头发而已。” 程凌云侧过身子,让服务员把餐车推进来。明荣跟着走了进来,钟沁卷起自己的头发,对着chuī了chuī。 “对不起,等会儿头发飞到你的身上,还请担待下。” 明荣没理她。 她手里的头发悄悄掉在地上,化为了齑粉。 明荣的下午茶也只准备了两人份,因为有钟沁在,分量就有些不够了,好在点的是一瓶香槟而不是两杯,免去了不少尴尬。 可是明荣觉得钟沁有点奇葩。 本来好好的一块栗子蛋糕,钟沁一定要沾一沾香槟再吃。起初程凌云看到她这样,也愣住了,不过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你能不能不要涮你的蛋糕……这是下午茶,不是涮涮锅。” 钟沁咬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说:“朗姆酒还能做甜点,我沾点香槟怎么了。” “……” 她说得太理直气壮,明荣根本无法反驳。 为了不让自己太关注钟沁的奇葩吃法,明荣决定和程凌云聊正事。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灵和魂是不同的,他们和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两个空间,就一般情况而言,应该不会因为我们这个空间的攻击受到伤害,除非她因为某些原因,让两个空间产生了重叠,有了一个通道,所以唐小姐能看到她。” 程凌云说:“我也只是听说过有灵这种东西,按照你的说法,空间产生了重叠,她才会看到被唐玲看到,而且和那条蛇搏斗,受了伤。那么现在她到底在哪里?我们这个空间或者是另一个空间?她受的伤要怎么办?” 明荣说:“我也不知道。也许现在还在我们这个空间,也许已经回去,还有可能再那个通道里,都有可能。” 钟沁说:“你又不知道?” 明荣没好气:“还是那句话,你行你来啊。” 钟沁说:“我有个想法。” 钟沁刚刚一直没发话,但是她活的时间远远多过了所有人,程凌云想,她也许会有好主意,便问:“你有什么想法?” 钟沁说:“你们考虑的方向都是怎么把冬雪送回另外一个空间,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冬雪也许不想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那个空间里?她既然能被唐玲看到,也许,把她留在这里,会更好。” 明荣说:“留在这里?怎么留在这里?” 钟沁说:“她是被招魂招回来的,并不是一开始就是灵,而且那株朱顶红下,还有她留下来的衣物。。” 明荣皱起眉。 程凌云突然明白了:“你是说,就像养路过一样,把冬雪养在我们的世界里?” 钟沁看向明荣:“尊重冬雪的意愿,不过要怎么操作,还得问你了。” 明荣摇头:“没错,我以前是帮人弄过小鬼路过,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们不明白,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qiáng行把他们留下的后果你们也看到了――万一有了什么变故,不仅是唐玲,你们这些见证她留下来的人,都要遭殃。她可是灵,能耐比一般的路过还厉害。” 钟沁说:“所以要去问问她的意见,招魂返形你不擅长,但是移魂之术你应该会吧,把她从那株朱顶红上挪到另一个魂器上,把她那些衣物的灰也装在魂器里,还是用灵的供养方式,魂器是人戴在身上的,粘上了人气,又经过魂器的传递,让她慢慢感知这个世界,然后在用招魂术把她从那个世界请回来。” 明荣仿佛在听天方夜谭:“魂器?你知道李贝拉那两个魂器我是运气多么好才收到的吗?招魂术?你也知道了,招魂返形之术我是不会的,请问你还能去找谁?” 钟沁说:“你可以带唐玲去看看黑市嘛,说不定就有人会的。” 明荣不答应,她指了指程凌云:“她也知道黑市,你让她带你去。” 程凌云说:“我只知道皮毛,也弄不来魂器那种玩意儿。” 钟沁说:“你不愿意带唐玲,带我也行,我还没去过黑市。” 明荣坚决不同意,只说自己会想办法让唐玲见一面冬雪,其余她没能力办妥。 下午茶不欢而散。 明荣走后,钟沁抱怨道:“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程凌云说:“她只是有自己的顾虑。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钟沁问:“什么原因?” 程凌云心不在焉的说:“大概是想爱惜羽毛吧。” 钟沁以为自己听错了:“爱惜羽毛?明荣?那我的十万块钱还能不能还给我。” 程凌云说:“找个机会,我帮你问问吧。” 直觉告诉程凌云,明荣不同意钟沁想法的很大一个原因,在于自己。 这两天来,明荣一直很奇怪,她就像脱掉了面具一般,藏不住心里话,又喜欢和人亲近,还在乎别人的看法。明荣当然知道程凌云因为她和王金峰勾结的事情,对她感到不满,以至于她现在想通过冬雪这件事,来洗清自己留下的印象。 晚饭过后,程凌云去找了明荣。 明荣正躺在沙发上,翻阅一本古书,书有些年头了,但是并没有出现生虫破损的迹象,显然这本书并没有让很多人翻阅过。 看到程凌云进门,她坐直身体,把书放在茶几上:“又来了?” 明荣用了又字,程凌云对她说:“什么叫又来了,我找你的次数,应该不算多。” 明荣说:“早上还找过我呢。” 程凌云说:“那就当我又来找你吧。” 明荣抬起下巴,示意程凌云先坐下,程凌云在她身边的沙发坐上坐下,这才发现明荣竟然真/空上阵,她穿着一条长裙,一条披肩堪堪遮住了肩膀和胸前。 程凌云就坐在她身边,她也不在乎自己chūn/光大/泄。程凌云瞄了她一眼,刚好被她发现。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刚好和明荣的目光撞上,却觉得好像是自己在偷看一般。 程凌云说:“你那条羊毛披肩,似乎很久没有见你用过了。” “嗯?” 明荣不明所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描淡写的用了两个字掩盖过去:“扔了。” “我记得那条披肩是巴宝莉的。” “扔了就扔了,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本来应该是埋怨的语气,说起来却像是娇嗔。 程凌云说:“嗯。” 就一个嗯字? 明荣忍不住用脚趾头戳了戳她:“你到底找我来做什么的?” 程凌云条件反she地抓住了明荣的脚。摸到了滑腻的皮肤,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松开手。 “不好意思,以前就是这样,有人突然吓我或者拍我的肩膀,都会被我抓住,防身的手段而已。” 明荣把脚缩回长裙下,灯光下,程凌云看到她的脸微微染上一丝绯红。 大概因为是夜晚,她看起来更明艳动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关系,程凌云大概会去追她。 是的,她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明荣依然骄傲,但是满身的刺似乎都褪去了,让程凌云开始慢慢了解她。 虽然两人没说话,可是气氛似乎开始变得有些旖旎。 最后还是明荣不小心撞到了书,才让两人从这旖旎的气氛中清醒过来。 “我来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钟沁的想法。” “凭什么?” 明荣对钟沁的印象很不好,更不喜欢从程凌云嘴里听到她为钟沁说话。 她本意就是质问,程凌云却没听出来,继续说:“我回去仔细想了想,钟沁的想法也没有错。而且她也说过,会问冬雪的意见,如果到时候用移魂的法子替冬雪转移灵体的时候,冬雪表现出不愿意,那么我们就放弃,如果她愿意,那么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明荣哼了一声:“为了让唐小姐看到冬雪?” 程凌云说:“不,为了两人能互相依靠着走下去。” 明荣说:“我不明白,你和钟沁怎么就这么肯定冬雪会接受这种想法?万一她不接受,我所付出的jīng力不是白费了?而且你要知道,魂器这个东西,要花钱买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程凌云说:“钟沁之所以这么肯定,是有原因的――因为钟沁心里也有一个想陪着走下去的人。” 明荣笑了:“你呢?难道你也有?这么感同身受?” 程凌云说:“以前有。” 明荣的笑容突然变成了怒容。 “谁想听你们胡说八道?我要的依据,有理有据的依据,你们一句感同身受,又一句我和她一样也有想陪的人。你让我怎么信服?怎么能说服我花这么大jīng力去做这种事情?” 程凌云莫名其妙被轰了一pào,顿时怔住了。 明荣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些。 “你先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明荣站起来,开始铺chuáng:“你回去继续和钟沁商量吧,想一个办法来说服我,明天中午前还商量不出来,我就回去了。” 程凌云只好离开。 等程凌云走后,明荣也不铺chuáng了,她在chuáng上坐下来,想到刚刚程凌云说的话,突然觉得有些迷茫。 值得吗? 在她听过唐玲的故事过后,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真是蠢得厉害。在她看来,不光是唐玲的姥姥抑或是唐玲,甚至是冬雪,每一个人,都在做一件她认为不值得的事情。 甚至在这种时候,她都觉得唐玲和钟沁太过于理想主义,人和灵殊途,为什么要做一些无用功,钟沁作为一个稍微懂一点巫术的人,竟然还瞎凑热闹。 爱情真有这么厉害? 明荣不相信,她对于爱情的了解仅仅来自于少女时期看过的几本言情小说,只知道那些爱情小说浮于表面,哭着喊着作着爱着,虚无缥缈到没有边际。 她拉上窗帘,准备去洗澡。却发现楼下的花坛处,竟然还有一丝亮光。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那里。 她本以为自己会撇撇嘴离开,没想到她却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直到很久之后,她按下酒店房间的内线,打给了程凌云,告诉她,我打算试一试。 答应的后果就是大清早的被钟沁的电话惊醒。 程凌云只会大大方方的进来,从来不会敲门,也不会打电话,所以她很快认出了这人是谁,向后一仰倒,缩进空调被里。 “我知道怎么做,你不必提醒我,更不必陪我去,我能解决。” “你一般都是一个人逛黑市的吗?” “难道你还要别人陪你?” 钟沁说:“萧声声会陪我的。” 明荣有点烦她:“你能不能别十句话里面,有九句都是萧声声。” 钟沁说:“得了吧,你别夸张了,我多说说萧声声怎么了,你还不是天天张嘴闭嘴程凌云。” 明荣愣了一下。 “有吗?” 钟沁一听明荣竟然也会问这种问题了,顿时乐了:“怎么没有,喂,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明荣把电话挂了。 这人真是够无聊的。 明荣觉得她更讨厌了。 她洗漱完毕后,把程凌云叫到房间里来:“我们去黑市。” 程凌云说:“行,你准备一下,等会在下面集合,我先去取车。” 明荣在桌前坐了下来,桌上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取什么车?” 明荣往旁边挪了挪,给程凌云留了个位置。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类似于u盘一样的东西插在电脑上,电脑登时一片漆黑,明荣点了一下左下方,出现了登录名。 “电子签章?还是密码锁?” 程凌云见过公司里的工程师用这种密码锁或者是电子签章,但她根本想不到,明荣说的黑市,竟然是这种地方。 “等等,我知道的黑市怎么和你知道的不一样?不是在城南那里――” 明荣白了她一眼,似乎在嫌弃她。 “你到底坐不坐。” 程凌云走过去,在明荣身边坐下。 “城南那里?那里除了那家典当行还能套点有用的东西,其余都不是卖假古董假货的吗?真正的好东西,都在上面。” 明荣输入了登录名,登陆了一个网站。 程凌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深/网?” “嗯。” 页面是英文的,主界面是一排导航,点开导航后,才能看见很多图片,明荣的权限大概很高,很多在程凌云看起来甚至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东西,都能挂在网上,不过很快图片都变成灰色,代表商品已经被买走了。 “你要的,是魂器……还有会招魂返形术的人?是这样吗?” “是的。”程凌云粗粗浏览着界面,“有了网络,什么东西都在网络上买,而且――” 明荣回头一笑,冲程凌云粲然一笑:“而且这黑市的网站最让我感觉好玩的时,谁知道你jiāo易的对方是人还是鬼。” “也有可能是萨摩耶。” 程凌云随口开了句玩笑,接着,她紧紧盯着那些图片,希望大海捞针一般,遭到有一点有用的信息。 明荣的手握住着鼠标,程凌云不方便滑动图片,gān脆把手覆了上去,明荣身子一僵,猛一回头,额头擦过程凌云的嘴唇。 程凌云还没发现,问他:“不能进行检索吗?这有些图片闪得太快,我没办法看,而且这里的图片特别多,我向下拉了一下,可能今天一整天都看不完。” 明荣把手默默地从鼠标上挪回来:“你也太瞧得起黑市那些二道贩子了,巴不得弄一批货过来就立刻卖光,谁还放好几天,这些东西的时效性都是很qiáng的,比如特殊的桑叶,可能也就chūn季时最多,接下来三个季度都是淡季。” 程凌云说:“算了,我自己翻吧。” 她的座位的和明荣越来越近,明荣也没有反抗,没有丝毫察觉的程凌云和明荣,最后几乎是前胸贴着后背坐了一起,看起来就像是程凌云把明荣抱在怀里玩着电脑。 第一次这样主动地和人接触,明荣以为自己会不适应,结果被程凌云身上的香水味包围时,她竟然觉得好像还不错。 她甚至有些贪恋这个怀抱。一个人过了太久,久到她不知道,两个人的生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体验一下,似乎也不错。反正这也是无心之举,谁也不能怪谁。 明荣没有动,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经意的和程凌云触碰着。 终于,程凌云在翻到一条疑似和贝拉那条手链疑似相同的照片,准备问明荣是这个东西怎么样的的时候,却发现明荣几乎是靠在了她的怀里,玩着手机游戏。 她这才发现自己和明荣靠得如此之近,还以为是自己没注意,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明荣也发现程凌云知道了,这才觉得窘迫起来,不过她的骄傲掩饰了她的窘迫,两人暂时分开,相安无事。 “你继续看吧,有需要jiāo易的,可以叫我。”明荣站了起来,“我去外面逛逛。” 今天有大风,明荣没有离开酒店,她站在酒店大厅前,看着不远处守着那株朱顶红的唐玲,突然叹了口气。 程凌云的运气极好,不多时便找到了一个魂器,让明荣帮忙jiāo易了。可惜那位招魂的师傅,却迟迟没有找到。 明荣只有暂时把冬雪从那株朱顶红移到了魂器里,和钟沁想的一样,冬雪没有做任何反抗。她应该觉得开心,就在那枚魂器被系到唐玲身上的时候,萧声声隐隐约约听她叫了一声姐姐。 萧声声把听到的话给周围人都讲了,钟沁等人都很开心,只有明荣冷不防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能听到?” 一句话把萧声声问得语塞了。 她只有硬着头皮说:“因为我天生八字比较奇怪,不仅我能听到,佟秋明也能听到的。” 明荣问:“真的?” 她看来依然是不相信的表情,程凌云知道明荣聪慧,拖下去会让明荣和钟沁的身份露馅,便说:“很多人都听得到的,不必在意。” 明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程凌云另外挑起一个话题:“晚上我们要回c市,我带了一辆车,唐总安排了一辆车送我们,你坐哪辆。” “就你那辆吧。” “嗯。” 明荣简单一个“嗯”字回答了,程凌云突然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还是萧声声问明荣要不要留个电话,程凌云才接着问:“你能不能把你的电话留给我。” 她知道明荣把**保护得很好,又说:“你可以留书店的电话,不一定要是手机。” 明荣扫了她一眼:“没有座机。” 程凌云说:“那就手机?” 明荣突然回想起来当初那个假程凌云,然后又想起来因为被那个假程凌云攻击后,自己脑子一发热,让程凌云大早上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撬坏了自己的门,没好气的说:“蛇带都能弄到我的电话,你不行?” 程凌云说:“因为我尊重你的意愿,你如果不想给,那我有事直接去七月七日书局找你也是可以的。” 明荣朝她伸出手:“手机拿来。” 程凌云把手机拿出来,解开密码锁递给她。 明荣打开通讯录,通讯录的界面上,a这个字母下,竟然是满满的联系人条目,程凌云在这些联系人的名字前加了小写的a,只要一打开通讯录就能看见。 这些应该对程凌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其中不乏女人的名字。 而这些女人的名字,又不是姓程,是各种五花八门的姓,明荣不由嘲弄到:“女朋友的名字都放最重要的位置?这方法不错嘛。” 程凌云问:“你怎么就知道是女朋友?” 明荣说:“猜的。” 她低下头,也把自己的名字前加了小写的a,排在了a字母的界面下,为了让自己稍显不同,还在后面打了横杠,写了书局。 “有急事再打电话,平时我没空。” 程凌云把手机拿回来,看到明荣的小心机,暗自觉得好笑,gān脆把明荣的名字连同书局两个字都删掉,换成了一个小写的a,让她的电话置顶在自己的通讯录上。 明荣有点不情愿:“你怎么把我的名字写成这样了?你认得出来?” 以程凌云的社jiāo圈,几百个联系人不在话下,她还不信程凌云到时候忙起来,能记住这个代号是自己的。 程凌云把手机放回包里:“我会记住的。” 她是那么笃定的语气,让明荣心里像被棉花糖塞满一样。就好像她扔出去的漂流瓶,以为没有人会在乎,却在某一天,受到了一份诚恳的回复。 这段几百公里的路,并不漫长。一行人在晚上回了c市,因为担心唐玲最近会有危险,程凌云建议她忙完手头的事情,到c市来小住一段时间,又说明天就有考察会,会会一会田中光,等摸清对方的底细后,再做打算。 钟沁想到对方可能是鬼车,想和程凌云一起去,程凌云却说钟沁身份特殊,还是不要让对方发现比较好。 钟沁问:“或者你让明荣陪你去?多一个人比少一个人还是安心一些,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还能有个照应。” 程凌云说:“明荣也不方便,她开着那个书局,又做着黑市买卖,和各种人都有接触,她的位置应该是中立的没有偏倚的。如果说和我一起出席了,会被有心人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对她以后的生意,甚至在我们实在没办法需要明荣帮忙的时候,都会有影响。 “这样啊……” 钟沁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是不还是有些太关心她了?” 钟沁自己的心思明白不了,观察别人倒是一把好手。程凌云想否认,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她反问钟沁:“关心也分很多种,那么你呢,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萧声声外,你也需要走出去,去认识别的人?你想在留在这里和萧声声生活,就必须要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就算是明荣,她也是有的,不会说在需要其他人的时候,只想起来萧声声一个人。” 钟沁说:“不是认识你吗,还有佟秋明。” 程凌云说:“这是不够的。” 钟沁说:“对我来说够了,我又不爱出门逛街吃饭,我不是你们人,没那么多爱好。” 钟沁嘴硬,在某些事上也有些糊涂,程凌云是知道的,她又问道:“你是打定了注意要跟着萧声声,但是她呢,万一有一天,她又遇上一个女孩子,她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好,很想和她在一起,那你要怎么办?” 这是钟沁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她每天的烦恼,只是考虑怎么延缓天人五衰,怎么保护萧声声,怎么才能抓到鬼车,怎么不让萧声声知道她失忆了。前几天的烦恼,则是她自找的――她承认她被唐玲那一番神jì的考证折磨了好几天。 听到钟沁不吭声,程凌云说:“你得好好想一想。” 许久之后,她才听到钟沁叹了口气:“我不想去想这件事。” 程凌云问:“嗯?” 钟沁说:“萧声声大概猜到了,她有些记忆丢失了,或者说,她其实都想起来了。最近我们……都没有怎么好好聊过天,她心里有疙瘩,我心里也有。” 程凌云说:“比如?” 钟沁说:“说实话,我是真的真的很讨厌李贝拉。” 程凌云说:“其实当初你如果告诉我这些钱是去找明荣洗去萧声声的记忆,我大概也会阻止你。” 钟沁有点茫然:“我真的做错了?” 程凌云说:“也不是做错了,就和我刚刚说的一样,你一直劝萧声声出去jiāo朋友,替她打算规划以后的日子。但是实际上,连你自己都没有想过将来的打算。你一直守着萧声声,每天替她瞎操心,操心她红不红,操心会不会有人伤害她,操心她会不会因为古宅的事情受到影响,甚至还操心她会不会不能接受李贝拉灰飞烟灭的结局。” 钟沁说:“她比我想象的坚qiáng。” 程凌云说:“你需要给她一点自由的空间。” 钟沁说:“可是我已经犯了错。” 程凌云笑道:“是很多恋爱的人,都会犯得错。好了,已经很晚了,我也不继续给你灌jī汤了。其余的事情,还是得你自己来。至于明天那个日本商人的事,你等我的消息。” 她又嘱咐了钟沁,千万注意安全,然后委托钟沁给唐玲也转告一下注意安全,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她突然看到了通讯录上那个孤单单的a字母,犹豫着要不要也给明荣打个电话,让她也注意安全。 可是有必要吗? 虽然在自己看来,明荣的武力实在是不足一提,但是对付一般的魑魅魍魉不在话下。明荣又这么骄傲,自己这么冒然去提醒她,会不会多此一举? 她站在阳台,考虑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提醒一下明荣,不过她不打算这么直接――明荣家的门还坏着,前两天上了u型锁,程凌云打算借这件事情,顺便提醒一下明荣。 “你问我家里的门怎么样?” 明荣的声音隔得有些远,大概是在chuī头发或是做别的事情,把手机开着免提。 程凌云已经做好了明荣会发火的打算。她家的门就是一根导火索,明荣一点就燃。 没想到明荣却淡定地说:“哦,还坏着,等你来修。” ------------ 第63章 自梳(二十) 程凌云在电话里笑了, 语气听起来, 却是千般温柔:“好的, 我明天忙完了,就来试一试。----” “你真会修门?” “紫檀木太硬,恐怕不大好处理,不过以前在学校有做过金工实习课, 应该还能凑合着试试。” “学校?”这两个字对明荣而言有些遥远, “是大学吗?” “嗯。” “学校里竟然还教修门?” 程凌云说:“不是, 理工科的学生, 都会有的一门课程,做做小榔头小锤子, 还有的课程会做收音机, 就是对着图纸, 用电烙铁把线连上。” “听起来挺好玩儿的。” 明荣竟然有点羡慕:“我没上过大学,确切的说, 连初中都没念完。” 程凌云皱起眉:“为什么?你的姑姑们不让你上学?” 明荣嘲讽地笑了一声:“最开始她们连小学都不让我去上,还是我父母坚持要求……童年和少年时期,你知道的, 是修行天道最关键的时期,她们怎么可能让我去上学,所有这世界上正常的人和事, 在她们眼里都是洪水猛shòu。” 程凌云沉默片刻,说:“还有机会的,你若是想上学, 现在有很多机会,各种商学院还有培训课程,你都可以挑你喜欢的,去结识一些朋友和同学。” “已经太晚了。” “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晚不晚的。” “可是我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让我去那种地方,听老师讲课,和同学讨论事情,我根本无法适应。” 明荣的语气平淡,听起来却是满嘴的苦涩:“程凌云,除了司马这个姓和身份,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一天,司马家出了意外,我们必须入世,我连一技之长也没有,甚至连投靠的人都没有。” “你还有我。” 程凌云没有一丝犹豫:“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来找我吧,我可以照顾你,你想去上学,我也可以陪你去。“ “是吗?” 明荣知道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一刻,但她还是笑了起来。 “程凌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嗯?” 程凌云听出来她的话里掩饰不住的开心,连自己都被这种情绪感染,期待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果然是我从小竞争的对象。” “……行吧,那就多谢你的抬爱。” “那晚安?” “晚安。” 两人都准备挂电话,程凌云这才想起来打电话的目的,叫住了她。 “明荣!等一下。” “什么事?” “注意安全。”程凌云的语气陡然严肃了下来,“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也看到了唐玲遭遇的事情,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你千万要小心,如果可以,这几天最好不要再做生意了,特别不要让人进你的七月七日书局。” “不进我的书局?怎么可能,我可是开门做生意的。” “明荣,你想想那一天找你买蜜人的那几个男人,如果不是我在那里,你一个人在那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激怒了他们,会遭遇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哦,你说他们啊。”明荣一点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些傻大款,有什么可怕的?” “不要轻敌。” 程凌云是好心提醒,明荣反而调笑起来:“怎么,关心我?” “就当我关心你吧。” “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什么叫就当我关心你,有话你就直接说不行吗?” 程凌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她们之间的谈话,似乎已经太过亲密了一些。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也就和她的前女友,才偶会有这样的谈话,她不是一个喜欢**的人。 所以她重新换上了冰冷的语气:“我只是来提醒你,希望你注意安全,好了,不说了,晚安。” “晚安。” 挂上了电话,程凌云突然间,有些怅然。 她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心里悸动着。可是时间容不得她多想,她必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第二天的考察会安排在古宅旁的村子里,这个村子正是不久前去拍《捉迷藏》时安排给节目组人员住宿的村子。因为古宅的灵异事件,这里的游人也多了起来,今天为了这个考察会,特意封了一天村,让游客改天再来。 程凌云在这里见到了田中光。 她本以为田中光不会出现,还使了些手段,没想到田中光的排场相当大,除了他自己,还带了一堆助手,前面两辆车打头,然后才是他的座驾,完全不知道低调二字要如何写。 在她来之前,唐玲给程凌云发了上次来请她出马看看古宅风水的男人,发现这个男人也在田中光的助手之列。 **不离十了。 考察会仍然需要走流程,相关的领导现在村里的群众活动中心讲了话,感谢各位的支持,然后介绍今天的来宾,说道程凌云的时候,立刻有一道不算友好的视线投she过来。 程凌云回头看去,正对上田中光打量她的目光。 她微微一点头,算打了个招呼,回过头去,后面的目光却没挪开,仿佛连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不会放过。 会议结束后,有一个去古宅现场考察的活动,今天太阳太烈,有几个投资商知道自己竞争无望,gān脆不打算去了,最后也就程凌云、田中光、还有另外两个投资商上了车,跟着队伍去了古宅。 因为钟沁已经带着盂兰盆离开,古宅周围开始已经开始长植物了,只不过因为旱了好些年的缘故,就像地中海先生们头上稀疏的头毛,藏在了无尽的huáng沙之中。 有人想起来几年前,程凌云也来看过这块地。 “程总,我很好奇一件事,我听说几年前你就来看过这块地,当时也是因为gān旱的原因,所以放弃了,那时候地价应该便宜吧。” 程凌云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猜到他八成和田中光是一伙儿的,现在来套自己的话,便公式化的回了一句:“你以前不是做地产的吗?” “地产?不是,不过这年头,谁不做房地产啊,赚钱啊。” 程凌云说:“地皮和房子一样,买涨不买跌,现在价值升高了,我当然要过来凑个热闹。 那人故作神秘地问:“难道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刚刚我在村里听人说了,以前这附近一直不下雨,自从上次程总来了这里,才下了几滴雨。” 程凌云说:“大概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一个云字吧,这种事情要看老天爷的心情,我一个商人,哪有这个本事。” 她不着痕迹的把那人的话给怼了回去,那人还想继续问,却听到田中光在拍了拍手:“程总真是厉害,年轻有为,女中豪杰!” 田中光中文不好,这一连串成语一说,听起来万分别扭,程凌云不是很想搭理他,淡淡一笑,表示感谢赞赏。 田中光突然拍了拍程凌云身边的人,说要换个位置。 “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程总。” 程凌云顿时警觉,田中光笑眯眯地坐了过来,朝程凌云伸出手。 “程总,我是田中光。” 田中光看起来四十来岁,穿着polo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一个大脑门。他身上有很重的香水味,可是就算一身的香水味,也掩饰不了他身上传来的一股铁锈味。 是血。 程凌云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一般式神不需要用血炼化,但是像蛇带这种,可就不一定了,田中光就是这些天袭击他们的人。 可是她也没办法在车上揪着田中光的衣领,质问他是不是他跟踪着自己。这是商务场合,需要遵守商业规则。 程凌云忍住反胃的感觉,和田中光握了握手。 “田中先生,你好,我是程凌云。” 她本以为田中光会和刚刚那个男人一样,拐弯抹角的套她的话,没想到田中光第一个问题就问:“我听说中国有一个很古老的姓程的家族,很擅长巫术的,不知道程总和这个家族有什么关系?” 程凌云的反应相当快,她连愣都没愣一下,反问田中光:“中国姓程的家族还挺多,巫术啊道术啊还有一些民间艺术,这些有很多家族的人都会一点,不知道田中光指的是哪一种?” 田中光说:“就是能算命,观星,还有厌胜之术。” 看起来田中光似乎也对司马家和程家不是很了解,这才说出这种外行话,程凌云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说:“没有。” “真没有?”田中光不相信。程凌云说:“就我所知道的,一个都没有。” 她不是在说谎话,观星和厌胜之术都是明荣家擅长的手段,她们家从来不擅长。 田中光又说:“ 不好意思,我再问一个问题,如果这块地被程总拿到,程总准备做什么呢?” 程凌云说:“田中先生,这是准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田中光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只是好奇,也给我拿下这块地后的打算参谋参谋。” 他也不知道是故意想激怒程凌云还是想做些别的事情,所作所为,就好像这块地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程凌云冷笑一声:“屯着,暂时不打算做什么。” 田中光说:“程总可真有钱。” 程凌云说:“过奖了,不知道田中先生为什么又想要这块地?这里能盖厂房?” 田中光说:“厂房就不必了,只不过我也没想好要拿下这块地做什么,看到这么多人抢,证明有利润可图,我不能把这好机会放弃了。” 程凌云“嗯”了一声。 田中光压低声音,问:“程总,既然你也没想好做什么,我也没想好做什么,不如我们合作一下?到时候拿下这快递了,考虑一个最合适的方案?” 程凌云以为她听错了,田中光处心积虑的袭击她们,到头来却和她们谈合作? 可是他看到田中光的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他看起来真诚的眼神里,却隐藏着jian诈和不折手段,程凌云笑着回绝了。 “有句话说的挺好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万一到时候我们产生了勃谿,谁来做主?田中先生应该不是一个甘为人下的人吧。” 这话正戳中了田中光的心事,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凶狠,但是很快便闪了过去,除了程凌云,没人会发现。 程凌云看到他的表情,心道,难道田中光是在别人那里受了气,现在偷偷自己来gān,所以来拉自己入伙? 她心里带着疑问,却发现田中光坐了回去。然后再也没有其他人,旁敲侧击的打听这座古宅的消息。 回去后,她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了钟沁。 电话里,她感觉到今天的钟沁有些bào躁,似乎是qiáng迫着自己静下来,才能安安心心听她讲话。 “什么情况?田中光找你求合作?” “嗯,我也很惊讶,不过他应该不是开玩笑。” “他没资金支撑了?还是想故意接近你,然后套点料以后,把你一脚踢了,一家做大?” “他不会布置商业陷阱来坑我,c市对外商的限制可比我大得多,我怀疑他有可能是因为反水。” 钟沁说:“反水?那不是好机会吗?你应该答应的。” “不,你不懂人的心思,不是因为利益受损,田中光是肯定不会找到我的。而且现在只是初步受损,如果后续还继续下去,那么他应该还会来找我,或者是找别人。” 钟沁顿时明白了程凌云的意思:“你是说,他开始对鬼车——我是说如果他背后的就是鬼车不满了?那今天的事情证明,也许鬼车做了什么事,让他不满了,想另外找一个靠山?” “对。” 钟沁顿时乐了,今天听了一天的坏消息,现在终于来了一个好消息。 程凌云说:“但是你也别太乐观,这只能说明,鬼车非常难对付,而且没有一点人性。我担心如果以后激怒了他,他会做出一些更残酷的事情来。” 钟沁突然问:“你能打听到田中光现在住的地方吗?我想去探一探,或许能发现鬼车的踪迹。” 程凌云说:“很危险,我建议你不要去,如果下次方便,我带你去见他,马上就快拍卖了,应该会经常遇见。” 钟沁说:“我不用人身去,而且只是去袒探个路而已,不做别的,就算是发现了鬼车,我也不会bào露自己。” 程凌云发现了钟沁有些不对劲,问:“现在?晚上?你难道不要留在家里陪萧声声?” 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钟沁说了一句:“我被赶出来了。” “被赶出来了?”程凌云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次,“谁赶你出来?萧声声?” 钟沁没好气的说:“还有谁啊,可不就是她了吗。” 听筒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程凌云拨开窗帘一看,外面正在下雨:“你在哪里?” 钟沁说:“我在街上。” 程凌云说:“你到我家来吧,我给萧声声打个电话,让她别担心。” 钟沁说:“别打了,让我静一静。” 程凌云刚想说什么,钟沁把电话挂断。 她在便利店前蹲了下来,伞放在身边,想一些事情。 自从她拜托明荣洗去萧声声的记忆后,她和萧声声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 她承认,她为了一种特殊的感情,迷失了自己,并且在这桩蠢事中,还带着一点私心。 这种感情,她后来才知道,是爱情。 晚饭本来是两个人准备的,钟沁最近很勤快,帮着萧声声洗菜择菜,可是饭上了桌,外放着电视,电视里不知播到了什么狗血片,女主失忆了痛苦地对着男主咆哮,桌上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种沉默的感觉,比争吵更要可怕,这是一种无声的质疑,钟沁知道,萧声声一直在心里质疑她,怀疑她,不相信她。因为她在某些事情上,表现得太敏感了。 越是关心,越表现在脸上和脾气上。钟沁知道自己的脾气其实不太好,有些时候喜欢和萧声声较真,萧声声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两人闹了矛盾后后第二天便和好了,也让她没有意识到,人的情绪在私下是会积累的,就算萧声声不说,可是疙瘩藏在心里,终于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今天就是这个时机。沉默过后不免再闹一次矛盾,钟沁心虚,死鸭子嘴硬,说出的话能气死人,惹恼了萧声声,便给她手上塞了一百块钱,请她出去吃晚饭。 钟沁捏着这一百块钱找到了这家便利店,要了一份关东煮慢悠悠吃完。 她在考虑,要不要gān脆趁现在告诉萧声声实情,反正萧声声也生气了,说不定告诉过她之后,反而以毒攻毒,接受了这一切。 可是她能接受吗? 连钟沁都不知道了。 算下来,她们也认识好几个月了,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危险,萧声声没什么朋友,自己就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钟沁不理解人的感情,不知道李贝拉在萧声声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地位。 她担心萧声声知道李贝拉魂飞魄散后不能接受,也担心在知道这一切后,她将没有位置进驻到萧声声心里的机会。 很久以前,她是为了摆脱天人五衰的力量找到了萧声声,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比起生死,似乎还有一个人,更加重要。 她又给程凌云打了个电话。 程凌云问:“静完了?“ 钟沁说:“嗯。” 程凌云猜到她是因为什么事请烦恼,问她:“那你想清楚了吗?” 钟沁没有直接回答程凌云这个问题,她问程凌云:“你能帮我弄一个身份吗?什么都行,这几天头发掉的有点多,感觉得准备点后事了。” 程凌云说:“你别想太多。” 钟沁说:“以前我也没想这么多,可是你昨天给我说过那些话后,我突然觉得,我太自信了。万一等我死了,萧声声也没能想起来,万一鬼车在我天人五衰之前就把我解决掉,万一——” 程凌云打断他:“你别说了。” 钟沁叹了口气:“我准备告诉她了。” 程凌云说:“确定了?” 钟沁说:“确定了,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在告诉她这一切过后,如果她埋怨我,不想见我,我就离开。但是我也不会走远,就留在这里吧,如果能有一个好结局那是最好,如果不能由好结局,我有一个身份,有一个名字,将来就算天人五衰魂飞湮灭,还能留一个墓碑,让她每年想起我一回。” 程凌云觉得钟沁真得想多了:“你就没往好的地方想?” 钟沁说:“有啊,如果她原谅我,还愿意和我处对象,那我们就可以上/chuáng验证一下——” 那句话还没说出过,一把雨伞突然出现在钟沁的头顶,钟沁抬起头,竟然看到萧声声的脸。 “验证什么?” “……” 钟沁连忙把电话挂了,有些láng狈地站起来,身后的便利店店员还在提醒她,不要把装关东煮的盒子随处扔在地上,钟沁又连忙把盒子捡起来,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萧声声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她看着钟沁去丢了盒子,又走回来,站在她的面前。 钟沁也没想到这些话会被萧声声听到。现在下着大雨,便利店里几乎没人,其实她也不必尴尬,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可以随意的糊弄过去,可是今天她突然不是很想这样了。 她想她应该换一个方式,和萧声声好好聊聊。 钟沁从地上站起来,对萧声声说:“我有些事想给你说。” “什么事?” “就是你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去便利店里坐坐吧。” 两人又进了便利店,萧声声晚饭也没吃好,也叫了一份关东煮,想掏钱包的时候,钟沁从口袋里掏出零钞。 “还要一份,和这碗一样的。” 萧声声问:“你刚刚不是吃过了吗?” 钟沁说:“没吃饱。” 便利店的店员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钟沁毫不客气的回瞪了回去。 我就吃得多怎么了! 其实钟沁也不是没吃饱,她就是习惯性的喜欢涮东西,这毛病直到变成了人,也改不了。 等两人拿到了关东煮,便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来,钟沁突然又说话了。 她考虑了这么久的决定,当着当事人,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谈起。 先问问萧声声记不记得李贝拉?还是先道歉,告诉萧声声是自己的错,让她失去了记忆,还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告诉萧声声,去明荣那里,可以找回她的答案。 活了这么多年,钟沁第一次发现,人这一辈子原来是这么痛苦,除开生老病死,还有爱恨情仇,每一个选择每一句话,都需要耗费无数个脑细胞,来换回一个可能正确的回答。 一串鱼丸被她拿在手里把玩似的涮一涮再提起来,然后又用木签去戳萝卜和鹌鹑蛋。 萧声声看她垂着头,半天不发话,忍不住先问了。 “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啊——” 钟沁回过神来,说:“没事。” 萧声声也不好意思把刚刚钟沁说得那些话再复述一遍,钟沁一直口无遮拦,这些话若是别人说出来,萧声声会觉得生气,可是经由钟沁的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想听她说,又不想听她说。 这事算是翻篇了,萧声声只好又问:“那你刚刚说我想知道的事,又是什么事。” 钟沁问:“声声,你喜欢女孩子吗?” “……” 萧声声从来没有bào露过自己的性向,突然间被人问了,整个人都傻了。 钟沁这个活了这么多年,不会做饭不懂人情世故,全靠网络来吸取知识的神,竟然能分辨性向了? 钟沁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也不用吓成这样吧。” 大概她还有点别的特异功能。萧声声只能这样想,其实她隐隐约约又感觉到自己和钟沁说过这个问题,但是她又不记得了——她会和钟沁说这种私密问题吗? “你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钟沁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由自己来告诉她:“是你自己说的,你说她是你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萧声声皱起眉,盯着钟沁。 “那个女孩是李贝拉。” “李贝拉?” 萧声声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在她模糊的记忆中,这是一个曾经和她参加过同一个选秀节目的女孩,几个月前又和她参加了同一档真人秀,不幸罹难。 “你怎么知道?” “就和你猜的一样,因为她在古宅发生了一些事,算死得比较惨吧,还被你看见了,你后来一直比较消沉,自责自己没能救她,我但心你出事,拜托明荣洗去了你的记忆,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说明荣骗了我十万块钱。” “等等。” 萧声声的头有点疼,她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也知道古宅那里有些猫腻,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那里,失去了她喜欢的女孩子。 “我和李——李贝拉,当时是情侣吗?” “应该不是,你说她是你的初恋。” “是吗——” 萧声声喃喃地说,这个名字,犹如打开了萧声声心里的一扇门,她虽然记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她想起来有一天,也是在这样一个晚上,在去便利店的路上,她在商场的led屏幕上,听到了一首熟悉的歌,她只模模糊糊记得是自己唱的,却不知为什么被触动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还被好心的路人问,是不是需要帮助。 那么李贝拉和她,到底又发生过什么事?她死得很惨,又是为什么死的? 萧声声心里乱得很,有很多问题想问,直觉却又告诉她,得到的必然不是一个会让她开心的答案。 所以她没看到钟沁眼里的黯然。 钟沁说:“声声,上次我直播挣了一点钱,过几天我带你去见明荣吧,她有洗去你记忆的法子,自然也有让你想起来的法子,到时候,你就应该都知道了,关于古宅,关于……关于李贝拉。” “钟沁!” 萧声声突然有点生气,她知道自己不该发火,钟沁也是出于好心才让明荣洗去自己的记忆,可是想不起来的焦躁让她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你都知道,我希望你告诉——” 她刚一说完,突然看到对面的钟沁,目光突然变得警觉,同时突然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向后看,低头。” 钟沁难得严肃,萧声声顿时有点紧张了,她以为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低下了头。 她有点害怕。 除了听到过冬雪的声音,她还没讲过其他的东西,那些事情仅仅是在唐玲等人的叙述中,就让她害怕的发抖。 钟沁伸出手去,握住她颤抖的手。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钟沁的手里出拿来,让萧声声渐渐恢复了冷静。 虽然不是憨态可掬的小浣熊,也没有毛茸茸的皮毛,可是钟沁就是如此让她安心,她从很早以前就明白了,钟沁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谁?” 她悄声问。 钟沁用唇语说:“田中光。” 就在下午,钟沁刚刚看到了关于这场考察会的新闻,见到了田中光的真明目。因为想从他身上发现一些朱丝马戏,她特意放大了图片,看得很认真。所以在田中光搂着一个女人走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发现了他。 萧声声住得小区地段繁华,周围是商业区,这家便利店是在住宅区和商业区的jiāo叉口,因为今天下大雨,又很晚了,才没有什么人来买东西。 田中光搂着那个女人,别扭的用中文买了几样东西,那个女人也不是国人,一口中文,比田中光还别扭。 式神? 这个女人也不是日本人,看起来更像是东南亚一带的女人,因为王金峰用路过做养鬼阵的原因,钟沁对她很是上心。 两人关系很不一般,因为店里只有钟沁和萧声声,放肆的各种亲热,买完单后不走,还在柜台前做了些不雅的动作后才离开。 一走出门,便利店店员便埋怨起来,说今年开始,见过好几回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报纸上都说了,是偷渡过来的,到处□□工,有些样貌不错的,就做些皮肉生意,一旦榜上有钱人了,就特别放肆。 钟沁站了起来。 萧声声抓住她的手:“你gān嘛去。”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时候去?” 萧声声觉得有点不解,她间接知道这个田中光不好对付,钟沁就这么一个人去跟踪他? “你还是给程总说一声吧,太危险了。” “没关系,我就去看看。” 钟沁拨开萧声声的手:“我会给程凌云打电话的,你马上回去,注意安全。” “钟沁!” 也许是因为迫切想知道鬼车的消息,也许是为了逃避萧声声,还没等萧声声说完,钟沁把手机扔给萧声声就追了出去,然后在门外,又嗖地不见了,只有一个毛茸茸的影子追了上去。 “你连手机都没带,怎么打电话!” 这里附近除了有宾馆,也有住宅区,钟沁也拿不准他们会去哪里,便跟在他们身后约十多米的位置,等待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没想到田中光却去附近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取了车。 趁着田中光和那个女人打开后备箱的时候,钟沁偷偷溜到后座,藏了起来。 他听到田中光和女人在说话,用的一部分是英文,一部分是中文。 女人的语气甜腻得发慌,钟沁不懂英文,只大致猜出来,她在向田中光发嗲,大概田中光给她买了很多东西。 女人又问田中光,这个很贵的漂亮盒子是做什么的,田中光说,是要把你珍藏在里面。 女人又嗲声嗲气的笑了,可是田中光yīn森森的语气,却让钟沁听起来有点发寒。 女人这无知的样子,也让钟沁意识到了,她可能真和南洋巫术没有关系。 不过直觉告诉她,田中光要带这个女人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惜她也不猜不出来田中光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是和王金峰一样,用活人养式神或者炼鬼? 王金峰炼鬼,一部分是为了自己养着求财运,另一部分肯定是鬼车指使。鬼车如果也指使田中光,那么今天这个女孩子,不是鬼车的猎物,就是田中光那些式神的猎物。 那两人上了车,钟沁屏住了呼吸。 她忍了一路,才在三十分钟后,忍到了田中光的家里田中光住的别墅,有自带的车库,车停在车库里,那两人却没有下车,钟沁却忍不住了,等他们开窗后,从窗子溜出来。 看起来那两个人打个火热,田中光一时半会儿应该舍不得把她喂式神或者喂鬼车,钟沁决定去院子和房子里看看。 因为担心这里有式神或者gān脆是鬼车,钟沁万分小心。她几乎是一步一探,才走到别墅门前。 突然,钟沁感觉到楼上有人在看她。 警觉性让她猛地逃到了屋檐下躲起来,可是五分钟后,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钟沁慢慢向后挪着脚步,一边向后走,一边抬起头,凭着良好的夜视能力,清晰的看到二楼的一个黑dòngdòng的窗口里,有一个娃娃头贴在玻璃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死死盯着她。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换做是别人,看到这一幕早就被吓尿了,可是对钟沁而言,只要不是危险,她全都可以把这些东西视为玩具。 她知道东瀛也有一种类似于厌胜之术的傀儡术,人偶长头发,人偶杀人也算是都市童话了,便带着一丝警惕心,又仔仔细细打量了那个娃娃头一遍。 那个娃娃头却依然不动,只是盯着她,五官越看越bī真。 钟沁皱起眉。 这娃娃头,太像活人了。 以现在的技术,做一个和活人相似的娃娃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这个娃娃的表情,太丰富了,丰富得就像是被人故意定格在这一刻一样。可这么久不动,钟沁又没有感觉到有那些东西的存在,不像是人偶。 她还是打算进去看看,可是田中光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便绕着这栋楼转了好几圈,就楼外的情况贺气味还有植被而言,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她闻到了血腥味—— 从车库那里传来的血腥味。 她顿时一惊,朝车库跑去。 田中光已经下了车,车的后备箱打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发出浓烈的血腥味,另有一个保鲜箱子,上面搁着一个漂亮的盒子。 田中光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从车库旁的矮柜里拿出一个工具箱打开。 工具箱里,满满都是各种刀具。 钟沁心知不妙,直觉告诉她应该报警,可是她刚刚把手机给了萧声声,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该怎么办? 钟沁突然想起了小区门口的保安,这是离这里最近的地方了,那里有保安有电话,只要化成人形去找保安,带他过来一看,田中光自然跑不了了。 事不宜迟,她赶紧遛出院子,变成人形,凭刚刚的记忆像门口跑去。 没想到刚到门口,看到了刚在门口登记完的程凌云。 两人见面,都有些惊呆了。 “你们怎么来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程凌云反应快:“我接到声声的电话就来找你了。” 钟沁面色微沉:“田中光杀了人。” “杀了人?谁?” 钟沁说:“我也不知道,萧声声告诉你没有,我们在便利店遇上了他,然后他带着一个女人,我去了他家后,他和那个女人没下车,我打算进他的房子便没注意,就在刚刚,我闻到了血腥味,过去一看,发现……那个女人遇害了。” 钟沁问:“我们要不要报警?” 程凌云说:“要,但是不是现在。我和你刚刚登记了,如果警察到时候来了,没查出什么,bào露的就是我们了。” 钟沁问:“那要怎么办?” 程凌云说:“田中光既然杀得是不认识的人,那么证明他还会有下一个目标,我会派人盯紧他,下次会在他再次下手前,杀他个戳手不及,至于现在,我们先去看看情况,查查他在做什么勾当。” ------------ 第64章 自梳(二十一) 萧声声和程凌云连忙跟着钟沁沿出来的路回田中光住的地方。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这个小区是独栋别墅, 楼栋之间隔得远, 只能靠路边的标牌和路灯认路。 三人走了约五十米,在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 钟沁左瞧瞧右瞧瞧,有些犹豫:“这路怎么都修的一样的?” 萧声声指着路牌:“你看路牌啊。” 钟沁说:“刚才情况那么紧急,我哪有时间看路牌。” 萧声声说:“那你快闻闻, 哪里有田中光的味道?” 钟沁怒了:“我又不是狗!”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 程凌云连忙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田中光为人狡诈, 现在不赶过去,怕是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 钟沁只有凭着记忆找路。 他们绕来绕去, 找了大半个小时, 才终于找到田中光的家。 凭的还是钟沁的鼻子。 她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只是这味道太淡了,稍不留神, 便从鼻子边溜走了,而程凌云和萧声声,竟然没有一点知觉。 钟沁知道, 她还是晚了一步。 “你们先等等,我进去看看。” 钟沁变了回来,躲过了红外线防盗设备, 悄悄溜进了院子,那股血腥味似有似无的引着路,却不是刚刚的车库, 而是房间里。 钟沁还是不放心,先去车库转了一圈,却发现车库清理地gāngān净净,味道也被汽油味遮住了。 她又回到大门前,抬头一看,却见刚刚二楼窗口处早已被窗帘挡住,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娃娃也看不见了。 不过她能感受到,有一个“人”,隔着窗帘在看她。 钟沁心里一抽,掉头就像后方跑去。 她钻出铁门找到萧声声和钟沁:“我门还是先离开。他s-a人的车库已经被清理gān净,不知道尸体去哪里了。而且我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刚刚我在楼下,看到二楼有一个特别像活人的娃娃,现在再去看了眼,娃娃被窗帘遮住了,但是总是感觉那个娃娃还在盯着我,而且这栋别墅总是有一股你们感受不到的血腥味。” 程凌云皱起眉;“娃娃?” 钟沁说:“对,娃娃,大概就猫头大小,特别bī真,说真的,各种妖魔鬼怪我都见的多了,从没见到这么让人不舒服的眼神。” 萧声声不禁打了个冷颤:“我以前看过好几部讲娃娃的日本鬼片……” 程凌云说:“声声,你别想太多了,这娃娃如果是鬼,就能给钟沁打牙祭了,现在看来,田中光才是更可怕的那一个。” 钟沁问程凌云:“有没有办法在不bào露我们的情况下报警,查下这些娃娃的来历也行。” 程凌云说:“报警说田中光s-a人是肯定没用的,一来没证据,二来田中光是外国人,搜查起来恐怕麻烦。田中光这人太狡诈,专门挑那些偷渡的黑户下手,除非能找到证据,否则真的很难。” 萧声声盯着钟沁,突然问;“报警说田中光s-a人不行,那么说失窃了可以吗?” ** 田中光坐在风扇边,身前是一台电磁炉,炉上是一个炒锅,锅里装着细沙,正哼着小曲用铲子翻炒着。 他的声音很细碎,歌不成调,又像是歌,又像是念白。 “黑漆漆的、dòngxué中 狸猫君挖出一个大dòngxué 很快猎人的爸爸 就会找到我们吧… …… 他竟然捏着嗓子,学着小女孩的声音说哥哥我的肚子饿了,又学着男孩子的声音,颤抖着问你要gān什么。 等小曲哼完了,他把电磁炉关掉,裂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他只是稍微一动,牙齿便发出摩擦的声音。而放在窗台一个反置被砸碎了头骨的人头,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生惧的磨牙声,脸皮软塌塌的垂了下去。 “别急,别急,一会儿就好了。” 田中光就像是对待艺术品一般,一手端着炒锅,一手拿着镊子,挑三拣四状在那颗人头的颅腔里摆弄着。 突然,他的手稍微一倾斜,热砂尽数灌进了人头的颅腔里,只听一阵皮肉焦灼的声音,那人头竟然极具收缩,变成猫头一般的大小,而五官狰狞,依旧是被害前惊恐的模样。 “完成了。” 田中光细细地欣赏着这颗他刚刚打造的艺术品,还来不及装进木盒子里,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声。 他心里警觉,掀开窗帘向外一看,竟然是小区的巡逻队。 ** “田中光跑了。” 那晚萧声声出了一个傻主意,她让钟沁跑到田中光隔壁的住户家里,装作贼的模样,把卧室翻了一通,然后故意引起主人的主意,报告给了物业,装作被追赶的样子,在周围一圈住户家里,都留下了脚印。 社区的巡逻队来了,随之警察也来了,钟沁的运气也是相当好,挑了一户脾气特别大特别bào躁的业主,一定要查到小偷,还号召周围几乎居民一起要求物业和警察进行地毯式搜索。 这个“小偷”留下的痕迹多,身手却好,警察只有调了几只警犬过来,正是这几只警犬,发现了田中光身上隐匿的血腥味,继而发现了他家里藏匿的还未抛弃的尸体以及那些娃娃头。 只不过这个新闻太过于惊悚,被压了下来,程凌云暗地里去调查过,才知道,田中光还是跑了。 程凌云也预料到会这样,一次两次的搜查根本不可能将田中光□□,最多只是让他东躲西藏,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 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她去找了明荣,想让明荣查查田中光的下落。 没想到一进门,明荣却明显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几天很忙?” 程凌云最近各种事情烦心,很久没休息过了,略微点了下头,疲惫地在桌边坐下。 “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明荣一挑眉,走了过来,手指略过程凌云的肩膀,在她身后停下:“公事私事?” “算私事吧。” 明荣冷冷地笑。 “一个礼拜前,你说来替我修门。”明荣拿过周边的台历,问程凌云,“你看看,今天几号了?” 程凌云说:“你的门不是修好了吗?” 明荣生气道:“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程凌云等会儿还要开会,只要哄道:“不好意思,最近是我太忙了,我失言了,我道歉。” 明荣脸上的寒霜刚化去一分,又听程凌云说道:“过几天我会赔你一扇完好的门,至于现在,因为事情很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帮我一次。” 明荣抱起胳膊:“凭什么,凭你老是用过几天搪塞我,你要求我做的,我现在就得听你的?” 明荣这些天的脾气有些yīn晴不定,程凌云也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下去,便说;“你开个价吧,我想找个人。” 明荣瞬间就被点燃了:“这生意我不接!” 她转身想向卧室走过去,突然被大力拉住。 她背过身子,抬起头,和程凌云双目相对,两人眼里都是qiáng硬的眼神,谁也不想顺从谁。 她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对峙着。 明荣心里愤懑又委屈,就等着程凌云服软,给自己道个歉,说点好听的话,修门的事就翻篇了。 没想到程凌云却蓦然收了手。 “算了。” 程凌云拿过包,转身向大门走去。 “你不愿意做这生意,多的是人想做。” 程凌云在黑市上也有自己的路子,只不过远不及明荣的关系网深,人脉广。 明荣也没料到程凌云就这么放弃了,气得浑身发抖。 “程凌云!” 程凌云却仿佛没听到她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替她关上了门。 明荣恼羞成怒,捡起桌上一个花瓶,重重朝门口砸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热沙做猫头这神操作确实存在的,以前在一本介绍拉美土著的书上写的…… 还有请不要吐槽明荣现在作,她神智已经被侵蚀,变成恋爱脑了0.0 ------------ 第65章 自梳(二十二) 程凌云走出七月七日书局, 重重吐了口气。 刚刚在某一瞬间, 她的确有种哄人的冲动, 只不过想到接下来的工作,只有迅速结束了这场对话。 明荣不对劲,程凌云自己也有些不对劲。她已经感受到了最近情绪的起伏――有些时候在明荣身边,她变得有些失控。 现在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她要去找田中光, 要去拿到古宅那块地, 要调查鬼车, 要帮唐玲找能移魂返形的能人, 还有公司那一堆堆工作,程凌云闭上眼, 摁了摁太阳xué, 莫名觉得头痛。 好在还有萧声声和钟沁, 身上的担子勉qiáng能轻一点。 但是萧声声感冒了。 在田中光的别墅外待了小半晚,大概是凶案的气息离她太近, 她天生又对这些事情敏感,病了一场,推了工作, 在家休息。 钟沁留在家里照顾她。 小浣熊不会做饭,只有买了一大堆速食汤圆水饺在家里,饿了便煮一顿饭, 吃腻了,就点外卖,其间唐玲来探望他 她, 在这里住了几天,好歹是解决了两人的吃饭问题。 萧声声胃口不好,也不爱上网,每天就靠手机游戏打发时间,钟沁则是经常见不到人影。有时候她帮忙打扫房间,总是发现地上有很多头发。 她担心是萧声声的身体有问题,去问萧声声,萧声声有些茫然,随即想起来,掉头发的是钟沁。 萧声声这才有机会去回想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在便利店里,钟沁告诉了她很多事情,包括古宅里发生的事,包括她以前喜欢的女孩。这些都是她曾经很想知道的事,可是再一次提起来,却恍若隔世,再也没有追问下去的兴趣。 钟沁唯一没有告诉萧声声的是关于她自己的事情。 比如为什么她会变成浣熊,为什么会和那个古宅扯上关系,为什么会吃鬼,甚至是为什么会掉毛。 萧声声很担心,又因为前些日子的冷战,不好意思开口。钟沁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的,除了照顾她,还要外出和程凌云调查鬼车和田中光的下落。她只有和唐玲聊聊,可是唐玲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大多数时候是沉默。 因为有着心结,萧声声的病一直拖着没好。唐玲看出来,问她:“是不是觉得现在这种日子很难熬。” 萧声声正在发呆,听到这话,啊了一声。 “其实还好,主要原因是我身体底子不好,过段日子应该就没事了。” “不是,我指的是,在你接触了这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世界之后。” 萧声声不明所以地看着唐玲:“怎么说?” 唐玲说:“这个世界有鬼,有秘术,有各种平常不能想象的事情和无法抗衡的恶魔。大概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一直很恨我的养母,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他们的存在,不过后来,倒也习惯了。” 萧声声说:“但是也有别的很好的人啊,比如钟沁和程总,还有明荣那里有一些东西也挺好玩的。” 唐玲以为她是因为接触这些东西有了心病,没想到她想得还挺开,一时有些愣神了。 萧声声反过来安慰她:“唐总,一切都会好的,程总和钟沁都很厉害,一定能找到帮冬雪的办法。” 说起冬雪,唐玲整个人都有些黯然:“希望如此吧。” 时间、时空,阻碍在两人之间的,远远不止世俗的年龄身份的影响。这些事在唐玲心里藏了太久,直到现在,才有朋友可以吐露一二。 “钟沁有没有给你说过她的打算?” 萧声声再一次愣住了:“什么打算?” 唐玲也顿了一下,她看着萧声声,有些疑惑―― 难道萧声声不知道? 钟沁那样心焦,连她都看出来了,萧声声和她朝夕相处难道没有发现? 唐玲想了会儿,又觉得这种事情自己提醒未免不太合适,又换了个话题和萧声声聊。 可惜她发现,萧声声比她更不愿意主动去接触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明明是娱乐圈的女孩子,说起时尚、明星,甚至是网络,没有一点兴趣。 她提的最多的还是钟沁,偶尔是程凌云还有佟秋明,似乎自从认识钟沁后,她才再次打开了心门,接纳了这个世界。 真是个傻姑娘。 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会儿,唐玲离开了卧室,钟沁刚好回来了,看到唐玲出来,悄声问:“睡了吗?” 唐玲摇摇头。 钟沁走到卧室前,敲了敲门。 “我进来了。” 因为大吵过一次,又因为明白了一些事,现在的钟沁远没有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在萧声声的卧室里随意进出了。 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以前没有自觉,以为这天人五衰能支撑她几百年,没想到一旦有了人的喜怒哀乐,这种衰落便加速了。 他走了进去,萧声声正觉得无聊,打开了电视,电视正在播娱乐新闻,最近风头正劲的陈小慧在接受采访。 说起来萧声声和陈小慧差不多的年纪,一个从高处跌落,一个从底层爬起,若是放在以往,萧声声根本不愿意去看这条新闻,只是现在,她没法关心这个了。 她偷偷观察着钟沁的反应,却发现钟沁一脸冷漠地看着电视,眼神却是锋利且冰凉的。 “钟沁?” 萧声声叫了她一声,钟沁这才回过神来。 萧声声捡起chuáng上的一根头发:“你又掉头发了。” 钟沁说:“嗯。” 萧声声说:“去医院看一看吧,医院,不是shòu医院,虽然不知道医院能不能看好你,但是去看看总归比不看好。” “没用的。” 钟沁看着萧声声,身上的戾气尽数散去。 “声声,神也是会寿限的。” 萧声声的心突然揪了起来:“什么意思?” 钟沁说:“我不是长生不老,某种程度上,也不是万能的明智的,所以我很抱歉,随意揣度你的意思,洗去了你的记忆。” 萧声声说:“你是说古宅和李贝拉?” 钟沁说:“嗯,等你好了,我们去找明荣吧。” 萧声声说:“不,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想知道,你的头发到底怎么回事?” 那根头发在萧声声的手里已经化成了齑粉,萧声声特别着急:“为什么你会掉头发,为什么你说你是会有寿限的?” 钟沁这几天一直在想各种办法,希望能够延缓天人五衰,但是依然无计可施,她心里开始有些绝望,萧声声这话,却点亮了她心里的明灯―― 她在萧声声心里,是比李贝拉重要的! 钟沁突然抱住了萧声声,本来负面的情绪一扫而光:“没事了,我会好的。”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萧声声无所适从,钟沁以前要亲亲要抱抱从来不打招呼,这一次,感觉却分外不同。 萧声声有点紧张,问:“你……你没事吧?” 钟沁说:“你亲我一下?” 她还特意侧过脸,让萧声声方便亲她。 萧声声面红耳赤地把她推开。 “不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 钟沁说:“我又不会感冒。” 萧声声说:“但你会掉毛。” 她心里躁得慌,匆匆忙忙只想躲过这一刻,撩起钟沁的长发,问她:“你该没有秃吧?” 钟沁怒了:“你才秃了!” 萧声声说:“掉毛的又不是我。” 钟沁说:“我好烦你,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萧声声说:“我是在关心你啊。” …… 就因为一点小事,两人又争了起来。唐玲开始还以为她们吵架了,准备进来劝架,走到门口,却发现这只是这对欢喜冤家的日常。 她拉着门把手,心里竟然有些羡慕。 羡慕她们竟然可以拥有这样的时光。 ------------ 第66章 自梳(二十三) 经过这件事后, 程凌云明显感觉到钟沁最近没那么消沉了。她告诉程凌云, 把田中光解决后, 她要和萧声声回一趟灵山。 程凌云问:“回灵山?灵山那里会有办法帮你延缓天人五衰?” 钟沁说:“我打算回你们说的三角湾看看有什么别的办法。” 灵山如今大部分山头被程凌云家里的开发公司所占据,做旅游开发项目,其余一部分则终日隐藏在云雾里,因为山陡崖深, 成为了百慕大三角洲一般的地带, 在网上被人称作是三角湾。当地人传说那里有一个麻风病院, 所以一直不敢接近。 麻风病院其实是几十年前司马家放出来的消息, 一定程度上也阻碍了程家拿下三角湾,但是司马家也一直未能进入, 那边地势太险, 还有山鬼流窜, 防不胜防。 程凌云知道那里是有秘密的,钟沁并不是上古时期留存下来的神, 她的身世和当时邪神肆nüè,巫术盛行有相当大的关系。 钟沁出现后,才压制了当时肆nüè的鬼车等邪神, 然后才被百姓供奉建了沁庙,采选女须侍奉。 程凌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钟沁这么多年没有回过灵山,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说句艰难险阻绝不为过。 程凌云问:“感觉你最近和萧声声关系不错?她那边没有办法?” 钟沁说:“我等不了了。” 程凌云说:“或者我把法印从盂兰盆上去除, 你再用盂兰盆试试?” 钟沁摇头:“没用的,盂兰盆对我而言没用了。” 程凌云思考片刻,说:“其实回灵山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等解决了田中光之后,下一步就是要解决鬼车了,鬼车既然找不到,gān脆就引他出来,灵山对她而言,应该有特别的吸引力。” 钟沁又说:“你记得给我弄一个身份证明。” 前些天钟沁给程凌云提过这事,当时他满心的绝望,连死后立碑都说出来了。钟沁这人心思难以揣摩,程凌云看她好好的,突然又提起这件事,问道:“你确定你还需要一个身份证明?现在一切还是未知数,你不要太悲观了。” 钟沁白了她一眼:“我哪里悲观了,我是想要一个身份证明,到时候就可以和萧声声大大方方谈恋爱买房了。” 在钟沁的心里,长生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灵山、唐宫、古宅……在这些当时外人羡慕的居所里,她永远只是个过客,冷静地看着他人的喜怒哀乐,看世间的斗转星移。唯有最近一年,她才开始自己真正的生活,她有了朋友,有了小弟,有了萧声声,有了手机,还有了能赚钱的本事。这些日子里,变化的不只有萧声声。 不过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田中光。这座城市太大,jiāo通也便利,还有不少外国人来了本市后,撕了护照,流动人口十分难以管理,警方那边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钟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那些娃娃头……” 程凌云说:“都是真的人头。” 钟沁惊呆了:“什么???这些人头这么小,怎么可能是人头??” 程凌云说:“这事我也去问过了,这些人头里,骨头都已经被敲碎后取出来了,里面灌的都是热砂。这是很多年前拉美土著经常用的秘法,现在黑市上也有这个jiāo易,价格非常高。拉美人相信,人头越多,力量越qiáng大。” 钟沁说:“田中光好像对这种代表力量的东西很感兴趣?” 程凌云说:“是他的家族对这些东西非常感兴趣,yīn阳道式神这些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了,所以他们才在八十年前,来抢盂兰盆。” 钟沁问:“你的意思是说,田中光是1932年那批抢国宝的làng人的后人?” 程凌云说:“据我的调查,是的。” 钟沁说:“那我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了。” 程凌云说:“古宅?” 田中光逃走之后,程凌云也想过去古宅找田中光,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只能通过私人的关系在村子附近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前段时间就传过她已经拿下这块地,现在挂牌不过是走个程序,后来又暗地里组织那场考察会,若是再现身插手古宅地块所有人的权利,可能会引起其他开发商的不满。 钟沁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说:“gān脆这样,你还是忙你的事,有鬼车的消息继续查,我去调查田中光。鬼车现在能不能搞定很难说,但是对付田中光,我还是没问题的。” 程凌云是人,对式神的敏感度远远不及钟沁,便说:“那就麻烦你了。” 但是程凌云还是担心钟沁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会有失误,她打算去找几个帮手,想来想去,除了明荣,却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唐玲修行的鲁班书,堪舆咒术擅长,这种攘除邪祟的却是外行,佟秋辰开了天眼,后来却被封了,也没有可以帮忙 的地方。只有明荣,见过田中光豢养的式神,又jiāo过手,是最好的人选。 可她已经好几天没联系过明荣了。这几天偶尔闲下来想翻开通讯录,看到那个a字,又觉得莫名焦躁。 她们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的联系,从认识到现在,除了jiāo易,还是jiāo易。现在所欠的,不过就是欠下明荣的两笔债,一笔是修门,一笔,则是当时唐突明荣后,许下的允诺。 程凌云并不觉得自己能修好那扇破破烂烂的门,更不觉得,自己能弥补当时侵/犯明荣的错误。所以她一直没有主动联系明荣,明荣心高气傲,更不会主动联系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了。 今天想起帮钟沁的事情,程凌云打算再去一次七月七日书局,一来请明荣帮忙,二来看看她最近怎么样。 她没有先打电话告诉明荣自己会过去,一定程度上,明荣就是个宅女,不爱出门逛街凑热闹的。 下了班后,她特意去花店买了束香水百合,又带了一份甜点,自己开车去了七月七日书局。 这时是学生放学的时间,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买参考教材,书市外面都支着棚子,开着大喇叭叫卖着教材。初时程凌云还担心田中光在这里留下什么东西,现在看到这么多人,顿时放心了。 不过也有人不放心。书市边也有住户,有几个老头子特别爱在槐树下乘凉,这时外面凉了下来,便又出来乘凉了,不过这回没坐槐树下,却是在书市的棚子边,借了个板凳坐下来了。 看到程凌云来了,这几个大爷特意看了她一眼。因为打过几次照面,程凌云和他们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打完招呼,她正准备去书局,一个大爷却叫住了她。 “前面这个闺女,你等一等。” 很久没有听到过有人这么叫自己,程凌云还没在意,继续向前走,后面的老头又叫了她一声,这回的声音却有点大:“穿白衣服的那个闺女,你等等。” 程凌云这才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那几个大爷:“您叫我。” 大爷说:“对,我叫你。” 程凌云走了回去,问:“有什么事吗?” 大爷摇了摇蒲扇,指了指槐树下的七月七日书局,问:“你是那个旧书店老板的朋友?” 程凌云楞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的。” 这个叫她的大爷和另外几个大爷对视一眼,有点犹豫。 看到他们的神色,程凌云紧张起来。 难道是明荣出了什么事? 她问:“大爷,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听着。” 大爷有点难开口:“闺女,你朋友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 程凌云问:“比如?” 大爷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当我多心。我在这里也住了几十年了,这书市开过不少旧书店,这几十年来,几乎都倒闭了,现在也就这家七月七日书局还开着,老板应该还做些别的生意,我看到有不少老板一样的人物来找她。只不过现在……” 程凌云问:“现在怎么了?” 大爷说:“现在,总是有很多男人来找她,也不像是做生意,有时候是一起出去,有时候送她回来,看起来非常亲密,而且每次都是不一样的男人。本来我们也不该多管闲事,但是前天晚上吧,半夜里,她竟然在书市这里和一个男人吵了起来,还把把那个男人踹伤了,闹到了警察那里,哎,她一个外地姑娘,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也不好开口,只有让你帮忙提醒几句,还是要注意安全,她这么漂亮,有歹心的人肯定很多。” 大爷说到一半,程凌云的脸色就已经沉了下来,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即将迸发的怒火,听大爷把话说完。 “我会提醒她的。” “那就最好了。” 程凌云也不顾上大爷还想拉她唠嗑几句,大步向七月七日书局走去。走到面前,却蓦地一怔。 七月七日书局那扇破掉的黑檀木门,竟然换成了最普通的磨砂玻璃门,透过玻璃门能隐隐约约看到玄关处的柜子和花瓶。 明荣真的有点奇怪。 程凌云来不及细想,推开了门,明荣的笑声从里面传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昨晚睡不着,是因为在想我?”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接着传来,听起来有些轻佻:“不想你还能想谁?” 明荣说:“你这人真讨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那些风流事儿。” 男人的声音这下听起来有些急了:“你千万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我心里就只有你,要不前天晚上,也不会大半夜帮你摆平那些警察了。你要知道,被你砸伤的那个怂货,家里可是很有背景的……” 明荣又笑了起来:“知道了,看把你急的。” 程凌云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向书局大厅走去。 这回,她并没有敲响门边的书柜,她只看到在大厅正中间,明荣依然坐在软椅上,膝盖上搁着一本旧书,手里端着一杯茉莉香片,和旁边的男人闲聊着。那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体倾斜着,都快要凑到了明荣的身前。 程凌云在门口停了下来,冷漠地看着明荣。明荣当然也发现了她,但却像不认识她一般,仅仅是扫了她一眼,又低头啜了一口茉莉香片。 她一低头,长发便垂了下来,刚好扫过圆润的肩膀。天气很热了,她穿着吊带长裙,也没披披肩,黑色的发,白皙的肌肤,看起来竟然有些禁/欲的味道。 那男人背对着程凌云,还没发现门口有人,看到明荣垂下的长发,伸手便想替她撩起来。 然而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被人拦住了。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冷艳的美人,眼里闪过惊艳的神色。 可惜这美人脸美,脾气看起来却相当不好,五指纤长,紧紧捏着他的手腕,不让他靠近。 明荣好似没看见,向后躺了躺,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男人皱起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明荣。 明荣说:“我没说你,我说她。” 她下巴抬起,指了指程凌云,程凌云却松开手,对男人说:“你如果没事,可以先离开了,我有生意要和老板谈。” 老板? 一听这个词,明荣突然被撩起了怒气,她把那杯茉莉香片往桌上重重一搁,对程凌云说:“我今天不做生意,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程凌云简短两个字回绝了明荣:“不能。” 她把花和甜点放在桌上,大大方方在椅子上坐下,翘起长腿,也不出声,就等着明荣的反应。 明荣被起气红了脸,站起来对程凌云说:“程凌云,你私闯民宅,一次两次我都忍了,三番五次撬了我的门我也忍了,今天你还来挑衅我?你什么意思?” 程凌云指了指身边的男人:“我还问你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你这里是不单独招待一位男士的。” 明荣说;“我开的店,我想改我的规矩,那是我的权利,你有什么权利置喙我的决定?” 程凌云说:“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安全,上次那三个男人过来做生意,你一直挑衅他们,若不是我,你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明荣怒了:“要你管,滚!” 男人这才大约听明白了明荣的意思,不过她没猜出来程凌云和明荣的关系,以为两人是闺蜜或者姐妹――这他都管不了了,他只知道,这两个都是大美人,不管泡上了谁,都是艳/福。 他开始当和事佬,调解程凌云和明荣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位美女别生气,我看你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不如坐下来俩聊聊?” “误会?”明荣嘲讽地笑了,“怎么?看到人家比我漂亮,倒戈了?是不是你觉得我说的,都是在故意找人家程总的茬?” 那男人连忙说:“绝对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大热天的,吵一架多不好,是吧?” 他讨好地看向程凌云,程凌云连看都没看到,只是盯着明荣,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决定不走了?” 明荣拿起桌下的小竹篓,翻出了手机:“那我就报警了!” 男人一听报警,比明荣更紧张了,连忙拦住了她:“别,千万别报警。” 明荣迁怒男人替程凌云说话,甩开他的手;“你也滚!我看到你心烦!” 她坚持要报警,男人想夺过她的手机,明荣不想男人碰他,向后缩了一下,手机也没拿稳,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程凌云张开手弯下腰,明荣和那个男人还没看清,手机已经被她稳稳地接住,放在了桌上。 “我们聊聊。” 明荣冷着脸不说话。 男人又来劝明荣:“你真的不能报警,前天晚上出的事情你忘记了吗?那边的人盯着你呢,你最近最好低调一点。” 程凌云问:“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看了看明荣。 明荣对男人说;“你还不走?是不是也想挨踹?” 男人好言好语相劝,劝换回明荣这样一句话,怒火蹭的一下也上来了。 “你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我帮你摆平警察,陪你逛街吃饭,你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结果你就是这样反应?你他妈有没有点良心?” 骂完了还觉得不慡,又指着程凌云说:“你管一管你朋友,不要让她再外面乱搞,她不就仗着漂亮吗,在外面不知道钓了多少男人――” “滚出去。” 男人正痛骂着,一腔怒火还未倾斜出来,却感觉到身边的程凌云,身边笼罩着一层让人胆寒的杀意。 杀意,没错,就是杀意。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更没有从女人身上发现这种感觉的存在。 他本来还想骂几句,程凌云转过头,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仅仅是一眼,男人的腿就有些软了。 这两个女人都不好惹,一个踹断了别人的腿,一个竟然令人牙齿都在打颤。 他只有狠狠瞪了两人一眼,掉头走了。 偌大的大厅里,只留下程凌云和明荣两个人,气氛,却仍未有一丝松缓。 许久,明荣看到了桌上的花和甜点袋子,轻笑了一声:“现在来道歉,有什么用。”、 程凌云说:“我不是来到道歉的,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有正事要找你。” 明荣撩了撩头发:“凭什么你说有正事要找我我就要答应见你?每天这么多人等着见我,说有正事要找我我就必须得见,不得把我累死?” 程凌云说:“可是事实却是,你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在和不同男人约会,根本没有所谓的正事。” 明荣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程凌云:“我和男人约会,也碍着你了?” 程凌云没说话。 明荣又问:“所以你今天来,是来指责我和别人约会,也不是来谈正事的,程凌云,你这人也是蛮有意思的嘛。” 她走了过去,走到程凌云身后,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椅背上,凑近程凌云的耳朵,chuī了口气:“怎么?嫉妒了?” 程凌云说:“嫉妒?明荣,我不是那些男人,没时间和你玩这种**的游戏。” 程凌云有点bào躁,但是她涵养好,心里不慡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还是从话里泄露出了一二。 明荣笑道:“程凌云,我问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她无聊地玩着程凌云的头发,说:“你应该很久没有谈恋爱了,也没约会了吧。” 程凌云也不知道明荣卖的是什么关子,只有静静等待着她说完。 明荣说:“我最近,倒是有尝试和那些男人相处,感觉挺不错的。我说什么他们都听,打一个电话就立刻来我这里报道,要吃什么想要什么,根本不必和他们说,他们就会乖乖地打听好送到我面前。他们也从来不和我吵架,不会违逆我的意思。若是这样,我觉得谈恋爱也还挺不错的。” 程凌云皱起眉:“你觉得这叫恋爱?” 明荣说:“难道不是吗?情侣间不都该做这些吗?” 程凌云说:“你这叫玩弄。明荣,说真的,你没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 明荣站直身体:“程凌云,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什么。” 程凌云说:“我只是在提醒你,那些男人奉承你,你知道他们都藏着什么心思吗?” 明荣说:“我当然知道他们对我藏的是什么心思,你不也一样吗?” 程凌云猛地回头。 明荣抱起胳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笑:“程凌云,我不是傻子。心里对我抱着那么不堪的想法,嘴里却没有一句好话,还三番五次的威胁我冒犯我,你连那些男人都不如。” “你够了。” 程凌云忍了很久,才压下心头肆nüè的怒意,她受够了明荣的嘲讽,更愤怒于自己竟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可是这还不够。 就像是要把程凌云过去的侵犯一一讨回来一般,明荣将过去两人还算和平的相处贬地一文不值,就好像留在记忆里的,只有程凌云对她数次的侵犯,和永没有止境的争吵。 程凌云站了起来。 “说完了?” 明荣看着她,冷笑了一声。 程凌云说:“那我最后说一句,我从来没有gān涉你恋爱,也从来没有你想的那样,对你有什么想法。没错,你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我也是有选择权的,什么样的女朋友适合我,我心里是清楚的,不会像你一样,什么男人都不挑,只为了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宠爱。” 明荣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程凌云,你是不是一定要这么贬低我?” 程凌云说:“提醒你不代表贬低你,那些男人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威胁,你应该清楚,你是拜了天道的,为了那些不爱的男人,你付出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明荣爆发了:“你住嘴!” 程凌云转过身,打算走了。 明荣看到她的背影,心里竟然有些委屈。 她原本以为,她能有机会向程凌云倾诉的,倾诉她从小时候开始,那些遗失的亲情,友情,那些被忽视的岁月和童年。她也知道,得到另一个人的宠爱将会多么幸福,可是她从程凌云这里得不到。那么,她怎么不能从别的人身上得到。 “程凌云!” 明荣叫了她一声,程凌云没毫不犹豫,向前走去。 明荣气得浑身哆嗦,她的手发着抖,好几次才拿起桌上手机,她也不知道自己拿这手机是要做什么,解了锁随手一按,竟然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先叫了她一声,听她嗯了一声,便兴奋起来,问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饭。 明荣放下电话,又叫了程凌云一声,这一声竟然带着一些哀求的意味。她看到程凌云顿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了,可是接下来,依然没有停留下脚步。 明荣的心里,顿时变成一片死灰。 她缓缓拿起手机,双眼盯着明荣远去的背影,却用上平生最甜美的声音告诉电话里的男人:“行,那你今晚来接我。” ### 离开七月七日书局,夕阳已经西沉了。 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明明觉得也就不过十分钟,出来才发现,竟然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程凌云抬头看了看表,勉qiáng让自己从混乱和愤怒中清醒。 这一切简直是荒唐。明明只是来请明荣出马,却变成一场对对方的指责和责难。 细细想来,程凌云竟然发现,这一切,好像很正常。就好像上辈子有什么孽缘没有解开,她和明荣,似乎多半时间,都是争锋相对,谁也不想放过谁。 这不过这一次,实在是太混乱了,明荣奇怪,她则更奇怪,明荣那些胡言乱语,竟然扰乱了她的心绪,让她甚至在恍惚间认为,明荣说的,竟然都是对的。 对明荣有企图? 嫉妒? 嫉妒那些男人能够围绕在明荣身边,奉承她,宠爱她? 程凌云心绪都乱了,一时之间觉得烦闷,本来她打算在今晚请明荣出山后,去探望一下萧声声,没想到她现在,却提不起一丝兴趣。 她看了下表,现在是七点四十分,估摸着还有十分钟就天黑了,酒吧街那边,应该热闹起来了。 烦心事太多,她也忙碌了太久,今晚,是该给自己放假轻松一下了。 程凌云心里如此想着,把手机关了机,去取了车,去了酒吧街。 她有熟悉的地方,里面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其中不乏公开出柜过的。只不过这个地方,都是戴着面具来的,彼此都装作不认识对方,聊聊天,喝喝酒,当然也有看对眼留了联系方式的,但是这一向不是程凌云的爱好,她只是觉得那个地方清净,酒好喝,男女都养眼且知道分寸。 她一个人要了一个卡座,顺便顺走了老板的一个手工坐垫,酒依旧是这里的酒保随心调的酒,她相信酒保的品味。 没想到这回的酒水送上来,却是龙舌兰和一碟海盐。 酒是老板亲自送来的,程凌云看到托盘,有点奇怪:“今天酒保怠工?” 老板说;“你这一身的怒气,连我都感觉了,来口慡一点的酒,消消火。” 程凌云说:“龙舌兰留下,海盐撤了吧。” 这种酒要把海盐粘在虎口,舔一口再饮酒,程凌云知道这里有些人爱这么玩儿,不过她觉得脏,从来不喜欢让酒保上海盐或者糖粉。 老板却怂恿道:“试试吧,不试过怎么知道慡不慡。” 程凌云说:“那留下吧。” 老板聒噪,程凌云只有用缓兵之计把他支走了。 她就想一个人听听歌,喝喝酒,暂时不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等平息了再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又可以是新的一天。 今天的歌手是唱的是爵士,歌来自于小野丽莎的,这是程凌云很喜欢的一个女歌手,有巴塞罗那的热情,却也有法国香颂的纯净。今天这个女歌手的嗓音很醇厚,唱的是那首《lostparadise》。 程凌云尝了一口龙舌兰,第一口只觉得难喝,老板甚至没给她加冰,这种令人恶心的酒jīng味道,她一口都不想再尝。 她把酒杯推开,想去漱口,鬼使神差看到那碟海盐,端起来舔了一口,又觉得咸的要命,只有又端起那杯酒,尝了一口。 浓烈的酒jīng味和咸味一碰撞,果然发生了奇妙的反应,程凌云拿起酒杯边的柠檬片含在嘴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果然很慡。 她打消了去漱口的想法,又坐了下来。那首《lostparadise》已经唱完了,换上了《玫瑰人生》,程凌云懂得几句法语,听到这歌,竟然想起来明荣。 在她的印象里,明荣就如玫瑰一般,明艳,骄傲,浑身是刺,却让人难以割舍。 她在想,如果明荣不是出身在司马家,不是奉了天道,她们相遇,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她又尝了一口海盐,这一回,却又尝到一点苦涩的味道,那感觉竟然就和她听到明荣那句话时一样。 她算是真心相待,不管和爱情没有没关系,都不想从明荣嘴里听到那句“你连那些男人都不如”。 程凌云心里闷闷的,她晃了晃酒杯,几乎是透明的液体在晦暗的灯光下晃dàng着,折she出不同的光线来。 突然,一条胳膊缠了上来。 她一回头,去发现是一个美艳的女人。 女人穿着v领的紧身裙,一看就是夜店咖的打扮,不过妆容jīng致不夸张,看起来没有让人讨厌的感觉。 “一个人喝酒?” 程凌云想一个人静静,指了指那边的男人:“那里有很多帅哥。” 女人拿过那叠海盐,探出舌尖舔了舔:“你难道身上没有雷达?” “怎么说?” 女人抬起美艳,恍惚间,程凌云竟然看到明荣的影子。 女人笑靥盈盈:“你难道没有感觉到,我喜欢的是女人吗?” 程凌云笑了笑。 她这种相貌打扮,开始来到这里,总是被各种男人女人勾搭,后来被老板挡了几次,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个冰山美人难以接近,是勾搭不得的,便安心让她一个人喝酒听歌。 这回,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被人搭讪。 因为这个女人的眉眼有些像明荣,程凌云对她也分外客气一些,也容忍了她舔了自己的海盐,还去尝自己的酒。 程凌云叫过服务生:“再上两杯吧,净饮龙舌兰。” 她问身边的女人:“要冰吗?” 女人说:“随便。” 程凌云说:“那就两杯净饮龙舌兰,不要冰块。” 女人说:“请我喝酒?” 程凌云说:“算吧,如果你能坐我对面去,我应该会很乐意替你付今晚的酒钱。” 女人识时务的松开程凌云的胳膊,坐直了身体。程凌云这才发现她的v领开的是相当大,几乎bào露了三分之一的胸口。 她突然就没什么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了。 这女人并不像明荣,明荣身材好,也总是若有若无露出肌肤,却不追给人轻浮的感觉。 程凌云不爱说话,气质便有些冷。那个女人不怎么能撩动,gān脆面对面喝起了闷酒。 她一安静下来,又感觉有点像明荣了。 灯光有些昏暗,程凌云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今晚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了,她总是在对面的女人身上找明荣的影子,一会儿觉得像,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像,颠来倒去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两人对坐到快十二点,龙舌兰喝完了,心情开阔了,又换上了玛格丽特。 时钟敲响十二下,程凌云看到,有些人起身准备走了,有的是准备回家,有的则是和另一个人相携,去下一个目的地。 她也得回去了,不是因为家里有人等着,更不是有其他活动,明天还有一堆的工作等着她,彻夜狂欢已经不是她的权利。 程凌云拿出钱包,掏出几张大钞放在桌上:“我回去了,谢谢你今晚陪我喝了这么久。” 女人也有点喝多了,她撑着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神有些迷茫:“几点了?” “十二点已经过了。” 女人也站了起来:“我也要回家了。” 她撑着卡座,却因为身体无力,又踩着高跟鞋,一下子歪倒在程凌云怀里。 程凌云连忙扶住她,就在对方的头发擦过她的脸颊时,她从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里,嗅出了不同的味道。 程凌云的瞳孔微微一缩。 不过程凌云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扶起那个女人,问她:“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嗯。” 女人已经快睡着了,程凌云只有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把她扶上了车,开到一条小道的路口。 服务生问:“小姐,你喝了酒,不需要叫一个代价吗?” 程凌云说:“不用了,我的司机马上就会过来,我们在这里碰面。” 她把那个女人安置好,又去买了瓶冰水,几口冰水下肚后,背后一阵凉风突然袭来。 那个女人又缠了过来,嘴唇蹭着她的脖子:“你去哪儿了,我醒来就看不见你了。” “去买水了。” “给我买了没?” “你需要喝水吗?” 程凌云把水递给她,那女人刚刚接过,程凌云却突然捏住了她的手腕,女人一声尖叫,整个脸都扭曲了。 她的皮肤下,竟然隐隐浮出鳞片般的花纹。 程凌云侧过身子,把那个女人反手一扭,按在了路边的墙上,矿泉水瓶砸在地上,水流了一地。 “不必伪装了,身上香水撒得再多,腐尸味和血腥味可是盖不住的。” “咯咯咯咯咯――” 被扭住手的女人突然尖利地笑了起来,并随着笑声,身体开始慢慢下滑。 她的肩膀垮了一下,身体也迅速变扁,瞳孔变得细长,涂了唇膏的嘴唇裂开,几乎占据了一半脸的位置。 “程总好眼力……” 她话音刚一落,身体的尾部一个甩尾,突然向程凌云的双脚袭击过去。 程凌云松开手,连连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女人尾部的袭击。 她这才看清了对方的全部――那个“人”长了一个半人半蛇的脑袋,自头部以下,却都是扁平的滑溜溜如布料一般的身体,而且声音也不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嘶哑粗糙,听起来像是男人。 “蛇带?” 程凌云突然想起来上次伪装自己袭击明荣的蛇带,又想起来明荣今晚是会出去约会的,不知道会不会遭到其他袭击。 她心里担心不已,只想快点解决眼前的蛇带,去看看明荣怎么样了。 蛇带看到程凌云走了会儿神,以为找到了攻击的机会,蛇头一抬,就准备袭来。 程凌云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蛇带心里大喜,张开血盆大口,咬了过去,没想到离程凌云还剩一米的位置,程凌云背后却有一道亮光闪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一股尖锐的剑气便穿喉而过,整个蛇带的身体随着那道剑气向后甩开,最后被钉在了墙壁上,迅速腐化。 程凌云走了过去,手上的长剑凭空一闪,又消失了。 她走到蛇带的尸体前,等着蛇带的尸体变成一撮灰,用脚碾散,这才放心的转身准备离开。 程凌云却没发现,一道黑烟从方才的位置升了起来,钻入了她的身体。 ** 程凌云回到车上,拿出手机开了机,给明荣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整整一分钟,却没有人接。 程凌云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当下,她也不顾车子了,把车随便停在了路边,跑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去了七月七日书局。 司机师傅看到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去书市,还开玩笑说:“您这这么着急,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了吗?” 程凌云说:“没有,不过我有重要的事情,师傅,麻烦您快一点。” 司机师傅看程凌云的表情确实很着急,只有踩了油门,加足马力赶到书市。 程凌云匆匆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师傅,下了车。 夜晚的书市依旧是静谧的,门口的保安亭亮着灯,程凌云屏住呼吸,凝聚六识,并没有发现这里什么异样。 可是这里越平静,越让她担心,她从小门钻进了书市,急匆匆地跑到了七月七日书局门口。透过磨砂玻璃门里,竟然隐隐约约还开着灯。 程凌云重重拍着门;“明荣!” 她心里着急,拍门一下比一下重。直到门后传来了明荣不耐烦的声音,紧张的情绪才缓解了几分。 明荣问:“谁在敲门?” 程凌云说:“是我,程凌云。” 明荣说:“哦。” 程凌云说:“你一个人在家?” 明荣说:“关你什么事?我就算留别人过夜,和你有关系。” 程凌云说:“我刚刚遇见蛇带了。” “什么??” 程凌云说:“明荣,我很担心你――” 门吱呀一声打开,程凌云看到门后明荣美艳的脸。 她只来得及从上到下把明荣细细看了一遍,发现她没事,突然走上前去,把她搂在了怀里。 “太好了,你没事。” 她紧紧抱着明荣,就像要把明荣勒进身体里一般,明荣瞪大眼,连身体都僵硬了。 “程――程凌云――” 她听到程凌云咚咚咚的心跳声,这才反应过来程凌云是在做什么,猛地把她推开了。 “你神经病啊!”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连内衣也没穿,骂出这句神经病时,显然非常激动,连饱满的胸/部都随着情绪,上下起伏着。 后面破天道内容,请见huáng连苦短微博:汪宝huáng甜短,明早发。 她下巴抬起,指了指程凌云,程凌云却松开手,对男人说:“你如果没事,可以先离开了,我有生意要和老板谈。” 老板? 一听这个词,明荣突然被撩起了怒气,她把那杯茉莉香片往桌上重重一搁,对程凌云说:“我今天不做生意,你能不能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程凌云简短两个字回绝了明荣:“不能。” 她把花和甜点放在桌上,大大方方在椅子上坐下,翘起长腿,也不出声,就等着明荣的反应。 明荣被起气红了脸,站起来对程凌云说:“程凌云,你私闯民宅,一次两次我都忍了,三番五次撬了我的门我也忍了,今天你还来挑衅我?你什么意思?” 程凌云指了指身边的男人:“我还问你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你这里是不单独招待一位男士的。” 明荣说;“我开的店,我想改我的规矩,那是我的权利,你有什么权利置喙我的决定?” 程凌云说:“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安全,上次那三个男人过来做生意,你一直挑衅他们,若不是我,你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明荣怒了:“要你管,滚!” 男人这才大约听明白了明荣的意思,不过她没猜出来程凌云和明荣的关系,以为两人是闺蜜或者姐妹――这他都管不了了,他只知道,这两个都是大美人,不管泡上了谁,都是艳/福。 他开始当和事佬,调解程凌云和明荣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位美女别生气,我看你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不如坐下来俩聊聊?” “误会?”明荣嘲讽地笑了,“怎么?看到人家比我漂亮,倒戈了?是不是你觉得我说的,都是在故意找人家程总的茬?” 那男人连忙说:“绝对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大热天的,吵一架多不好,是吧?” 他讨好地看向程凌云,程凌云连看都没看到,只是盯着明荣,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决定不走了?” 明荣拿起桌下的小竹篓,翻出了手机:“那我就报警了!” 男人一听报警,比明荣更紧张了,连忙拦住了她:“别,千万别报警。” 明荣迁怒男人替程凌云说话,甩开他的手;“你也滚!我看到你心烦!” 她坚持要报警,男人想夺过她的手机,明荣不想男人碰他,向后缩了一下,手机也没拿稳,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程凌云张开手弯下腰,明荣和那个男人还没看清,手机已经被她稳稳地接住,放在了桌上。 “我们聊聊。” 明荣冷着脸不说话。 男人又来劝明荣:“你真的不能报警,前天晚上出的事情你忘记了吗?那边的人盯着你呢,你最近最好低调一点。” 程凌云问:“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看了看明荣。 明荣对男人说;“你还不走?是不是也想挨踹?” 男人好言好语相劝,劝换回明荣这样一句话,怒火蹭的一下也上来了。 “你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我帮你摆平警察,陪你逛街吃饭,你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结果你就是这样反应?你他妈有没有点良心?” 骂完了还觉得不慡,又指着程凌云说:“你管一管你朋友,不要让她再外面乱搞,她不就仗着漂亮吗,在外面不知道钓了多少男人――” ------------ 第67章 自梳(完) 这是一个混乱的夜晚。在程凌云的记忆里, 这一个夜晚十分漫长, 然而又是极其破碎的。 她只记得缠绵的亲吻, 肢体的jiāo缠,对方冰凉且滑腻的肌肤,还有低声的呻/吟和偶尔的质问。 明荣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明白。她只知道,就像是很久之前就有种子埋在了心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 从她心里破土而出, 到了这一天, 有什么外力推动着,冲破了一切阻碍。 外力?? 程凌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隐隐有些刺目。 而她的身边, 竟然躺着浑身几乎赤/luǒ的明荣。 程凌云的脑子“嗡”了一下,让她好一会儿, 都没有从震惊中醒来。 她甚至没有想起昨晚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如何和明荣纠缠在了一起,她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仿佛所有的理智和记忆,都烟消云散。 整整十分钟后,她才勉qiáng回过神来, 她第一时间俯身下去,想看看明荣怎么样,没想到一低头, 却看到明荣朦胧的睡眼。 明荣醒了。 从明荣的慵懒的眼神看出来,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好比每一个睡到自然醒的早晨一样。清晨的她还有些低血糖,而且因为昨晚第一次体会到情//欲的快乐,显得有些娇憨。 直到她看到了程凌云,发现程凌云赤/luǒ的肩膀和担忧的眼神,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 明荣的身体顿了一下,突然,她像发现了什么似得,猛地看向程凌云。程凌云还没开口,明荣却捂住耳朵,凄厉地叫了一声。 她没有痛骂,也没有说什么,她浑身都颤抖着,声音几尽破碎,程凌云试图去抱住她,却被她推开了,接着程凌云的肩膀上,被尖利的指甲重重划过。 “程凌云,我要杀了你!” 明荣崩溃了。 她被灌输的信仰,她所侍奉的天道,在失/贞之后,尽数坍塌。随之而来的,还有她未知的,即将遭受的报应。 程凌云不顾肩膀上的伤口,想抱住明荣,试图安抚她,明荣挣扎开来,一巴掌狠狠甩在程凌云的脸上,这一巴掌下手十分狠,程凌云被甩懵了,接着下一秒,有人扑过来,骑在了她的身上,卡住了她的脖子。 明荣长发披散,双目空dòng又破碎,手里拿着一枚银簪,身体如同秋风中簌簌抖动的枯叶。 可她的手却是如此用力,死死地卡住了程凌云的命门,银簪落下,也只是需要一秒钟的时间。 程凌云知道,明荣不会下不去手。她本来就和社会脱节了,除了宗族除了天道之外,不懂法律道德,更不懂杀人偿命。 可这一刻,程凌云脑海里也没想过去报警,去反抗。 她想起来很多事――她想起前几天在某个清晨看到的熟睡的明荣,她想起来明荣向她抱怨小时候要偷偷看言情小说,她还想起来明荣窝在她怀里玩着手机。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竟然满是明荣褪去了司马这个姓氏时的样子,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想去上学,想和同龄人一样看电影追小说,想去喜欢一个人,也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 程凌云的心里满是柔软。 她看着明荣,坚定地说:“这个报应,我帮你担。” 一滴泪水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一滴,两滴,甚至是更多,明荣漂亮的眼睛被泪水盈满了,她的肩膀抖动着,咬住嘴唇,才勉qiáng没有让自己放声痛哭。 “你滚吧!我不需要你帮我承担任何报应!” 明荣从程凌云身上站起来,拿过毯子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大厅。程凌云连忙起身,想追上去,没想到脚踩到一个硬物,划破了她的脚心,她低头一看,竟然是明荣刚刚拿在手里的簪子。 这只凤头簪明荣应该有一双,其中一只是凤,另一只则是凰,那只凤她很久没看到明荣戴过了,这只凰钗,却是一片被腐蚀一般的huáng锈色,根本看不出来是银制品。 刚刚程凌云还没意识到,破了天道,到底会有什么后果,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也许明荣所说的报应,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她胡乱地穿了衣服,找到了手机,拨通了钟沁的电话,没想到拨了好几次,却没人接,她又去打萧声声的电话,萧声声的电话也没人接。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侵袭了她,她赶紧给秘书拨了个电话,没想到另一个电话拨到了手机上,却是佟秋明的电话。 佟秋明在电话里,语气异常慌张:“程总,老大和声声出事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凌云心里只想到四个字―祸不单行。 可是这祸事就是来的如此凑巧,又或者说根本不是凑巧――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是在敌人的预料之中。 她们遇上了一个很可怕的对手。一个知道她们的软肋,知道如何玩弄人心的对手。 如果放在旁人身上,或许这接连的噩耗,会把他们打趴下,可是在程凌云骨子里,遇qiáng更qiáng,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她花了半分钟安抚住了佟秋明,让他有条理的把萧声声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佟秋明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说,钟沁不见了,萧声声现在人在医院,唐玲照顾着她,古宅那边昨晚起了一把大火,今天早上才扑灭。 现在唯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只有萧声声。佟秋明还花了些力气,才赶在媒体到来之前,和唐玲把萧声声从古宅救了出来,避免了萧声声再一次陷入舆论漩涡中。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程凌云嘱咐佟秋明好好照顾萧声声,特别让他注意,把萧声声脖子上挂的东西保护好了,这个东西不仅能保她安全,而且还是诱饵。 “我知道了,程总,你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程凌云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说:“一个小时以后。” “一个小时???你现在在哪儿?” 程凌云说:“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等会儿再说。” 她再一次嘱咐了佟秋明后挂了电话后才发现,昨天萧声声晚上打了电话过来,可是她没接到。算了一下时间,正是昨天在酒吧遇上蛇带的时间。 程凌云暗暗骂了一句,又拨了一个电话给秘书,让她过来代替自己照顾明荣。 她们现在是在大厅后面的卧室里,明荣躲在另一间房里。程凌云也来不及收拾,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 “明荣,我手上有些事情,必须马上处理,那边处理好过后,我马上回来。” 她用的是回来,好像这里就是她的归宿,她的家,可是在门里的明荣,却没有回答她。 程凌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是枉然,可是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又不知道怎么告诉明荣。 最后,她只有又一次敲响了门,大声且坚定地告诉明荣:“我说的所有报应由我来承担,不是骗你的。如果说必须有一个人为你的将来负责,我只希望是我。” 只希望是我…… 为将来负责…… 明荣坐在矮椅上,看着窗外枝头上跳跃的斑鸠,心想,将来,她哪里会有将来。 她抬起手臂,原本的守宫砂,已经变成了硬币大小的一块蛛网状疮疤,那块疮疤却仿佛活了一般,明荣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蛰伏在她的皮肤下,慢慢地扩散开来,慢慢地吞噬她。 ### 在秘书到来后,程凌云告诉了秘书要做哪些事后,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在她离开之前,她还留下了一本书,让秘书在看到明荣后,亲手jiāo给她。 书是一本旧版的《抱朴子》,正好是她和明荣第一次见面时,明荣看的那一个版本。 她在里面留了东西。 程凌云知道,明荣此刻恐怕是不想见自己的。可是她又是如此彷徨和崩溃,程凌云只想告诉她,不必害怕,一切都有她担着。 可是萧声声那边出的事,让她没办法多做停留,她只有带着心里的牵挂,匆匆赶到医院。为了避人耳目,佟秋明和唐玲把萧声声送到一家私人医院,这个医院的院长和佟秋明父亲是好友,一路绿灯,让护士带着程凌云去了vip病房。 就在这一个小时里,萧声声已经醒了,可是她的情绪异常波动,让护士几乎怀疑她有癫狂症。她不停地拉着唐玲的手,说要让她去灵山,她要去找钟沁。唐玲知道古宅起了大伙,钟沁并没有从里面走出来,但是她也不敢告诉萧声声,只有安慰萧声声,让她好好休息,等会儿就可以见到钟沁了。 萧声声去抓住她不放,哀求着她,佟秋明也过来劝,也被她拉住了:“不,我一定要去那里,或者你让我去古宅。她并没有从火灾里出来,我知道,但是她还活着,就像你能感觉到冬雪一样,她很不好,但是她还活着!” 唐玲被死死拽着,护士在旁边看到她这样,以为萧声声是受到了刺激,想问一下唐玲用不用让医生开一针镇定剂,就在此时,程凌云进来了,一边的佟秋明终于松了口气。 “程总,你终于来了!” 萧声声的目光落到了程凌云身上,她挣扎着从病chuáng上站起来,想过来和程凌云说话,没想到腿脚一软,栽倒在了chuáng上。 唐玲连忙扶住她。 程凌云走过去,说:“声声,你别着急,慢慢说,我都听着。” 等她走近了,唐玲和佟秋明才发现程凌云也有些不对劲。她的脸上还有未消去的红肿,脖子上,甚至隐隐露出了青紫的淤痕。 “程总,你的脖子?” 程凌云摇摇手,示意没事。 “声声,你先冷静,然后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萧声声的情绪还是很激动:“我都想起来了,古宅,还有李贝拉,还有天人五衰……可是钟沁不见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程凌云只有在chuáng边坐下,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安抚她。 程凌云的声音和掌心的温度有一种魔力,让萧声声渐渐安静了下来。她接过唐玲递来的纸巾,擦掉了眼泪,对程凌云说:“昨天,我和钟沁去古宅了。” “昨天,我和钟沁分开后?” “对,本来只有她一个人去的,可是我担心她又和上次一样,遇上田中光,连一个能打电话的人都没有,我就陪她去了。” 是到这里,萧声声后悔不迭:“我不该去的,可以的话,我应该阻止她去的……” 程凌云这才想起来,昨天钟沁对她说过,田中光一定会去的地方就是古宅,钟沁还说,让程凌云安心查鬼车和处理其他事情,田中光的事情由她来搞定。 万万没想到,钟沁的动作会这么快。她竟然在昨天做出这个决定后,就去了古宅。 萧声声说:“钟沁回来后,我们去了古宅,本来只是去村里那边看看,没想到在那里,遇上了以前我拍节目,住的那一户人家的媳妇,那户人家的媳妇看到我很不开心,但是又因为李贝拉的事情有些害怕,想过来问我,有什么避邪的法子。” 萧声声顿了顿,才说道:“然后在聊天里,我们得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古宅因为即将被拍卖,所以村里面雇了些人看着,那地方离古宅有些距离,村里的人因为收入高,都不愿意去,只有在外面雇佣一些人。可是那些人也只愿意白天去守着,夜里则因为那些灵异故事,纷纷拒绝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头子愿意守夜的,又因为身体原因,这几天就请假了。 前几天村里来了一个哑巴,大概想来这里讨零工,本来是村民想把他打发走的,村里的领导却突然想起来守夜这个事,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帮忙,那个哑巴当时就点头答应了,当晚便收拾了吃的喝的,去那里守夜了。 因为看守古宅的人中有这个媳妇的远方亲戚,这亲戚就说了,这哑巴很奇怪,虽然看起来客客气气人畜无害,但是平日里有一些习惯,却非常奇怪。 那个远房亲戚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这村子突然来了奇怪的人,又传出过灵异的事件,让他有些担心了,他后来告诉了这户人家,让这户人家又担心起会发生李贝拉那种事情。 所以在看到萧声声后,虽然万般不情愿,这户人家的媳妇还是过来和萧声声打了招呼,问她在发生那些事情后,有没有用上什么法子,洗洗晦气。 萧声声不记得这些事了,只有支支吾吾想搪塞过去,倒是钟沁,给了这户人家佟秋明的电话号码,让这户人家去求一个玄门的符。 程凌云问:“那户人家说的那个奇怪的人,是田中光?” 萧声声点头:“没错,就是他,他从住处逃走后,弄了一套□□,到处打听我们的消息,然后装作哑巴,直接到古宅附近,想查查里面有什么东西。因为晚上守夜的人只有他一个,所以方便了他的行动。本来我和钟沁准备去他在村里住得地方找他的,没想到昨天他根本就没回来,后来我们一打听,才知道他这两天,连白天都守着古宅。” 萧声声本来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程凌云,讨论一下后,再来对付田中光,可是钟沁却说没关系,她足以应付,后来被萧声声说动了,才打通程凌云的电话,程凌云却没接。 “然后我们两人就去了,本来钟沁不愿意我去,可是我执意要去,钟沁只有答应了……然后我们在那里遇上了田中光……钟沁被他的式神发现了,她追了进去,我也只有追上去,本来钟沁应该很容易对付田中光的,结果……” 萧声声说到后来,忍不住哭了起来,程凌云听了好一会儿,才大概理清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田中光这几天晚上在古宅也没闲着,想挖出什么东西,到处设置了屏障和符咒,这东西困不住钟沁,但是困住了萧声声。钟沁为了救萧声声,受了伏击,和田中光掉入了茶室下面的密室里。萧声声也想进去,可是那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地底传来了钟声,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唐玲说:“古宅昨晚起了很大的火,正是从茶室开始烧的,田中光看新闻,好像是死了……但是,钟沁没有出来。” 萧声声说:“可是她没有死,这火困不住她,我知道的!” 程凌云说:“声声,你先别激动,你说,你在昏迷之前,听到了钟声?” 萧声声说:“是的,钟声,就和第一次李贝拉要害我时一样,我听到了钟声,但是这次的钟声更大,好像是天际边传来的,感觉村子里的人都能听见。而且钟沁以前有给我说过,‘灵山有祝诅之神,晨吞山jīng,傍吞恶鬼,眠于荆山之玉,闻钟磬之音而至,谓之,沁’,有钟声在,她肯定没事!” 程凌云问一边的佟秋明:“古宅村落那一边,有人听到钟声了吗?” 佟秋明说:“这倒没听说。” 程凌云又问萧声声;“你说你记起来女须那些事情,你又记得多少?” 萧声声楞了一下,随即说:“我也不不记得多少,但是我知道,钟沁并不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神,她应该是造出来的,她可以不老不死,也有天人五衰,但是能造出来她的人,一定能救她!” 程凌云早就猜到了钟沁的身份和鬼车等神魔不同,从萧声声嘴里,不过又一次得到了确认。 “我想,我们确实需要回一趟灵山。”程凌云说,“你所听到的钟声,如果我没猜错,应该不是古宅那座古钟发出来的。古书上确实有记载,灵山祝诅之神,闻钟磬之音而至。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你的身份,那么六识应该也恢复了,听到的,应该是灵山上,钟的声音,钟沁回灵山了,没错。” 萧声声和钟沁历经生离死别,也算陡然醒悟,只是她想起来的事情太破碎,凭着女须的直觉,要去灵山找钟沁。可是要去哪里,却毫无头绪。 “灵山那么大,我们去哪里找钟沁?沁庙?” “不是沁庙。我大概知道是哪里了。声声,你好好休息,钟沁一定没事的,相信我。” 萧声声身体已经恢复,但是情绪紧张,六识又敏感。田中光已死,但是不知道古宅再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会不会引起鬼车的注意。为了以防万一,程凌云让唐玲替萧声声办了出院手续,住进了她的家。 现在能做的,只有放□□,她安排几个人拿着萧声声和自己的证件,一个佯装旅行,一个佯装出差,离开了本市,又偷偷的回了一趟七月七日书局,想带明荣回灵山司马家。 她们的缘分,都是自灵山开始,那么灵山,也应该替她们的将来做一个了断。 没想到她回了七月七日书局,却发现秘书晕倒在了地上,明荣却不知所踪。 七月七日书局已经被好好打扫过了,书本都被整整齐齐放回了书架上,茶具已经收拾好,盖上了防尘的绢布,明荣的卧室里,她的手机和包都还留在了桌上,chuáng单被套换上了新的,弄脏的chuáng单被打包扔进了垃圾桶里。 看到这整齐的房间,程凌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荣去了哪里? 程凌云摇醒了秘书,秘书看到周遭的一切,也是一脸茫然。 “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明荣小姐从房间里出来了,然后我就把那本书jiāo给她了,她看起来也还好,说要去洗澡,洗完澡以后还给我泡了茶,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秘书第一次遇上有人给自己下迷药,可是她又不好意思明说,只好借口自己晕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秘书摇摇头。 “你再想想?” 秘书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对了,明荣小姐给我泡了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程凌云问;“什么问题? 秘书问:“她问我,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都做到了。我说当然啊,程总这人,特别诚信,不仅是对我,答应其他人的事情,都做到了。然后明荣小姐就笑了,她说,我也相信她不会骗我的。” 程凌云怔住了,秘书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说:“哦,没事。” 她匆匆回了卧室,找到了明荣的包,发现她拿走了钱包,书架上,那本她托秘书jiāo给明荣的《抱朴子》,也被明荣带走了。 她顿时醒悟过来,明荣听到了她的话。 可是明荣却用这样百转千回的一句话,回应了程凌云。程凌云想为她的将来负责,想替她挡去一切的惩罚和报应。明荣却收下了她的心意,独自离开了。 可是明荣不知道,程凌云不会只让她收下自己的心意,她也不知道,在现在这个世界,有无数种可以查到她踪迹的办法。 当晚,传到程凌云的手机上的,是明荣离开的航班号。 看到那个熟悉的地点,程凌云拨通萧声声的电话,问她:“准备好了吗?” 萧声声坚定地说:“准备好了。” 程凌云说:“那明天早上准时出发,我们回灵山。” ------------ 第68章 离魂(一) 木桐村是位于F省西南一隅的一个古村, 离镇上大概三十公里的路程。古时是巴楚jiāo界之地, 巫风盛行, 又接壤蜀地,山路崎岖,民风闭塞,三十公里的路程, 说一句蜀道难也不为过。 程凌云和萧声声是在市里下了飞机后, 在当地租了一辆越野车, 添上一些水和食品, 连夜赶往乌梅镇,在镇上休息了一夜后, 又启程赶去木桐村。 木桐村地处丘陵地带, 先前还有一段公路, 到了后来,全是起伏的碎石路, 程凌云身体素质好,倒没有什么反应,但这条路却苦了没怎么走过山路的萧声声, 她吞了几粒晕车药也不见好,临近木桐村时,终于忍不住, 下车吐了出来。 “没事吧?” 程凌云从后备箱拿出一瓶水递给萧声声。萧声声脸色惨白,撑着路边的风化岩,用水漱了口。 “离木桐村还有多远?” “十公里左右。” “离灵山还有多远?我感觉已经很近了。” 程凌云摇头:“灵山确实离这里不远, 但是灵山有十二峰,司马家是在末峰,要去司马家,必定得经过木桐村,找熟人带路,至于三角湾,恐怕得找到司马家后,请他们相助,三角湾和司马家都走不了山路,得走水路。” 萧声声有些疑惑:“水路?我们不去沁庙?” 程凌云说:“我们去找巫咸墓。” 萧声声已经恢复了部分灵识,模模糊糊只记得这是个了不得的人,似乎和沁庙和钟沁甚至是自己都有些联系,可是说起要去找他的墓葬,却完全没有头绪了。 “程总,你的意思是说,钟沁会在墓里??她难道不应该回沁庙吗?” 程凌云说:“沁庙早就被摧毁了,现在不过是后来开发的旅游景点,游客多香火足,又是钢筋混凝土,钟沁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的。而且她是要归根,沁庙只能算作住处,要是归根,还得去找当初她‘出生’的地方。” 萧声声问:“你是说,是巫咸创造的她?” 程凌云说:“这些都是推测,在这之前钟沁有给我提过,要回灵山的三角湾来看看,至于三角湾,我所知道的最大的传说,就是巫咸墓了。” 这是她们目前仅有的消息了。 萧声声茫然地看向左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峰,偌大的灵山,钟沁她会在哪儿?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在忍受天人之衰的折磨? 她不敢想,更不敢问。 她知道,程凌云也有不敢问的问题。 所以在这一路上,她们都很沉默,每一次车轮轧过凸起的碎石,都在她们心上,又添上一道不见血的疤痕。 因为有了心事,萧声声晕车的症状开始好转,车到了木桐村,已经是下午,进村口的时候,几个中年女人拿着铁锹把她们拦下来,一脸警觉的表情。 “gān嘛的?” 程凌云早做好了准备,她下了车,拿出一个鼓囊囊的手包:“收草药的。” 草药在木桐村是主要的收入来源,特别是当地五宝,是药材市场上赫赫有名的名贵中药。过去木桐村的男人们只有两个活计,在村里是采药,在外则是耍猴——当地有一种草药叫金钩,生长在悬崖上,采摘得靠两人合力,一人在山上守着绑在树上的麻绳以防不测,另一人则攀下悬崖打金钩。这一般是兄弟父子齐上阵的活,金钩价比huáng金,为金钩害命的事情屡有发生。但若是绝户或者独一苗,就得靠猴了。 那几个中年的女人脸色一变,互相看了一眼,突然举起铁锹就把程凌云和萧声声往外面赶。 “走走走,收什么药,这个季节是收药的吗?” 萧声声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程凌云却拉住她,低声对她说:“这里民风彪悍,我们走。” 萧声声只有上了车。 她看到程凌云和那几个女人又jiāo谈了几句,那几个女人神色稍有缓和,才拿着手包上了车。 “我们今天不能进去吗?” 程凌云发动车子:“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住处,我们今天必须得进去。” 萧声声说:“可是她们不让我们进去啊,而且看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凌云说:“没错,你看地上的车轱辘印子。” 萧声声探出头看了一眼:“好像挺深的,是新印。” 程凌云说:“是越野车的痕迹,村外面来了人,应该是药商,把这里包了,不让其他药商进来,这里排外,唯独对药商门户大开,有钱的更不必说,这回来的是个大金主。” 萧声声急了:“那怎么办?你说我们也是药商了。” 程凌云拿出手包晃了晃:“不就是钱吗?给她们便是。” 她们在村外面兜兜转转好几个小时,终于在梯田附近遇上一对青年夫妻,塞了些大钞,才同意带她们进村。 村上有招待所,但是早就被药商包了,程凌云又给了些钱,晚上便歇在了这对小夫妻的家里。 这户人家的房子在村里还算是新的,白墙去年刚刷过,屋檐用的也是新瓦,一个老太太坐在门口打着瞌睡,脚边趴着一只黑色土狗,小夫妻带着程凌云和萧声声进来,那只土狗嗖地一下蹿起来,吓了萧声声一大跳。 “虎子!” 男主人喝了一声,那狗却也不惧,身子挪到门口一块青石前,伏下身来,做攻击状。 老太太这下也悠悠转醒了,她浑浊的双眼看了看前方,眼神却是黯的:“刚子回来了?” 男主人走上前去:“回来了。” 老太太招手说:“你过来,我闻闻。” 男主人带着媳妇走过去,老太太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说“还带在身上”,又闻了闻媳妇,叹了口气“怎么还是一个”,然后挥挥手,说:“去做饭吧,我饿了。” 男主人转过身冲程凌云和萧声声做了个绕道的姿势,程凌云和萧声声会意,刚准备绕道屋后,那瞎眼老太太却猛地朝她们方向一看,被白膜覆住的双眼看起来有些惊悚。 “刚子,你怎么带了两个身上不gān净的人回来?” ------------ 第69章 离魂(二) 萧声声心下一惊, 惊愕地看向程凌云, 程凌云冲她摇摇头, 示意她不要惊慌。 男主人朝她们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回头对老太太说:“妈,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呵。” 老太太不咸不淡地应了, 也没再说话, 只是笼着手嘘了一声,那只大黑狗立起身体,挪到老太太的身边蹲下了。 “打扰了。” 出于礼貌, 程凌云和萧声声还是和老太太打了招呼,不过她们也摸不准老太太到底有些什么门道,没有多做停留,跟着男女主人绕过主屋, 来到旁边的附屋。 女主人推开门,一股霉味传来, 程凌云下意识皱起眉, 不过很快地掩饰了过去。 男主人说:“这是我结婚前住的屋子,旧一点,但是很gān净。” 程凌云说:“麻烦你们了。” 这里雾气重,加上天气cháo湿, 长久没有使用的屋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味道, 不过男女主人都是勤快的人,chuáng上和桌子上都搭着防尘罩。女主人先走进去,把防尘罩揭开了, 摸了摸褥子,发现还cháo着,便又重新拿了两chuáng被褥过来。 她一个人去抱被子,一个人铺chuáng,男主人讷讷地站在门口,没和女主人说话,也没准备搭把手,还是萧声声和程凌云接过了被子,自己把chuáng铺了。 男主人说:“山里环境不比市里,所以只有将就注一下,你们如果有什么事情,找我媳妇儿,她给你们办。” 程凌云问:“没什么事情了,我和我朋友都喜欢清静,没人打扰就行。” 男主人明白她的意思,说:“不会有别人来住的,我妈不喜欢别人来家里住。” 提起那个老太太,萧声声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刚刚那位婆婆说我们身上有东西,是什么意思?” 男主人愣了一下。 “这……老人家……都……” 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藏在心里,不能说,但是又担心程凌云反悔不住他们家了。正在支支吾吾的时候,帮忙收拾的女主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穷乡僻壤里没什么娱乐,就只有信这些邪魔歪道,你们别放在心上,你们身后如果跟着鬼,早被他们赶出去了。” 男主人听女主人说话不客气:“小然,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然后转头又对程凌云和萧声声说:“你们放心,在我们这里很安全。” 程凌云突然问道:“你所指的不安全,又是什么呢?” 男主人又哑巴了,女主人轻轻哼了一声。 这一家子人都怪,程凌云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东西,只是再一次叮嘱男主人,不要告诉左邻右舍自己住在这里,都是药商,那边来的客人要搞垄断,万一知道了,不仅自己要离开,恐怕主人家还会被人诟病。 男主人连连应着,指天画地发誓不会说出去,女主人在一边默不吭声。等两人出了门后,萧声声把门关上,回头一看,却发现程凌云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盯着这对夫妻的行踪。 “程总,你是不相信他们?” 程凌云摇头:“不是,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从女主人那里套点话出来。” 萧声声明白了:“你是指老太太?” 程凌云点点头。 司马家本家是闭塞的大宗族,但是老宅吃穿用度,肯定还是需要雇人送上山的,这些人是司马家散养在木桐村的家丁,一代代传下来的身份,都是钉在骨子里的虔诚,更何况司马家在外还有不少地产,给他们提供丰厚的收入。 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想要知道怎么去司马家的老宅,是绝对不可能的。且她们的时间紧张,只有从村里最可能是司马家家丁的人下手。 既然是尚巫的村落,那么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老太太必然是重要的线索。 萧声声向外看去,果然看到几米之外,男女主人吵了起来。 程凌云把窗帘拉上,对萧声声说:“晚上去找一找女主人。” 小夫妻的矛盾不外乎感情和婆媳,方才进门时又听到老婆婆那样一句催生的话,程凌云便猜到,可能和婆媳关系有关。不过她也不是很懂里面的厉害关系,只有麻烦演过媳妇演过妈,实际连个恋爱都没认真谈过的萧声声出面当知心姐姐。 萧声声只有默默掏出手机。 山里还好有3g网络,要查些资料感同身受并不难。可是萧声声一打开手机就想起来那只网瘾神熊,连带着这个任务也进行地不太顺利。 “程总,老太太如果说的是真的,那我们身上会带着什么东西呢?” 当老太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也想过,可能是不小心在路上沾染的孤魂野鬼,又或者是王金峰或者田中光留了些什么不gān净又看不见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可是老婆婆又说程凌云身上也有,程凌云身上肯定不会有这些东西。萧声声不禁想起一些别的事情。 “程总,你有梦到过明荣吗?” 程凌云正在灯下翻阅资料地图,听到这话,微微有些失神。 她的确有梦到过明荣,不过梦里的明荣,和她见过的有些不太一样,她在梦里是高傲的,可是看向她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悲伤,程凌云总是想走过去问问她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难过,可是梦里总是有一道城墙,横亘在她与明荣之间,求而不得,念而不见。 不过她不希望这个回答勾起萧声声的伤心事,便用另一个问题掩饰过去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 萧声声坐下来,说:“我在想,老太太说的我们身上不gān净的东西,会不会和明荣钟沁她们有关系。” “嗯?” 萧声声说:“我总觉得她离我很近,甚至连她的呼吸都能感觉到,有些时候晚上做梦还梦到她,抱怨着山里冷清,想让我快点来找她。” 程凌云说:“你现在恢复了灵识,这些都是正常的。毕竟这么多年来,你们就是彼此唯一依存的关系。” 萧声声点了点头。 “我会找到她的。” 然而想找钟沁的,不只萧声声一人。 程凌云知道,就在这座人口不足百人的小山村里,还隐藏着其他的威胁——那些所谓的药商,财大气粗,一来就包圆了所有的住处,让那些妇女守在村口不让其他人进入,实在太不对劲。 现在的确也不是收草药的季节。而钟沁回归灵山的钟声,惊动的,也绝对不仅是萧声声一个人。 前后一想,程凌云大概猜到了来者的身份,所以她避开了村民,和萧声声另外找到了住处。 “声声,你对鬼车有什么印象吗?” 萧声声正在发呆,听到这话,怔了片刻,随即摇摇头:“实在没什么印象。” “那你能感觉到哪一个是她吗?” 萧声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程总,你是说……” 程凌云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萧声声变得有些紧张,她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问:“鬼车找钟沁做什么?” 程凌云说:“她们本来就是天敌,不能共存的关系,又有凤凰火焚身和抢夺盂兰盆的旧恨。钟沁回归灵山,你能感觉到,连佟秋辰这种被封了天眼的也能微微感觉到异样,那么一直躲在暗处的鬼车呢?” 萧声声顿时毛骨悚然。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鬼车是一个可怖且又不好对付的上古凶神,她一直隐藏在暗处,唆使着王金峰田中光行动,这样一个对手,若是也在这个村子里,她们接下来的行动就万分艰难了。 “声声,你要留意一下。”程凌云说,“我没有见过鬼车,也不知道她们这类凶神究竟是什么模样,如果遇不上她们,那是最好的,万一碰了头,擒贼先擒王,鬼车是第一个要除掉的。” “我会留意的。” 萧声声点了点头,神情万分凝重。 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没有了钟沁,她就必须挑起担子,为了钟沁,也为了她自己。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晚饭前去出门探探虚实。前脚刚一出门,就听到一声苍老的咳嗽声。 钟沁和萧声声向右一看,竟然看到那个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在窗下,身边蹲着那只黑色的土狗,她浑浊的眼睛盯着她们,要不是那层白膜,根本意识不到她是个瞎眼老太太。 “gān啥去啊。” 程凌云说:“看这里风光还不错,出来走一走。” “呵。” 老太太向前挪动着脚步,那黑色土狗警觉地盯着她们,也跟着老太太的小脚,走一步,停一步。 在离萧声声和钟沁还有一米远的时候,老太太停下了。 “别以为我老婆子眼瞎了,看不出来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要去送死我是赞成的,这山里的瘴气沼泽还有山神养的láng狈好久都没尝过鲜肉了,但是我家里是容不得这晦气的。” 那黑狗“呜”地叫了一声,伏地嚎叫,竟然是攻击的姿势。 程凌云似是从这狗身上看出了异样,伸出手把萧声声拦在身后:“老婆婆,你要我们走,我们走便是,说这些话就没意思了。” “那就滚啊——” “妈!” 女主人做好了饭正准备叫老太太,却发现老太太不在主屋,听到这边有争吵声,连忙和男主人赶过来。 男主人把老太太拉到一边,悄声说:“妈,这两位都是有钱人,给了我们很多钱的,我们这房子刚修好,还准备要孩子,您的眼睛也要治,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总不能和钱过不去吧。” “钱钱钱,你就只知道钱!” 老太太朝女主人唾了一口:“只顾着挣钱,家里的jī却下不出蛋!” ------------ 第70章 离魂(三) 这话指向性再明显不过, 女主人紧紧咬着唇, 眼里满是怒火和委屈, 却因为忌惮着老太太,最终没有开口。 萧声声看不下去了,帮着女主人讽刺道:“总比有些老母jī天天咯咯哒要好得多!” “你——” 男主人万万没想到, 老太太会当着女主人的面说这句话, 更没想到,家里的两位房客是如此不好惹。 眼看着老太太勃然大怒,萧声声又像只斗jī一般丝毫不落下风, 男主人想帮衬着老太太,被女主人拉住了,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都冷静一下吧。”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程凌云拦在了萧声声和老太太之间, 对老太太说:“如果我和我朋友冒犯了您,我先道个歉。我们来是来做生意的, 不想节外生枝。” 她顿了一下, 又对男主人说:“如果您母亲是对租金有异议,我们还可以再谈。” 男主人一听可以继续谈租金,眼睛顿时亮了。 他把母亲请到一边,劝了又劝, 老太太这才哼了一声, 调头走人,他劝完了母亲又想来劝女主人,却发现女主人早就走了。 再一看, 院中只剩下冷眼看着他的萧声声,又想起她刚刚的说辞,有些生气,却碍着钱的情面又无计可施。 萧声声问:“我刚刚那句话你听着很生气?” 男主人没说话。 萧声声说:“你满肚子的火气再乘以十倍,就是你媳妇受的委屈和发泄不出来的怒火。” 男主人看着萧声声,本来有些愤怒,现在却有些黯然。 程凌云从房间里走出来,对萧声声说:“声声,别说了,这是他们的家务事。” “嗯。” 萧声声刚准备回屋,身后的男主人却叫住了他。 “等一等。” “什么事?“ “租金我不涨了,但是我想请你们帮我劝一劝我媳妇。” “啊?” 萧声声惊讶地转过头,却看到男主人异常认真地说:“劝她忍一段时间,再过些日子,我们就住县城里去。” “……” 这是个烫手的活计。 萧声声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夹在妈宝男和忍气吞声儿媳妇之间,要替他们调和关系。 她把泡面和gān粮从旅行袋里掏出来,一边掏一边叹气:“要是钟沁在就好了,她天天泡网上,玩游戏逛论坛,处理这种婆媳关系,不比我好得多。” 程凌云把烧好的开水递给她:“顺手人情而已,反正你本来就要和女主人谈心的——不过声声,你有没有发现,男主人和女主人都特别忌惮这个老太太。” 萧声声撕开泡面盖,把调料加进去:“别说这小两口了,就是我,我也害怕这个yīn阳怪气的老太太啊。一言不发站在人家窗户外面,还好天没黑,要是黑了,一拉窗帘,天啊,我不敢想象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这个老太太很不一般,她养的那条狗也不一般。” “那条狗很凶,长得也不像一般的土狗,感觉可能混了点哈士奇的血脉?” “准确来说,那条不是狗,是狗和láng□□的后代——又或许,不是láng,是狈。” “狈??” 这个仅在萧声声语文课上学过的词,让萧声声很是惊讶。 “这条狗的尾巴一直垂着,毛很蓬松,眼睛和吻部隔得也更远,而且前肢看动作,似乎比后肢短了一点,走路总是一顿一顿的。” 萧声声有些糊涂了:“这条狗好像很听老太太的话……既然是láng的后代,为什么会这么听老太太的话?” 程凌云说:“灵山一直是有láng和狈的,鬼车之类凶神都害怕狗láng这类生物,一定程度上,也算保护了灵山,是灵山惹不得的东西,绝对不可能被人豢养。所以我很奇怪,老太太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不像神婆,神婆应该家里都有些神龛之类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萧声声说:“等会儿我想办法来问问。” 两人聊天的时候,面也泡好了,因为和主人家起了摩擦,她们并没有和主人在一起吃晚饭,而是就着带来的方便食品填饱了肚子。 吃完了完饭正收拾着,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和女主人细细的声音。 “两位在吗?是我,小然。” 程凌云冲萧声声点点头,萧声声去开了门。 女主人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门前,看到萧声声手里的泡面盒,脸上满是歉意。 “不好意思,因为家事,害得你们晚饭吃这些东西。” 她把保温桶打开,菜和汤都端了出来,又从随身带的塑料袋里掏出两套餐具。 “先喝点汤吧。” “你也太客气了。” 萧声声刚吃了一肚子调味包,闻到土jī汤的味道哪里忍得住,她问程凌云:“程总,你吃吗?” 程凌云说:“不用了,你们吃吧。” 萧声声便坐下来,邀请女主人一起吃晚饭。 女主人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并没有吃过晚饭的意思,萧声声把另外一把勺子递给了她。 “一起吃吧。” 女主人看起来和萧声声差不多大的年纪,不过比起萧声声的状态,看起来要沧桑不少。她喝了一口汤,轻声问萧声声:“你还没结婚吧。” 萧声声摇摇头:“没有。” 女主人说:“你们城里的女孩子结婚没我们这么早,真好……” 她叹了口气,又说:“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 萧声声见她主动提起刚刚的事情,连忙接过话头:“应该的,哪里能见到老太太这么欺负你嘛。” 在各种电视剧里跑了那么多龙套,萧声声终于和佟秋明一样,在日常生活中发挥了自己的余热,把一个独立的女性形象演绎地活灵活现。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么怕她,凡事都是理在先,她拿婆婆身份压你没用,又不是公jiāo车上让座,讲道理还需要尊老爱幼吗?” 女主人摇摇头:“她一直是这样,和她说不清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向窗外看了一眼,咬着牙说:“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请你们可以帮我留心一下,外面有什么工作……” 萧声声万万没想到,女主人是来找她帮忙的,女主人看到她惊讶的表情,连忙说:“保姆或者工厂里做活,我都可以的,我受够了这里了,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女主人性格软,平常看起来也不太爱说话,但是当她说出来想出去找工作的时候,却将所有的情绪都喷发了出来。 “这个婆婆,这个男人……真的,真的让我过不下去了。” 萧声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小然,别哭,你慢慢说。” 女主人呜咽着说:“当初我嫁给他到时候,说好了我们要一起搬去县城的,我家里其实不同意我和他结婚,因为我婆婆……我婆婆在这村里,其实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萧声声的心提起来:“很可怕?” 女主人说:“她不是能闻出人身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吗……” 萧声声说:“你不是说是邪魔歪道吗?” “不,是真的。” 萧声声看向程凌云,眼里满是惊讶。 女主人捂着脸,又说了一遍:“是真的。” 她曾经也不相信传闻,毕竟这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这对于周遭尚巫的村落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甚至是一件荣耀的神职。 可是女主人却觉得害怕,她连老太太养的那条狗,都觉得可怕。 “听说我婆婆以前是猎户的女儿,有一次,猎户捉了一只落单的狈,因为狈在我们这里是不能打死的,猎户就准备放生,没想到我婆婆看到那头狈体格庞大,觉得能驯服,便留了下来,但是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还是那头狈宁死不屈。我婆婆没办法,就让狈和自家养的狗jiāo/配,生下了小狗。” 女主人所说的和程凌云猜想的一致,她并觉得不意外,可是接下来女主人说的,却出乎她的意料。 “后来那头狈死了,但是狈留下的小狗,却是天生会识路的。灵山地大,村里就靠山过活,可是能去得地方到底是少数,贵的草药难得,容易找到的又卖不出价格,很多人就想去找找传说中那些在灵山深处的药,但是有些人去了后空手而归,有些人,则是有去无回。” 萧声声问:“迷路了?” 女主人摇头:“村里的老人家说,是被山鬼魇住,回不来了。” 若是放在两年前,大概萧声声会笃定的告诉女主人,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后,此刻的她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萧声声。 程凌云问:“这和你婆婆又有什么关系?” 女主人说:“我婆婆养了这些狗,这些狗是能识路的,带着我婆婆去过那些村里老人家不允许去的地方,村里有年轻人在那些地方失踪了的,也会凑钱让我婆婆帮忙去找——可是那些人是找回来了,可惜多数都疯了。也有人家来求我婆婆,问她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婆婆总是不说。而且——” 萧声声的心里窜过一丝寒气:“而且什么?” 女主人说:“而且那些被找回来的人,我婆婆从来不说那些人,而是说,那些肉。” 萧声声毛骨悚然。 就在刚刚,老太太想赶她和程凌云出去的时候,正把她们形容为“鲜肉”。 女主人看到萧声声露出害怕的申请,露出一丝苦笑:“是不是觉得,和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真的很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有几件事情要给大家说下…… 第一个是本文不出意外本月完结,卡了这么久的文终于把剩下的大纲弄完了,开始疯狂更新tt 第二个是因为一些事情弄了个微博—》我是你的菇菇啊,以后做为通知更新/接受你们表白和催文/放点番外/找改文的撕bī(正在进行中)/偶尔卖卖安利的地方,大家可以关注。 第三个是刷脸时代这文又有几位读者问有没有实体书,因为前年问要的人不多我就懒得弄,这回如果你们确定要要的话我就放个印调,有100本了就印,没有就算了,因为印个志这事真的很麻烦很伤神。 ------------ 第71章 离魂(四) 萧声声想点头, 却看到程凌云冲她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 她更适合做一个聆听者, 而不是附和以及出谋划策。 “我在市里有熟悉的人,可以为你提供一份工作,如果你丈夫有需要, 我也同样可以为他提供一份工作。” “他?”女主人苦笑, “我和他已经过不下去了,我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 萧声声问:“他附和你婆婆针对你?” 女主人摇头:“不是,他——他出轨了。” 女主人说着, 眼泪便流了下来。 结婚两年,她能忍受yīn阳怪气的婆婆,却忍受不了丈夫的忽视。她对萧声声说:“你们知道吗?这段日子以来,他吃完饭就出了门, 甚至有时候不吃饭就出门,用各种理由来骗我——出门和人喝酒, 出门和别人谈生意, 他哪里来的生意可谈,每次都是快天亮了才回来,身上总是带着奇怪的香味,白天也总是抱着手机和别人聊天, 每次我想看看他在聊什么, 他就凶我。” 女主人呜咽着,向萧声声和钟沁埋怨着丈夫的冷漠,萧声声有些愤怒, 又有些同情她,可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只能劝女主人,让考虑好未来,为自己做最好的打算,末了,又把方才男主人请她们帮忙转告的话传达给女主人。 听到那句话,女主人咬着唇,似是有心事重重。接下来的闲聊,也只是随口接两句,不再多谈。 程凌云没有从女主人那里得到更多的讯息,现有的谈话只让她大概推测,灵山有一块地方,只有老太太养的那只串串才能进去的。 萧声声问她:“有没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三角湾?听起来凶险,又有野shòu,是一般人进不去的地方。” 程凌云在思索着什么:“这个必须去了才知道,可是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让老太太带我们去?” 萧声声不假思索地说:“钱。” 程凌云无奈地说:“我们可是这老太太的眼中钉,恐怕不稀罕我们的钱。” 萧声声说:“但是她儿子爱钱啊。” 这是个极度渴望抱孙子又瞧不起媳妇的老太太,女主人那方面是没办法着手了,但是男主人,还尚有可以活动的余地。 事不宜迟,等天黑了,程凌云和萧声声装作出门散步消食,走到了小两口的房间前,房间门打开着,却看到里面只有女主人一个人在看电视。 她们又去后院转了一圈,也没看到男主人的影子,等天完全黑下来,站在大门前一瞧,偌大的平房,只有小两口和老太太房间里亮着昏huáng的灯,小两口的房间里,却只有女主人一人的影子。 萧声声想起女主人的哭诉,暗暗叹了口气:“真希望她能够早日解脱。” 这事儿给她心里添堵,又因为想着钟沁,还担心老太太站在门外偷窥她们,这晚,她便失眠了。 萧声声脑子里涌出无数扭曲的画面,足够她烦心,却再也没有过去因为害怕躲在被子里发抖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变了,也许是因为恢复了部分灵识,又或许是因为钟沁——她知道,她必须坚qiáng。 为了她们再次相见。 凌晨五点,灰蒙蒙的天开始有了些亮光,萧声声辗转了一夜,打算起来上卫生间,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却看到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人躲在篱笆边背对着她,那人半垂着头,□□着上身,手里拿着一根枝条,“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反手把枝条抽在自己的后背上。 萧声声本来有些睡意,却被眼前诡异的情景惊呆了。 鬼?? 这是萧声声的第一反应,清晨的凉意足以刺骨,让她误以为这是这山间飘dàng的鬼魂所带来的yīn气,然而当她向前走了两步,不小心踢到脚下的小石块时,才听到前方传来一个紧张的男声—— “谁?” 萧声声长长吐了口气。为女主人抱不平的心思和大清早遇上这装神弄鬼的男主人积攒的怨气,让她大步上前去,一把揪住了男主人手上的枝条:“大清早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男主人回头一看是萧声声,紧张的表情才换回笑脸:“没什么,我趁清晨yīn还阳的时候拍拍后背,舒展一下筋骨。” “舒展筋骨?” 萧声声看到手上的枝条有些眼熟,举起来闻了闻,抬头质疑男主人:“舒展筋骨要用柚子叶?” 男主人笑不出来了。 柚子叶不同于一般的枝条,是去除瘴气yīn气的妙物,萧声声曾在程凌云那里见过,这才认出来。 男主人心里有鬼,又想起老太太说过这两个人身上带着些脏东西,一时不敢再和萧声声说话了。 他把手里的柚子枝扔在了一边,捞过篱笆上的汗衫,把地上一块青石板上的东西用汗衫包起来,转身回主屋。 刚走了没几步,迎面却走来一个人,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气得大喊:“你半夜到底去哪儿了!” 萧声声本来也打算回去,听到这个声音转过身来,却发现这个声音却是来自于女主人。 女主人气得浑身发抖,她死死抓住男主人的胳膊,质问他:“你晚上又出去做什么了?半夜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有——你——” 她看向男主人身后的萧声声,又是愤怒又是怀疑:“她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误会大了。 萧声声叫苦不迭,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半夜遇上了这种事情,她想回屋叫程凌云,女主人却拽着男主人跑过来,拦住了萧声声。 “你别走——” 发怒的女主人力气相当大,把男主人拖拽得一个踉跄:“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男主人差点摔在了地上,双手下意识甩开女主人的手,就在此时,他“啊”地加了一声,惊慌失措地把快要掉在地上的衣服接住,囫囵地抱在怀里。 借着微弱的晨光,萧声声清晰地看见,两根gānhuáng枯瘪的细芽从他衣服里掉出来落在了地上,并且在触碰到泥土的那一刹那,瞬间变得饱满。 萧声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看错了? 她盯着地上的泥土发呆,男女主人却已吵了起来。她们没有萧声声的灵识,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微的变化。然而在下一刻,两人吵着吵着互相拉扯起来,男主人被女主人拽住了怀里的衣服,在痛骂声钟,汗衫被扯破了,更多gānhuáng的细芽抖落了下来—— 这一次,就连女主人也发现了。 “什么东西?” 她弯腰想捡,男主人却推开她。女主人猝不及防,差点被推倒在地上,男主人看到女主人快要摔倒了,一只手去拉她,一只手仍不忘记去捡地上掉落的东西。 女主人左手撑在地上,正好压在一根细芽上,手心里传来饱满湿润的感觉,她觉得有些异样,捻起手上的东西一看,惊呼道:“金钩??” 她看向男主人,越看他惊慌失措的脸,越觉得怒火难忍:“你竟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的姘头???” 萧声声觉得不对劲。 这男主人明显是把金钩刚刚带回来,哪里是要带出门的样子,哪知道女主人却咄咄bī人,丝毫不给男主人解释的机会。 “这金钩哪里来的?” “你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带着金钩去做什么?” “你是要去找谁?” “你——” “这东西——是活的吗?” 萧声声蹲在地上,捡起地上遗落的一根金钩,方才不过几毫米粗的gān瘪细芽,竟然在泥土的滋润下,迅速膨胀饱满,萧声声不禁哑然,打断男女主人的争吵问道。 “活的?” 女主人抬起手心,这一看,却发现了大秘密—— “这是蔽叶金钩!” 萧声声问:“什么是蔽叶金钩?” 没有人回答她。 当萧声声再次抬头时,却发现男女主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白纸般的惨白。 女主人颤抖着问:“你,你去过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啊有件事需要说下,男主晚上偷采金钩导致小夫妻吵架这事,是我大概六七年前,从神农架一位司机那里听来的故事为蓝本改编的,其实我也不记得到底是不是叫金钩了--就是听说是一种还魂草,本来是gān枯的,滴水就能活过来生长……用猴子采摘这个也是司机给我说的,老太太这个是我编的。离魂里还有两个故事是真实的,还没写,一个是轮渡遇到老大爷说山中有狈,这事是我小时候遇见的--迄今为止我还是想不通是不是我小时候臆想的,还有一个是dòng窟中的人,是我闺蜜的父亲当年在西北当兵时遇见的真事…… ------------ 第72章 离魂(五) 男主人嘴唇哆嗦着, 许久发不出声音。 女主人又向前走了一步, bī问他:“你是不是去过那个地方?” 男主人心一横:“是!” 女主人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是要命的吗!” 男主人捂住脸, 方才惨白的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我只知道这个才能卖出好价钱!才能在县城里买得起房子!” 女主人愣在了原地。 男主人想抓住她的手,女主人却甩脱了他,向后退了几步。 “你简直疯了!” 男主人说:“我没疯!我能从那里回来!摘到了蔽叶金钩!能买的起县城的房子, 和你搬去县城住!我哪里疯了??” 女主人还是不敢相信, 可是蔽叶金钩就在她手心里,男主人践行的,也是他当初的诺言, 她心里害怕,担忧,感动……种种情绪涌上来,竟然双膝一软, 跪倒在了地上。 “小然!” 男主人连忙上前抱住了她。 女主人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她张着嘴想说什么,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有紧紧抱住了男主人,眼泪流了下来。 萧声声在旁边目瞪口呆——她这是看了一出乡村偶像言情剧? “夸张,太夸张了。” 次日的清晨,萧声声给程凌云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她的手边放着一块青石板, 青石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泥土, 土上覆着一片胖胖长长的金钩,眼看着就要长出了根系。 “昨晚我听见他们的吵架了,不过不太方便出去。” 程凌云把粥递给萧声声:“所以这东西这么珍贵, 男主人却直接jiāo给你了?” “女主人不同意啊,她说这个蔽叶金钩生长的地方太邪门,一定要让男主人去村外找个地方埋了。男主人很为难,但是又不想扔,我就说我帮他去扔,然后我就带回来了。他应该也知道,说不定等会儿会来找我。” 程凌云问:“你就不怕这个‘长在邪门地方’的玩意,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萧声声说:“我怕什么,我可是女须。” 程凌云说:“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可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传说中又会带来什么祸事。比起这个东西,她更好奇男主人怎么采摘到的,是不是真的去了那个地方。 “昨晚惊动了老太太吗?” “没有,男女主人都那么害怕那个老太太,怎么可能会在她听得见的地方吵架,男主人去摘这个东西,老太太也是不知道的。” 程凌云拿起一根蔽叶金钩,在阳光下细细打量着。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什么?” “既然这个蔽叶金钩是长在那片除了老太太之外,没人能进去的地方,那么男主人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如果我没记错,女主人上次说过,去一趟那个地方,来回得三天,男主人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来回的?” 萧声声的申请变得有些凝重:“这个……男主人说,他沿着村子前面那条小河向上走,河面越来越宽,雾也越来越浓,然后,他看到了一条船。” “船?” “对,有船。” “然后呢?” “然后……女主人很害怕,男主人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程凌云思考了片刻。 “也许男主人在说谎,也许老太太的传闻有误,等会儿吃完早餐,我们沿着那条河向下走一趟,看一看到底有没有船。” 男主人也是步行的,程凌云估摸着算了一下,从男主人昨晚出发,到凌晨,大概7个小时时间,她们早上出发,刚好下午的时候,可以回来。 河边路不顺畅,只有步行,还好程凌云有所准备,给萧声声也准备了徒步的装备,两人给男主人打了招呼,说要去探探药材的价格情况,中午就不回来了。 男主人猜到萧声声昨天并没有扔那包蔽叶金钩,便试探着问她们。 “你们……去问药材价格?问我就行了,我都清楚。” “还是不了。” 男主人急了,问萧声声:“昨天那包金钩,到底去哪儿了?” 萧声声掀开窗帘,给男主人看桌上的青石板:“你放心吧,我们并没有扔那包蔽叶金钩,也没占为己有,都放桌上,你要进去拿便是。” 昨晚被女主人发现了偷摘蔽叶金钩,男主人担心了一早上,就怕女主人说漏了嘴,被老太太发现。他想把金钩拿回来,又怕被老太太发现,惹出更多事端。 “先放你们这里吧,找到买家我再来拿。” 他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还不放心,又故意说道:“如果有客户急着要,我又找不到你们,可能就要进屋拿了。” 程凌云说:“我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收购这个蔽叶金钩,这东西在外面的市场上我并没有见过,你让我找拿出去卖,恐怕也没有人识货。” 男主人还是有些怀疑,不过蔽叶金钩是地下市场的黑huáng金,没有特定的路子,市面上的人还真不识货。 他只有勉qiáng放下心来,目送着萧声声和程凌云离开。 萧声声走出院子前,捡起那只柚子叶,回头看了男主人一眼,那一眼却是抱有深意,让男主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出了村,萧声声问程凌云:“我们为什么不用那包蔽叶金钩bī男主人说出真相。” 程凌云说:“你又为什么故意捡起柚子树枝条?还特意让他看见?” 萧声声说:“程总,跟着你,我也学会了几招啊。” 程凌云笑了起来。 这是这几天来,她难得露出的笑容了。萧声声的变化太大了,从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应付自如,她越来越有女须应有的智慧和勇气,但程凌云并不认为,让她发生变化的,是渐渐唤起的灵识。 她们面对的,是一条极其坎坷的道路,唯有爱,才能支撑她们走下去。 出村后的两里路,她们并没有沿着小河走。这两里路都有人家,别说小河上有条船,就是有只鸭子,也有人瞧见。所以她们特意绕了道,一方面找村名打听那个地方的消息,一方面,避开村里那些“药商”的耳目。 路上的村民倒是热情,只不过问起那条小河的情况,却闭口不谈。 “说不得,说不得。” 一位老人连连摆手,又竖起指头指了指天上:“这水可不只我们用,山神也在用,神仙用的水,怎么能告诉别人呢。” 萧声声说:“什么意思?” 老人家说:“你们这些城里来的玩徒步的,就是不听劝,老往山里走,这山里是你们随便去的地方吗?进了,可就出不来了。” 萧声声故意说:“哪有什么鬼,不都是吓唬别人的吗,说不定是什么传染病或者jīng神病人,跑到那里吓唬人的。” “嘿,就说你们不懂。” 老人家在田埂上坐了下来,摸出口袋里的烟点上,鄙视地看了她们一眼,不说话了。 萧声声和程凌云对视,双方眼里都是肯定的眼神。 她们找对路了。 这条小河就是通往那个地方,或者说是三角湾的水路之一。这和传说中的三角湾的位置,也合上了。 另一条路是山路,素来无人知晓,只能由老太太带着那条狗去那个地方。 程凌云站在溪边,看着蜿蜒向前的小河,对萧声声说:“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去探探,如果发现了什么,我再折回来叫你。” 萧声声的体力不比程凌云,走了几公里路,已经有些疲惫。可冥冥之中,却总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继续前进。 “我跟在你后面吧。” 山里信号不好,程凌云准备了两台卫星电话方便两人联系,另外还有一些防身设备。程凌云估算了一下,她走得再快,和萧声声的距离不会超过1公里,便点头道:“好,那你注意安全,跟着我的脚步走。”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程凌云走在前面,用喷漆做标记,然后留下到达这里的时间,方便两人计算距离。 再一次叮嘱萧声声注意安全后,程凌云背起背包,先去探路,留下萧声声在原地休整了片刻后,跟了上去。 一个人走这条路,也有些费劲。 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后后,眼看着前方被浓雾笼罩的的河道,萧声声只有在程凌云留下的标记边停了下来。 她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水,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水声。 这不是河流从风chuī过水面的声音,更像是有人在岸边嬉戏弄水的声音。 难道在前面?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前面有船,程凌云肯定会发现,为什么没有给她电话?而且雾那么浓,这一段河面看起来也并不深,成年人都可以淌过去,需要船做什么? 萧声声站了起来,理智告诉她,她需要给程凌云打个电话,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前方雾气缭绕,甚至连水面都看不太清,可是路却十分顺畅,不需要绕过嶙峋的碎石上上下下,省了萧声声不少力气。 她循着水声,沿着河道慢慢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间,雾气消失了,在她面前是一大片宽阔的水域,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一艘小船就泊在岸边,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着。 “有人吗?” 萧声声走了过去,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明明应该感觉害怕,她却只觉得熟悉。 是的,太熟悉了,就好像在很多年前,她曾被这片水域包围,每天的呼吸里,都是湖水和泥土的味道。 她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人,周围却没有人回答她。 那就是没有人了。 鬼使神差的,萧声声上了那条船。这是一条小渔船,大概因为风chuī日晒的缘故,已经有些破旧了,不过船上很gān净,大概是有人刚刚用过的关系。 这类渔船萧声声以前拍戏是也见过,渔船尾部有一台柴油发动机,萧声声把系在船尾的缰绳放了,在柴油机边坐了下来。上下左右一研究,很快发现了开关的位置,她好奇的一拨开关,只见船体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然后船尾一晃,竟然离岸而去。 萧声声这才有些慌了。 竟然能动? 这条船的发动机功率大,也就在萧声声慌忙找舵的时候,竟然已经驶开了十多米远,萧声声这才想起来去关发动机,发动机的叶片缓缓的停了下来,萧声声走出渔船的雨棚,一滴水滴在了头上。 萧声声抬头一看,却发现方才的太阳已经隐匿在头顶一片黑沉沉的乌云之中,眼看着竟然要下bào雨了。 ------------ 第73章 离魂(六). 她几乎不通水性, 这一叶小渔船, 在这么大一片水域, 遇上了bào风雨,只有死路一条。 bào雨来得很快,船开始摇晃起来, 萧声声撑着船沿站起来, 想重新回到船尾打开发动机,可惜一个làng打了过来,船猛地一震, 萧声声猝不及防撞在了雨棚上,还好抓住了侧板,才没有掉下去。 她惊魂甫定地瘫坐在船边,风刮得呼呼作响, 她的身体连同这艘小渔船在湖面上颠簸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萧声声身上, 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怎么办? 要怎么办? 快要绝望的时候, 她的背后,突然贴上了一双冰凉的小手。 萧声声毛骨悚然。 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古宅里,墙壁伸出来的无数鬼手—— “钟沁——” 萧声声láng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不敢看后面站着的到底是谁, 只有一边拼命向后蹬着, 一边呼唤着钟沁的名字。 身后传来“咦”的一声,是女孩子的声音。 萧声声抓住这个机会,去掏口袋里的东西——她的口袋里应该有通讯器, 有防láng喷雾,甚至还有带着程凌云法印的名片,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从口袋里摸到一个东西,就向后扔去,一台通讯器被扔了出去,同时还有数根细瘦的芽,那几根芽在撞到雨滴的刹那,迅速膨胀起来—— “呼——” 萧声声如同溺水一般,从chuáng上腾地坐了起来。 她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知道视线渐渐集中,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在房间里。 萧声声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长长的吐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在她的手背接触到额头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都凉了—— 她的头发衣服全湿了,就好像刚刚淋过一场大雨,她有低下头,发现鞋子周围全是**的水渍,而窗外,却是艳阳天。 还在梦里? 萧声声也顾不上穿鞋了,她从chuáng上跳下来,奔向大门处,重重捏住门把手打开大门。 “程总!” 门外不远处赫然站着程凌云和女主人,两人似是正在谈话。 “怎么了?” 程凌云看到萧声声,回头向女主人点了点头,然后向她走去。 “睡醒了吗?醒了我们就出发,已经十一点了,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十一点? 萧声声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总觉得不对劲,来了这里,时间,空间似乎都在她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渐渐扭曲。 她拧了一把头发上的水,问程凌云:“你刚刚又看到我出来吗?” “没有啊。”程凌云也发现了她身上有古怪,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水?” “我——” 萧声声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刚刚做了个梦,醒来就这样了。” “做梦?” 程凌云狐疑地看向她,又回头问女主人:“这屋里漏水吗?” 女主人盯着萧声声,嘴唇细微地抖动着,声音如蚊吟:“不——不漏水。” 萧声声快要崩溃了。 就在此时,院子外突然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儿子,你人呢?” 女主人转身向院子外跑去。 程凌云看到萧声声jīng神恍惚,走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萧声声说:“我做了个梦——然后,梦到了船,还梦到了bào风雨,然后我就这样了——” “船?船不是我们要去找的吗?” 萧声声说:“但是我看到船了啊,在湖面上!船上还有人——” 她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突然从院子口闯了进来,身后跟着脸上带着半个红巴掌印的媳妇。她双眼看不见,走路全凭直觉,那只狗就跟在她后面,老太太跌跌撞撞走到萧声声不远处,劈头就问:“我问你,蔽叶金钩呢?” “在里面。” 老太太用力推开她,发了疯一般的闯进屋,两手不断在空中摸索着。 女主人也很心急,看到桌上那一桌蔽叶金钩,脱下外套就把它们全包了起来。 “我——我昨天不是让他扔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老太太挥舞着巴掌,又想打媳妇,又想抢蔽叶金钩:“作孽啊,作孽,你们真是无法无天,竟然去摘蔽叶金钩!” 她顺着桌腿跪了下来,口里念念叨叨着,整个人就像失去了心智,女主人抱着蔽叶金钩,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程凌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到底怎么了?” “我丈夫他——他不见了!” “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我——打了——他没带电话——我不知道——妈说感觉不对,说他肯定遇上麻烦了——” 女主人也跪了下来,泣不成声:“这东西本来就不能碰的!这东西本来就是死人才用的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说是没意外就九月完结,给自己立了个flag…… 意外加班意外生病tt 九月完结不了了,十月继续努力,国庆因为要去塞外走一趟就不更文了,其余时间还是尽量快点更新。 最迟下下章浣熊要出来了。 ------------ 第74章 离魂(七) 萧声声问:“死人用的?” 女主人哭道:“这东西是还魂草……” 萧声声想去扶女主人, 就在她碰到女主人的刹那, 她的鼻间, 飘过一丝枯朽的味道。 对了,就在船上的时候, 她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扔出去的时候,正是闻到了这种味道! 所以刚刚—— 萧声声有些震惊, 但是她还来不及多问几句, 老太太突然挣脱程凌云的双手扑了过来,抢过女主人手里的蔽叶金钩。 “这东西必须还回去!不能给她们!” 老太太瞎了眼,看不清女主人的位置, 横冲直撞的差点把萧声声撞到,萧声声还是把女主人扶起来了,说:“我应该可以找到你儿子。” “你?” 老太太循着萧声声的声音看过去, 白膜覆盖的眼球左右耸动着。 “你能?你凭什么能?就凭你们想找的就是蔽叶金钩?不是你们想要蔽叶金钩,我儿子能去采吗?”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 甚至想去掐萧声声的脖子, 程凌云见状,连忙拉住萧声声的胳膊,把她拦在身后, 在老太太扑过来的时候, 扣住她的手腕向前一推,让她坐在了椅子上。 “冷静一点。”程凌云说,“我们想找的不是蔽叶金钩,更没有想从你们家收购蔽叶金钩, 要不早带着这些蔽叶金钩离开了。你想找你的儿子,我们也想找我们要的东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谈。” 老太太还是不相信她的话。 “你凭什么和我谈?” 程凌云说;“就凭我姓程。” 在这木桐村里,没有比程姓和司马姓更让人震慑的姓了。 可惜程家入世已久,木桐村还有不少司马家的家丁,若是在平日里,恐怕程凌云接下来要面临的是被请出木桐村,但是此时此刻,却是老太太的一根救命稻草。 “你真有办法??” “那就希望你们配合了。” 老太太难得安静下来,不过依然没给程凌云好脸色。程凌云请她坐了下来后,问女主人:“蔽叶金钩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 女主人看了老太太一眼,似是有些忌惮,但是又记挂着丈夫,狠了狠心,说道:“蔽叶金钩,就是还魂草。” 还魂草? 如果是在一年多以前,也许这个只在游戏或者是小说里才出现的名词会让萧声声大吃一惊,可是如今她见得多了,倒是淡定了不少,便问:“你说是死人用的?可我刚刚只是睡着了……” “你不是睡着了,是离魂了。” 老太太冷不丁冒出一句,萧声声下一句话顿时凝在了嘴边。 “普通的金钩和人参一个作用,将死的人可以吊着一口气,可是蔽叶金钩不一样,就算死了,失了魂魄,只要魂魄没回归天地,是可以引回来的。” “但是蔽叶金钩是山神用来养着那些肉的,是摘不得的,刚子到底是哪根筋抽了,要去摘这个东西啊——” 老太太突然又嚎哭了起来,她喜怒无常,刚刚还一副冷冰冰的口气,如今却是又哭又骂,先是骂自己媳妇狐狸jīng,又骂萧声声和程凌云是倒霉鬼,骂了没几句,又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向门外的方向磕头。 “都是我的错——”浑浊的泪水从老太太的瞎眼里流了出来,“我不该把那些肉带回来——让刚子去替了他们——” 老太太完全失了心智。 唯一能震慑她的,只有程凌云的姓,几番较量一下,程凌云只有从她偶尔清醒的语句和女主人细碎的解释中得知,蔽叶金钩是山神所种,就在那个不能去的地方,之所以种着蔽叶金钩,是为了养着那些迷失在山里的人,老太太依然把那些人称之为“肉”。 “这就能说通为什么老太太找回的那些人都疯了,不是老太太在山神手下夺人,是因为那些人魂魄回不来了,山神嫌弃,像垃圾一样扔掉了。” 萧声声毛骨悚然:“什么意思,山神像养着牲口一样的,用蔽叶金钩圈养着那些人,让他们魂魄都不离体?为什么魂魄会离体??” 程凌云问:“声声,你离魂是因为身体体质特殊,受到了瘴气的侵袭,但是一般人魂魄离体,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什么?” “恐惧。” 这两个字,犹如一片乌云,罩在了萧声声的心头。 “山神——很恐怖吗?” 她对灵山的记忆依然很模糊,鬼车大概是她间接接触的,最令人恐惧又不齿的神魔。可是山神,名字里带着人的崇拜,却如云雾缭绕的灵山一般,看不真切,冰凉刺骨。 她总是想起来在船上时,背心里贴着的那双冰凉的小手,又总是想起那声清脆甜美的“咦”。可惜这一次,连程凌云也无法解答,她收拾好背包,只对萧声声说了一句话:“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萧声声告诉程凌云,也许她能试试再次离魂后走水路去找那条船,可是把“梦”里经历都告诉程凌云后,程凌云却觉得这办法太过冒险。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况且你只看到了水面和船,连那地方的边界和山神的样貌都没看到,怎么能笃定找到男主人?” 萧声声想了一会儿,对程凌云说出了一个猜测。 “我觉得山神是想对我不利,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住手了。” 萧声声从口袋里掏出盂兰盆碎片。 “我想是因为这个,还有,我叫了钟沁的名字。” 看到盂兰盆碎片,程凌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几天哪些‘药商’似乎没什么动静?” 萧声声说:“好像昨天也没看见他们在村里走动——难道他们走了?” 程凌云摇头:“他们没走,村口的那几位妇女还守着,他们肯定还在这里。” 萧声声说出一个猜测:“会不会——进山了?不是说蔽叶金钩必须两个人合作才能采到,男主人肯定不会是一个人去的,若是还有别人也去了,那个人又认识那些疑似鬼车的手下,他们会不会也去那里了?” 程凌云也想到这点,脸色陡然一变。 “我们得赶紧走。” 那个地方古怪太多,不得不引起怀疑,单纯是鬼神的陷阱也就罢了,若是真和巫咸墓有关,一旦被鬼车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 萧声声抓起青石板上的蔽叶金钩,还想着用离魂的法子,程凌云却示意她把蔽叶金钩带上,冲她勾了勾手,示意她出门。 “别忘了,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从塞外回来了……加班中TT 第75章 离魂(八) 老太太眼瞎了看不见路, 还有那只狗。 两人走到后屋, 那只黑狗正趴在gān草堆里睡觉, 察觉到有人走近,腾地一下站起来, 被毛竖着,上半身俯在地上, 两眼死死盯着二人, 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萧声声看这狗模样凶残,不敢上前,程凌云却又又先前走了一步, 黑狗身子一耸,叫了一声,竟然是要扑上来的样子, 萧声声还来不及惊呼,黑狗却又把身体缩回去了。 这畜生也是会感觉到危险的。 很明显, 程凌云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人。那狗又威胁式的呜呜叫了几声, 然后突然转身,回了窝里。 就在这时,旁边的门突然打开, 一头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大叫道:“谁,谁在动我的狗!” 她看不清方向,只知道向黑狗的方向扑去,萧声声连忙扶住她, 对她说:“我们要去找您儿子,需要您的狗。” “儿子——我儿子——”老太太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按捺不住了,眼看着又要发疯,黑狗闻声扑了过来,重重撞向老太太,差点让萧声声和老太太都摔在了地上。 老太太摸到狗身上的绒毛,意外地镇定下来了。 “只有你才行了……” 浑浊的眼泪从老太太眼里流了下来。 “只有你才行了。” 老太太在萧声声的搀扶下回了屋,让萧声声拿了一根竹杖出来,出门的时候,这根竹杖在门口撞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那狗立马跑了过来,蹲在了萧声声身边。 “它认得这根竹杖,你们去吧。” 这狗平日里凶,但是带起路来,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山路不好走,它走几步便停一下,等着萧声声和程凌云走近。因为前腿稍短,有些时候萧声声和程凌云走到前面去了,它便大声叫着,让她们停下来,她们依然是走的萧声声离魂时走的那条路,只不过路上没有看到逐渐宽阔的河面,倒是穿过了一片梯田,向山里走去。 今天是个好天气,萧声声穿着冲锋衣和牛仔裤,开始还嫌热,在后背垫了一块毛巾,等过了梯田人烟渐渐稀少时,突然觉得凉意渐渐从脚底浮起来。 萧声声打了个冷战。她停了下来,环顾四周,发现她们走的是一条上山的小路,路上的落叶有踩踏过的痕迹,证明平时是有人来的,她不禁疑虑起来,叫住程凌云。 “程总!” “嗯?” 程凌云回头,问:“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是——我——” 经过了刚刚那一番梦境,萧声声变得有些多疑——她们走的是有人来往的道路,就这条路,能在几个小时内到达那个地方?还是说她还在梦里,过一会儿,会误闯入那个地方? 看到萧声声一脸迷茫,程凌云以为她累了,便说;“休息一会儿吧,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萧声声点点头,放下背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顺手把手里的竹杖向身边一株灌木上敲了敲,想把走在前面的黑狗叫到跟前来,没想到前方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程凌云刚拧上水壶,听到萧声声敲竹杖却没发现狗的踪迹,顿觉有些不妙。 “狗呢?” 萧声声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刚刚它还走在前面——它不是会等我们吗?” 程凌云向前走了两步,朝四周看了看,没看见有黑狗走动的痕迹。萧声声拿起竹杖又朝地上重重的敲了两下,依然没有黑狗的回应。 “这狗——怎么在这种时候不听话了!这老太太是不是骗我们!这竹杖根本没用!” 萧声声气愤地把竹杖一摔,掏出手机来一看,竟然没信号。再抬头一看,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 “我们还得救她儿子,她这么坑我们,是不是有毛病!没了狗,我们怎么找她儿子。” 这话钻进程凌云的耳朵,突然让她想起来一件事。 “有点不对劲。” 程凌云匆匆把水壶塞进包里:“我们得离开这里,这里有危险。” “为什么?” 程凌云面色有些凝重。 “老太太发疯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她说她不该把那些肉带回来,让她儿子去替了他们——” 萧声声有些糊涂:“她儿子不是自己去摘蔽叶金钩的吗?” “老太太神神叨叨的,难保不会这么想,觉得自己把那些人捡了回来,也会罪了山神,才让他儿子去替了他们。如果她这么想,现在特意把狗给我们,让我们去那个地方,半途中这原本听话的狗又突然消失,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们会是什么?” 萧声声听到这个猜测,连呼吸也屏住了—— “我们是她儿子的替代品?” 程凌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不过从她的表情看出来,她非常生气。 “她是不是疯了??我们来这里她儿子就会自己回去?这是什么逻辑??” 程凌云摇摇头,不想再多谈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先从原路向回走吧。” 事不宜迟,两人赶紧背上包,沿着来时的道路向山下走,山路不好走,上山时萧声声花了八成的力气,下山时却因为山陡脚滑,好几次踩空,幸好被程凌云拽住,才没滚到山下。 萧声声擦了把汗,躬身双手撑在膝盖上:“程总,路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为什么这么多坑?” 程凌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眼看着那条走出来的小路还在,可是厚厚的植被下,却隐藏着无数陷阱——这里多是风化岩,受喀斯特作用,山壁陡峭不说,下面还藏着无数地下溶dòng,她们来时的路虽然陡,植被之下却还有土层,不像现在,有些被冲刷后的风化岩直接luǒ露了出来。 一阵风chuī过,云层似乎更厚了,没有了太阳,气温降了下来,程凌云敏感的发现,还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里起雾了。 程凌云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远不到起雾的时候,而且这雾气浓重,带着刺鼻的味道,她心知这恐怕就是灵山的瘴气,从包里掏出口罩,喷上柚子叶水,递给萧声声一只,然后自己也戴上。 萧声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程凌云又细细观察了四周的情况,然后回到了萧声声身边。她不敢走远,拉住萧声声的胳膊,低声说:“我们继续向前走。” 萧声声问:“怎么走,我们根本不认识路。” 程凌云说:“凭你的直觉。” 很不幸,如程凌云所料,老太太坑了她们一把,把她们带到了那个地方,但同时,她们已经进入了灵山真正的地界,没有人比萧声声更熟悉灵山的路了,即使她经过无数次转世。 萧声声凝神片刻,突然问:“你听到水声了吗?” 程凌云摇摇头。 萧声声说:“我听到了,我们顺着水流走,说不定,能找到上次那条船。” 那根竹杖还在萧声声手里,程凌云接了过来,当做探路的工具。这里附近并没有瀑布或者溪流,萧声声既然听到了水,很有可能来自地下——这些植被下面,很可能便是连接着地下河流的溶dòng。 两人走了没多远,瘴气越来越重,程凌云勉qiáng还能抵抗这瘴气,萧声声却扛不住了,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急促,没走一步,都觉得灵魂都快出窍了。 “我不行了。” 萧声声停了下来。 她大口喘着气,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我——我想我需要吸个草。” 萧声声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从口袋里摸出几根蔽叶金钩—— “还好我带了这些东西,要不我又得梦游一次灵山了。” 她把蔽叶金钩塞进嘴里,嚼烂后吞了下去,又摸出几根递给程凌云。 “程总,你也吃几根吧。” 程凌云有些晕眩,她屏气凝神好一会儿,才勉qiáng看清萧声声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塞进嘴里。 萧声声看程凌云也有些不适,把脚缩了上去盘腿坐在了石头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 剩下一个坐还没说完,那块大时候却突然松动,向后一滚,萧声声顺势向后摔在了地上,那地方是一片古藤结成的网,因为养分不足已然枯朽,萧声声落地的时候没有收住,那些古藤噼里啪啦的断了,竟然露出地下一个两米宽的坑! “声声!” 程凌云连忙扑过去想抓住萧声声的手,却只看到萧声声坠入地下溶dòng之前绝望的脸和地下溶dòng里,潺潺的水流声。 第76章 离魂(九) 溶dòng里有地下河。 “声声,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程凌云趴在dòng口, 大声叫着萧声声的名字, 直到声嘶力竭时,才听到dòng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我没事……我掉在河里了……还好衣服挂在河边的石头上, 我就爬起来了。” 程凌云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你等等,我马上下来, 下面有多深?” “大概十多米。” 程凌云从包里翻出绳子, 打算系在坑边的树上下溶dòng,没想到那颗看似粗壮的树却根本没有承重的力气,它仅仅靠着茂密的根系抓住风化岩上薄薄一层枯藤落叶腐化后的泥土。 而其他看似能承重的石块树木, 绳子却远远不够长了。 就在程凌云考虑要不要试试用衣服来做绳子的时候,却听到萧声声在dòng里叫她。 “程总,我看到dòng里有光点。” “什么方向?” “顺着河流的方向, 朝山下走的。” “声声,你不要动!” 这里地形复杂, 是虚是幻都分不清, 程凌云不敢让萧声声冒险,大声说:“声声,你就等在原地, 等我去找入口!” 她和萧声声商量了一下, 决定先把萧声声的包扔下去,让她换上gān衣服,包里有吃的也有防护用品,应该足够萧声声等到程凌云找到她。 程凌云站了起来, 脱掉了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 骤然之间,一道耀眼的白光笼罩住了她周围的土地,一个云字法印倏忽出现,深深印入地上的风化岩中。 退一步说,万一她没有找到入口,有了这个法印,不管这里是现实是幻境,程凌云都有办法带上足够长的绳子找回到这个地方,把萧声声救出来。 程凌云又把那个坑用枯藤稍微掩饰了一下,再次叮嘱萧声声不要乱走,向山下走去。 程凌云这一走,却不知道走了多久。 萧声声坐在地下河边的乱石上,裹着毛毯瑟瑟发抖。 她换上了gān衣服,身上还贴着暖宝宝,却仍然抵挡不住全面侵袭的寒意。 这里太冷太cháo湿了,空气里每一分水汽都在拼命的往萧声声的骨头缝里钻。萧声声是南方人,没有暖气空调的时候也硬抗过雪灾冰冻,却扛不住这地下浓重的湿气。 更何况她的耳边,还不断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水声传进耳朵里,就似泼在了她的身上,地下溶dòng这个巨大的空间,对她而言就是一chuáng捂着她的湿被子,捂得她冰冷彻骨,捂得她几近崩溃。 唯一支撑她等下去的,就是回忆里钟沁温暖的身体和毛茸茸的大尾巴。 可是这个等待未免也太长,恍惚间,萧声声突然意识到,从某一刻开始,时间,空间都不太对了。 她掏出手电筒,照亮自己的手表。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一个小时前,也就是一点钟,她们正穿过梯田,因为是她们第一次休息,所以萧声声对这个时间记得特别清楚。她们穿过了梯田,上了山,她在dòng里待了这么久,竟然只过了一个小时?? 萧声声站了起来,盯着远处的光点,脑子里有点乱。 渐渐的,那处光点突然开始变大,从只有指尖大小变成了圆盘大小,白光从光点的另一头照进来,竟然折she成各色的彩光,如万花筒一般绚烂,充塞着萧声声的视神经。萧声声脑子里一阵晕眩,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离dòng口不远了,地下河也由深变浅,仅仅漫过她的小腿。 她淌在水中,身边的包和毯子尽数不见了。 萧声声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萧声声有点害怕了,她就站在地下河中,不敢向后,也不敢向前,只是全身随着水流的冲击,瑟瑟发抖着。 不过一分钟后,她慢慢镇定了下来。 她断定自己再一次离魂了。 似乎到了灵山的地界,她的身体原来越不受控制,萧声声咬着牙,向后转身,妄图回到刚刚的位置,却发现是一片浓重的黑。 那只有向前走了。 可是前面是什么?瀑布?山谷?还是另一处dòngxué?萧声声心里没底,她只有慢慢地挪到了dòng壁边,摸索着向前走,等到眼前一片敞亮,她猛地闭上了眼,等适应了外面的光亮后,才慢慢的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繁盛的密林,周围一圈山丘将这片密林圈圈围住,正是三角的形状。 ## “声声?” 一声又一声急切的呼唤声在深坑中回dàng着。程凌云腰间系着绳索,一边呼唤着萧声声的名字,一边攀着dòng壁向下方移动。此时距离她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她急匆匆地找到了绳索返回了原地,就是担心中途出了变故,没想到回到了这里,却再也听不到萧声声的声音。 这.里.资.源.超.多.的,尽.在.裙,吧贰私务耳苓邻臼 程凌云别无他法,只有加快脚步,迅速下dòng,等到耳边的流水声越来越清晰的时候,程凌云掏出手电筒向四处一扫,发现萧声声躺在岸边,大半个身体都缩在毯子里,看样子是睡着了。 这里都能睡着? 程凌云脚下一用力,身体吊着绳索转了一大圈,绕到了到了岸边,然后松开腰间的绳索,向下一跃,落到了离萧声声不远的地方。 “声声!” 几乎在落地的同时,她一个俯冲的动作,冲到了萧声声的身边,萧声声却仍旧睡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程凌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掀开毯子,看到萧声声双眼紧闭,脸色因为受到寒意侵袭,微微有些发白,再探手一摸,却发现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脖子处的动脉,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着。 真睡着了? 程凌云推了推她,萧声声的身体随着她推搡的动作动了动,又恢复成刚刚的老样子,程凌云又去掐她的人中,如此折腾一番后,程凌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也许不是昏迷了,也不是睡着了,而是离魂了。 程凌云连忙转身把萧声声换下的衣服拿过来,就在萧声声跌下这个溶dòng之前,她们还吃过蔽叶金钩。萧声声心细,肯定不会只带了吃的那几根。 果然,她在萧声声的口袋里翻出一小包,撕开塑料袋时,几根蔽叶金钩不慎落在了地上,迅速膨胀起来,生出了根系。 应该是有用的—— 事不宜迟,程凌云留下了一小半,其余尽数塞进了萧声声的嘴里,又掏出水壶喂了她一些热水。热水使萧声声的身体变得温热了一些,然而一分钟后,她仍然紧闭着眼,看起来没有任何知觉。 程凌云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无数个念头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穿梭而过。突然,一张明艳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明荣的脸。 返形招魂是司马家的大巫的看家本领,司马家就在灵山的地界,如果说还魂草没用,那么能救萧声声的,只有司马家了。 事不宜迟,程凌云把萧声声留下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有用的放在了自己的背包里,其余的则留在了原地,然后带着萧声声,从原路艰难的爬了出去。 等她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然而浓重的雾气却散开了,甚至能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程凌云扶着萧声声,向后看了看那个天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扶着萧声声躺在一边的地上,用手电筒试探着向那个坑下照过去,却发现被曲折的岩层挡住了视线,听不到水声,更看不到下面的东西。 程凌云突然想起来,萧声声对她说,溶dòng里有一个光点。但是她下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光亮的地方。 那个光点,到底在哪里?萧声声是不是去寻找那个出口了? 程凌云头有点疼。 她们重回了“现实世界”,可是萧声声的魂魄,却迷失在了这灵山间。 手机信号有了,灯光也有了。叫女主人来帮忙不是难事,但程凌云却没有选择回去,而是在梯田附近,找了户人家住下了。 那户人家是一位留守的老太太带着一个小孙女。程凌云对老太太说,自己和朋友户外徒步,朋友昏倒了,可是呼吸还有,疑似丢了魂,问老太太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忙请个神婆。 “最近徒步的怎么这么多——”老太太嘀咕着,给程凌云倒了杯热水,“都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灵山和别的地方可是不同的,我们这里的人除了那些短命的,自己都不敢进山,你们这些外地人倒是一波连着一波的,都不要命啦?” “外地人?” “就在前天,我这里才来了一波外地人,也是玩徒步的,那装备,和电视上的一样——”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程凌云:“你们进山时就两个人?” 程凌云点点头。 老太太说:“那你们是命好,前天来我这里的一拨人,大概八九个吧,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还剩几个。进了山,信号什么的都没有,就别想着麻烦警察同志了。” 那些包圆木桐村招待所的人,果然进山了。 程凌云突然问:“您家养了狗吗?” 老太太说:“养了啊,我们这孤儿寡母,没看家护院的怎么过?” 程凌云说:“我好像有朋友就在那批人里面,他特别怕狗。” 老太太说:“那倒是没有,我听他们说,他们自己还想借木桐村那个疯婆子的狗呢,但是他们老大还是谁不同意。” 程凌云问:“老大?” 老太太说:“没来,但是听起来,似乎是他们老大。” 听到这话,程凌云再一次确定了,那批人就是鬼车的手下。她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只要鬼车本人不来,这些凡人就奈何不了她们,但是她却没想到,这个原本应该是萧声声家的地方,却让萧声声陷入了危险。 “奶奶,您这里真的没办法帮我请神婆来替我朋友叫魂吗?” “神婆?呵,这里可是南正重的地盘,绝地通天的人物,也就你们,才会把她们叫神婆了。” 程凌云连忙问:“您有办法找南正重家的人吗?” 老太太说:“你得去木桐村找人带你去,我不吃南正重家的饭,也就道听途说而已。” 说完她叫过一边乖乖听话的小孙女:“我们去睡吧。” 那小孙女看了程凌云一眼,蹦下了凳子,牵着老太太的手离开了。 程凌云叹了口气,心想,明天只有回一趟木桐村了。 屋里有两张chuáng,一张躺着萧声声,另一张堆放着程凌云的包,一天的奔波让她有些劳累,她刚打算收拾chuáng铺后上chuáng睡觉,门突然被敲响了。 程凌云走到门前,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老太太的小孙女。 “姐姐。”小孙女说,“我知道怎么找南正重家的人。” 第77章 离魂(十) 程凌云有些不太相信, 司马家的祖宅如此隐秘, 会让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知道? 可是她没有表现出一点意外, 而是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你知道怎么走?” 小女孩点点头。 “几年前, 有一个漂亮姐姐来我家里住过几天,然后她告诉我, 如果我家里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 可以去她家找人来帮忙。” 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石牌递给程凌云。 “姐姐说,从这里往西走两公里,走到木桐村那边的渡口, 叫上一艘船,把这块小石牌扔进水里,然后船跟着这块小石牌走就行了。” 程凌云接过石牌仔细一瞧, 这块石牌却也不是普通的石牌,而是雩礼所用的土龙图。古代求雨多用土龙, 然而在雩礼之外, 土龙却不是什么神物,一般的术士喜欢拿来充充内行,换做是司马家的人, 多半是拿来引水或是开发一些其他的途径。 拿来引路, 程凌云确实是头一次听说。 “那个姐姐长什么样子?” 司马家的女孩子多,但直觉却告诉程凌云,这块石牌是明荣留下的,冥冥之中, 似乎把两人系在了一起,即使身各一方,却能感知到对方留下的痕迹。 “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 小女孩踮起脚来在门边比了比:“比姐姐你稍微矮一点,长卷发,特别有气质,她说她在家里待着太烦闷,想出去走一走,我问姐姐要去哪里,姐姐说,想找一个能开书店的地方。” “是吗。” 果然是明荣了。 程凌云把那块石牌紧紧握进手心里:“谢谢。” 第二天清早,程凌云把萧声声托付给了老太太,一个人踏上去司马家的祖宅的路程。 路过木桐村的村口,看到前些日子守着村口的妇女闲散地聊着天,看样子远没有她们来时那么警戒。 看来鬼车那些手下还没有回来。 程凌云本想顺路去一趟养狗的老太太家,但心里记挂着明荣和萧声声,只有忍下心头的怒火,匆匆赶去了渡口。 渡口处有一个老头抽着烟,看到程凌云走过来,问:“去哪儿?这里只走八峰和九峰,九峰有陆路,我啊,建议你去坐旅游大巴,这水路走起来太不方便。” “我去末峰。” 程凌云说完,长腿一跨,直接跨上了船。 那老头子连忙站了起来:“哎,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我都说了只去八峰和九峰。” 程凌云从口袋里掏出小姑娘给的那块土龙的石牌,在老头的注视下扔进水里,老头的眯眯眼顿时瞪得如铜铃般大,然而在他诧异的目光中,那块石牌竟然从水里浮了起来,并在肉眼可见的范围里,收缩变形,渐渐变得通透,只留下中间一条小小的蛇形的纹路。 “你是主家的客人?” 这老头正是司马家的老佣人,他在这渡口gān了一辈子了,平日里载一载游客乘船游灵山,司马家若是有需要,他还要运一些生活用品上山,但这都是不外传的秘密,司马家避世,除了必要的买卖和生活需求,一般不和外人接触。 如果来了客人,一般也会有司马的人下山来接,老头很少看到司马家用土龙牌来迎接客人,他们不是一个喜欢卖弄本领的家族。 程凌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这个东西是一位朋友给我的。” “哦,这样啊。” 老头看那蛇形的细线在水里游走着,眼看着就要看不见了,连忙招呼程凌云上了船。 “我掌舵,你看着水里的土龙,我年纪大啦,最近瘴气又特别重,两个人看着总比一个人qiáng。” “嗯。” 程凌云在船边坐下,水里的土龙似乎感受到她的到来,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绕着船慢慢向前划去,老头解开缰绳,船身抖了一下,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船向末峰驶去。 “我们得坐二十分钟船。”老头也坐下来,从烟盒里掏出一只烟。 “这几天没看到他们下山。”老头嘀咕着,“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程凌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了?” 老头装作没听见,抽出烟盒里的纸,把烟灰磕在了上面。 “丫头,土龙盯着了吗?要是游走了,这可就不是二十分钟的问题了。” 程凌云顺着老头的话题问道:“若是没有土龙,得花多长时间?” “天气好,一个小时,天气不好,走上一两天都是可能的。” 程凌云又问:“这里就您一个人?主家那边要出来,也是您去接吗?” 老头说:“丫头,别问了。主家的事情主家毕,我只是一个跑腿的,你从我这里挖不到消息。” 程凌云只好放弃。 但她心里依然记挂着刚刚老头说的那句话,这二十分钟里,都显得有些焦急。 土龙在水里慢悠悠地游走着,老头看似悠闲地抽着烟,烟圈一圈一圈扩散开来,渐渐飘散在绿水青山之间,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静谧美好。 可程凌云接下来面对的,恐怕却是她一生之中,最未知的局面。 南北之争已经延续了数千年,后来司马家落败,窝在这灵山的一隅,积攒下来数代人心里的怨气。程家不仅是把司马家bī出世,更让司马家怨言的是,程家的开发公司竟然开发了灵山作为旅游项目——这毫无疑问是在她们的信仰上面泼了油漆,那些游客,香火,脚印……每一寸带着尘世间的烟火,都让司马家不能忍受。 司马家就是这样一个家族,好胜,封建,固执,以及,骨子里刻着对程家的旧恨。 现在这旧恨,又添上新仇了。 船已经快泊岸,程凌云隐隐看见不远处的石阶上有一道牌坊,牌坊上的匾牌上面写着绝地通天四个大字,牌坊边上,却是两道面对面的神龛,神龛是石头做的,大概半人大小,神龛不见香火,就这么孤零零的立在牌坊之下。 看到程凌云盯着那两道神龛,船夫老头漫不经心地问道:“丫头,你说这土龙是你朋友给的,应该知道怎么上山吧?” 程凌云皱起眉:“嗯?” 看到那两座神龛,程凌云就知道事情不妙,但她还是装作若不其实的样子走到船头,船头有一只捞鱼的网,程凌云拿网,把土龙捞了起来,离了水之后,土龙渐渐的僵硬不动了,直到最后,又凝固在石牌的中央。 河边有个小码头,离小码头还有半米的时候,老头关了发动机,捞起缰绳跳到了码头上。 “丫头,上来。” 程凌云也跟着他的脚步轻盈一跳,跳到了码头上。 “好身手啊。” 那老头蹲下来系缰绳:“接下来的路我就不送了,不过丫头,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主家的门不好近,实在进不去,我在这里等你,早点回来,硬闯的话,没人能帮你。” “多谢。” 程凌云向老头道了谢,转身向阶梯走去。灵山多雾,现在已经十点多了,雾气依然笼罩着末峰,程凌云走了大概五分钟,才看清了牌坊后面的情况——足有一层高高的围墙把司马家的宅子密不透风的围了起来,只留了一道小门供人进出。 这么大的家业,一个看门的都没有? 程凌云再次看向不远处的神龛,隐隐得,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又加快了脚步,爬上了半山腰。 离神龛还有一步的距离时,她停住了。 全身的细胞都在咆哮着,让她停下来,回到老头的船上。 程凌云紧紧捏着手里的土龙牌,用余光看下两边的神龛。 这两道神龛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因为风化和雨水侵蚀的关系,整个神龛的外部已经变得凹凸不平,里面约两尺进深,不走近看不清里面供着什么东西,倒是神龛外面,各有一处凹陷的石窝,里面深深浅浅,有些gān燥的红色泥土。 这里面到底供着些什么? 司马家擅厌胜之术,程凌云不敢动弹,可是这里离围墙还有好些距离,喊门是绝对行不通的。 思考片刻后,程凌云突然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倒进了神龛前面的石窝里,石窝里的泥土突然沸腾起来,眼看着要扑出了石头窝,程凌云连忙把手里的土龙牌扔了进去,那土龙牌竟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黑色的土龙在沸腾的泥水中挣扎着,沉浮着,最后漂浮在石窝之上,再也没了动静。 然后,像是地震一般,她感觉到脚下的土地竟然晃了一下,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却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差点倒在了另一道神龛前。 就在这倾倒的一刹那,她突然瞥见了那道扔了土龙牌的神龛里的东西,不由大惊失色—— “谁?” 一个女声从山上传来。 程凌云勉qiáng支撑住身形,抬头像山上看去。 那道供人进出的小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一件丝绒的旗袍,缓步正向牌坊出走来。 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程凌云不禁好奇,等她走得越来越近,方才的紧张和好奇却通通归于平静—— 她看到一张酷似明荣的脸。 “你是谁?” 两人隔着牌坊,看起来都很平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我是明荣的朋友。” “朋友?” 程凌云提起明荣二字时,那个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心痛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程凌云看着她的脸,暗暗猜测着这个女人的身份。 是明荣提起过的姑妈?还是姐姐,或者是——母亲? “明荣没有朋友。” 女人已经不想和程凌云说话了,她背过身去,对程凌云说:“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那可以麻烦您帮我带一句话吗?我联系不上明荣了。” 程凌云从石窝里捞起土龙牌,用纸巾擦gān净,女人明显有些不耐烦,她转过身,呵斥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在这里纠缠?” “在这里?不——” 程凌云从靴子处掏出匕首,划破了手指,鲜血滴在了空空无一物的土龙牌上,那女人惊诧地看着她把土龙牌扔进了另一个石窝里,脚下的土地又晃了两下,程凌云感觉到一股力量顺着自己手指的伤口侵吞而来,并顺着血液,流变了全身,直到触碰到她背后的符箓时,突然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可就这一进一出的功夫,程凌云却仿佛熬过了半个世纪。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苍白着脸向前走了一步,跨过了牌坊,走到了那个女人面前。 女人的脸也白了。 “你到底是谁?” 程凌云低声道:“我姓程,火正黎家的传人,南北二家祖上都有神魔的血统,我想用来做这镇宅shòu的牺牲,应该也是可以的。 女人向后退了一步,警觉地看向程凌云。 这两道神龛是模仿巫咸墓镇墓shòu的模式而建造,是司马家耗尽了百年心血,捉到并驯服了两只神shòu,才能镇守着司马家的住宅,这千百年间避于外来的攻击。之所以用上这几乎是不详的法子,就是希望尽量少接触外人,专心修巫。 对他们而言,比外人,战火,邪灵猛shòu更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姓程的人了。 程家已经占了灵山大半个山头,若是这最后一个山头也被占了,那司马家将会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不好意思,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旧怨,更不是为了程家,我只希望见一见明荣,还有,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救救我的朋友。” 女人狐疑地看着程凌云。 程凌云又说;“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不过我个人愿意为这两件事,付出代价,还希望您,能够帮帮我。” 女人没有说话,她死死地盯着程凌云,想从程凌云的脸上捕捉一丝蛛丝马迹,可她失败了,最后,她只有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哥哥或者弟弟?” 程凌云摇头:“没有,我是家里的独生女。” “那你父亲——” 程凌云说:“我父亲身体不好,家族的事务由我来管理。” 女人有些恼了:“我不是问你这个问题,明荣这回回来,是在外面受了重创——你既然是她的朋友,应该知道她在外面遭遇了什么!” “是我。” 女人不可思议的看着程凌云,脸上的表情由恼怒转向了震惊,接着,她勃然大怒—— “竟然是你!” 女人举起手,想一巴掌拍过去,离程凌云的脸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又生生忍住。 “不可能,你是在骗我!”女人嘶吼道,“你们都是女人!这怎么可能!” 程凌云说:“我喜欢她,又有什么不可能。明荣的性格您应该也知道,如果是我qiáng迫的她,现在站在您面前的,应该不是我,还是我的亡灵。” 女人哆嗦着嘴唇,情绪有点崩溃了。 比起明荣破了天道,和一个女人,甚至是程家的女人相爱,更让她不能接受。 之所以说是相爱,是因为她发现在明荣带回来的行李里面,只有一本《抱朴子》,里面留下了程家的符箓图纹和一句话—— “今生不悔,来世可待。” “你滚!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害了我女儿的人!” 她果然是明荣的母亲。 也许是受了太大的打击,她踉跄着向后跑去,程凌云追了上去,扶住了她。 “明荣回来的时候,随身带了一本《抱朴子》,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到?” 明荣的母亲推开了她:“滚!!” 程凌云的手却没松开:“我在上面留了东西。我不知道破了天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就算是赌上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把她救回来。” 明荣的母亲的身体突然顿住了。 “程家入世,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有符箓里面藏了一把剑,上天入地,不在话下。” 明荣的母亲没有说话,但是程凌云知道,她动摇了。 “给我一分钟。” 明荣的母亲颤抖着说:“我想一想。” 时间不能等人,祭了司马家镇宅的神shòu,所有司马家的人都会有感应,若是明荣的母亲久久不能带客人回去,那么必然是来了外敌,到时候程凌云面对的,就是整个司马家,会有什么后果,连明荣的母亲都不敢想象。 可她想救明荣,这是她唯一的血脉。 明荣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痛苦的来源——明荣聪明,但是却太过叛逆,从她发现明荣小时候偷偷看言情小说开始,她就担心着明荣有一天会离开司马家,经历那些她不该承担的东西。司马家的女人,尤其是拜了天道的女人,宁可愚钝,但是绝不能放肆。 “我相信你一次,你跟我来。”明荣的母亲收拾好情绪,说,“上山后,请忘记你是程家的人。” 程凌云跟着明荣的母亲上了山。 “你听说过杨什伍吗?” “杨什伍——为杨贵妃招魂的人吗?” “对,就是他。” 程凌云的心揪了起来:“明荣她……她的魂魄怎么了?” 明荣的母亲说:“离魂了。” 离魂了?和萧声声一样? 程凌云说:“司马家的大巫不是最擅长招魂返形吗?离魂了不能招回来??” 明荣的母亲摇摇头,神色有些忧虑:“她不是普通的离魂,一般离魂会游dàng在天地间,只要召回即可,但是天道捆绑前世今生,是游dàng在前世今生的回忆里,无法归于肉身。破了天道会有七重反噬,一层自缚其身,二层自缚其魂。明荣现在正是第二重,如果……如果救不回来,怕是要吃尽苦头,沦入恶道了。” 程凌云突然想起来:“我身上有蔽叶金钩,听说有回魂奇效——” “没用的。”明荣的母亲说着,眼睛都红了,“听说你还要救你一个离魂的朋友?” 程凌云点点头。 “招魂返形虽然是大巫才会的看家本事,但我好歹也学了一些,你如果能救回明荣,我帮你把你朋友的魂魄召回来。” 明荣的母亲对程凌云说:“你去巫咸墓找锁魂钉,找回来,我就救你朋友。” 这天晚上,程凌云是在司马家的外宅休息的。外宅中人不是很多,只有几个做饭打扫的阿姨,还有几个园丁修建着花木。 路过的人都叫她杨小姐——这是明荣的母亲向外宅的人介绍的,说程凌云是杨家的后人,来司马家是为了替明荣招魂,明荣的母亲还告诉程凌云,明天会让一个人带她去找巫咸墓,到时候千万要记得保守身份的秘密。 程凌云问:“我能不能见一下明荣?” 明荣的母亲一口就回绝了:“不行。” “为什么?” 明荣的母亲说:“明荣现在不会想见你的。” 程凌云沉吟片刻,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意。” 明荣的母亲说:“可是她在意——” 说道这里,明荣母亲的眼眶又红了:“她那么在意外貌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在意……” 程凌云安慰明荣的母亲:“我会救她的。” 她没有再提见明荣的事情,而是找明荣的母亲要了那本《抱朴子》。 这大概是她和明荣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晚上洗完澡,她躺在chuáng上,打开这本书,温暖的灯光让这本微微泛huáng的书,更添上一份温暖的感觉。 以前她也是这样的吗?在这远离城市的地方,抱着一本书入眠? 书翻了一页又一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凌云有些迷糊了,恍惚间,她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向自己靠近—— 谁? 镜头拉得越来越近,程凌云仔细一看,却发现是一个身着盛装的女子,女子站在城墙上,忧虑地看向远方,即使是在梦里,也能感觉到她止不住的悲伤。 她是谁? 程凌云觉得这人陌生却又熟悉,她忍不住拼劲全力又向前走了几步,等到看清了她的脸,整个人却愣住了。 这个人竟然是明荣! 可眼前的景象,甚至这女人的穿着,却不是她所见过的明荣,程凌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整只手却摸到了一片空气。 这个像明荣的女人越过她的身体,向后面走去。 “小云回来了吗?” “陛下,没有。” “又是一年了。” 程凌云听到她的声音,哽咽了。 “砰——”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让程凌云猛地从梦里惊醒,她撑起身子,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手上的书也落在了地上。 她沉浸在方才那个梦里,久久不能自拔。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那个女人是明荣吗?小云又是谁,是她吗? 程凌云总觉得那个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她却又想不起来,直到她捡起那本《抱朴子》,看到书上那句“今生不悔,来世可待”,又想起明荣的母亲恍然大悟。 她再也没法睡着了。 脑海里无数事情翻腾着,似是想从记忆里捞出一些对前世的记忆,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小云”?如果是,她和明荣的前世又发生了什么?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早,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程凌云早已起chuáng,梳洗完毕后等着出门了。 门口站着明荣的母亲和一个瘦高的男人。 “这是我侄儿,司马炜。” “杨小姐?” 程凌云点点头。 司马炜笑了:“杨小姐看起来不像是道士,倒像大明星。” “怎么说话的?”明荣的母亲怒道。 司马炜说:“我说的可是实话,我一直以为杨什伍就是道士,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世家……杨小姐玩过户外吗?体力长跑怎么样?” 程凌云说:“户外过去经常玩,全马半马都跑过。” 司马炜说:“那就好,到时候万一遇上危险,我顾不上你,你就直接跑吧——啊——” 明荣的母亲狠狠在司马炜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他才住嘴。 “我们吃过早餐了,杨小姐先去厨房吃吧,半个小时后,我们牌坊下面见。” 半个小时后,程凌云如约来到牌坊前,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等到司马炜。 司马炜的表情有些严肃。 “杨小姐,我们能换个日子吗?” “为什么?”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司马炜抬头看了看被云层覆盖了几乎半边的太阳:“今早起来扶乩,发现今天是山鬼出没的日子。” “山鬼?” “嗯,山鬼喜yīn喜雨,而且这个天气,也是她养的蔽叶金钩最适合生长的天气。” 程凌云在书上看到过山鬼相关的传闻,也从瞎眼老太太那里听说过山鬼养蔽叶金钩的事情,不过老太太称呼山鬼为山神,山鬼还养着那些“肉”—— “山鬼很难缠吗?” “倒不是难缠,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脑回路和人不一样。” 司马炜耸了耸肩:“我也没见过山鬼,但是我们家里有人见过,山鬼是个小姑娘的模样,总是喜欢吓唬人害人,但是她不知道,这可是会出人命的——而且,山鬼还有些特别的癖好。” 司马炜说到这里,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又有点像在开玩笑:“早上给你说了啊,发现不对的情况,直接跑路,不用顾忌我,我自己能出来。” 司马炜名字里面有火,不是因为五行缺火,而是因为他命里灯火旺,身上的三盏灯不受邪气鬼神侵染,即是在鬼打墙的情况下,也能轻易走出来。 这些都是路上的时候,司马炜给程凌云讲的。他和明荣一样,每年也有一小半时间不在司马家住,所以思维和见识不会像其他人那么落后。 两人大概走了两个小时左右,雾气又渐渐浓了起来,程凌云向上一看,和那天她上山一样,太阳已经被云层完全覆盖了。 “我们是不是快到三角湾了?” “不知道……” 程凌云停了下来:“你不知道??” 司马炜也有些烦躁了:“我也只是进过几次三角湾,而且也没人指路,就是凭直觉走进来走出去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巫咸墓在哪里——话说你不是杨家的后人么,可以上天入地?应该能找到吧?” 程凌云泄了气。 她朝四周看看,密林,山丘,瘴气,这里没有指示,谁会知道巫咸墓在哪里?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程凌云突然问司马炜:“山鬼会知道巫咸墓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山鬼虽然是名字写的是鬼,但是可是和沁神金乌同一时代的神,当然知道在哪里。” 程凌云说:“那捉只山鬼问问不就得了。” “……” 司马炜觉得程凌云的脑回路,大概也有点问题。活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要捉山鬼的。 “你知道山鬼多凶残吗?就你,你一个人能捉山鬼?” 程凌云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随口应了一句:“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仔细听了一圈,突然问:“你有听到水声吗?” 听到这话,司马炜也安静了下来:“你在找什么?” “找水源,没有水源,极yīn地也可以,能种蔽叶金钩的那种。” “极yīn有水……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司马炜有点犹豫,“可是那里不是三角湾,而且说实话,气氛不太好。” “什么地方?” “悬棺崖。” 第78章 离魂(十一) “悬棺崖?那不是墓葬群吗?” 司马炜说:“虽然说是古人的墓葬群, 但是说不定巫咸墓就藏在那里, 而且你要的水啊, 极yīn地啊,那里都有, 说不定山鬼也在那里。” “没有别的地方?比如水泊之类的。” 司马炜说:“直觉告诉我就是那里。” 这荒郊野外的,程凌云也不认识路, 只有靠着司马炜的直觉来。 “好吧, 就听你的。” 司马炜说:“忘了说了,我一直听老人家说,那里生长蔽叶金钩。” “……” 看到程凌云有点不满的样子, 司马炜倒是满意了;“路很远,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里的山路很不好走,尤其是这种眼看着要下雨的天气, 好在司马炜和程凌云体力都不错,到了下午一点左右, 终于到了悬棺崖附近。 “这里还没被发现, 除了司马家,谁都不知道这里还要这么大一片墓葬群。”说起程家的杰作,司马炜也有点生气, “如果是被那些黑心开发商看到, 不知道又要修什么遗址公园,弄一大批人来参观,坏了这里的灵气。” 程凌云说:“遗址公园这个不是开发商的项目,多是国家为了保护性发掘做的工作。和开发商没关系。” “反正都差不多。” 司马家的人对程家没什么好感, 程凌云因为身份原因也不好多说,两人站在山壁边,朝下面的悬崖看:“下面有水,连通着江的。” 程凌云看向四周,刚开始雾气重还没发现,现在走近了些仔细一瞧,头皮顿时有点发炸——只见山体上全是各种dòngxué,看起来密密麻麻的,毫无美感。 “喂,别看了,想一想下面的步骤啊。” 看到程凌云发呆,司马炜拍了一下她:”有什么想法吗?” 程凌云摇头;“没有,这里下面是水,侧方是山崖,如果说要有路,只有从这些dòngxué里找,可是这些也太多了,一个个找,也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司马炜盯着那些dòngxué摸了摸下巴:”要不要试一试直觉?” 程凌云说:“司马先生,这种时候,还是把您的jīng力稍微攒一攒,到时候要从三角湾里出来,还得靠您的直觉。” 司马炜说:“那我们就这么gān等着?” 程凌云也无计可施。 两人站在崖边好一会儿,程凌云突然问司马炜:“你会走禹步吗?” 司马炜点头:“会一些,不jīng通。” 程凌云说:“我们对面走禹步,禹步三步九迹,最能感应哪处dòngxué极yīn,说不定那里就有蔽叶金钩,也就能找到山鬼的踪迹。” 司马炜说:“为什么要两个人走?” 程凌云说:“因为两点确定一条直线,范围就缩小了。” 司马炜觉得有道理,又觉得程凌云看起来冷冰冰的,说起这基本的数学原理,倒像是鄙视他学问低。更别说程凌云竟然从包里找了条绳子出来,把一头扔给他,让他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是做什么?牵红线?” 程凌云看都不看他一眼,专心做着准备:“我怕你掉下去。” “……” 好吧,漂亮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司马炜只有在心里把禹步的口诀又过了一遍。禹步在司马家用的并不多,他们叫做巫步,是祭祀的时候才用得上的本事,司马炜学的不多,为了防止这位大美女再次鄙视他,他决定等会儿还是用直觉。 一切就绪后,两人站在崖体下,屏住气,待双方用眼神确定可以之后,迈出第一步—— “什么方位?” “坤。” 程凌云用余光瞟了一眼崖体,划了一道线。 “第二步。” “什么方位?” “斜向上四十五度,以我为坐标系原点,大概是和x轴夹角为45度的直线。" 程凌云瞟了他一眼。 司马炜耸了耸肩:“我觉得坐标系很好用啊,三维坐标系可更好用了。” 他原本以为程凌云会发火,没想到她竟然说了句好。 “第三步——” 两人又踏出一步。 这一步结束,两人都刚好走了两丈一尺的距离,背后留下九处痕迹,他们向崖体上看过去,竟然发现那处极yīn的dòngxué,马虎一点数数,竟然自右自上,都正好是第五个。 “五五之数……啧,冥冥之中就是有巧合啊。” 司马炜感叹完,突然又发现了一件事:“我们怎么上去?” 这崖体足有百米高,那一个dòngxué大约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位置,除非他们绕过去,爬到山崖上,从上面下去,否则就只有gān瞪眼。 程凌云打开包,拿出手套和一卷绳子,又把靴筒上的匕首搭扣解开。 “无保护攀岩玩过吗?” 这下换司马炜傻了:“无保护攀岩?你开玩笑吧。” 程凌云把绳子上的八字环取下来扔给他:“我先上去,上去后把你拉上来。” “你??” 司马炜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玩儿无保护攀岩?” 程凌云说:“别废话,速战速决。” 她把绳子盘在腰间,包留在了原地,找到一处裂缝,轻巧的跃上了山壁,司马炜站在山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路而上,不出半个小时,竟然已经到达dòng口。 “是那里吗?” 回答他的,是沿着崖体滚下来的绳子。 看到程凌云爬地轻巧,司马炜还以为自己也能爬上去,没想到他爬到一半向下一看,只见下面滚滚江水,竟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姨妈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能让你这么拼命。”进了dòng,司马炜擦了把汗,重重地喘着气,他看了一眼dòngxué,深处隐隐有光亮,看来是一条路。 “她没有给我钱。”程凌云转过身,打开手电筒,向dòngxué深处走去,“我是自愿的。” “为了明荣?”司马炜说,“这么说来,你和明荣应该是好闺蜜吧,知道那个让她破了天道的男人是谁吗?” 程凌云没有说话。 司马炜更好奇了:“不会吧,她没告诉你,我感觉她应该也不是被qiáng迫的啊,要不早把那个男人gān掉了,也不至于回来一句话都不说,闷在房间里,直到我姨妈发现了异样,才知道她是破了天道——” 程凌云抿着唇,捏紧了拳头,心里一阵撕裂般地痛。 “你肯定知道的,不想说是不是?为了保护他?” 司马炜说起来有点生气了:“好吧,虽然我平常就看明荣不顺眼,但是你知道,破天道对她而言——啊——” 他突然大叫一声,扑倒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司马炜下意识以为自己扑在了什么动物身上。 进dòng之前,他就仔细看过,大概因为这处dòngxué太高,里面并没有放置悬棺,所以他很放心地跟着程凌云向前走,程凌云不说话,他就左跳右窜,走成了S弯,想挖出点消息,没想到一着不慎,摔倒在地。 等他摸到身下的东西时,却发现自己身下的,可能不是动物。 不是动物,那就可能是—— 司马炜的汗毛都是倒竖了起来,一束电筒光照she到面前,他撑起胳膊向下一看,却看到一张肿胀的青色面孔—— “妈呀——” 司马炜吓得跳了起来! “死人!” 司马炜古棺见过不少,可是死人却没见过,还是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吓得瘫倒在了地上,倒是程凌云走了过来,戴上了手套,蹲在一边仔细查看着。 “你说,这里没人知道?” “哪——哪里?” “这处墓葬群。” “肯定没人知道,这,你不会以为他是盗墓的吧?” 程凌云戴上手套,从那人的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手帕上用暗红色的线绣着木桐村第一招待所几个大字,看起来像是老旧招待所用来搭在水杯上防尘的手帕。 她突然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这人也是来找三角湾的。” 程凌云站起来,用灯光照向深处。 “肯定是这里没错了。” “可是,这人……他怎么死的啊……难道真是山鬼?”虽然进过几次三角湾,但是这遇见死人还是第一次,司马炜的心态有点崩了,“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找三角湾的?” “我去你们家之前,在一家农户住过,那家农户接待过一队人,就是进三角湾的。” “他们进三角湾做什么?也是找巫咸墓?” 鬼车想去三角湾找钟沁,但是程凌云不想节外生枝,便回了是,司马炜嘀咕道:“也是奇怪了,是不是有什么人指引他们来的,要不他们怎么找得到这里。” 他想来想去也猜不出到底是谁给他们透露的消息,一口黑锅又罩在了程凌云头上。 “肯定是程家的人透露的。” “你别想多了,跟紧一点,也不知道这dòng里有些什么。” 也就几个小时前,还是司马炜叮嘱程凌云遇到危险就跑路,到了现在,地位却已经完全转换过来,司马炜心有不甘,说:“你不必担心我,我来过三角湾,对山鬼也远比你熟悉,你安心走你的路,不用担心我,我能走出去。” 程凌云本想让司马炜拉着自己腰间的绳索,听到这话,也只有作罢。两人小心翼翼向前走去。这个dòngxué口小,里面却大有乾坤,不过再也没有见到尸体。 但是这个dòngxué却让程凌云感觉到不舒服——这里太cháo湿了,湿气就像水蛭一般黏在了身上,甩也甩不掉,好在不冷,程凌云也只有咬着牙克服。 大概走了快半个小时,眼看着还没看到光亮,程凌云有些担心了:“司马先生,你能感觉到三角湾的位置吗?” 身后却没有人回答。 程凌云背后一凛,转过头去一看,却看到背后空空如也。 “司马先生!” 她拿着手电筒朝四周看了看,这里石壁光滑,到处都是钟rǔ石,根本不是生长植物的地方,不过地上倒是有些蹊跷。 手电筒的光点朝下照去,一根膨胀的细芽落在地上,微弱的根系抓着地上的石头。 再向前去,陆陆续续又有几根细芽—— 这是蔽叶金钩! 也许是刚刚那个男人向外逃跑时留下的,也许是其他人带进dòngxué深处的,这无疑给程凌云指了条路。她掏出匕首,在显眼的钟rǔ石上画上了记号留给司马炜,循着蔽叶金钩的痕迹向dòngxué深处走去。 接下来的路不长,阳光再一次投入程凌云的视线时,她用手挡住太阳,看向眼前的密林,恍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再向前走两步向后看去,背后的石壁的yīn面上,一丛一丛地长着huáng色的细芽,正是蔽叶金钩! 看来这就是三角湾。 眼前是一片密林,因为阳光充盈,看起来更多的是生机,但是过不了多久,瘴气应该又会浮上来,晚上的林子不好走,程凌云并不打算夜闯,她只有在蔽叶金钩的附近转两圈,看看有没有山鬼的踪迹。 以山壁哇日圆心,每十米为一个界限,程凌云搜寻了快60多米,眼看着山壁越来越矮,她突然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哭声。 这声音十分细微,好像下一秒钟就要断了气。 司马炜? 程凌云第一直觉是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走了几步却又断然挺住——起风了,风卷起云层,原本明亮的太阳,突然变得有些毛毛的。 程凌云警觉起来。也许这是山鬼的玩笑,指引着她走向陷阱,也许这是密林的诱惑,在引诱着她成为汲取养分的泥土。 她静下心来,仔细琢磨着这声音来源,却听到那个呜呜声,突然又大了些。 那个男人呜咽着,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 笑笑?不对,小然—— 这是女主人的名字! 程凌云突然想起来那个突然失踪的男主人。 他难道在这里? 程凌云蹲下来,从靴筒里取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朝声音发来的方向走过去。 越过一片树林,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山坡,她爬上山坡向下一看,却看到足以让她铭记一辈子的情景—— 山坡下面竟然是一片有着数个dòngxué的平地!靠近脚下的dòngxué里面,黑色的、花白的头颅缓缓晃动着,哭嚎着,恍若人间炼狱! 第79章 离魂(十二) 一时之间, 程凌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瞎眼老太太曾经提过, 山神用蔽叶金钩养了这些“肉”, 可这些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人,这些人待在约三十厘米宽的dòngxué里, 只露出了脑袋在外面,数一数, 加上方才遇见的那个死人, 差不多五六人的样子。剩下的dòngxué里,都是些白骨,唯有一个大一点深一点的, 里面躺了三四个人,肢体扭曲着,满脸血污,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叫着小然的声音,就是来自于那一个大坑。 程凌云跳下山坡, 走了过去。 刚走到坑前,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腥臭的风,她连忙跳下了坑,躲在坑里。坑里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神志, 连程凌云跳进了坑里也没有反应。大敌在外, 程凌云也顾不上找哪个是男主人。她转过身来,扒着坑口,偷偷向外看。 一个灰毛长吻的shòu首出现的在视线里。 接着,哒哒的声音自远向近渐渐清晰起来, 就好像是一队老太太跛了脚,慢悠悠地走来。 那dòng里五六个人猛然清醒,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来的是一队狈! 这队狈只有带头的一只是láng,其余全都一踮一踮地走着,它们非常有纪律,不超前也不掉队,跟着头láng走到一个dòng前,仿佛仪式一般,集体嗅着dòng里那个人的脑袋。 那人发出惨烈的嚎叫声——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来这里的!” 程凌云伺机从坑里跳了出来,大坑和那个dòng大概不到十米的距离,那些狈却仿佛长了眼睛似得,集体看向了她,目露凶光。 头láng仰天长啸,那群狈迅速分开,几只朝四周散去,几只朝程凌云扑来! “这些畜生!” 程凌云歪过身子躲过了一只狈的攻击,正打算抽出匕首打算速战速决,却发现那只头láng依旧守在那个dòng外,挑衅一般地盯着程凌云,低头咬断了那人的脖子! 血花如喷泉一般撒了满地,接着,又是一声声哀嚎,那些四散的狈竟然不是逃走,而是有计划地扑向另外几个dòng,咬死了剩下的人! 浓浓的血腥味袭来,程凌云第一次见到这么jian诈又残忍的畜生,怒从中来,手中结了个印,竟是要召唤出符箓里的兵器! 亮白色的光芒骤起,眼看着长剑就要脱鞘而出,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谁犯我灵山!” 那声音清脆,却不似活人的声音,程凌云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从身边一闪而过,隐隐约约看起来是个小姑娘的模样,那影子好像是嘬了嘴,发出一声长啸,那些láng和狈仿佛得了命令似得,迅速集结成为一个圈,向程凌云bī了古来。 这是山鬼? 程凌云来不及多想,手印变幻,亮白色光芒再次笼罩了她的身体,那群láng狈齐齐停下,不敢上前,连山鬼也愣住了。 不过山鬼很快反应过来,她又嘘了一声,那群láng狈向下伏地,从四方,堵住了程凌云所有可以逃跑的地方,扑了过来! 程凌云横磨剑在手,丝毫不惧这群shòu的攻势,横磨剑凌空一抹,一道血花散开,为首扑来的一只狈身体一顿,一声嚎叫堵在了喉咙口,身体随着亮白色的光芒穿出,自背脊处被劈成了两半,朝后面两只狈倒去,那两只狈张大嘴,先前伸口咬住残肢,向外甩去,动作迅猛,呈掎角之势又一次袭来! 这真是成了jīng了! 程凌云心里暗骂了一句,右手用横磨剑挡住一直狈袭来的利齿,身体倾斜,左手迅速抽出靴筒里的匕首,bī退了另一只狈,忽而身后又有冷气袭来,她左手持剑,右手倒握匕首,两刃向后一顶,背后突然感觉到一身湿热,láng血喷了满身。 殊死搏斗中,程凌云的头发散了,她黑发披肩,冷艳的面孔上沾着滴滴láng血,如红衣修罗一般,浑身都是肃杀之意,她步步紧bī,杀退了一波又一波。山鬼见手下诸láng吃亏,心疼不已,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一股股白色的雾气突然从四面八方卷来,瞬间吞噬了程凌云。 ”你今天走不了的!更不想进去一步!” “那就试试吧。” 周遭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程凌云所见之处,全是一股股的白色瘴气,她担心有毒,匕首扔在了地上,伸手去掏口袋里的口罩,山鬼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夹杂着呵呵的冷笑声,继而,周遭的láng嚎声如翻江倒海一般席卷而来,数百道绿色的光芒,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情况不妙。 对面的敌人可是在这灵山待了数千年的神魔,论地形,她比自己熟悉,论能力,人终究比不上神魔,论多寡,对方手下还有无数只野shòu。 程凌云屏住呼吸,脑海里飞快的转过数十个念头。 就在此时,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从脚边一窜而过,程凌云下意识抬脚踹去,一个bào躁又憨憨的声音响起来。 ”喂,程凌云,我是来救你的!你踢我gān什么?“ 钟沁????? 程凌云愣住了。 然后她听到钟沁和山鬼开始吵架。 “她不是鬼车!也不是来偷蔽叶金钩的!她姓程!是火正黎家的后人。” ”我才不信,她明明和这些肉是一伙的!“ ”真不是,她怎么可能和鬼车的人是一伙的。“ “那你说,她怎么看起来和鬼车的人是一伙的?” ”我怎么知道你觉得他们是一伙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有这么难吗?“ ”拿证据来!“ 程凌云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久过去了,钟沁还是这bào脾气。 程凌云解开衣扣,拉开衬衫,露出背后的符箓。 ”我真是火正黎的后人。“ 她感觉到有一只凉凉的小手贴在了自己的符箓上。 “好像还真是……” 接着,她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你这缺心眼的!杀了我的狈,你怎么赔!” 灵山果然生产bào脾气的神,钟沁是一个,山鬼也是一个。 程凌云说:“我没法赔。” 钟沁在一边幸灾乐祸:“哎哟,你这东西养的太恶心了,弄点天然绿色战斗力又qiáng的小可爱养着嘛……比如鹅……” “你们人多,给我等着!” 山鬼被气跑了。 “……” 山鬼跑了,那些狈也跟着跑了,瘴气渐渐散去,留下了一地血污和尸体。 “咿,真恶心。” 钟沁在地上跳来跳去,想找个gān净的地方落脚,找不到后又想爬到程凌云身上,抬头一看程凌云半边身子都是血,顿时也没了兴趣。 她四爪踩在一片小树叶上,尾巴高高的竖起,程凌云这才发现,她的尾巴尖已经秃了。 “你怎么样?” “就那样呗。” 钟沁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尖:“到了灵山,还是比在外面好多了,虽然还在掉毛,不过比在外面慢了很多。灵山什么都好,就是没4G,我说你们那个破开发公司都是怎么做事情的,多建点基站不行吗?” 程凌云说:“三角湾这空间,估计基站也用不上。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我得进巫咸墓,救——” 巫咸墓刚一说出口,钟沁也顾不上程凌云身上的血污了,连忙跳到她的肩膀上,捂住她的嘴。 “快住嘴!你真以为山鬼是好惹的,你可以揍她,杀她养的小怪shòu,采光她养的蔽叶金钩,但是你绝对不能说要去巫咸墓!千万不能说!她可是巫咸墓守门的第一关!要不你以为她养这么多小怪shòu做什么!” “可是我要救明荣和萧声声。” “萧声声?” 钟沁瞪着她:”救她做什么?” 程凌云把那天她们寻找三角湾结果萧声声跌入地下溶dòng离魂的事情告诉了钟沁,钟沁说:“哦哦,你说这个啊,没事儿,她可是女须,现在好着呢。” 程凌云问:“你知道她在哪里?” 钟沁说:“我带你去。” 钟沁再三叮嘱程凌云不要再谈巫咸墓的事情,从她肩膀上跳下来,带着程凌云穿过密林,爬到一处栈道上。 栈道上有个平台,是在石壁上开凿出来的,程凌云一爬上平台,就看到萧声声坐在一边啃山果。 离魂了还能吃东西? 然而眼前的事实告诉程凌云,一切皆有可能。 “程总!你怎么也来了?” 第一眼看到程凌云,萧声声是欣喜的,待看清程凌云一身的血迹,又担心起来:“程总,你受伤了?” “没事。” 程凌云脱掉了冲锋衣:“你是怎么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在溶dòng等你,那里太冷了,我等了你好久,你一直都没来,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光点,不知怎么就走了过去,再然后,我就意识到自己离魂了。” 看到程凌云略显疲惫的样子,萧声声知道她找了自己许久,有些不太好意思:“程总,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看到萧声声平安,程凌云终于松了口气:”你安全就好。” 钟沁又问她:“你又是怎么来的?” “声声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钟沁点点头:“都给我说了。” “我后来找到了绳子,下了溶dòng,发现声声在里面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只有把她带出去。本来我以为用蔽叶金钩就可以把她的魂魄叫回来,没想到还是不行,我只有去司马家,找到了明荣的母亲,她让我帮她找一样东西,找到了,她可以把声声的魂招回来。” 钟沁好奇:“什么东西?” 程凌云说:“墓里面的东西,为了救明荣。” 想到明荣现在的安危,她的眉目间有些隐忧:“钟沁,虽然那件事不方便提,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一定得进去。” 钟沁还没反应过来:“萧声声不用你去请jian商的妈妈来招魂,只要出去了,她自己能回到身体上——” 萧声声用胳膊撞了她一下,钟沁小小一只,差点把她撞到平台下。 “你是不是傻?” 钟沁这才反应过来:“明荣怎么了?你怎么把她坑了?” 程凌云也不便再瞒下去:“我让她破了天道。” “……好吧,这事难办了。” 钟沁也发愁。冥冥之中,她回到了这里,萧声声也被引到了这里,这两天来,两人甚至数次转到了巫咸墓前,却被各种意外bī了回去。这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她,天人五衰的解决办法就在墓里。 可连她也没办法进墓,山鬼还是其次,巫咸墓口还有金乌白虎两大镇墓shòu,就算是她没有经历天人五衰,和其中一个硬拼,也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程凌云在钟沁面前蹲下来:“帮帮我好吗,我绝对不会动其他的东西,也不会破坏那里哪怕是一砖一瓦,而且用过之后,我会把东西还回来,需要什么东西,甚至是我的性命作为代价,我也愿意,我用我的姓氏发誓。” 钟沁说:“我就给你直说了吧,过去三角湾还没有这么隐蔽的时候,那时候鬼车和夔牛也试图进过那个地方偷东西,无一不被镇墓的金乌白虎吓了回来。进那个地方,不是有进无出的问题,而是镇墓的那一道关卡,就必须用神物祭祀。单独一个人进去,是绝对不行的,若是两个人,那么谁来牺牲?你觉得这些凶shòu么,会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更不用说现在还有山鬼,山鬼还养了那么多láng狈。你以为为什么鬼车会这么怕狗?还不是山鬼折腾的。山鬼不辨善恶,只要来了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镇墓shòu?” 程凌云突然想起司马家门前那两座神龛。 “也许不用神shòu,司马家门口有两座仿造的神龛,也是要用牺牲的,我用了一块明荣给的土龙牌,另一个,放的是我的血,也进去了。” “你也知道用的是土龙啊,土龙和金乌白虎能比吗?” 萧声声说:”也许,你的血,我的血,加上程总的血,混合在一起试试?“ 钟沁白了她一眼:“你能糊弄一个,但是你能糊弄两个吗?” “鬼车。”程凌云突然说出这个名字,“用鬼车应该可以的。” ”嗯?” 程凌云说:“一直以来,鬼车在暗,我们在明,我们的处境都非常被动,但是这次,我们主动把鬼车引出来,用鬼车来祭镇墓shòu,另外一个,还是用我们的血试试。” “这个办法不错。”钟沁被鬼车坑了这么多年,早就有了一次性解决的打算,“但是有个问题,鬼车在外面藏了这么多年,而且现在又在经历五衰,我认不出来她啊,怎么认出来谁是她?难道放狗?” 萧声声说:“也许山鬼认得?” 钟沁说:“山鬼肯定认得,但是你也知道山鬼这臭丫头脾气有多火爆,动不动就要杀人啊!三观不正啊!你怎么说服她和我们出去捉鬼车?“ “哄出去啊。”萧声声演了这么多戏,什么都没学到,就学会了怎么做戏哄小姑娘,”而且这两天还有一波鬼车的人来探路,山鬼肯定不放心,我们把鬼车的事情说得夸张一点,把山鬼哄出去,先把鬼车捉住。” 到底没出过三角湾,山鬼非常容易受到鼓动,本身就被一波又一波的人骚扰得心烦,听说鬼车还在外面密谋着占据三角湾,山鬼怒了。 她一发火,三角湾原本大好的晴天,顿时乌云密布,周遭哒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群láng狈又来了。 萧声声很怕那群láng,她咽了咽口水,劝道:”你先别激动,千万别激动,你听我说——“ 山鬼表示她不想听下去了。 “鬼车在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在外伪装了好几百年,已经认不出来她了。“ ”我能认出她,她身上的恶臭味,隔多远都能闻见。“ 山鬼恶心地扇了扇风:”真的恶心,面目可憎,气味难闻。“ ”你能和我们出去吗?“萧声声说,“鬼车想要钟沁身上的盂兰盆碎片,我们可以想办法把她引出来。“ 山鬼仔细想了想:“你们身上有yīn器吗?比如沉在水里几百年的玉器什么的。” “没——” 钟沁踩了萧声声一脚。 “有有有!” “我可以用我的宝贝试试。” 钟沁说:“不过我藏起来了,得去拿,你要等我一会儿。” 山鬼说:“好。” 钟沁说:“那我和萧声声去拿,你和程凌云在这里等着。” 山鬼说:”不好。” 山鬼又说:“我讨厌她,她杀了我的狈。” “……” 现在这情况,无论如何都得把山鬼哄着,钟沁只好把萧声声留下,让程凌云和自己去取yīn器。 程凌云问:“你还藏了宝贝?” 钟沁说:“我可没藏,那都是别人的东西。” 三角湾还有人? 直到程凌云走到进三角湾的那个山壁处,她才知道那些人指的是什么。 钟沁爬上了山壁,也不知道钻到了哪里,过了会儿,叼着个东西跑出来了。 “我借了一个玉佩!这个户主去世六百多年了,肯定够yīn!” “……” 程凌云有点难以直视这块玉佩,甚至面对山鬼时,还有点心虚。 钟沁倒是表现得大方多了,在外面混了这么年,又是资深网友,钟沁可太擅长编故事了。她把这玉佩chuī得天花乱坠,把山鬼给请了上去。 “嗯,我们得走了。” 钟沁打包了一堆山果,让程凌云背着,自己跳到了萧声声身上:“出了三角湾,你就牵着我的尾巴走,现在让我在你身上坐一会儿啊。” 小浣熊还是那么大爷。 程凌云问:“出去后,你的身体能抗住吗?” 钟沁说:“勉qiáng行吧,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们必须得回来,就算我能抗住,山鬼不一定能。” 程凌云决定原路返回,顺便去找司马炜,当她爬回那个dòngxué的时候,看到自己留的印记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明明在这里留了印记?” 钟沁说:“因为这一个,不一定是你来的那一个啊,这边的溶dòng,九曲十八弯,而且那一面的dòngxué,不一定对着这面的dòng,这一个应该能出去,你们跟着萧声声走。“ 萧声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钟沁说:“我指挥你走。” “……” 这一条路,比程凌云来时要好走的多,没过多久,眼前陡然一亮,走出山dòng,眼前竟然是波涛汹涌的江水。 ”我们得爬上去。“程凌云抬头看上方,这一段的山壁,远没有上面那一段好爬,“脚下这一段路没办法走,上面是我来这里的路,而且我得去找人。” 她看了一眼钟沁,又看了看手上的山果,突然打开袋子,把山果都掏了出来:“你进去吧,现在就你和我,山鬼和萧声声几乎没有重量,我们一起上去。” ”那我的果子呢???” 程凌云说:“你现在吃两个吧。” “……算了,不吃了。“ 钟沁把山果踢到一边,钻进袋子里,程凌云把袋子用绳子系在背上,手里的匕首狠狠刺向山壁,碎石飞溅开来,程凌云跃了上去,背后传来萧声声的惊呼。 钟沁安慰她:”没事,你的身体又不在这里,掉下去摔不死。“ ”……“ 山鬼说:”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她盯着上方,突然,一个石子掉下来,过了会儿,又一个石子掉下来,不由怒了:“谁在上面乱扔石头!” 她的话,一般人是听不见的,可就是那么凑巧,上面冒出一个脑袋,正是司马炜。 “谁在骂我?” 程凌云并不打算bào露山鬼和萧声声,说了句:“是我。” ”把绳子给我!“ 程凌云把绳子扔了上去,司马炜把绳子一头放下来,把程凌云拉了上去。 ”你在哪里捡了只果子狸?“ 果子狸? 程凌云看向钟沁。 钟沁跳脚了,嘴巴刚张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仿佛被无形中的一只手捏住了。 ”好像不是果子狸吧。“ ”狸猫?“ 司马炜听到有人笑了一声,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从程凌云嘴里发出的笑声,更不可能是钟沁。 他不由抖了一下。 “算了算了,不说了,这地方好歹是个墓葬群,打扰老人家们不太好。刚刚你去哪儿了?我看你转了个弯,刚想追过去,发现你竟然不见了,只有到山下来找你。” “现在说不太方便,先不多说了。” 山鬼就在身边,程凌云不好多谈:“非常感谢你给我带路,我大概知道了方向,但是我得回去做个准备,一个月之后,我会回来的。” 程凌云掏出一个小信封递给司马炜:“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jiāo给明荣的母亲。“ 她递了信,在司马炜开口之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司马炜会意。 ”好吧,我会帮你转jiāo这封信的,你现在去哪里?” “去渡口。” 司马炜说:“那得赶紧了,天要黑了。” 山下刚好有程凌云的包,程凌云找出一件抓绒衣穿上,把玉佩放进包里,顺便把钟沁再也装了进去,奔波好几个小时后,终于在午夜前,司马炜把程凌云带到了路口。 “师傅,把杨小姐送回木桐村渡口吧。” 老头说:“晚上路可不好走。” “我赶时间。” 山鬼和钟沁的身体都经不起拖延,而且还有离魂的萧声声,今夜,她必须赶到农户家里,让萧声声回去。 司马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土龙牌:“反正你一个月后还会来的,这个土龙牌给你,有了土龙牌走得快,你上山也容易。” “谢谢。” 程凌云收了土龙牌上了船,今天是十六,月上中天,月光投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一片,刚好就能看清土龙游走的方向。 “吃了亏吧。” 程凌云看起来风尘仆仆,老头估摸着她在主家吃了不少苦头,说:”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轻易去主家——“ “您别说了,别说是主家,刀山火海我也得去。” “你——” 看到程凌云坚毅的背影,老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坐下来点燃一支烟,在哗哗的水声中,船向渡口驶去。 “我们先去帮声声招魂,然后再回木桐村,我的车停在那里。“ ”那个老太太……哎……” 想起那个害她们的老太太,萧声声心里还有些不快,程凌云说:“他的儿子我见过了,是和鬼车手下的那批人,一起进的灵山——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大概是嫌我们给的钱少了,找那些人弄些外快。” 萧声声说:“没救回来吗?” 程凌云说:“嗯。” 萧声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程凌云连夜赶回了农户家里,让萧声声回了魂,谢过农户家里祖孙二人后,连夜赶回了木桐村。没想到木桐村却还有几户亮着灯,其中,就有老太太家。 ”有点蹊跷——” 萧声声有点不放心:“我去看看。” 程凌云点头:“你小心一些,我去取车,我们村口见。” 钟沁说:“我跟着她去。” 萧声声带着山鬼和钟沁,偷偷溜到老太太家门口,还没走到大门口,山鬼突然问:“这里怎么有我的狈?” “这不是狈,是一只和狈杂jiāo的狗。”萧声声担心进去会引起那只狗的注意,“你能把这只狗叫出来吗?” 山鬼说:“我试试。” 山鬼吁了几声,不一会儿,里面跑出来一只跛脚的狗,正是带萧声声上山的那只,和过去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同,此刻,这只狗格外的听话,在萧声声身边蹲下来了。 萧声声顿时气坏了:“这老太太也太恶毒了!” 钟沁知道萧声声和程凌云被骗上山的事情,也生气了:“真的都是报应!” 萧声声说:“我进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偷偷溜了进去,走到门口,突然看到几个妇女带着几个青壮男人走出来,旁边跟着女主人小然。 那几个妇女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当初进村时,守着村口的人。 “小然,你别担心了,你老公和我儿子,还有那群老板,他们都在一起呢,而且你老公那么厉害,肯定是去帮他们了,你别担心了,明天我侄子他们跟着你们家的狗去找找,肯定可以找得到。” 小然的声音有些凄楚,似乎已经不抱希望了:”希望是这样了。“ 那个妇女看出些什么,问:”小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小然摇摇头:“也没什么。” 那个妇女说:“小然,你也知道你婆婆的脾气,说真的,今天她竟然主动借狗给我们,我们还挺惊讶,不过只有狗没有她老人家,我们这心里,还是有点悬啊——” 其他人一听,也跟着劝。 小然说:“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前几天有两个姑娘去找我老公,也是狗带去的,但是狗回来了,那两个姑娘,没回来……” “啊?” 那个妇女问:“你们怎么不报警啊!” 小然说:“我婆婆说,她们会回来的……” 院子里一下子炸了锅,蹲在一边的萧声声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钟沁说:“又借狗上山,这老太婆在做什么?” 萧声声说:“肯定不是好事。”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趁着人多,遛到了老太太住的地方,刚走到不远处,看到有个人撑着拐杖出来了,正是老太太。 “呜——” 老太太发出láng嚎一般的叫声,萧声声背后一冷,突然看到一只狗,从外面窜了进来。那狗感觉到了旁边有人,刚回头做出一个攻击的姿势,山鬼又吁了一声,那狗朝天汪汪叫着,朝老太太走去。 老太太把狗召到眼前,手里的拐杖在它面前点了点。 “把这一批也送过去……你就回来……” 老太太说着,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刚子一定得回来,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她呜呜地哭着,好似坟地里鬼哭láng嚎,萧声声气不过,从树后面走出来。 ”你儿子回来,就让我们去送死吗!“ 老太太的哭喊声止住了。 ”你是——你们三个人是谁?“ “我是你大爷!” 萧声声气得想打人,又想到对方是老太太,只有狠狠踢了一脚身后的树。 “我和程总好心去救你儿子,你竟然故意害我们……你的良心呢??” 老太太想起来萧声声的声音,顿时惊慌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儿子呢……你怎么回来了……我儿子呢……” “你儿子罹难了。”萧声声一把抓起老太太,“你跟我走,去前面解释清楚!你借狗给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我不信……” 老太太尖叫着扑了过去,十个指头如钩子一般,要去卡萧声声的脖子,萧声声连忙向后躲,差点没撑住身体,倒在了地上。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钟沁正在她背后搂住了她,长腿抬起,抵住了老太太扑来的身体,向后轻轻一推,老太太倒在了那只狗身上。 “你什么德行?” “咬……咬死你……“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几乎都染了血,她发出疯狂的嘶鸣,脚不断顿着地:”去咬她们……不说实话就咬死她们……” 那只狗呲着牙,桀桀的磨牙声令人反胃,钟沁本来就讨厌山鬼养的这些láng狈,她把萧声声推到一边,卷起自己的袖子:“呵,把我的人送去灵山,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无数风刃裹挟着疾风,向那只狗she去,院子里的树叶哗哗作响,眼看着就要把那只狗包围,山鬼大叫道:“慢着!” 一个影子窜了出来,把那只狗扑到在一边,也不知道山鬼做了什么,在老太太“咬死她”的疯癫狂叫中,那只狗竟然调头冲向了老太太! 山鬼气急败坏地冲钟沁骂道:“你打死这老太婆就行了,你打死我的láng算什么!” “你等等!” 钟沁想去把那只狗拦住,却已经迟了,老太太嚣张了一辈子,最终还是命丧于这只狗的獠牙下。 “你这个疯子!” 钟沁有点后悔把山鬼带出来了:“你是神没关系,但是你让萧声声和程凌云怎么办!这黑锅可得她背了!” 萧声声被这血淋淋的场景吓得呆住了,钟沁连忙拉住她和山鬼:“走!” 三人匆忙离开,钟沁手一挥,院子里刮起一阵风,把地下的脚印刮得gāngān净净。 山鬼喜怒无常,不辨善恶,回了C市后,钟沁担心她惹事,gān脆给她找了个朋友—— 她把唐玲请来住了。 萧声声还担心冬雪受欺负,没想到山鬼和冬雪相处还挺融洽,萧声声竟然经常听到她们讲话,山鬼还给冬雪说自己的这块玉佩,是钟沁从水底给她捞起来的。 “……” 萧声声给钟沁说,让她瞒住去悬棺那里找玉佩的事情,否则山鬼发起火来,她这屋子可要被拆了。 “管她做什么呢,小屁孩中二期。” 回归了现实世界,顶着掉毛的压力,钟沁把这积攒了好些天的网瘾都一次性捞了回来,因为她抱着手机一直在网上查鬼车的消息偶尔还摸摸鱼,萧声声有些不高兴,两人为此还吵了一架,最后钟沁被萧声声塞进包里,带出去买蛋糕。 蛋糕店里,竟然遇到钟沁的心结,因为心里憋着气,钟沁bào躁了,眼看着要找心结理论,被萧声声塞进了包里。 萧声声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和熟悉的灵魂,莫名其妙喊出了顾老师。 年轻的女孩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 萧声声比她更慌张,匆匆地带着钟沁和曲奇跑了,结果丢了钱包跑了回来,遇到了以前曾经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易含章和非纠结着为什么要把陈小慧叫顾亭云的易含章的闺女。 气氛尴尬了。 萧声声头疼得要命,鬼车还没发现踪迹,反而被别人感觉到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你得卖萌了。” 萧声声小声对钟沁说,想把钟沁从包里抱出来卖卖萌解决尴尬的气氛,没想到钟沁一接触到顾亭云就炸了毛,把顾亭云抓伤了。 还好顾亭云也不想多生事端,把钟沁和萧声声劝回去了。 回到家后,萧声声忍不住说了钟沁几句,钟沁就不开心了。 “那是我的身体!” 事情过去很久了,本来都快忘了,因为最近身体急剧衰落,钟沁又念叨起来。 “如果那个地方没有让我缓解我天人五衰的办法,那我就去找顾亭云把我的身体要回来!” 浣熊在料理台上蹦来蹦去,气得不行;“那是我的身体!本来好好的!都是那个顾亭云!” 你没抢过别人,就别怪人家啊…… 萧声声洗着菜,心里嘀咕着。这时候,电话突然来了。 她把菜篓子递给钟沁:“来,涮一涮,我去接电话了。” “是程凌云的电话就叫我啊!” “嗯。” 来电却是顾亭云,萧声声接通了电话,除了问候对方伤口如何之外,谁都不想先开口试探对方的底线。 最后还是顾亭云忍不住了。 萧声声知道她也有顾虑,她知道顾亭云去世的消息,也知道她重生在这个名为陈小慧的身体里,现在过得很好,但是这种日子究竟能持续多久,究竟有多少人知道现在的陈晓慧不是以前的陈晓慧,顾亭云心里没有底。 顾亭云问:“那我有一天,会被另外一个灵魂夺舍吗?” 萧声声说:“你太qiáng势了,可能性很小。” 听到顾亭云不说话,萧声声又改口:“基本为0,我只是习惯说话不说那么满而已。” “好吧,谢谢你,声声,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联系我。” 不不不,我肯定不会联系你。 萧声声巴不得让顾亭云忘掉今天的事情,连忙把电话挂了。 过了会儿,程凌云又来了电话。 “程总,你这里有鬼车的消息吗?” 程凌云说:“没有,鬼车派去木桐村的人我也查了,也没确认身份,木桐村那几位进灵山的失踪了的人,报了案,但是警方那边,也没有查出来鬼车手下的消息,我放了关于盂兰盆的假消息,本来想引鬼车出来,鬼车却没有一点动静。” 萧声声叹了口气:“真是诸事不利,今天出门,我把身份bào露了。” 她把遇到顾亭云的事情告诉了程凌云,然后才把钟沁从厨房里叫出来。 程凌云说:“声声,如果让你和钟沁出面把鬼车引出来,你肯不肯?” 萧声声问:“怎么说?” 程凌云说:“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身份原因还是我过去和王金峰接触太多,鬼车好像能打听到我的计划,我觉得我不适合出面了。” 萧声声惊讶道:“连你的计划都能打听?” 程凌云说:“也不是打听,但是感觉他在我身边,或者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人,我已经很小心了,也没有很大动静,如果换做别人,应该早能查出蛛丝马迹了,但是鬼车反侦察能力一流,我不得不怀疑。” 萧声声说:“我问问钟沁——” 钟沁说:“行。” 萧声声看向她。 浣熊一脸严肃:“我说行,鬼车这狗东西,早想向她宣战了,早点打死早点了。” 程凌云说:“行,那我回去想想,现在派出去的人我就先叫回来了,你们也想想用什么办法能引鬼车出来,找个时间,我们面谈。” 浣熊说:“想什么办法啊,开个直播,直接在直播里把鬼车骂一遍啊!那些水军明星黑怎么骂人,我们就怎么骂鬼车!我还不信她不出来了!” “……” “你能不能别网瘾脑了……”萧声声要吐血了,“你真当其他几千年的老妖怪跟你一样,都沉迷上网啊。” 钟沁说:“你不是明星吗,你骂鬼车,自带热度效应啊!实在不行,今天那个易含章不是超级火吗,让她帮忙转发一下。” “……” 萧声声突然觉得,钟沁也许比自己更适合混娱乐圈。 “不——” “声声,我觉得钟沁说的不无道理。” 浣熊得意地看了萧声声一眼。 “但是我觉得,直播这个方式,传播途径还是小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看直播。” 程凌云说:“你今天说的顾小姐那边,如果可以帮忙,我觉得可以联系一下,我以前接触过她,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萧声声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联系顾亭云。 毕竟顾亭云和钟沁之间有着不可协调的矛盾,因为身体的原因,钟沁的脾气越来越差,遇到顾亭云随时都有炸毛的危险。 她gān脆联系了《捉迷藏》的导演李真诚,这位导演锲而不舍,在灵异界为爱发电失败后,又策划了另一部网络节目。 这回节目安全多了,是请网红、写手和各种神棍来尬聊。 主题就是就是那些年,我遇到了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先谈经历,其他人再谈相似经历,然后放一放事先采访好的路人听说过的关于那个地方的视频,最后神棍写手们分析分析。嘉宾们就坐在录影棚里,李真诚还不信天花板能摔下来。 “声声啊,你要不要来参加?” 上次灵异事故带来负面效应之外,还勾起了观众对灵异节目的好奇心,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各种擦边球网络剧网络节目爆发了,参加了《捉迷藏》的几个小明星,纷纷被邀请参加这类节目。 萧声声也收到过,不过她闭门谢客,都给拒绝了。 萧声声问钟沁:“你觉得行吗?感觉怎么比上次还还十八线呢?” 钟沁说:“十八线没关系,红就行了啊,你也不看看来上节目的都是谁——全是网络上爆红的灵异贴的当事人啊!” “我也算吗?” “大概算吧。” 萧声声想了想:“我去试试吧,不过就怕鬼车太心机,被他发现了,感觉还是得做点准备。” 几天后,萧声声和程凌云在凌天地产门前发生争执,因为萧声声当时神神叨叨的,一直拉着程凌云不放,被好事者拍下来,放到了网络上,程凌云大概很不喜欢自己被拍,请公关公司把视频撤了。 但是视频依然在微信□□里流传,有些过去喜欢过萧声声的粉丝纷纷表示惊讶。 “她怎么这样了?” 这个视频里,萧声声表现得让人大吃一惊,她几乎是缠着程凌云,念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在程凌云的司机挡住她的时候,突然恢复正常,争执了几句后,离开了。 “但是后面又很正常啊。” “据说和很久前的那一个古宅有关系啊……古宅后来被凌天地产买下来了,最近好像有新计划。” 连李真诚也奇怪了,萧声声大概是最不愿意提起古宅的事,为什么因为古宅的事情又去找了程凌云。连那些圈里的朋友都在打听八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知道李真诚有意向邀请萧声声,还以为他在炒作节目热度。 “我也不知道啊,我还准备请她上节目的,就算是为了热度,我也没能力一夜之间把视频从网上删除啊。” 李真诚去看望了萧声声,萧声声看起来还好,最让他惊讶的是,萧声声家里竟然多了只小浣熊。 “你家还有这东西?” 李真诚搓了搓手:“哎哟,这可是个稀罕物。” 小浣熊坐在茶几上,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声声,我想请你上节目。” 萧声声有点疲惫:“我想休息几天。” 李真诚说:“没那么快,最快得下礼拜录节目。” 李真诚知道萧声声有心结,说:“你别担心,台本我会事先给你看,不会让你说你不想说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谈古宅,我们就不谈。” 李真诚人如其名,对萧声声掏心掏肺,就差没把真诚两个字写在连上了。萧声声说:“我明天回复您吧。” 李真诚乐颠颠地走了,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声声,可以的话,可以把你们家小浣熊带上哟!” 萧声声看向钟沁。 钟沁磕着瓜子:”你问问他有钱不,有钱我就去。“ ”……“ 萧声声说:”明天再问吧。“ 钟沁抓了把瓜子递给萧声声:“你最近演技不错嘛。” 萧声声捞起她的尾巴:“还不是为了你!” 这条大尾巴原本毛茸茸蓬松松的,好看又好摸,掉了毛后,明显就没那么可爱了。 钟沁说:“没事,实在不行还有陈小慧呢。” 萧声声戳她的额头:“别打顾老师的主意。” 她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就担心钟沁炸毛,没想到钟沁就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第二天,她去李真诚的工作室签了合同,然后由官方账号正式发布了参加的消息。因为视频消息的余热还在,这档节目竟然还受到不小的关注。 萧声声也拿到了第一期的台本,也是巧了,这一期的主题,竟然是养小鬼,而且还有那位微信卖佛牌的网红妹子。 “不是说好不谈你不想谈的事情吗。” 看到台本,钟沁生气了:“这不就是特意揭开你的伤口吗?” “李哥也不知道的。”萧声声说,”还是想一想,怎么能把鬼车引出来吧。 鬼车想要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盂兰盆碎片,一个是钟沁,这期的中心人物是网红,网红肯定会借机推销佛牌 萧声声说:“要不我把那块盂兰盆碎片带在脖子上,到时候不小心露出来,被人看到了肯定会问,你身上就有话题了。反正得循序渐进的来,否则鬼车不会那么轻易上当的。” “这块破碎片,没人会注意,你还不如拿这块。” 钟沁从萧声声的包里掏出那枚古玉:“这玉佩好几百年历史了,水头又好,看起来就不太对劲,不是你这十八线小明星戴得起的,而且你看这花纹。” “……” 钟沁把玉佩翻了面,是一双金乌的翅膀。 “识货的人都知道来自灵山附近,只要是灵山相关的东西,鬼车不一定会放过的。“ ”那山鬼怎么办。” 在家里的时候,萧声声一般拉着窗帘,山鬼经常不在玉佩上,而是和冬雪躲到角落里玩去了。 “录节目的时候肯定不能带上她啊,这丫头就是个危险品,到时候家里多装几盆水,开着空调,让冬雪和她玩吧。“ 一切如萧声声和钟沁所想,这块古玉果然在网络上引发了关注,奇怪的纹路,萧声声闭嘴不谈的来源,还有后台花絮那只拼命不让人看这块玉的浣熊——钟沁还是没出境,因为化妆师看到她的尾巴秃了,嫌弃不太好看,想给她粘几根毛。 但是播出后的两天,萧声声并没有发现异样,她忍不住想联系程凌云,但是又担心打草惊蛇,生生忍住了。 一切的变化在萧声声某天去超市买吃的之后—— 因为那块古玉和网上传的那些离奇经历,有不少狗仔盯上了她,甚至还有些好奇心qiáng的粉丝跟踪她,萧声声为了甩掉狗仔,特意绕了一段路,那条路人少,而且离小区近,不过五分钟就能走过去。 萧声声提着一包零食,戴着耳机和钟沁讲电话。 钟沁抱怨自己最近和带孩子似得,山鬼疯得她不忍直视。 “你知道她刚刚在gān嘛吗?我在涮辣条,她扑通一声跳过来,就把碗给抢走了,然后拿去泼冬雪啊!结果就泼到了墙皮上,现在我正擦着呢……还好家里墙面是防水的,要不那得被泼成花花的一片——” “你先擦吧,马上我就回来了。” 萧声声刚说完这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像是有人从正上方盯着自己一般,一股寒意从头皮缓缓灌入。 “陈家巷……第二个路灯。“萧声声小声说,”快来!“ 说一说完,一个巨大黑影从路灯上窜了下来,来者很快,但是萧声声动作也很快,她飞速拔了耳机,突然电话来了,无数恶狗的叫声从电话里传来,那黑影突然一愣,两侧突然张开一片骨架般的黑影,朝上飞去,萧声声趁机先前狂奔,那黑影意识到了有诈,想追着萧声声而去,萧声声却已经钻入了人群。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口的喘着气,背后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那个眼神,那双翅膀——她想起来就不禁打了个颤。 鬼车出手了。 可惜没人从这场较量中胜出,鬼车没有得手,而她也没能看到鬼车真正的模样。 萧声声气得把手里的袋子摔在了身上:“功亏一篑!” 几分钟后,钟沁和山鬼赶来了。 “怎么样?” ”我刚刚走到路灯下,发现路灯上面蹲了个东西,从上面盯着我,我就给你说了。” 山鬼说:”然后她被狗吓跑了?看来我这音乐选对了啊。“ 萧声声的铃声正是山鬼挑的,第一次听到的萧声声和钟沁都傻了眼,觉得这铃声很有些污染耳朵,没想到威力竟然这么足,一次就吓跑了鬼车。 “她当时被吓跑了,我就狂奔,后来她也反应过来了,跟着想追过来了,还好我跑得快,要不就被她捉到了。“ 钟沁说:“不会吧,鬼车现在身体都差到这个地步,连你都跑不赢了?” 萧声声说:“很有可能,你有盂兰盆,但是她没有,所以她着急了,要不怎么可能这回亲自出马,她以前可是养了很多小弟的。“ “不过可惜了。” 萧声声叹了口气:“我们没做好准备,她跑了。” 山鬼说:“没关系,我能认出她,我们去那边瞧瞧。“ 萧声声带着她们重新回了陈家巷子,在周围人没有注意的时候,钟沁变回了小浣熊,跳到了萧声声的袋子里。 走到路灯下,钟沁跳到了路灯杆上。 “我上去看看,你们等着。” 钟沁叼着手机顺着路灯杆爬上去,过了会儿,又嗖嗖嗖爬下来。 “是鬼车没错了。” 钟沁把拍的照片递给萧声声。 “看这爪印,鬼车无误了。” 山鬼在周围走来走去。 “怎么感觉味道变了很多。” 钟沁问:“什么味道?我这么没闻到。” 山鬼走到一个地方停下来了。 “你手里那个亮亮的东西照一照这里。” 萧声声把手机的电筒对准了山鬼站的位置,地上赫然躺着一根黑色的羽毛。 “噫。” 钟沁走过去,从地上把那根羽毛捡起来。 “鬼车掉毛掉得也不少啊——” 山鬼看到钟沁还把那根羽毛拿在手里,说:“你不觉得这根羽毛味道有点不对吗?” “怎么不对?” 山鬼说:“是不是很像那个程凌云身上的味道?” 第80章 离魂(十三) “程凌云?” 钟沁不敢相信, 抢过山鬼手里的羽毛, 放在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 接着,她脸色有些变了。 看到程凌云脸色变了, 萧声声把羽毛接了过来闻了闻,她的嗅觉远没有山鬼和钟沁灵敏:“你们确定是程总?” 钟沁说:“至少有一天, 程凌云身上是这个熏香的味道。” 萧声声说:“会不会是她去过某个地方, 鬼车刚好也在哪里?程总不可能是鬼车啊,如果是鬼车,山鬼肯定发现了。” 钟沁说:“你快拦一辆出租车, 我们去找程凌云。” 萧声声没有给程凌云打电话,直接叫上了出租车,去了程凌云的公寓, 程凌云恰好也在公寓,物业拨通程凌云家里的可视电话时, 程凌云还有点惊讶:“什么事?”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 ”对。“ ”我们见到鬼车了。“ 程凌云住在二十六楼, 然而乘电梯的时间,却显得无比漫长。 ”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是萧声声一直担心的问题,鬼车如此狡诈, 这一次她上了当, 下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钟沁却不这么认为:”程凌云猜对了,鬼车就是她身边的人,我就说我们每次怎么都这么被动——不过这次被我们抓到了把柄, 她也别想逃了,就这一次,把她斩草除根。” 电梯打开后,程凌云在门口等着她们。 钟沁从萧声声身上跳了下来,嗅了嗅鼻子。 “不是这个味道。” 程凌云家里也用了香薰加湿器,不过是很清新的水果香味,不是羽毛上的木制香料的味道。 “怎么了?” 萧声声把那根羽毛递给程凌云:“程总,你能闻到这上面有什么味道吗?” “这是——鬼车的羽毛?” 程凌云接过这根羽毛,因为担心香味散掉,萧声声特地拆了一卷保鲜膜,把这根羽毛包了起来。 保鲜膜被一层又一层打开,程凌云低下头嗅了嗅:“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你再闻闻啊!”钟沁在一边,若不是浣熊的身体太小,恨不得把程凌云的脑袋摁下去,让她仔细地闻。 “你别程总了,在一个环境里呆久了,香味闻习惯了,她肯定闻不出来——程总,前些天我们还联系的时候,你有去什么点了沉香或者其他香料的地方吗?山鬼和钟沁都在你身上也闻到过这个味道。” “点着香料的地方——” 程凌云又低头闻了闻,她皱起眉:“如果说点了香料的地方,那就比较多了,前几天去见过好几次客商,接待室里会用熏香,有时候吃饭的地方也有。” 萧声声说:”你最熟悉的地方呢?你说过,总感觉鬼车在自己身边,我觉得应该是最熟悉的地方。“ 程凌云的脸色有点变了。 钟沁着急地晃着她的胳膊:“哪里?哪里?你想起什么了吗?“ 程凌云确实想起来一些事情,不过她有些不太确定。 ”我家里,准确来说,是我父亲家里,一直点着老料沉香。” 程凌云决定马上回家。 很多事情一旦发现了苗头,仔细想一想,那些过去不太在意的事情便串联在了一起。 程凌云是独生女,母亲在她幼年去世了,后来由父亲抚养长大——说是父亲抚养长大,其实也不太准确,八九岁的时候,她几乎已经不依赖父亲了,程获也不怎么管她,除了一些事情上束缚她外,程获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程获也没有在续弦,印象中从她八九岁开始,程获的身体就像晴雨表,好一阵坏一阵,但是总归是不好的,家里的佣人说,是程获当年带着程凌云去日本度假事遇上了百鬼夜游中了邪,程凌云回来发了几个月的烧,程获身体也变得不太好。 “有两年的时间,我的记忆是不太准确的。”程凌云对萧声声说,”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是非常疼爱我的,但是就是在我不太记得的那两年之后,我父亲就开始疏远我了,后来我也问过我的保姆,保姆说,是因为我在日本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但是说真的,我自己都不太记得,我那时候竟然去过日本。” 钟沁说:“二十年前,鬼车应该就在日本,他混在làng人群里,战败后,肯定是回了日本。” 程凌云不说话了,默默看向窗外。 萧声声正在开车,也不能安慰程凌云,只有拼命从后视镜里给钟沁使眼色,钟沁没看见,她给程凌云说:“到时候面对面对峙,一切都知道了。” 车快到程家别墅的时候,下起了小雨,程凌云从窗外,看到一辆大奔和自己的车擦身而过,连忙叫住萧声声:“声声,拦住这辆车!” “什么?” 萧声声只听到程凌云叫她拦车,连忙打了转向灯,向右转去。 “那是我父亲的车!” 那辆大奔速度很快,看起来像是在赶路,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车跟着它,程凌云一边指挥萧声声,一边给程获拨了电话,带电话接通了,程获苍老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我有点事情想请您帮忙,您现在在家吗?“ 程获咳了两声:”现在?“ “对,现在。” ”我有点事,要去一趟外地,过几天回来再说吧。“ ”可是是急事——“ ”再急能急哪里去?怎么这么大了,还是个急性子。” “是关于小时候您带我去日本的那件事——”钟沁分明看到程凌云的嘴边,勾起一丝冷笑。 “向后看。” 雨中传来两声急刹车,萧声声直接对准了那辆大车的车位,油门一踩,轰了上去。 山鬼的尖叫声响彻车厢:“没错,鬼车就在车里!她在车里!” 程凌云拉开车门,也不顾外面下着雨,下了车。 “呵呵——” 前面的车门也被打开了,程获,或者说是鬼车,发出两声不男不女的,尖细的笑声。 “糊涂。” “你车里做的那三个人,什么来历?胡言乱语就糊弄了你,你也信?” “我信我自己。” “信你自己什么?信你自己被司马家的女人迷惑,被她下了茅符,还要为她去拼命?“ "这和你无关。” “你就是昏了脑!” 鬼车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好像少女旖旎的梦境:“云儿,是谁抚养你成人,谁教会你程家的术法,又是谁,把你从南北之争你拉出来,把你捧上了总经理的宝座?你是不是都忘了?” “我没忘。” 程凌云已经走到大奔的后座旁,车里的人侧对着他,身材佝偻,脸上的模样被程凌云的影子挡去了大半。 “所以,你要把所有忘记的事情也想起来,比如——” 鬼车缓缓的转过头来,他的脸上,鼻子在慢慢缩小,嘴角像被一根钳子捏住了一般,从脸上平地而起,这鸟面的脸看起来分外令人作呕,程凌云却死死盯着她,一分一毫都不想错过。 “比如,你父亲是怎么被我扔进水塘又叼出来,又是怎么哀求我不要伤害她的女儿,最后又是怎样,看着自己的皮肉一点一点从骨头上面剥离下来——哦,你父亲辛辛苦苦让你忘记,你还想让他想起来,真是不孝啊——” 孝字一出,一道白光自车外袭来,鬼车早有准备,踢开另外一边的车门,身上衣服纷纷抖落,挡住了袭来的剑气,张开双翼,向前方飞去。 前方一个微胖的男人喘着气跑动着,正是刚刚被吓坏后急匆匆打开车门的司机,他本想趁机逃出去,没想到身后被巨大的yīn影笼罩着,一双利爪扣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抓了起来。 “啊——” 男人发出私心裂肺的惨叫,求救般地向后拼命地张望着:“救救我,程总,救救我——” 程凌云追了上去,萧声声和钟沁从两方包围,钟沁一边跑着一边对萧声声说:“你把我抱住朝鬼车身上扔,她飞不了多高,我把她打下来!” ”行!“ ”程凌云,你接着你们家司机!“ 程凌云冲钟沁点点头。 鬼车抓着一个胖子,飞起来很有些吃力,但是她知道这是她的筹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不要想太多。” 鬼车尖细的声音响起,接着,她的头向下一伸,朝男人脸上重重一啄,男人发出惨烈的叫声。 “你们再追上来,他另一只眼睛恐怕也要瞎了。” “你——” 程凌云只有停下来。 萧声声小声问:“山鬼,你有办法吗?” 山鬼说:“你们上啊,管那个人做什么!我去找狗了。” 山鬼竟然溜了。 “……” 山鬼是指望不上了,程凌云只有暂时妥协:“我们停下来。” “转过去。” 鬼车叼着那个男人,在院子边的一根柱子上蹲下来,那个男人满脸是血,大口的喘着气。 萧声声和程凌云只有转过去。 “盂兰盆给我。“ 萧声声皱起眉,钟沁冲她使了个眼神:“给她。” 萧声声从脖子上摘下盂兰盆碎片,放在了身后,然后用脚踢到了远处。 鬼车桀桀桀地笑了起来:“钟沁,你天天和人混,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点人性了?要你用你的命来换这个司机的命,你肯不肯?” 钟沁说:“不肯,你以为我是傻、bī吗。” 鬼车说:“瞧你这嘴硬的,你就是嘴硬心软。” 钟沁说:“这么多年来,你的嘴还是这么贱——不对,你这鸟本来也挺贱的。” 鬼车说:“你给人家当宠物就不贱了?” 钟沁突然转头:”呵呵,所以我现在要向萧声声报复了啊!“ 她毛茸茸的身体突然膨胀,然后,一巴掌狠狠拍在了萧声声脸上,萧声声猝不及防,软倒在地上,鬼车以为有诈,张开翅膀向后飞去,却看到钟沁变回了原形,抱起地上的萧声声,然后冲程凌云说:”去接住司机!“ 程凌云和她十分有默契,转过身,朝鬼车这边跑来,鬼车嘴上叼着司机,想去拿盂兰盆碎片,又飞不太起来,眼看着程凌云就要过来了,又向下一缩脖子,想啄破司机另一只眼睛,没想到脖子却被人拽住了。 她回头一看,原以为是山鬼,没想到却是萧声声! 萧声声站在立柱上,双手用尽全力抱着她的脖子,整个人快骑在了她身上。 她没有重量,但是双手卡得死死的,鬼车拼命拧着身体,想从她的桎梏下脱身,没想到萧声声却越抓越紧。鬼车只好松开司机,腾空飞起,萧声声怕高,松开双手,和司机一起掉了下来! 程凌云和钟沁飞奔过去,一个接住了胖司机,另一个抱着萧声声,魂魄刚好入体。鬼车趁机叼起盂兰盆碎片,向南处飞去。 “跑了?” “对。” 程凌云把胖司机扔给钟沁:”我去追!你们守着他!” 她急匆匆跑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油门一轰,追着鬼车而去,钟沁不放心,对萧声声说:”你赶紧把司机送医院,再把山鬼找到,我去帮程凌云!” 她上了另外一辆车,也追着程凌云而去。 鬼车飞不了多远。 他的身体衰弱的比钟沁更厉害,这些天更是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要不也不可能轻易上了萧声声的当,但他也是有杀手锏的。 他飞到一处空地的铁塔上,静静地,等候着程凌云的出现。 雨渐渐小了些,一辆跑车停在了不远处,程凌云从车上下来了,借着路边微弱的路灯光向上看去——鬼车收着双翼,站在铁塔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没有更近一步。 鬼车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程获的模样了,但是即使经过雨水的冲刷,经过了方才那一番搏斗,她身上那股香味还在,这个味道过去程凌云很是喜欢的,然而如今,却让她感到作呕。 “你应该早点杀掉我的。” 白芒骤现,将程凌云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否则到了今天,死的就是你。” “哈哈哈哈哈——” 鬼车突然狂妄地笑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养大的,你有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 “是吗?” “呼——” 鬼车的笑声突然被打断了,一道剑气冲天而出,朝鬼车头颅席卷而去,鬼车慌忙跳到另外一道铁栏上,然而还是被剑气削掉了不少羽毛。 “你真是胆大包天!” 鬼车的声音愤怒地全身的羽毛都张了起来,整个人膨胀了快一半的大小,她尖尖的鸟喙对准着程凌云的眼睛,在程凌云即将挥剑的下一刻,俯地冲了下去,程凌云身形灵动,闪避了过去,没想到鬼车的目标不是她的眼睛,而是铁塔下面的东西—— 铁塔下的东西? 程凌云跳开三两步之外,转过头去看,却发现鬼车用爪子刨开铁塔下的泥土,挖出几条白色的丝带来。 这几条白色的丝带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好像是弃用的垃圾,被人随手扔在这里,经过岁月的流逝,被埋在了泥土下,可是从鬼车扇动的双翼却告诉程凌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黑色斑秃的翅膀一阵又一阵,卷起地上无数的尘土,被那几条白色的丝带尽数吸附,然后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迅速扭动着,如蛇一般立了起来,渐渐的,女人的双、腿,女人的腰肢,女人的头颅凸显出来,可是纠缠在一块,仿佛破碎的肢体被人用钢丝拧在了一起。 程凌云警惕心大气,手中的横磨剑逆向一转,垂直插、入地下,千年古剑锋利bī人,无数剑芒四she开来,扑向鬼车所在的方向,鬼车双翼抄手一包,硬生生接下来这招,顿时黑色羽毛漫天飞舞,烧焦的恶臭气味弥漫开来。 “迟——了——” 鬼车打开双翼,那些拧成一团的丝带如同受了惊的虫子一般散开,原本模糊不清的面目也渐渐清晰可见——竟然都是鬼车的脸!再一看,这些丝带后面的鬼车也不见了! 程凌云恍然大悟! 这是蛇带! 鬼车狡诈,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全市无数角落布下了蛇带,铁塔下的蛇带大概有十条之多,每一条都和鬼车是相同面目——尖嘴,鸟眼,却是女人的胴体。 “来啊!” 蛇带的声音很是蛊惑,听起来,又分明是挑衅的声音,程凌云站在原地,汗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打湿了她的长发。 横磨剑在手,对付一个天人五衰的鬼车和这些蛇带再轻易不过,但是巫咸墓还需要鬼车做牺牲,一剑下去,鬼车是解决了,但是巫咸墓再也不可能打开。 念及于此,程凌云不敢躁动,她和蛇带周旋着,只躲不攻,那些蛇带顿时张狂了起来,尖尖的利爪和鸟喙,毫不留情向程凌云袭来。 “我去!你傻了!” 钟沁一来就看到程凌云腹背受敌,毫不犹疑,一手卡住一条蛇带的脖子,还没来得及被程凌云制止,便拧碎了她的脖子。她本想回头踹一脚程凌云让她清醒,等回过头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满场都是程凌云! “哪个是你????” “是我——” 一个程凌云冲她说道,另一个程凌云却又推开她,说:“杀掉她,我才是程凌云!” 钟沁bào躁了! “鬼车你这只死鹌鹑!有本事出来啊,弄这么多替身算什么东西!” 满眼相同的人脸,钟沁快晕了,这时,她听到有个声音问她:”手机带了吗?找狗的铃声!“ 对!鬼车怕狗! 钟沁慌忙去掏口袋,却发现手机留在了萧声声那里。 “死鸟!” 钟沁气得跳脚,变回了原型,想找个突破口冲出去想办法,却又看到一个程凌云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另外一边,程凌云半边身子都陷入了土壤里,似乎要被土地吞下去。 来不及了! 钟沁回想着网上看到的那些猫狗视频,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冲着天空汪了一声。 “……” “哈哈哈哈哈————钟沁,你也有今天——像一个狗一样,困在我的手心里——” “去你妹的!” 鬼车的声音传来,钟沁怒不可遏,气得跳脚:”你给我等着,你——” ”汪汪汪——“ 钟沁心想,哪里来的狗? 程凌云学的?这也太像了吧。 鬼车误以为是钟沁,继续嘲弄着她,然而钟沁的眼前,却不再是那些晃动的人脸了。 她看到程凌云在她不远处,一刀劈掉一只蛇带,然后冲她向铁塔后的yīn影处,使了个眼神。 接着,自她二人身后,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冲破雨幕,在山鬼兴奋地“狗剩快咬死她的——”的呐喊中扑了上去,钟沁和程凌云跟在她身后,一人制止了兴奋的白色大狗,另一人将法印重重打在了鬼车的翅膀上。 “你——” 鬼车láng狈的挣扎着,她的双翼似乎有千斤之重,只有跌倒在泥水里,在地上爬行着,程凌云收了剑走上前,手里接过了萧声声扔来的绳子。 “杀了她——” 山鬼咆哮着:”杀了她——“ 钟沁骂她:”杀你个头,小姑娘家家,天天打打杀杀——我去,你快点把这狗叫住,我抱不住它了,它力气好大!“ 钟沁抱着萨摩耶在泥水里打滚,萨摩耶还以为钟沁在和它玩,兴奋地狂舔她,山鬼还在一边呐喊助威,然而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整个世界都平静了。 鬼车的鸟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回了人脸,看起来,竟然隐隐有些程获的影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依旧是尖细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有一丝微微的沙哑和柔情。 程凌云顿了一下,然后手中的绳索毫不留情锁住了鬼车的双脚和翅膀。 “杀父仇人没资格和我谈亲情。” 第81章 离魂(十四) “最好把她的嘴也封住。” 钟沁冒着大雨去药店买了一条膏药, 贴在了鬼车的嘴上, “省得她多嘴。” 鬼车抓住了, 接下来要解决的是山鬼。满地的蛇带躺在地上,被钟沁捞了两条偷偷带走了。 她们不敢耽误, 洗澡换好衣服后,连夜开着两辆车, 直奔灵山, 鬼车被放在了萧声声那辆车的后备箱,她想程凌云应该不大想看到鬼车。 “程总她——要不要紧啊。” 萧声声有点担心程凌云,虽然猜到程凌云和父亲关系不怎么好, 但是知道自己亲生的父亲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害死,这个西贝货冒充自己的父亲这么长时间,直到现在才被人发现。 钟沁裹着毯子打了个哈欠:“心情肯定不会好, 不过也没办法,只有自己慢慢想通了。鬼车这死鹌鹑也真是太恶毒了, 害死了多少人啊。” 萧声声说:“我还担心山鬼, 山鬼不让我们进墓,那得怎么办。” 钟沁说:“这我有办法,你可以安心, 与其想想这个, 不如想想万一墓里面的东西救不了我也救不了明荣,我们该怎么办吧。” 其实钟沁想过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留在灵山,除了没wifi没4G, 和萧声声在一起,还能过个百年。但是她不知道程凌云如果救不出明荣会怎么样,一个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爱人的人,还有什么能支撑她走下去呢? 车开了快二十个小时,才到了木桐村渡口,这次她们没有惊动司马家,而是偷偷地去了悬棺崖,走到半路,山鬼突然说道:“你们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萧声声停了下来,打了个哈哈想糊弄下去:“以前不也是这么走的吗,应该没走错吧。” 已经临近三角湾的地界,山鬼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她本以为钟沁和萧声声也要和她一起回三角湾,但是走到悬棺崖下,却发现程凌云也跟着。 程凌云也停了下来。 山鬼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对程凌云说:“你可以走了。” 钟沁连忙来解围:”你都去别人那里做了这么久的客,让人家来灵山也玩玩嘛。“ “有什么好玩的。” “你觉得不好玩,人家喜欢啊。” 山鬼说:“灵山又不是给你们玩的地方。” 她对着悬棺崖chuī了个口哨,不一会儿,一个láng头从dòngxué里冒出来。 “我得走了。” 白影突然就闪到了悬棺崖上,然后跳着跳着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你们如果想要gān坏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鬼车躺在拖车上,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嘲笑的声音。 萧声声盯着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鬼车诡计多端,到了三角湾,就怕她再惹出些什么。 程凌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钟沁一看:”这不是魂器吗?” “嗯。”程凌云说,“向唐玲借的,本来是准备给冬雪用的,但是她担心山鬼不好解决,就先给我了。” “不不不。” 钟沁连忙阻止她:“千万别硬来,山鬼脾气bào躁,还爱记仇,万一你真的把她装进这个东西里面,你以后一辈子就等着被她追杀吧,她真的是没有三观的啊!” 程凌云扔下包,开始取绳子和登山鞋:“那就杀吧。” “……” 钟沁问萧声声:“我可以一棒子把她敲晕吗?” 程凌云用余光瞟了她一眼:“你不是留了一手吗?” 钟沁怒道:“你就是打着让我和你站一队的注意是吧!” 程凌云难得露出笑容来:“不,是合作关系。” 钟沁在铁塔下捡了两条蛇带,这两条蛇带还没死,不过变回了布料,被她用卷成一团,用塑料瓶装了起来,把印了程凌云法印的名片和两个塑料瓶装在了一起。 “就这两个,行吗?” “当然行。”钟沁有十足把握,“知道三角湾最多的是什么吗?” 萧声声说:“小野shòu?” 钟沁戳她的额头:“是水啊,蛇带可以在水里游的,那些láng狈却不能下水,没了这些láng,山鬼一个人,估计要折腾一会儿,到时候我们已经进去了,山鬼也拿我们没办法不是吗?“ 萧声声问:“那等我们出来了怎么办?” 钟沁说:“出来了赶紧逃啊,逃出三角湾,山鬼也拿我们没办法了。” “……好吧。” 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逃。 三人计划了一下,到时候声东击西,萧声声和钟沁去引开山鬼,程凌云带着鬼车先去巫咸墓,祭镇墓shòu。 “如果另外一道门不开,那么就这么办。” 钟沁让萧声声把盂兰盆碎片从脖子上取下来:“我们把血滴在盂兰盆的碎片上,盂兰盆碎片专养神物,沾了我们的血,也许能糊弄过镇墓shòu。” 萧声声见过了鬼车的真身,对于这类镇墓shòu还有些害怕:“如果被镇墓shòu发现了怎么办?” 钟沁说:“如果是白虎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就我的印象中,白虎有时候真的比较二……” “……” 到底见过这么多非凡之物,萧声声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相信钟沁的。 可是进了墓,对于里面要找的东西,她却糊涂了。 “程总还知道要找什么,那我们给你找什么?” 钟沁没有回答,反而问萧声声:“你在这里的这断时间里,难道没有一种亲近又迫切想要接近某样东西的感觉吗?” 萧声声皱起眉:“嗯?” 钟沁说:“我不是因为天地而生,而是出自巫咸之手,落叶也要归根,如果我现在这样的身体能够被修复,那么也必定是在巫咸墓之中了。我相信到时候,会有人指引我去的。” 接下来每一步都是有风险的,三人都不敢大意,又推演了一次,才爬上了悬棺崖。 “接下来就要分头行动了。” 钟沁把推车jiāo给程凌云:“一切小心。” 程凌云点点头,进了三角湾,鬼车便开始假寐,钟沁还用棍子戳了她几下,她动也不动,除了偶尔喉咙里发出一些不明所以的声音。 等到钟沁和萧声声离开了,鬼车突然睁开眼,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巫咸墓在三角湾的中心处,钟沁给程凌云画了一份地图,让程凌云遵循地图的轨迹去找墓口,到了墓口找到镇墓shòu后,千万要不要硬拼,等待她们来了,再对付另外一个镇墓shòu。 根据钟沁的说法,白虎和金乌,金乌聪慧,白虎沉稳,目前只有鬼车在手,最好的办法还是用鬼车来祭金乌,其余人的血,则用来祭白虎。 就这样? 在到达墓口的时候,第六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鬼车,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她看向推车里的鬼车,鬼车依然闭着眼,看样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程凌云留了一手。 灵山里遍地白茅,程凌云也是在被明荣下茅符后才去研究一二,虽不及明荣jīng通,但是却也足够用了。 墓口是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看起来并不像入口的模样,她一边巡视周围的的环境,一边顺手摘了一根,然后用横磨剑在根部,潦草地画了个法印。 推车里有不少鬼车的羽毛,程凌云把白茅扔了进去,白茅滚进羽毛之中,虚空之中,骤然亮起两丝火花,然后在鬼车睁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找不到门?” 这是鬼车被捉后第一次开口,她声音沙哑,却掩饰不住嘲讽之意。 “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就教出你这么个蠢货?” 程凌云背过身来看她。 “教我?“程凌云冷漠地说,“你这话应该对王金峰和田中光还有你那些其他的小喽啰说去。” ”废物。“ 也不知道是骂程凌云还是骂田中光,鬼车骂骂咧咧地闭了嘴。 程凌云绕着那棵树走了好几圈,才发现了玄机。 这颗大树原来不是一棵树,而是两颗树长在了一起。这种树程凌云也见过,也就是经常出现在各种文学作品里的连理枝。 可是长在了墓前,倒是第一次见到。 程凌云又绕着树走了好几圈,大概看清了两棵树扎根的地方,两棵树一颗向西一颗向东,正好是日出日落的方向。 那应该是可以分开的? 程凌云结了手印,背后的符箓白光一闪,转眼间,横磨剑已经落在了手上。 她走近那两棵树,剑尖抵在树gān上,轻轻一划。 书皮噼里啪啦掉在了地上,忽而,一阵大风刮过,chuī得程凌云头晕,待风停树静的时候,程凌云抬头一看,却见书皮剥落的地方,树纹赫然显现出一对纠缠的肢体。 第82章 离魂(十五) 这两棵树已然成了灵。 程凌云不敢再造次, 反而退后一步。 到底要怎么才能进去? 她再次绕着两棵树走了一圈, 突然发现, 在两棵树的树下,竟然有一颗小树苗。 那两颗大树一棵朝东, 一棵朝西,却总有一部分枝丫总是不动的。 可惜这棵小树苗周围尽是杂草, 被杂草吸gān了养分, 长得蔫蔫的。 程凌云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父亲。 她年幼失母,是父亲把他带大的,那时候家里的公司也正在发展期, 她的父亲便把她带到身边,开会的时候程凌云便坐在一边听,出差的时候程获也总是把她带在身边, 然而她却感受不到一点出差的辛苦——父亲的臂膀,就是她最温暖的港湾, 很多次在梦里醒来, 她都躺在程获的怀里,而程获,则开着最暗的台灯, 看着文件。 程凌云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她蹲下来, 从包里拿出军、铲,把那颗小树苗周围的杂草全给拔掉了。 “好好长大吧。” 头顶的树冠沙沙响了起来。 程凌云抬起头,看到两颗树的枝丫前后挥舞着,就好像人的手, 在挥舞着表示谢意。 接着,她眼前一花,看到眼前的两棵树的树gān突然分开来,地下的树根就好像碰触到什么似的,向两边缩去,露出一个一人半宽的dòngxué。 在这里! 程凌云抬头看着那两棵树,突然撑着剑单膝跪了下来,朝这两棵树鞠躬示意。 “谢谢。” 听到推车上的鬼车发出讥笑。 程凌云面无表情地把推车一掀,鬼车猝不及防,连带着推车呜呜呜着掉进了dòngxué里。 她再次向那两棵树鞠了一躬,然后跳进了地下的dòngxué。 下面的dòngxué三米高,进去后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周围都是加了枯草的夯实了的huáng泥,经过了几千年的岁月,依然坚硬如斯。 程凌云用绳子把推车系着,一手系着绳子,一手拉着鬼车,小心翼翼向前走。 这条路并不长,也没什么陷阱,只不过越走越深,越走越宽,到后来,竟然是到了一个大殿里,程凌云摸到了两边有金属和油脂,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把纸巾捻成细绳点燃后做引子扔了进去。 一个shòu首形状的烛台先亮了起来,程凌云听到滴答一声,一个火球突然从shòu首的烛台里滚了出来,沿着墙壁的凹槽一溜滚下去,四周赫然明亮起来,程凌云看到不远处果然有两个和司马家牌坊下相似的神龛。 这两个神龛都是石头打磨的,表面十分粗糙,可是程凌云却一眼就分辨出来了哪一个是白虎,哪一个是金乌。 很好,可以解决鬼车了。 程凌云拉了下手里的绳子,准备动手用鬼车来祭金乌,没想到手里却拉了个空。 她回头一看,却发现推车里除了一堆杂乱的黑色羽毛,空空如也。 逃了? 程凌云不相信到了最后一步,鬼车竟然逃了。这个大殿只有一个出口,鬼车的脚和翅膀都被锁住了,怎么可能会逃? 可是眼前的镜像,分明告诉程凌云,这一切,就是真的。 程凌云怒不可遏,返程朝来路跑回去。 刚跑到大殿门口,却发现两边的长明灯同时闪了一下。 两个黑色的影子从大殿的角落里渐渐扭曲,变形,放大,直到笼罩着整个大殿。 程凌云感觉到她的横磨剑动了一下。 她回头一看,两只黑色的鸟蹲在神龛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程凌云心中一惊。 怎么会有两只鸟? 她在书上见过鬼车qiáng盛时期的模样,和这两只鸟都不一样。 这两只鸟目光炯炯,身上羽毛丰盛,一点都不像鬼车病恹恹的样子。 所以这两只鸟是金乌?金乌会有两只? 程凌云不敢大意,当务之急并不是对付这两只鸟,而是去找鬼车,她便回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向前走了一步。 身后突然传来嗖嗖的声音。 程凌云顿时警觉,向前一倒,两支黑色的羽毛如利刃一般,消失在巷道深处。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两支羽毛分别来自这两只鸟,为什么会有一支,落地的声音听起来和另一支截然不同? 程凌云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依然伏趴在地上,却从口袋里悄悄抽出半枝白茅,又从包里拿出水瓶,浇在了白茅上。 水准备白茅滴了下来,落在了程凌云的手心里,滚烫得厉害,她勉勉qiángqiáng才认出来,茅符占出的字。 看来不用找鬼车了,后面两只鸟中,就有一只是鬼车。 程凌云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金乌召唤出来的,又是如何和金乌达成共识,一起对付她的,她只知道,金乌是万分不能伤害的,只有先把鬼车擒住gān掉,qiáng迫金乌打开第一道关卡,才有可能等萧声声来了,用血去打开白虎的那道关卡。 “来者何人——” 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凌云用横磨剑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我是火正黎家的后人。” “来者何意?” “我来复仇。” 程凌云说完,突然一转身,横磨剑从手中扔出,直直she、向右手边那只鸟,她六识敏锐,听出来那只先行跌在地上的羽毛,正是右边那只鸟she、出的。 右边那只鸟扑腾着飞起来,羽毛如飞雪一般落在了地上,剑气伤了她,她发出鬼哭一般的嚎叫,左边那只鸟却也动也不动,只是盯着程凌云。 程凌云尽可能把呼吸压低一些,如果有可能,她想和金乌谈谈。 “她是鬼车。” “我知。” 金乌的眼珠子动了一下,鬼车还在地上打滚,看样子痛苦不堪。 程凌云又走近了几步:”我不知道阁下和鬼车是什么关系,但是她杀了我的父亲,今天我必须要让她给我一个jiāo代。” 金乌问:“为何要在这里?” 程凌云问:“什么?” 金乌说:“为何要和鬼车来这里?” 程凌云说:“她要回这里,所以我跟到了这里,她被凤凰火焚烧,导致天人五衰,只有回到这里,才能缓解身体的衰落。” 金乌冷冷的说:”骗人。“ 金乌翅膀一挥,瞬间膨胀了无数倍,程凌云本想趁着和金乌说话的机会,召回横磨剑,趁金乌不备,抹了鬼车的脖子来祭金乌,没想到离鬼车还有数十步距离的时候,却遭到了金乌的袭击。 程凌云矮着身子一躲,在地上滚了两滚,趁着起身时,捡起地上的横磨剑,硬生生抗下了金乌的袭击! 横摩剑嗡嗡一震,程凌云虎口一痛,竟然崩裂开来,鲜血潺潺流下,全身顿时麻木。 “横磨剑?” 金乌飞扑而来,本想用爪制住程凌云,横磨剑却倏然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金乌连忙向后飞去,飞回了神龛上,那道白光卷起地上无数沙尘,将程凌云和鬼车都包裹了起来! 程凌云抵抗不住那道白光的力量,昏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处阁楼中。 “殿下稍后就到,请云骑大人稍等。” 云骑?谁? 程凌云张开右手,却发现右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横磨剑的痕迹,她也不是在巫咸墓的大厅里。眼前的景象却仿佛置身于影视城中,她的前方是一处屏风,右手边用珠帘遮住了后面的房间,几个身着盛装的年轻姑娘来来回回走动着,看到她,都躬身行礼。 她——在做梦? 直到珠帘后传来一声“小云”,她突然期望,这不是做梦。 那是明荣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大概还剩一点点,不到1万字。 但是还想写点番外TT 就,很痛苦了。 第83章 离魂(十六) 这声音太过真实, 真实到程凌云一瞬间, 以为她回到了七月七日书局。 程凌云有些恍惚, 明荣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直直地盯着珠帘,两位侍女先行走了出来, 挑起珠帘,接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 是和明荣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她和明荣的气质也稍微有些差别, 她更雍容华贵一些,而明荣,却是嚣张的明艳。 直觉告诉程凌云, 眼前的女人,就是明荣。 “小云。”明荣走过来,“怎么了, 感觉你没休息好?” “我……” 程凌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随口说了句:“我的剑好像不见了。” “你总是这么丢三落四。” 明荣低头对身边的侍女吩咐了什么, 那个侍女应了, 转身又去了珠帘后,然后取出一把剑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到处乱扔。” 侍女走到程凌云面前, 行了个礼, 把剑奉上,程凌云拿过剑,发现剑上竟然有个缺口,看起来就好像是不久前磕坏的一样。 程凌云突然想起来自己昏迷前, 金乌那一次袭击,那时横磨剑嗡嗡作响,感觉受了重创,她当时就感知到,大概是离剑尖三寸的位置受了损。 难道,她不是在做梦? “这个缺口……” 明荣摇摇头:“缺口我替你到处打听了,横磨剑非同一般,这个缺口恐怕是补不上了,如果你实在想补上这个缺口,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剑融掉重炼,但是横磨剑出锋至少三年,你不带着横磨剑在身边,我不放心。” 程凌云说:“也许有别的办法的。” 明荣突然冷着脸:“什么别的办法?到底是横磨剑重要还是你重要?你以为每次都能和上一回一样,死里逃生吗?“ 程凌云说:“我不出门了。” 明荣一愣。 程凌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却看到明荣愣愣地看着她,眼里隐隐有泪花。 “你恐怕是在哄我的吧。” 明荣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这外面的天地这么大,你虽为女子,却和男儿一般,志在四方,你怎么肯留在京城。“ 程凌云说:“我肯。” 她抬头看向明荣,眼神无比坚定。 “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除了我父亲,就是你,我已经失去了我的父亲,我不想再没有你。” 明荣低头:“别说了。“ 身边的侍女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下了,程凌云走过去,轻轻拥住明荣的肩膀。 她不明白,为什么告诉了明荣自己的想法,却让她这么伤悲呢。 明荣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有淡淡的脂粉的味道。 “可是我也不想再失望了。” 明荣轻轻说:”第一次,你说出这句话,我在等你,第二次,你说出这句话,我还在等你……每次我都满怀着希望,可是你总是因为各种事情要离开。” 程凌云没有说话。 明荣说:“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是你等我。” 一股针刺般的疼痛从心里传来,继而放大了无数遍,并迅速传遍了全身,程凌云全身仿佛被巨刃剐着,又仿佛被火焚烧着,她突然推开明荣,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 “程总!” 一声熟悉的叫声传来,程凌云因为剧痛闭上了眼,听到这声音,又勉qiáng睁开眼。 眼前是两个焦急的人影:“程总,你怎么样了?” “程家丫头,你还好吧?“ “你们……” 程凌云艰难地从地上撑着身子坐起来:“明荣呢?” “明荣?”萧声声四处看了一下,“明荣怎么了?” 这时,程凌云才勉qiáng看清了周围,她还在巫咸墓的大殿中,根本没有阁楼和珠帘,也没有明荣的影子。 她闭上了眼,平复了一会儿呼吸。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是刚刚明荣对她说的——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是你等我。” 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救你。 程凌云再次睁开眼时,连伤痛留下的痕迹都不在了。 萧声声掏出纱布给她包扎伤口,钟沁在一边,在昏迷的鬼车四周,开心得跳了跳去,还不时把鬼车踢一脚。 “死鹌鹑,血债血偿!” 萧声声一听,连忙回头:”喂,你别把她踹醒了啊!” “我知道!” 钟沁说完,又在鬼车身上踹了一脚。 萧声声:“……不想说你了。“ 她帮程凌云把伤口包扎好,扶着她站起来:“程总,金乌呢?你是不是用盂兰盆碎片和我们的血,把金乌骗过去了?” 金乌…… 程凌云捡起横磨剑,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了另外一个出乎人意料的地方—— 金乌不见了。 第84章 离魂(十七) 方才那一场恶战, 已经让三人消耗了全部体力, 可是这仅仅还是第一道关口——她们根本还没有进入巫咸墓。 “糟了。”程凌云坐下来, 用纱布一圈圈缠着手腕,她问钟沁:“钟沁, 有什么办法能混过去吗?” 钟沁还蹲在鬼车身边,盯着自己的老敌人:“混?你怕是在开玩笑吧。” 程凌云绑好了纱布, 捡起横磨剑, 站了起来:“那只有硬抗了。” 钟沁跳起来:“硬抗?你这才是开玩笑吧?” 萧声声忍不住了:“硬抗不行,混过去不行,你说怎么办?” 钟沁说:“等啊, 金乌不可能不出来,我们去找它,反而容易被他突然袭击, 上古神shòu脑子和我们都不一样,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程凌云突然站起来:“估计他就是你这么想的, 他想让我们等, 就是拖时间也能耗死我们,三角湾的时间和外面不同,除了钟沁, 我和声声谁都耗不起, 明荣……明荣也耗不起。” 钟沁:“嗯?” 为了保持体力,钟沁又变了回来,毛茸茸的大尾巴拖在地上,故意藏住了秃掉的尾巴尖。 程凌云顺手摸了她一把:“因为你也是上古神shòu, 我想起他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就等我们去找他。” 听起来她想活跃气氛,可是三人都没办法笑,她们的心里都被巨石压着,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避免引来金乌的袭击—— 程凌云决定冒险了。 现在镇墓shòu只开了金乌一个,还有一个白虎尚未出现,钟沁回忆说,好像一直没有听到过白虎出来,过去几千年里,夔牛和鬼车多半就在金乌那一关被挡了回去,就算是遭遇危机了,金乌也不会召唤出白虎,明明是两个镇墓shòu,倒像是金乌唱独角戏。 程凌云:“也就是说,白虎金乌一起出来的机会并不多?” 钟沁说:“可以这么说。” 程凌云说:“那就有办法了,我不用鬼车来做金乌的牺牲了了,你把盂兰盆碎片给我,我先把白虎召唤出来,然后偷偷把鬼车的血抹在白虎的身上,这边如果有动静,金乌不可能不出来,到时候趁混战的时候,你们先溜进去。” 钟沁瞪大眼:“你疯了??你把白虎引出来?” 程凌云说:“我打不赢金乌。” 钟沁有些着急:“你这是在送死!” 程凌云朝钟沁摊开手。 钟沁和萧声声都看着她。 她摊开的手,纹丝不动,眼神坚定。 她大概……真的是抱着送死的决心。 看到程凌云的目光,萧声声就是这么想的。 她又和钟沁对望一眼。 天人五衰的时间漫长,也许直到萧声声这辈子过完,钟沁都还在经历五衰,她们有几十几百年的时间,去寻找其他的方法,她们有灵魂感应,就算是下辈子,也能被吸引,走到一起。 她们用不着冒险。 但是钟沁和萧声声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无关乎程凌云,而是她们沉寂了那么久,感情似乎已经在并不平静的生活下蓄存了太久,等待一个爆发的途径—— 萧声声想告诉钟沁,我愿意为你赴险。 钟沁想告诉萧声声,不论生死,我要陪着你。 “我来。” 钟沁把盂兰盆碎片拿出来,却没有给程凌云。 “我现在的身体小,更灵活,引怪的事情让我来。”钟沁做着指挥,“我们先把白虎引出来,然后我想办法把它弄到角落背着你们,你们把鬼车迅速解决了,然后用小瓶子把血装起来,然后砸到墙上,让血溅到白虎身上——接下来,就是躲和跑了。” 她问程凌云:“投篮准吗?” 程凌云点头。 钟沁说:“那就这么定了。” 三人又迅速把接下来的方案推演了一番,程凌云做事周密,把突发情况也都规划好了。 最坏的结果都摆在了眼前,反倒是让三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她们决定休息一会儿。 坐在角落里,萧声声问程凌云,你刚刚昏过去的时候见到了什么吗? “嗯?” 程凌云手里握着一个东西,似乎在想着什么,听到萧声声问她,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萧声声说:“你刚刚……叫了一声陛下。” 钟沁在一边,忍不住噗的笑了。 萧声声连忙捏了捏她的尾巴,钟沁也察觉到自己这时候笑好像不太好,便说:“大概是你听错了吧。” “不是。” 程凌云摩挲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石牌模样的挂件,上面系着一根红绳,萧声声知道,这是土龙牌,这些天里,她一直看到程凌云捏在手心里。 这是明荣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除了这个,便是回忆和梦境。 程凌云苦笑:“我不信今生前世的,只是现在,我才知道,如今我在这里,大概还有我前世种下的果。” 她抬头看着头顶光秃秃的石壁。 “我刚梦到了上辈子,明荣给我说,她一直在等我,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让我等她。” 她又想起在灵山末峰的那晚,她手里拿着那本《抱朴子》,明明两个人只有咫尺的距离,却恍若在天涯。 气氛突然沉默了,比起她们在这里遇到的恶战,也许明荣经历的,更为痛苦。 甚至是钟沁——萧声声不禁看向钟沁,她一直在经历天人五衰,其中的痛苦,是不是也在默默忍受? 突然的安静,让每个人的第六感都变得敏锐起来。 几乎是在同时,三个人都微微动了一下。 有轻微的动静。 这个动静不是来自于鬼车,而是一种冷淡的目光,逡巡着她们这个角落——钟沁秉着呼吸,把盂兰盆碎片放在了三人的中间,程凌云抽出匕首,锋利的刀尖划破手指,一滴鲜血滴在了盂兰盆的碎片上。 接着,又是第二滴,第三滴。 血迅速被盂兰盆碎片吸收,原本黯淡的碎片,竟然发出奇异的血光。 “出发!” 三人分向而驰,钟沁护着萧声声拿着盂兰盆碎片奔向白虎的神龛前,程凌云则抓住了鬼车。 在巨大的恐惧下,鬼车突然惊醒了。 程凌云低头,却看到她熟悉来自于父亲的眼神。 “云儿。”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更文了,下一更大概周四左右。 完结了有番外~ 第85章 离魂(十八) 程凌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个眼神。 程获, 或者说是鬼车, 已经病了很多年。他老态龙钟, 冷淡,少言, 程凌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很多时间里, 程凌云回想起两人相处的时光, 留下的只有程获的咳嗽声。 她其实是眷恋着这个眼神的。 念书的时候考了高分,她总在想,爸爸, 你可不可以夸奖我,父亲节的那天,她总是期待着程获收到礼物的反应, 可惜这些都没有,明明是普通人应该有的关爱, 她一样也没有。 父女两之间的关系, 就如程获的眼神一般,冰冷且无情。 这不是程凌云想要的。 她看向鬼车。 “云儿,回家吧。”鬼车咳出一口血, “这里很危险。” 他就像是劝女儿回家的父亲, 话不多,却蕴藏着无限温情,一瞬间,鬼车和年轻的程获重叠起来, 那时候程凌云刚刚失去母亲,父亲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程凌云的剑停住了。 鬼车又叫了一声“云儿”,他的声音很轻,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最后的呼唤,程凌云知道不管自己的剑有没有刺下去,鬼车终究是没救了,那么,他这一声的诉求是什么呢? 耳边传来萧声声的惊呼声,和此刻这一隅的宁静相比,程凌云突然觉得,自己的迟疑是对自己对朋友,一种莫大的讽刺。 程凌云冷笑一声,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你不是我父亲,不要和我谈亲情。” 一道滚烫的热血溅上了程凌云的肩膀,鬼车扑腾着做最后的挣扎,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神经质一般地滚动着,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呵——” 鬼车被割开的喉咙发出呵呵的声音,眼珠子盯着程凌云,慢慢地不动了,程凌云踩住鬼车的翅膀,迅速带上登山手套,从口袋里掏出瓶子,拨开鬼车颈间杂乱的羽毛,把鬼车的血接到瓶子里。 白虎低沉的咆哮声从身后传来。 “声声,让开!” 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中,程凌云早已经从身后的声音中判断出了方位,她迅速转声,在萧声声惊恐的目光中,把玻璃瓶投向墙壁,刹那间,方才不知所终的钟沁突然变回原形,和风一起包裹着萧声声,从白虎的利爪下滚到了一边。 玻璃瓶狠狠砸向墙壁,迸裂的碎玻璃和鲜血如同弹雨一般she向了白虎,白虎捕猎不成反被萧声声出其不意的举动所惊,没能躲开碎片,闭上眼痛嚎着滚到了地上。 “三点钟方向,快!” 钟沁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神龛后出现一道一人宽的裂缝,她半搂着萧声声向那个方向跑去,刚跑了没几步,头顶被一片巨大的黑暗所笼罩,她知道是金乌出现,连忙捂住萧声声口鼻,头顶上的黑影闪动着翅膀,突然向右边程凌云的方向飞去,钟沁这才想起来,怕是程凌云身上也沾了鬼车的血,背后瞬间一寒。 凉了凉了。 她狠下心,不顾一切向前奔去,推搡着萧声声,连滚带爬把她推到了神龛后,刚打算回去救程凌云,却发现程凌云穿着一件工字背心跟了过来。 “诶?” “别说了,快进去。” 程凌云拉起被吓呆的萧声声:“快走!” “走!” 她和钟沁一人一边,把萧声声架起来朝裂缝里跑去,钟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金乌和白虎已经战成一团,羽毛shòu毛还有布块洒了一地。 “我刚把衣服和手套都脱了,扔在了白虎的身边。” 钟沁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程凌云又说:”时间来不及,装备也都丢了。” 钟沁说:“有装备也没用,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程凌云说:“你不记得了吗?” 钟沁摇头:“不记得了。” 三人一行跑了十多分钟,在一处转角停了下来。萧声声背靠着墙喘气,钟沁替萧声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还好吗?” 萧声声的脸色苍白,看起来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恢复不过来,不过人看起来镇定了许多,她勉qiáng挤出一个笑容:“我还以为我会jiāo代在那里了。” 钟沁说:“可别胡说了,就算是把我撕碎了,他们也不可能撕碎你,比起我,你和巫咸的关系倒是更亲近。” “是吗。” 萧声声看起来有些茫然,她抬起头看看四周:“我们这是在哪里?” 钟沁说:“我们进巫咸墓了。” 萧声声皱起眉:“真进了?你确定?” 钟沁说:“真进了,神龛就在外面,白虎金乌也都在外面。” 萧声声又环视一周,表情有些不确定,又有些疑惑:“我……我来过这里。” 钟沁为了保存体力,又变回了浣熊的形态:“你怎么可能来过这里。” 萧声声说:“我真的来过这里,是以前的事情,很模糊,但是真的很熟悉。” 程凌云也看向她。 钟沁问:“前世?” 萧声声有些不确定:“大概吧。” 钟沁突然高兴起来:“那就太好了!” 进来的这十几分钟里,虽然一路狂奔,钟沁却也观察过地形,这里尽是光秃秃的石壁和山dòng,有些像三角湾入口处的天然溶dòng,却又不尽相同。 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风声,也听不到水声,在灵山的地质情况下,是人为控制的结果,可是这里又没有任何石牌机关,凭经验根本不知道路在哪里。 如果萧声声真的来过这里,这就代表着他们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并且全身而退的几率多了不少。 “走吧。” 萧声声说:“等等,我们把食物分一分。” 程凌云的包丢了,她们唯一还剩的补给只有萧声声的包,里面剩下几包压缩饼gān,一点巧克力和糖,两瓶水。没有食物钟沁能扛,但是萧声声和程凌云却抗不下去。 萧声声把食物都掏出来,钟沁蹲在地上,爪子扒拉扒拉,把食物分成了两份,水也留给了两人。 “我不用吃,你们留着吧。” 程凌云半蹲在地上,想了想,把食物收好:“你们如果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就先出去。” 钟沁说:“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那我问你,如果是你先找到了你要的东西,你会先出去吗?” 程凌云说:“我有野外生存的经验。” 钟沁说:“我还在这里呆了几百年呢!” 她不由分说,一头钻进萧声声的包里,扒拉出一条毛毯和一只手电扔给程凌云:“反正一起出去。” 程凌云无奈,只有说:“好吧。” 萧声声包里还有一只防水袋,钟沁也一并拿出来给程凌云,两人把背包里的东西分了,三人轮流背着。 这里湿冷,体力消耗得快,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却还是黑乎乎一团,别说坟冢了,连土包都没见到一个。 “这样下去不行。” 程凌云让萧声声停了下来:“声声,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的东西。” 萧声声有些尴尬,苦笑着说:“我都是凭直觉走的。” 程凌云说:“不,我的意思是,除了直觉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情绪,比如悲伤,欢喜,崇敬,甚至是恐惧,有吗?“ 萧声声顿了一下,说:“刚刚总觉得我有点激动,大概就是小时候知道第二天要出去玩的那种感觉,现在倒是没有了。” 程凌云又问钟沁:“你呢?” 钟沁说:“累。” 萧声声坐了下来,靠着地上休息,钟沁爬到她的脖子上,毛茸茸的尾巴她的脖子围住。 “声声,你唱首歌吧。” 萧声声说:“现在唱什么歌。” 钟沁的脑袋靠着萧声声,闭上了眼睛:“我有看过你的巡演,还有很多跟着艺术团体去慰问的视频,就当给我们打打气吧,唱首歌听听。” 程凌云也坐下来:“歇一会儿,说不定真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萧声声也累了,她揉了揉钟沁的尾巴:“就你事多。” 钟沁咕噜了几声,也不再说话了。 在这个陌生漆黑的地方,萧声声原本以为笼罩在自己心头的会是恐惧,可是一路走来,她更像是一个归家的旅人,虽然疲惫辛苦,心底却愈发宁静。 渐渐的,她的意识有些缥缈了,有什么人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这里好无聊。” “天上的云好美。” “有蝴蝶。” “你会唱歌吗,唱一首歌吧。” …… 她无法拒绝,也许是因为灵山太寂寞了,青灯古庙,一个侍奉神明的巫女,却和神明越走越近。 萧声声哼起了歌,钟沁猝然惊醒,她的动作很快也让程凌云惊醒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震惊。 这是多年以前,萧声声的前世,在灵山上唱的歌! “声声!” 钟沁把萧声声推醒了,萧声声揉了揉眼睛,还有些不明所以。 钟沁看着她,担心又有些欣慰,以至于小小的黑眼睛里,眼神复杂。 “怎么啦?” 程凌云叹气:“这还真是个容易让人重温前世的地方。” “前——前世?” 萧声声突然睁大眼睛,而就在此刻,大地突然震动了起来,沉闷的钟声自大地深处响起,浑厚深沉,让在场的三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第86章 离魂(十九) 三人足足愣了半分钟, 萧声声这才反应过来, 她扯过钟沁的耳朵:”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感觉来过这里了——这里就是放大的沁庙。” “你——说——什——么——” 钟沁一听到钟声就忍不住想要狂奔, 她两只爪子紧紧抱住萧声声的脖子,耳朵都贴在了萧声声的耳朵上, 仍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萧声声只有去拉程凌云,程凌云转过头, 萧声声对着她做了一个口型。 “我知道怎么走。” 程凌云点点头, 拿过地上的包,萧声声抱着钟沁,三人向钟声的方向飞奔而去。 “萧声声——” 离钟声越来越近, 钟沁的心里也越来越慌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还是被召唤回灵山的时候, 她心里留存着会再见的念想,在灵山的数日, 也过得颇为安灵。 可是这一次不同, 她的爪子紧紧抱住萧声声,好似一松手,便是永久的分别。 四周越来越亮了, 石壁也愈发光滑, 就好似打磨过一般,程凌云摊开手,一个光点落在了手心。 “有自然光。” 她朝顶上看过去,却没有发现光源, 反而发现在空中发现无数光点。 萧声声一边喘气跑着,一边也抬头看:“是萤火虫吗?” 程凌云说:“不是,是水晶和夜明珠。” 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加上人工的雕琢,只需要一点点自然光,就足够使这里远离黑暗。 这里不像是墓葬,倒像是一座地下行宫。 “你有没有觉得钟声越来越小了?” 方才三人都被亮光吸引了目光,丝毫没有发现对方的声音都能听见了,萧声声这一问,三个人面面相觑,接着表情都是一凝—— “不好!” 几乎是同时,萧声声和程凌云都冲了过去,钟沁知道钟声一停,下一次响起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连忙缩进萧声声怀里,跟着她跑过去。 须臾,一座足有五人高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三人面前,它看起来极像一座四层小楼,金属浇筑在石壁上,和石壁俨然合为了一体——每一层左右两边有两扇小门,中间镂空,钟声就是源源不断从中间镂空之处传出来的。 每一层的中间的镂空处,都切割为无数个金属小块,金属小块上面布满了花纹,第一层是硕大的日月,第二层是龙、虎、guī、蛇,第三层和第四层是一个有刻度的圆盘,上面站着数个小人,萧声声盯着看了一会儿,第四层的小人竟然跳跃着,变了一个位置。 萧声声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顿时惊呆了——这是什么? 钟沁紧紧地盯着这个东西:“这是灯漏,也就是古代的钟。” “这——”第四层的小人一直在跳动,萧声声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以前沁庙也有钟,但是不是这样的啊——这太像外星文明了。” 程凌云拦住了她:“离远一点。” 她的目光则落在了这几扇门上。既然是灯漏,为什么——会有门? 可是现在,程凌云也没有把握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只有暂做观察。 “钟沁,这个门你见过吗?” 她回头问萧声声怀里的钟沁,转头一看,钟沁却不见了。 “声声!钟沁呢?” 萧声声恍若未闻,她一直盯着那座灯漏,程凌云连忙去推她:“声声,你醒醒!” 萧声声被晃了好几下,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怀里空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钟沁是不是丢了?” 萧声声顿时又悔又着急,她一着急转身就跑,被程凌云拦住了:“你别慌,她是在这里不见的。” “哦,对,她刚刚还说了话……她说……” 萧声声刚镇定下来,原本渐渐变弱的钟声突然消失,接着,四层的小人绕着圈变换了一个位置,小人咔咔咔的转动着,齿轮摩擦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却根本没有思考的机会——“噔”的一声,第四层右边的那扇门打开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的一下从角落处跑出来,等两人再看清时,却只看到一条秃了些毛的尾巴。 “钟沁!” 萧声声连忙扑过去,钟沁的速度飞快,她只能从钟沁的尾巴上拽下来几根毛,程凌云眼看着她也要扑进门里,抛下包跑过来阻拦她,萧声声却奋不顾身的跟着钟沁跳进了门里。 咔咔咔的声音停了下来,那扇门赫然在程凌云面前关上,没有给她留下一秒钟思考的时间。 程凌云手撑着门,想找到打开的方式,却发现这扇门是用青铜整体浇筑,从外部来看无懈可击,甚至没有留一道暗锁。 那么锁必然是在后面。 程凌云看向旁边圆盘上的小人。 既然这是钟,那么这些小人是刻度? 程凌云gān脆在灯漏前坐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口。 既然能开能关,必然就有下一次打开的时间,只是下一次,会是多久? 这里是萧声声带来的地方,是她们唯一的希望,就算有一万个理由,程凌云也不可能转身回去。 她只有放下瓶子,再一次走到灯漏前,仔细观察这座四层的灯漏,第一二层太高,她只能勉qiáng看出日月和四方圣shòu的模样,第三层第四层的小人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是第一层是年份,第二层是四季,第三层是月,最后一层是日? 程凌云蹲了下来,最下层果然是一百等分,正对应着古代每天的一刻钟。 那么一刻钟后门会再次打开? 程凌云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和万年历已经错乱了,她只有在心里默念着数数,等候着下一次开门。 然而十五分钟后,钟声却没有响起。 程凌云失望地走了过去,再一次试图敲门,手掌拍在门上,却只有沉重的闷响。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往的经验和冷静此刻都消失不见了,见过太多大风大làng,遇见过太多妖魔鬼怪,这一次,面对这一座钟,程凌云却无计可施,她在钟楼前bào躁地走了两圈,再抬头一看,隐约发现了不对劲。 第一层日月的位置似乎变了? 她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取出横磨剑,在地上划出日月的坐标,然后又等了一刻钟,等她一刻钟后再次抬头,果然发现日月的位置有了微小的变化。 程凌云的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绝望的猜想——这座钟的时间,是逆时的。最高一层的日月是天,最下面一层的小人,才是年。 一年,她要等一年,才能知道钟沁和萧声声在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凌云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哪里钻来了一阵风,让她遍体生寒。 * “钟沁!” 闯入门内的萧声声直到很久之后,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声声。” 这个声音很熟悉,萧声声费力地睁开眼,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竟然是贝拉。 “这是哪里?” 李贝拉笑了笑:“我们在拍真人秀啊。” 她依然是苍白的脸,涂得鲜红的嘴唇,萧声声身体发着抖,比起当初在古宅拍真人秀遇上的时候,更加感觉到恐惧。 时间不对劲了。 刚刚在昏迷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木桐村,山鬼,老太太,冬雪,影视基地……所有发生过的事情,见过的人,以一种几乎是逆转的模样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她过去的人生,就像是一盘带子,被人倒放了一遍,可是这里面,却没有钟沁。 直到萧声声醒来,她才确定,这不是梦。 她的手紧紧拽着被子:“你……你有没有看到过一只浣熊。” “浣熊?”李贝拉摇摇头,站起来,身上带着供养古曼童的线香味,“没有。” 萧声声彻底糊涂了。 第87章 离魂(二十) “贝拉, 你再想想, 真的没有吗?” 萧声声显得有些着急, 李贝拉却还是一副冷漠的模样:“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不是,我——” “要开工了。” 一句话堵死了萧声声的疑问。 她感到害怕。 即使是在过去的时间里, 在发生的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中,也没有让萧声声感到这么害怕。过去她心如止水, 直到遇到了钟沁, 她才重新找回了喜怒哀乐,可是现在却告诉她,一切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没有钟沁,没有了支持她走下去的东西。 时间依然在倒转,萧声声却坐不住了。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时间越来越向后倒退,她害怕有一天, 连留存在记忆里的钟沁, 也会随着时间而遗忘。 她偷偷离开了节目组,回到市里去找程凌云。 可惜在这个世界里,要见程凌云一面却没那么容易。这个世界的时间在倒退, 时间以天为单位刷新, 如果萧声声不能在一天之内从所在的地方赶到程凌云所在之处并见到她,那么后一天,她将重复这一工作。 萧声声整整花了一个月,才在程凌云的公司楼下拦住了她。 她用的是最粗bào简单的方式, 直接人一横,堵在了车面前。 当白色的奔驰飞奔而来的时候,萧声声心里竟然有一丝平静。 不就是赌一把吗,如果时间按照天来刷新,今天她死在了车轮下,那么后一天她还会存在吗? 奔驰车没有给她这个尝试的机会,在离她还有二十公分距离的时候,轮胎在地上划出一声难听的摩擦声,司机打开车窗,对着萧声声破口大骂:“找死啊!” 萧声声匆匆忙忙说了声对不起,又匆匆忙忙跑到后座边,恰好门打开了,程凌云从车上走下来。 “你没事吧?” “没事,但是程总,我找你有急事。” 十多天来的守候让萧声声有些激动,她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问程凌云你还好吗,是不是也从灯漏外进来了,她又想问程凌云记不记得钟沁,她还想问程凌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们从这个世界出去。 程凌云说:“你先别激动,有急事找我可以慢慢说。” 她指着街边一家咖啡店:“去那里怎么样?” 萧声声点点头。 程凌云转身让司机先行离开,然后和萧声声一起走进了这家咖啡店。 “喝点什么吗?” “冰水吧。”萧声声看了一眼手表,离今天结束还有6个小时,如果6个小时内她不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那么接下来一天,她又将踏上找程凌云的路。 “一杯冰水,一杯热拿铁。” 程凌云点了单,两人走到咖啡厅的角落坐下,刚一坐下,程凌云盯着萧声声,突然问了一句:“你好像是个歌手?” 萧声声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是啊。” 看来是不记得自己了,程凌云应该也没有走进那座灯漏里。萧声声思考了五分钟后,才再一次开口。 “程总,我想说一件事,这件事情很长,听起来也很不可思议,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疯子……我只想,只想见到她。” 萧声声忍住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程凌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又疯狂的姑娘,却没有打算起身离开:“好。” 萧声声便从古宅开始说起,她担心耽误时间,便略过了那些不太重要的以及程获明荣这两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只是将程凌云以及自己和钟沁相关的事情说了。 起初程凌云还不太在意,直到萧声声提起她有一把剑,表情才渐渐地凝重了。 “我们进巫咸墓之前,因为金乌的关系,你的那把剑有了一个缺口。” “我确实听说过我命中有一把剑叫横磨,可是我从来没看过,后来我让人满世界地找,也没有找到这把横磨剑。” “没有?” 萧声声惊呆了:“这把剑不是纹在你背上的符箓里马?” “我出生时,家里的人请了族里的老人帮我扶乩,确实是这样子的,我背上也有符箓,可是并没有这把剑。” “是吗。” 萧声声有些失望,难道她真的疯了? 她落寞的样子落在了程凌云的眼里,程凌云说:“我相信你。” 萧声声抬起头。 程凌云说:“我相信你说的一切,剑和符箓的事情只有我家族的几个人才知道,你说的我小时候去日本,回来病了一场,这件事也确实发生过,更重要的是,我相信直觉。” 程凌云说:“就和你的身边少了个重要的人一样,我也总觉得自己丢了重要的东西,。” 萧声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程总,你可知道七月七日书局吗?” 程凌云摇头:“不知道。” 萧声声说;“七月七日书局的老板是司马明荣,司马家你应该知道吧。” 程凌云说:“这个我倒是知道,不过和他们家打jiāo道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没有见过她们。” 萧声声也不便解释程凌云和明荣的关系,便说:“要不我们去一趟七月七日书局,明荣如果在,这一切就方便解释了。” 程凌云想了一会儿,说:“我总感觉这人和我的关系不一般,走吧,去看看。” 程凌云叫司机过来,两人一起去了书市,在书市的尽头,斑驳的木门被打开,门后却不是明荣的脸,而是一个老太太。 “今天不开业。”老太太咳了一声,“明天再来吧,今天我要盘库存。” 老太太准备关门了,萧声声却说:“我们不是来买书的,奶奶,我们是来找人的。” “人?”老太太抬头看他们,“我这里就我一个人,你们找谁?“ 萧声声问:”您是姓司马吗?”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她们一眼,并不打算理会,把门关上了。 程凌云突然用胳膊挡住门:“老人家,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我姓程,这里以前有一个叫明荣的女孩,我想找到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过看到老太太的表情,明显是起了作用。 老太太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把门打开:“你们进来吧。” 程凌云和萧声声跟着进了门,这里和萧声声印象中的书局还是一个样,玄关处有一个小池,睡莲静静躺在池中,静谧安详,走过小走廊,就是书局的大厅,里面书柜里的都是旧书,有一种特殊沉静的味道。 “随便坐坐。” 老太太去给他们泡了茶:“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但是看你们两个小丫头不是坏人,进来看看也无妨。” 萧声声问:“您不认识明荣吗?”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就这么笃定我认识这个叫明荣的人?” 萧声声有些着急:“以前明荣——” 她的话被程凌云打断了:“您先去忙吧,我们坐会儿。” 萧声声看向程凌云,程凌云说:“不要心急,慢慢来。” 萧声声苦笑,哪里能慢慢来,几个小时之后,她又要重复今天的一切。 可她也无计可施,老太太看起来并不好相处,也不打算和她们继续jiāo谈,她只有跟着程凌云在屋中间的木桌办坐下。 木桌的大半部分被书占领了,老太太泡完茶后,就回到桌边,给书桌上的书编号登记,然后再放到对应的书架上。 萧声声坐了会儿,因为心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程凌云一句:”程总,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熟悉?“ 程凌云端起茶杯环顾四周,越看越觉得熟悉,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我应该来过这里。” 她随处看着,突然发现左手边的一摞书上有一本《抱朴子》,顺手拿了起来。 “我能看这个吗?” 老太太直起身,看了一眼程凌云手里的书,又弯下腰去:“你看吧。” 程凌云翻开这本书,这本书已经有些年头了,因为主人保存得当,并没有虫蛀发huáng的迹象,闻起来反而有种古朴的油墨香气。程凌云一页页翻着,萧声声有些焦躁地四处张望,希望能发现一些明荣的痕迹,却发现身边的程凌云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程总?” 萧声声转过身,发现程凌云眉头紧锁,盯着书一言不发。 “这本书里有我留下的字。” “你留下的字??” 萧声声凑过来,果然发现这本书上面竟然留有一行小字:“程总,这是你写的?” 程凌云又把书合上,看了一眼封皮:“我没见过这本书,更不可能在这本书上写字。” “等一下,把书给我看一下。” 萧声声突然说道。 程凌云把书递给她,萧声声把书翻开,又把书合上,在把书翻到那一页写了字的地方,突然说道:“这是你从司马家带走的那本书!” 程凌云皱眉看向她。 萧声声突然高兴起来:”对,没错,这里所有的时间都是倒转的,但是我不是,这本书也不是,这本书的时间是正序的!” 她兴奋地快要尖叫,在这个时间扭曲的空间里,她竟然找到了和她相同境遇的物品,而且这本书是被钟外的程凌云待在了身边,如果她在这本书上写字,那么钟外的程凌云会不会看见呢? 萧声声拿过这本书,对老太太说道:“您开个价格,这本书我要买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拖了太久,真的很抱歉了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篇文了,所以最后,为了这几年和大家的相遇,为了对这篇文拖更的歉意,为了大家的支持和喜欢 大家来点播一篇小短文吧 可以是我写过的人物,可以是大家想看的类型(不能是违规违法的内容哦) 评论最多的那位,送上一篇一万字左右的免费短文 到12月31日前截止哦 第88章 离魂(二十一) 老婆婆看了萧声声一眼。 这意味深长的表情让萧声声心里有些发毛:“不, 不能买吗?” 老婆婆又回过头, 继续整理手上的书:“这本书上写了字, 算瑕疵,你要你就拿去吧。” 萧声声向老婆婆道了谢, 和程凌云一起打算离开。 离今天结束还剩下3个小时,萧声声必须回去做些什么, 她急匆匆地走到门口, 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叫住了她们。 “你等一下。” 萧声声和程凌云同时转过身去,老太太却只盯着程凌云:“你姓程?” 程凌云点点头:“对,我姓程。” 老太太问:“是火正黎家的程?” 程凌云说:“是, 您是——司马家的人吗?“ 老太太却不回答:“你去过灵山吗?” 萧声声一听灵山,连忙抢答道:“我去过。” 老太太斜睨她一眼:“我没问你。” 程凌云摇头;“我只在书上看到过。” 老太太又问:“你家里还剩什么人?有没有人去过灵山?” 程凌云有些警觉:“我们家已经入世了,很多东西已经失传, 要让您失望了。“ 老太太看起来真的有些失望,萧声声知道老太太这里必然是有什么秘密的, 她想和老太太搭上话, 老太太却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让她在一边gān着急。 “灵山我去过,我就是从灵山到这里来的——” 老太太上下扫了她一眼, 满是怀疑的目光, 萧声声梗着脖子说:“是真的。” 她甚至打算把经过从头到尾都给老太太说一遍,还没开口,被程凌云轻轻扯了扯衣角。 她用余光看过去,程凌云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好吧, 那先谢谢您的书了,我们回去了,您早点休息吧。” 等走出了书市,程凌云才说:“那个老太太应该知道什么,但是是敌是友并不清楚,我建议你明天再来探一探她,不要轻易bào露了身份。” 程凌云吐了一口气:“如果按照你所说,时间是倒着走的,今天这一切我都会忘记,那么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但是如果当天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助,你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萧声声点头:”好的。“ 她从背包里拿出那本从老太太那里拿来的书:“这本书本来应该是你的,我先借用一下,等事情结束之后还给你。” “好。“程凌云伸手摸了一下这本书的封皮,她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地就像是在抚摸少女柔嫩的面颊,”我等你。 萧声声拿着那本书去了酒店,她猜每一天都有无数人在找他,剧组,经济公司,甚至是物业……这些原本是占据了萧声声生命中最多的部分,可是萧声声却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她们—— 她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萧声声在桌边坐下,拧开了桌前的灯,回来之前,她特意去买了一根不褪色的签字笔,她希望这本书,能够成为和外界jiāo流的工具。 该怎么说呢? 这本《抱朴子》是竖排排版,空白面很多,但是要将这边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却不是那么容易,萧声声仔细思考过后,只简略写了三句话,一句是告诉程凌云自己的处境,一句是说这本书的用途,最后一句,则是提到了那个老太太。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写下那个老太太的时候,萧声声的后背犹如针刺一般突然挺直——那种发毛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向后看去。 后面没人。 萧声声又转过身子,老太太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有种不安的感觉。 直觉告诉她,她被老太太盯上了。 几公里之外的七月七日书局,几片烧焦的碎纸片散落在一盘沙画里,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纸片上还残留着细软的黑色长发。 老太太坐在沙画旁,对着沙画隐隐露出的灵山二字若有所思。 她等了几十年,就等着一个去过灵山的人,带着她从这里出去,可惜遇见过骗子,遇见过神棍,见识过太多不怀好意一飞冲天的人,让她对今天发生的两人再也不能抱有信任。 可是扶乩的结果,又告诉她今天的两个姑娘确实和灵山有关系。 也就是一晃神,等她在回过神来,身边的沙画已经不见了,桌上只有一个泡着隔夜茶的茶壶,旁边放着一叠书,老太太突然站起来,疯了一般地把桌上的东西扫在了地上。 她真是受够了这个地方! 又是一夜过去了。 萧声声在书上写完给程凌云的留言后便去睡觉了,来到这里之后,她每天的作息都很固定,昨晚却一直等着书上能出现奇迹,导致醒醒睡睡,快九点了才醒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摸chuáng头的书,摸到书还在,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翻开一看,发现除了自己昨晚写上去的,没有其他新增的字出现,又有些失望。 那本书就在程凌云身上,可是在那个山dòng里,程凌云会把那本书拿出来看吗? 萧声声心里没底。 她甚至想过,外面的时间是否也会和这里的时间一致,如果外面的时间比这里的快上几倍,那么现在外面的世界又会是如何的光景呢?还有钟沁?钟沁去哪里了? 想到这里,萧声声越发焦急,她又把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讯息。 不行,还是得去找那个老太太。 萧声声飞快地起身洗漱,然后带着那本书出了门,在楼下便利店的买早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货架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猛地向后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店员看到她的动作奇怪,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萧声声收回目光,“多少钱?” 店员说:“二十二。” 萧声声付了钱,把饭团提在手上,刚走出门时,又感觉到背后有人盯着自己。 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提着饭团一溜小跑。 跑到大路上时,车流人流终于多了起来,萧声声撑住路边的路灯喘气,再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电子屏上的日期,心里莫名又安静了下来。 这本来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再可怕,能可怕得过这倒退的时间? 她愤愤地从包里取出饭团,三两口解决了,又打开牛奶盒,狠狠灌了几口,吃完喝完,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掏出手机来找到七月七日书局定位,转身就打算去拦出租。 刚一转身,却发现身后路边的座椅上坐着一个老太太,死死地盯着电子屏的时间,眼里的目光近似于怨恨。 萧声声浑身一个激灵,向后退了两步,那个老太太慢慢转过脸来,冲萧声声挤出一个笑容。 “我有话对你说。” 这个笑容绝对算不上友好,萧声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个老太太去站起来,拍了拍腿上的柳絮,“怎么,不认识我了。” 萧声声惊讶地瞪大眼睛:”你——” 老太太说:“有时间吗?有时间就聊聊。” 萧声声向后看了一眼电子屏,又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这个老太太神出鬼没,她实在不敢放松警惕,便说;“我要去找人,今天没时间。” “找昨天一起的那个丫头?” 萧声声明显看到这个老太太眼里滑过一丝疑惑,随即,老太太说:“行,那我和你一起去找她。” 萧声声问:“你到底是要找我还是要找她?” 老太太说:“找你找她都无所谓,只要你们有时间。” 两人互相试探着,谁都不退让,萧声声和老太太说得口gān了,随手拉开包去取里面的矿泉水,一本旧书随着矿泉水瓶被抽出掉在了地上,老太太眼疾手快,冲过来就想捡起地上的书。 萧声声的手比她更快,老太太还差一步,书就被她捡了起来,老太太踉跄着向前栽了一步,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萧声声不忍心,连忙伸手去扶,那老太太的身体突然就像注了水泥浆,飞速地站稳了身体,然后轻而易举地从萧声声手里抽出了那本《抱朴子》 萧声声气得跳脚:“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我的书!” “你的书?“老太太扬了扬这本书,又翻开最后一页,“这书上可是有我的印章——这里怎么有字?“ “有字?”听到这个消息,萧声声连忙凑过来,“写的什么,给我看看!” 她有些激动,伸手就去抢老太太手里的书,被老太太拦住了。 “不要激动,我就给你看。” 萧声声说:“这书可是我找你买的!买了还能要回去?”、 老太太说:“那行,书给你,我们也别谈了,你就在这里耗着吧,不要以为这里时间倒退,你就是不会老的,没人能超脱生老病死,你也一样。” 老太太把书扔给了萧声声,萧声声接过书,突然从老太太的话里意会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让我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要大家点单但是好像就一个点了 那就写写天子吧~还差最后一章+番外,写完就写天子 第89章 离魂(二十二) 萧声声来这里这么多天, 只有这个老婆婆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她看起来行为怪异, 对自己充满着不信任。 她知道,自己在对方的眼中, 也是亦然。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能合作的, 也只有彼此了。 她翻到书的最后一页, 依然还是她写的那三句话,让她有些失望。 “婆婆。”萧声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陈恳一些,“也许我们可以聊聊。” “你先告诉我, 为什么你挑中了这本书?” 老婆婆虽然把书还给了萧声声,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这本书,萧声声忍不住把书往怀里拢了拢。 “您又是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本书?” 那天买这本书的时候, 老婆婆特意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萧声声记得很清楚, 绝对不是一个书店主人做买卖时应该有的眼神。 “这上面的字, 不是这里的人留下的。”老婆婆盯着书看了许久,还是把眼神收了回来,“它们一直没有消失过。” 萧声声问:“一直?” 她认识程凌云的时间并不长, 听说这本书还是程凌云认识明荣后才拿到的, 可是听老婆婆这么说,她似乎在很久之前,就拿到真本书了。 老婆婆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就有这本书了, 上面也有这几个字。” 萧声声说“冒昧问您一句,您来这里多久了?” 老婆婆瞟了她一眼:“我来这里时,和你一般大。” 萧声声背后一寒,惊道:“什么?” 老婆婆冷笑:“你以为我说在这里会衰老是骗人的?” “不可能啊,这本书上的字,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写上去的,最多不超过一年。” “我什么要骗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老婆婆的眼神看向前方,“我一直没有出去过,也一直在变老。”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十分在意外表的老婆婆,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了,皮肤也皱了,打扮的却是gān净清慡,丝毫没有老年人的垂暮之气。 她的五官仔细一看,也十分的秀美,和明荣一样,是属于司马家女性的天生丽质。 “你为什么来这里?” 老婆婆又看向她:“我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了,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 事情太复杂,萧声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了会儿,说:“我和我的朋友去了灵山,然后在灵山那里发现了一个钟,钟的门突然打开了,我朋友钻了进去,我也跟着钻了进去,等我醒来时,发现我就在这里了。” “钟?什么钟?” “一座很高的钟。” “你朋友?她也在这里?” 萧声声摇头:“她不在这里,我是跟着她跳到钟里来的,我以为她在里面,没想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你也姓程?” “我不姓程,但是灵山和我有点渊源。” 萧声声也不知道把她和灵山的关系说出来合不合适,只有隐晦地说:“这么说吧,我能感应到灵山这里有东西,然后,我们就发现了那个钟。” 老婆婆问:“你在外面感应到灵山有钟,所以来了?你又是怎么认识程家的人的?” 萧声声说:“这里面事情很复杂,几天几夜都讲不完,我也不觉得对我们出去有帮助,婆婆,您要是知道出去的办法,咱们就一起想办法出去可以吗?” 萧声声几乎是祈求一般地看着老婆婆,这个诡异的世界并没有让她疯狂,可是看到老婆婆的白发和皱纹,她是真的怕了—— 她怕自己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老婆婆看着她,突然问道:“外面是不是有人在等你?” 萧声声说:“对,我还有一个朋友在外面,就是姓程的那一个,她就在钟外面,这本书也是她的。” 老婆婆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声声愣了一下,她不太明白老婆婆的意思。 “我是说外面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那个姓程的女人?” “喜欢的人?”萧声声的脸红了一下,连连摇头,“不是程总,我们只是朋友。” “那是谁?” 萧声声问:“婆婆,这和我们要怎么出去没什么联系吧。” 老婆婆叹道:“也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喜欢他,他也说喜欢你,可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又有谁会找对方一辈子呢。” 老婆婆似乎意有所指,萧声声说:“您不出去,怎么会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找您呢?” 老婆婆冷笑:“我会不知道?” 这个笑容让萧声声很不舒服,萧声声低声说:“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钟沁一定也在那个世界找他,就和她一样。 还有程凌云和明荣,程总一定也在外面等着这一线希望。 萧声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婆婆,您有没有听说过锁魂钉?” 老婆婆的面孔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你说什么?” 萧声声说:“长话短说吧,我第一次去七月七日书局的时候,向您提过一个叫明荣的人,不知道您记得吗?” 老婆婆没说话。 萧声声知道她依然对自己戒备着,便说:“是这样子的,因为某些原因,明荣离魂了,需要锁魂钉,这是我们来灵山的原因之一。” 老婆婆冷哼一声:“是破了天道吗?” 萧声声有些尴尬:“就,就是了。” “没救了。” 萧声声说:“肯定有的,是司马家的人告诉我,说有办法的。” 老婆婆怒道:“有什么办法?破了天道就是不守规矩,司马家的家规不听,就应该收到惩罚。” 老婆婆越说越激动,反而让萧声声确认了一件事:“您是司马家的人对吗?” “您也知道破天道的事情对吗?” 老婆婆说:“知道又如何?我说了不守规矩就是不守规矩!” 萧声声说:“我不信您是这么想的,您在外面肯定也有想见的人,否则不会这么着急出去。” “我和你不一样,不要用你的想法来套我。” 老婆婆转过身:“你要真想出去,就跟我来。” 萧声声带着书,跟着老婆婆回到七月七日书局。老婆婆从房间里拿出一摞书。 “这些是我0点后整理的。” 这里每天12点时间会倒置,老婆婆整理好的书和笔记都会消失,只有都记在脑子里。 所有和逆转的时间以及灵山有关系的古籍她都看了一遍又一遍,深深地记在脑子里。 她先翻出其中一本:“你看这个钟,是不是你在外面的那个。” 这是一本收集编纂的地方志残本,萧声声很少看到古籍,竖排残缺的繁体字看得她有些晕:“有没有图?” “图在后面,你更看不懂。” 老婆婆把书翻到最后两页,萧声声问道:“这是图?” “要配合前面的解说看。” 老婆婆在她身边坐下:“这个是灯漏,正式记载的灯漏是元代才有记载,其实在灵山,早就有大巫制作出来的灯漏,你大概也听说过司马家或是程家绝地通天,古时灯漏不仅是计时的东西,更是绝地通天的工具。” 萧声声仔细一看:“这不对啊,我看的那一个,有很多门,而且有四层,很高,这个没有门,也是矮矮的一个。” 老婆婆说:“你那个是巫咸所制的,和这些普通大巫做的自然不一样。” 她拿出一根笔,把古籍后面的图大致的描摹了下来:“你把你见过的钟,给我说一下。” 萧声声说:“我那时候也没怎么看清,就记得是四层的大钟,钟上有很多门,然后每一层都有一些雕塑一样的东西。” 老婆婆想了会儿,问:“雕塑是什么样子的?” 萧声声说;“第一层是日月,第二层是龙蛇什么的,一共有四个,第三层和第四层都是小人,都是会动的。” 她用手比划着:“会向……向左动,没错,是向左动,然后走到某一个时刻,钟突然就响了,等钟不响了,小人就动了一下,然后门就开了。” 老婆婆一边听着一边在纸上记着什么,听到萧声声说向左动愣了一下,再听到萧声声说,钟声不响,门就打开了,突然一下子摔了笔。 “果然是这样!” 老婆婆有些激动:“我没进过灵山核心的地区,但是我在想,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是和外面不同的,我找了那么多年,每天都在查阅各种古籍,终于被我找到了!” “果然是钟!” 她激动地一把抓住了萧声声的手:“我没猜错!” “您没见过灵山的钟?” 萧声声有些奇怪:“那您是怎么来的?” 老婆婆很高兴,连带着对萧声声的疑惑也少了许多:“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不是因为灵山的那座钟来到这里的,我是因为招魂返形失败,到这里来的。” 她果然是司马家的人! 萧声声从程凌云和明荣那里听说过招魂返形,那是司马家的大巫之间流传的秘术,眼前这个老婆婆,竟然也会招魂返形? “这个难道还会失败吗?”萧声声记得冬雪就需要用的招魂返形的秘术,程凌云为此也查过不少古籍,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会失败。 萧声声心里的那点怀疑又冒了出来,她的眼神自然没有骗过老婆婆,老婆婆说:”你不必看着我,我没必要骗你。” 萧声声问:“如果您是通过招魂返形失败来这里的,那么事先应该也就知道了如何出去?” 老婆婆说:“我只知道会有不好的后果,却没想到会来这里。” 萧声声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想,莫非这老婆婆和冬雪一样,是……鬼?那自己若是出去了,也会变成鬼吗? 这个猜测让萧声声不寒而栗,老婆婆看了她一眼,说:“怎么,怕了?” 萧声声摇摇头:“没什么。” 老婆婆说:“既然那个时钟是逆转的,那么通过外力,把钟逆转到你进来的时候,那么你就可以出去了。” 萧声声问:“可是要通过什么外力?” 老婆婆说:“司马家和程家都有不出世的宝贝或者秘术,这就要看你那个在外面的朋友,舍不舍得用了。” 萧声声还担心一件事:“那为什么我和另一个朋友一起进来的,我在这里,而她不在?” 老婆婆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只要你那个朋友舍得出力,只要回到你们进来的那一刻,你们都会出去。” 萧声声又打开书,发现书上还是只有那三句话,不免有些绝望。 程凌云到底能不能看到这些字?现在外面已经过去了多久?这座钟,到底能不能用外力迫使他逆转时间?钟沁又在哪里? 萧声声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有等。 日子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夏天过去,chūn天来了,终于在一个绝望的清晨,萧声声在书上发现了程凌云的字。 “声声,你还好吗?” 萧声声欣喜若狂:“婆婆!” 她跑到婆婆的房间前,拼命地敲着门:“婆婆,有消息了!” 她每天到七月七日书局来,这个老婆婆自从从和她熟悉后,却变得越来越深居简出,除了吃饭睡觉,多数时间,她就静静地待在卧室里。 卧室门被打开了,老婆婆露出脸来:“什么事?” “我朋友来消息了!” “快给我看看。” 老婆婆拿过消息,失望地发现只有一句话,你赶紧回给他。 “我要怎么说?就用外力,让那个钟回到当初我们进去的时间?” 萧声声有些急:“这个外力,能不能具体的形容一下,要不她怎么知道?” 老婆婆说:“上古神shòu的骨头,兵器,龙珠,祭祀用的法器,这些都可以,或是其他秘术,她肯定知道。” 萧声声问:“要是把时间转到我们进来的时候,转错了怎么办?” 老婆婆说:“不尝试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死马当活马医。” 萧声声只有听她的话,把这个尝试的办法写在了书上,不多久,又看到程凌云的字:“我有剑,可以试试,问一下老婆婆,有没有什么时间要求?” 萧声声问老婆婆:“有什么时间要求吗?” 老婆婆说:“我们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是不同的,你先让他做好准备,然后让她预估一下时间,算一算我们这里和外面的时差,如果她那边能即刻收到消息,那么在我们这边临近午夜时间倒转之前,让她试试。” 萧声声说:“好。” 她把现在的时间写下来,日子已经变成了见到钟沁前的两个月,她和外面的程凌云一合计,却发现外面只过了两天。 “两天?” 老婆婆得知这个时间,脸色赫然变得惨白:“才两天??” 萧声声问:“怎么了?两个小时还不好吗?” 老婆婆突然抓住萧声声:“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萧声声说:“外面的时间是2018年,但是我来这里醒来的时间,是2017年,中间一年的时间,大概我一直昏迷着,就没发现时间在倒退。您怎么啦?” 老婆婆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 程凌云在外面,也未能得知钟沁的消息。 萧声声越发心急了,她担心程凌云做不了准备,把日子又向后推了几天。 越临近那一天,萧声声越来越焦躁,老婆婆却越来越平静。 她每天打扮地gāngān净净,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像是等待约会的少女。 萧声声觉得她有心事。 在和程凌云越好的那一天,老婆婆又坐在镜子前,萧声声悄悄地推开了门,在她身边坐下。 “您跟我一起出去吗?” “当然。” “可是……” 萧声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老婆婆身上至今仍有一堆谜题,萧声声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她就这样和自己出去,又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呢? “我在外面有要找的人,我必须出去。” 老婆婆很平静,她把梳子放在一边,转过身来对萧声声说:“如果我能找到他,我就把锁魂钉的消息告诉你。” 萧声声只有说:“好吧。” 晚上十一点半,萧声声坐在七月七日书局的房间里,静静地等待着奇迹发生的那一刻。 今晚是个好天气,chūn天的夜空,难得看到星星。 时钟在一边静静地走着,老婆婆却一动也不懂,平静地仿佛一座雕像。 这个身上充满着谜团的老婆婆,让萧声声好奇又紧张。 还有十分钟。 萧声声紧张地盯着钟,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从她来这里开始,知道每天物业12点时间会倒置,她就无比恐惧这个时间,可是到了如今,这个时间竟然变成了他唯一的期望。 “三,二,一——” 萧声声静静地闭上眼睛,然而当她睁开眼,却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和昨天12点后一样,时间是2月14日,比昨天向前挪了一天。 “失败了吗?” 萧声声慌慌张张地捧着自己手里的书,幸好,书还在。 她踩着拖鞋,跑到了书房,翻出一支笔,刚打算再书里写下,突然,外面一道闪电批过,萧声声如同被电流窜过全身,完全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她无法动弹了。 天空仿佛撕开一个口子,瓢泼大雨从天上落下,萧声声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雨水从窗外飘进来,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的,她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有什么就像是召唤了她一般,让她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她像一朵飘絮,在狂风和雨水随处飘dàng,然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老婆婆从门外走了进来,慢慢地和自己的身体融为了一体。 那个老婆婆没有影子,但是显然,她比自己适应多了,甚至连上了萧声声的身体,也显得无比自然。 萧声声看到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活动着筋骨,走到座位前坐下,拿过那本书。 她艰难地开了口,她相信那个穿着自己皮囊的人能够听见:“婆婆,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婆婆说:“我要去见一个人。” 萧声声说:“失败了,程总失败了。” 老婆婆说:“不,她没失败,她手上可是横磨剑,只要她卡住齿轮,就能把时间转回去,今天不行,我们还可以等明天。。” “可是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啊,你要等的人,你也可以见到他的,你为什么要用我的——我的身体!” 萧声声如果有身体,她恨不得狠狠扑过去,将眼前这个可恶的老婆婆从自己身体里赶出去,她做了这么多事情,赋予了对方那么多信任,可是她呢?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老婆婆在本子上写下几句话。 萧声声看不见他写了什么,但是她怀疑,老婆婆也许并没有把所有的实情都告诉自己。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老婆婆说,“现在我告诉你。” “很多年前,大概是九几年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在外读书认识了一个男人,哦对了,没错,我也姓司马,也是守了天道的。” 她从萧声声的梳妆台上抱过来一堆化妆品和一面镜子,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为自己涂上了口红。 “后来我和那个男人相爱了,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关X系,破了天道。” “我知道破天道的后果,但是我是大巫的后人,移魂转形是我最擅长的秘术,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不遭受离魂的惩罚——我把我自己的魂魄从身体里引出来,放在了魂器里,jiāo给了我的恋人,等我的身体遭受了九重惩罚后,再回到身体里,那样我既可以不感觉到疼痛,也可以保持肉身和灵魂的完整,更不会堕入恶道。” 她涂好了口红,又拿出眉笔,为自己描上细细弯弯的眉毛——那的确是90年代最流行的眉形,老婆婆没有说谎。 “可是——”老婆婆的语气突然变得狰狞,“可是,就在这些天里,他竟然出轨了!他越来越害怕我,他怕我变成鬼,把魂器天天锁在柜子里,后来又放在一个cháo湿的地下室,我见不到他,冒着危险去见他,却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接吻!” 老婆婆说着说着流出泪来:“我是为了什么才做这些事,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她突然把桌上的化妆品都扫到了地上,头埋在胳膊里发声大哭,等哭完了,又抬起来,用纸巾擦去花掉的妆容,重新涂上了口红。 “我在魂器外等了太久,等我再次回去的啥时候,灵魂却不自觉地向我的身体处挣扎,我担心会遭受更凄惨的惩罚,便用秘术去了灵山,想去找锁魂钉,可是我一直没有找到,灵魂反而也不能听从使唤,后来我再一次用了移魂返形法,没想到这一次却失败了,我进入了这个世界,时间变成了2070年。” 2070年? 这个老婆婆在这里待了60多年? “我以为等我出去,那个人也老了,我倒要看看,他和那个女人生了多少孩子,有了几个孙子,过着多么幸福的生活。”老婆婆惨然一笑,“没想到,现在还是2018年,他才40多岁,而我,却老了。” “我怎么甘心,我二十岁跟了他,为他付出了一切,可是他呢?我不甘心!” “所以你用我的身体??” 萧声声愤怒:“我也有我要找的人!” “我说过,等我出去了,找到了那个人,看着他家破人亡,我就回来带你出去,也告诉你锁魂钉的秘密。” 老婆婆化完了妆,又换了一条裙子,萧声声看到她又坐回了书桌前,书上隐隐又有了一行字。 她听到老婆婆发出了近似于欢呼的声音。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地底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就像萧声声在灵山时听得一样,若是在一个小时前,这个声音会让萧声声欢呼雀跃,而此刻,她却觉得绝望。 她并不相信老婆婆会回来。 钟声越来越大,老婆婆也越来越激动,四周的景色如万花筒一般变换着,就在此刻,钟声戛然而止,一个毛茸茸的影子从窗外爬进来。 “从她身体里滚出来!” 小浣熊的声音细细的,又喘着气,老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又看了一眼浣熊。 浣熊扑了过来,她尖叫着骂道:“你滚!” 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美貌的女人。 钟沁把她压在了地上,手指卡住老婆婆的脖子:“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打到魂飞魄散?” “你是谁?” 老婆婆说话很艰难,钟沁还是没有用上力气,这是萧声声的身体,她很珍惜。 “我是她的家属。” 钟沁看不到萧声声,但她知道萧声声在附近:“滚出来!” “你没办法把我弄出来的。” 老婆婆咳了几声,笑容慢慢浮现出来:“你大概不知道,锁魂钉是用什么炼的?” “上古擅长移魂返形的大巫,用移魂返形大法炼化自己,这是活钉,等往生之后,就是锁魂钉。天道都剥离不开的魂魄,你觉得自己可以行?” “你大概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钟沁的表情依然很冷漠,“她是侍奉沁神的巫女,你说的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没用的!” 她扬起手,无数风刃钻进萧声声的身体里。 萧声声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在全身蔓延开来,她发出了尖利的叫声,在雨夜中撕破了夜空。 “出来。”钟沁最后再下一次通牒,“你应该知道,你继续这样会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呵呵呵呵呵……”老婆婆像是在笑,又像在哭,“什么后果?什么后果,都不过是个死罢了。死算什么,你在这里呆上几十年,看着周围的时间慢慢后退,而你却没有任何回归正常生活的办法,你能做什么?在这里慢慢变老,没有人关心你,没有人在乎你,你又能怎么办?” “我这辈子什么都没错,只是选择了爱上一个人。” 她渐渐安静了下来:“是我眼瞎,我认了,我不认命,是我的错。” 一瞬间,萧声声的脸突然变得苍老,她发出一声长叹,然后慢慢合上了眼睛。 几个圆球从她的七窍内缓缓浮出来,然后聚成了一块,钟沁连忙变了回去,叫了一声“声声”,然后跳起来,两爪合住那只球,吞进了肚子里。 萧声声尝试着向自己的身体靠拢,她费了些力气,所幸钟沁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存在,把身体向她的方向挪了挪,在两人的互助下,萧声声终于回到了身体,醒了过来。 “钟沁!” 醒来后,萧声声的身体有些虚软,也使不上什么力气,然而这阻止不了她扑向钟沁的动作,钟沁连忙抱住了她。 “你注意一下行不行。” 钟沁无语:“好不容易找到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出去,要抱出去抱。” 萧声声气得想敲她的头:“我在这里每天都想你,想了好几个月,你见到我第一句话竟然是吐槽,你这只掉毛熊,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我不掉毛了,谢谢。” 钟沁说:“幸好进来了,我去找巫咸修了一下。” “什么???修一下??” 萧声声扫了她一眼:“你还能修?” “别把我当普通人。”钟沁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一边的沙发上,“你是不是找到了出去的办法?” 萧声声说;“你快把桌上那本书拿过来,我么还要去找那个老婆婆,她知道出去的办法。” “找她?她被我吃了。” “什么???”萧声声惊了,“你吃了她做什么?” “你没听到她说,她的灵魂死了就是锁魂钉吗?” 钟沁像捡到了一个宝贝:“这可是个好东西!” “她死了吗?” “死了,本来她的灵魂就已经残缺了。” 萧声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她会和我出去。” “别管她了。” 钟沁把那本书拿过来,看到上面程凌云和钟感刚刚萧声声写的东西。 “这本书?” 钟沁把书翻过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程总的书,这里所有的时间都是后退的,只有这本书,我,还有老婆婆三个人没有随着这个世界变化。” “程凌云说她刚刚失败了,现在再试试。” “失败了?他刚刚去试着转钟了?” “失败了?” 萧声声挣扎着要坐起来,钟沁丽娜忙做到她的身边:“这个要怎么做?” 萧声声说:“等程总把钟拨到那天我们进来的时候。” 钟沁问:“那要等多久?” 萧声声问:“应该不会很久。” 钟沁突然的出现,就是刚刚程凌云拨钟的后果,她刚刚并没有成功,反而让钟沁发现时间的间隙,找到了萧声声。 萧声声埋怨道:“你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跑进门立了,要不是程总刚刚转了钟,你要是出不来怎么办?” “因为那里巫咸在召唤我啊。” 钟沁捋了捋头发,手中没有和过去一样,出现落发。 “我回到了过去的灵山,在那里想找解决天人五衰的办法,但是那里竟然空dàngdàng的,一个也没有,我在那里坐着,一直在想你,然后也能感觉得到你,但是我怕我没治好回去死了,又让你伤心,只有继续在那里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来了巫咸。” 钟沁想起过去那段时光,突然有些感慨:“一个人在灵山真的好寂寞。” “我们快点出去吧。”"萧声声说,“等出去了,把锁魂钉个给程总。” “抱一会儿吧。” 谁也不知道,程凌云会在什么时候成功,下一次失败又会发生什么,但是只要在一起,似乎什么恐惧都没有了。 终于,钟声再次从大地深处传来,萧声声有些紧张。 钟沁抱紧她;“别怕,有我呢。” 她说:“大不了再回一次灵山,虽然不知道在那里待多久,但是去那里修一座小房子,度一段时间的假也挺好。” “那里的花好香,天也好蓝,小鹿很可爱,还有凤凰……” “你想的倒是挺好。” “苦中求乐嘛。” 钟沁突然在萧声声的额头上亲亲吻了一下。 “声声,你后悔吗?” 后悔被选做女须,后悔遇上我,后悔前世今生不能做一个普通人,后悔经历这一切。 “我不后悔。”萧声声抬起头,目光盈盈地看着钟沁,“今生不后悔,来世也可待。” * 一个月后。 “杨小姐,去逛逛吗?” 司马炜又来到程凌云的房间,从灵山回来,程凌云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她是外面来的人,司马炜总怕她住不惯,时不时带来找她,说要出去逛逛。 司马家对程凌云是有些在意的,谁瞎子都看得出来,程凌云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姓杨的女孩子,她的家教极好,喜欢看各种古籍,体力身手似乎也很不错,这让他们有些担忧,这位美女来意不明。 程凌云却总是很安静,她不喜欢说话,接触最多的是明荣的母亲,而明荣的母亲对外称,她是明荣的闺蜜。 “你去和钟沁她们逛逛吧。” 钟沁是坐不住的性子,让她看着明荣,她宁愿去江边游泳,她脾气不好,萧声声担心她和司马家的人起冲突,只好跟着她。 萧声声很抱歉:“对不起啊程总。” 程凌云知道明荣和钟沁性格不太对付,便说:“没事,我守着她。” 其实她更希望,她一个人守着明荣,让明荣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可是明荣一直没醒。 难道是锁魂钉出了问题? 她不止一次的担心,是钟里的那个老婆婆去骗了她,后来拜托明荣的母亲去查过族谱,果然发现了有这样一个人,只不过因为破了天道叛逃出了司马家,下一版族谱,将会将她的名字永远除去。 她叫司马翎,离开司马家时,才二十出头,和明荣当年离开,是一样的年纪。 萧声声和程凌云在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愧疚,他们和钟沁不同,人间的对错,自有法律来束缚,没有一个人有权利判决她人的死刑。 这是一命换一命。 程凌云争取了很久,用萧声声带回来的锁魂钉,求明荣的母亲帮忙,留下了司马翎的名字。他也去查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并没有如司马翎想的一样,家庭美满,儿孙满堂。在司马翎离开司马家不久,他便出车祸去世了。 程凌云让人把司马翎生前留下来的梳子带去了那个男人的墓前烧掉。 不论是爱是恨,就此了结吧。 然后,便是日复一日的守着明荣。 末峰的岁月是安静祥和的,离开了电子设备,程凌云似乎有更多的时间,去看自己沉睡的恋人。 有些时候她也会在不经意间睡过去,那些破碎的梦境,是她和明荣之间,最亲密的联系。 她梦到过明荣叫她小云,梦到过明荣在七月七日书局生气,她甚至还梦到了一个老婆婆,拉着明荣的手,在说些什么。 她们就坐在末峰的观星台上,明荣长发披肩,老婆婆拿着一把梳子替她梳着长发,然后挽成发髻。 看起来就像是母亲在送即将出嫁的女儿。 她以为那是明荣的母亲,可是明荣的母亲的年纪又没有这么大。 “您——” 程凌云走过去,那个老婆婆抬起头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是个和气的老婆婆。 “我要走了。”她说。 “姑姑。” 明荣站起来,似乎有些不舍:“您要走了吗?” “陪了你这么久,该走了,你等的人也来了,我等的人,还等着我去找他算账。” 老婆婆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应该信命,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似乎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 她越过明荣去看程凌云。 “你比我幸运。”老婆婆站了起来,“珍惜这一切吧,多少世的不如意,才换来这一世的相遇。” 老婆婆把梳子收了起来,看到她手上的梳子,程凌云恍然意识到,她是谁。 “您是——” 老婆婆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她慈爱地摸了摸明荣的头。 “去吧,回去找她。” 明荣回过头。 这一眼,似乎等了好多好多年。 程凌云猛然睁开眼。 chuáng上的明荣已经醒了,两人双手紧握,相视而笑。